《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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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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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两行眼泪在略显苍白的俏脸上无声流下。韦倜见状不禁为之动容,她这个妹妹向来以坚强示人,就算身为女儿家,也甚少在人前流泪,他想安慰几句,奈何喉咙咕哝了几下,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秦晋弹劾谁不好,偏偏去惹权倾天下,一门显赫的杨国忠,不但惹得天子震怒,还要面对杨家的打击报复,其下场不用亲眼所见,都能想像得到。

    韦倜心疼妹妹,忽而问道:“阿妹做这些,那人都不知道,值得吗?”

    ……

    契苾贺原定在今日率新安军开拔东出,然而朝廷派来的传旨使者忽然摇身一变就成了监军,更有大批禁军开进临时驻地,弄得他一头雾水。

    这禁军驻地与外界沟通不畅,消息闭塞,直到晚些时候,契苾贺才得知了一个有如晴天霹雳的消息。这也解释了为何今日新安军没能按时启程,传旨的使者变成了监军。

    秦晋被下狱,契苾贺一如旁人一般,顿觉茫然无措,但他毕竟是经过尸山血海厮杀出来的,冷静之后便决定找人商定一下对策,究竟中郎将是否凶多吉少。

    奈何契苾贺在长安城几乎举目无亲无故,认识的人里最亲近的是陈千里,可他已经与宦官张辅臣到潼关去了,接下来还有个在龙武军中陈玄礼麾下做小吏的李萼,但是他对此人了解甚少,因此也被排除在外。

    最后一个选择,就只剩下了封常清留在秦晋身边的郑显礼。

    郑显礼到了长安之后,一直在秦晋幕后出谋划策,并不在军中任职,想找到此人并不困难,唯一困难的是如何避开这些该死的耳目。现在他的左右全是监军宦官带来的禁军,一举一动都在这些人的监控之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又谈何容易。

    很快,契苾贺接到了郑显礼遣人送进来的密信,告诉他稍安勿躁,中郎将自有安排,成败与否三五日间就要见分晓。

    契苾贺烦躁的坐在军榻上,三日后就是元日,今年的元日注定要在忐忑中度过了。

    ……

    杨国忠受圣命兼领神武军,自然不能亲自到军中操持,所以要选个合适的人选到禁苑去。不过,他的短板也就在于此,夹袋里知兵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老仆忽然拉开了房门,“相公,杜将军又来了!”

    一听说是此人,杨国忠本能的皱起了眉毛,刚要命老仆将他赶走,但转念间又改了主意。

    “让他进来!”

    这个杜乾运是杨国忠安插在高仙芝身边的钉子,原本随秦晋由陕郡入京后,杨国忠还颇有重用之意,但不知此人得罪了谁,竟被指认在秦晋入陕郡之前几欲降贼,甚至连来往的文书证据都一一齐备。

    杨国忠自然不会保他,最后还多亏了那个秦晋,曾为他作保,这才没被追究罪过,只不过功劳没了,官职也没了。

    杜乾运不甘心,仗着家资丰厚,三五日便携带重礼到旧主杨国忠府上请见,希冀寻到机会再次为官。然而,杨国忠对他已经心生嫌弃,每次都将礼物收下,却绝不会为他在天子面前多说一句话。

    “下吏杜乾运,拜见杨相公!”

    杜乾运在杨国忠面前结结实实的行了个大礼,杨国忠闷哼了一声,让他到坐下说话。

    “眼下有个极要紧的差事……”

    听得杨国忠如此说,杜乾运两眼放光,急吼吼道:“相公尽管吩咐,下吏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杨国忠淡笑一声,“好!”

    ……

    杜乾运立马神武军辕门前,怀中中揣着检校中郎将的诏除敕书,心中还是七上八下的打着鼓。他实在是让秦晋吓破了胆,连带着对他麾下的兵将也大有惧意。

    在惧意忐忑间,杜乾运内心中还隐隐有几分愧意,毕竟在危难时只有秦晋一人不计前嫌,站出来替他说了句话,才保住性命。不想,今日自己就要亲手来代杨相公瓦解神武军。

    半晌后,杜乾运长吁口气,暗暗嘀咕了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秦将军莫怪……”说罢,催促战马,进入辕门。

    检校神武军中郎将杜乾运接掌神武军后,巡查城防等日常军务仍然照旧,但在当日午间就公布了第一次任免文告。

    裴敬免去校尉一职,由独孤延熹接任,余者旅率、队正也多有升降调整。其中,裴敬、卢杞等人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贬斥。

    由此,杜乾运入神武军中,可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神武军中大部都是世家子弟,对这个心怀歹意的检校中郎将很是不屑,然则有独孤延熹在,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凡有出言不逊者,一律杖责二十!

    秦晋因肉刑伤害将士体肤筋骨,早就以跑步、禁闭等措施将其取代,今日独孤延熹再次抬出肉刑,目的就是要消除秦晋在神武军中的影响,这还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杜乾运又下令将关押的八百多名违犯宵禁之人登记造册后,一律释放。并且明告军中诸将士,自此以后,凡有爵位职官者违犯宵禁市禁,一律不得锁拿关押,交付罚金即可!

    对此,裴敬等人敢怒而不敢言,独孤延熹接掌校尉以后,将他们留在营中,专司马厩清扫。

    卢杞挥起手中木锹,捏着鼻子铲了一堆马粪,可他从小娇生惯养,何曾干过这等粗笨恶心的活计,泛绿的马粪与马厩里难闻的臭气充斥鼻口之间,他终于忍不住三两步奔了出去,趴在雪地上一阵狂吐。

    “还是没长进,几坨马粪就败的丢盔弃甲?”

    卢杞干呕了一阵,回头发现是杨行本,不禁怒道:“也好过叛徒!兄弟们都遭到了排挤,缘何独独你升了旅率?”

    两个人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裴敬赶紧上前将两人分开。

    “军中斗殴违犯军规,难道想被撵出神武军吗?”

    裴敬的的声音有点歇斯底里,他十分清楚,兄弟们都是有家世背景的,杜乾运所为不过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离开神武军。但他偏偏不能让此人得逞,不论多难多苦,都要坚持住。

    至于独独杨行本一人升了旅率,乃因他的父亲是杨国忠族兄,沾了光而已!其人虽然略有些油滑,却与他们臭味相投,裴敬也相信,杨行本绝不会背叛他们。

    “二郎做旅率也好,省得咱们兄弟都来扫马粪,没人监视军中动态!”

    杨行本道:“你当这旅率比队正好当么?独孤延熹提拔上来的人,都拿一双贼眼盯着某,就像苍蝇盯着肉腥一样。若有的选,宁愿与兄弟们来马厩扫一同扫马粪,也不受那鸟气!”

    继而他又叹息一声:“兄弟们说说,中郎将这次真就凶多吉少了?”

    卢杞翻了翻白眼,“还不是你那族叔,否则兄弟们此刻还在酒肆中喝酒吃肉呢!”

    杨行本立刻一本正经道:“族叔与某可不相干,以后谁再说这等言语,可莫怪某翻脸!”

    在正色警告后,他又压低了声音,“兄弟们都听说了吗,霍国长公主今日入宫了,是专为中郎将求情去的!”

    “果真?”

    众人下意识问道。

    “一手消息,岂能有假!”

    霍国长公主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妹妹,如果能劳动她出面,就算天子再生气,至少也会给三分颜面的,众人一阵欣喜,觉得秦晋脱难或可有望。

    ……

    眼看着日落西城,一辆四马轺车缓缓停在大明宫前,车上下来一人,身着红裳绛袍,头戴三梁远游冠,正是当今太子李亨。

    李亨亦是心怀忐忑,天子一反常态于此时召见,也不知是何事。这一日京中变化够让人触目惊心了,尽管表面上风波已经趋于平静,但直觉告诉他,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李亨更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若再继续下去,不知还能撑持几多时日。

    李亨当了十几年太子,摧折了太多的精力,他今年才四十有五,两鬓已经华发丛生。

    “殿下,到了!”

    随着宦官的提醒,李亨停止胡思乱想,停住了脚步,这才发现此处并非天子官场居住的便殿,而是一处幽深的院落。

    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直映入眼中的是几株桃红点点的梅树,李亨面色凝重,毫无心思欣赏景色,脚步沉重的进入院内。

    苍老的天子正站在一株梅树下,一领狐皮大氅裹着他苍老的身躯。

第一百二十九章 :金瓯不自持() 
“来了?陪吾走走,说说话!”

    李隆基的声音出奇温和,这让李亨更觉奇怪,同时心头也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他还不是太子,父慈子孝,终日无忧无虑……

    此情此景,李亨忍不住鼻间发酸,然而他太了解老迈的父亲,对于一个能在一日间连杀三子的皇帝,没有什么比他的皇位更重要,今日如此作态,又不知要如何折腾自己了。

    李隆基领着李亨在园子里边走边闲聊着风花雪月,又从风花雪月说到天下奇闻怪谭,直到在园子里绕了整整一圈,竟绝口不提今日召其入宫何事。

    太阳终于彻底隐没在了天际尽头,无边的黑暗笼罩了大明宫,直到浑浑噩噩的出了宫门,太子李亨才缓过神来,又摇头叹息两声。父皇真的老了,难得今日单单只是父子叙谈,这是他多少年来曾无数次在睡梦中渴求的一刻,然则真的实现了,却怅然若失,心里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驭者甩了一个漂亮的鞭花,四马轺车辚辚起动,缓缓的驶离了大明宫。

    高力士偶感风寒,卧榻养病,今日一直是边令诚随侍天子左右。他只觉得天子目下的状态有些反常,明明整整一个下午都在召见重臣,临黑天又和太子逛起了园子,按说已经累得精疲力竭,早就该到卧榻上休息。

    可是天子不但没休息,反而又坐到了案前,提笔疾书,勾勾抹抹了一阵后,终于书成弃笔。李隆基摇晃着来到榻前,卧倒后竟直接鼾声大起。

    边令诚赶忙轻手蹑脚的过来为李隆基盖好被子,又轻声命人将殿内的大半烛火吹熄,然后又到御案前,打算将用过的毛笔清洗干净。天子的亲笔手书墨迹还尚未干透,他好奇的看了两眼,借着忽明忽灭的烛光,一行字跳入眼中,惊得他顿时汗出如浆,手中的毛笔都差点拿捏不稳而掉落。

    这分明是皇帝草拟的制书,由于烛光暗淡摇曳,虽看的不全,但仅看清楚其中的一行字就已经足够了。

    “……皇太子为天下兵马元帅,监抚军国事……”

    朝中谁人不知,天子一向最忌惮太子,时时不忘打压防备,若以皇太子为兵马元帅,监抚军国事,这,这不已经等于将权力拱手相让了吗?

    震惊与慌乱过后,边令诚得出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结论。

    天子已经有心禅位!

    为了向天子表忠心,边令诚打压太子绝不弱于杨国忠,早就把太子得罪死了,如果太子一旦继位,还能有他的好果子吃吗?

    边令诚还想不通,天子明明身体康健,虽然已年过古稀,但再活十年也不是问题,况且天下局势也渐趋好转,禅位的念头又是因何而起呢?这个疑问在他脑子里仅仅一闪而过,巨大的危机感驱使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寻到可靠的盟友,劝说天子打消掉禅位这种可怕的念头。

    满朝上下,放眼望去,最不希望天子禅位的当属杨氏兄妹。

    ……

    永宁坊内有一片方圆百步的空地,原本是失火后留下的废墟,但清理掉烧毁的砖木以后,便没在原地复建宅院,好大一片空地竟被清理成了跑马场,冬季一到就成了白茫茫的雪地

    白茫茫一片中,萦绕着女子的嬉笑打闹,马蹄急促,红裙翩翩,随着希律律长嘶,飞驰的骏马驻足,前蹄抬起虚刨,又重重叩在地上。

    一阵惊呼赞叹骤然响起,赞叹着马上人的骑术精湛,而马鞍上端坐的却是个身姿婀娜的红裙女子。

    人人赞她骑术好,她却兴奋的说了句:“好马!”

    正待扳鞍下马,吃劲的左脚马鞍却叮的一声崩开,幸亏红裙女子反应快,又安稳的坐回马鞍,这才免于狼狈出丑。

    这时,一名矮胖的中年男子快步摇晃上前,伸手抹去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下吏不察,夫人恕罪,请夫人下马。”说着竟俯身下去,以双膝跪地,伏在骏马左侧。

    红裙女子咯咯笑了起来,脸上兴致丝毫不减,只见她纤足皮靴轻点在肥硕的脊背上,整个人就起舞一般翩然落地。

    矮胖男子随即起身也跟着嘿嘿笑将出来。

    “吔,生的一副肥猪大耳模样,却是可人的紧。你是哪个县令了,所求何事?”

    红裙女子笑问,那矮胖男子大礼一揖。

    “下吏陈仓县令薛景仙!希望谋个上县县令的差事,能更好的为朝廷效力!”

    “还道甚事,上县县令嘛,好说,回去等着,三日内必有好消息!”

    薛景仙又千恩万谢,一眼瞥见红裙女子纤足皮靴,只觉喉头发僵,咕哝了一声,伸手到背上摸了一下刚才被那只纤足踩过的位置,不由得痴了。

    这幅神态落入红裙女子眼中,她却不怒不羞,反而掩嘴咯咯笑了。

    薛景仙顿时惊醒过来,赶紧故作沉稳,再三作揖后,摇着肥胖的身子去了。

    “夫人,禁中来人了……”

    一名侍女在红裙女子耳旁轻声禀报。

    红裙女子秀美微蹙,顿觉扫兴,“走,回去!”

    她本是裴家孀居之人,却还有个显赫的身份,皇贵妃之姐,天子钦封虢国夫人!

    今日上门的宦官,虢国夫人并不识得,显见不是妹妹身边之人,便冷了脸问道:

    “你是哪个?来永宁坊何事?”

    “奴婢奉监门将军之命,特来送密信与夫人!”

    宦官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双手高捧密信。

    侍女从他手上拿过了密信拆开封皮,取出信笺后又转呈虢国夫人,

    才看了两行,虢国夫人花容失色,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问道:

    “边将军信中之言可都属实?”

    宦官应道:“将军嘱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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