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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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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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晋弹劾杨国忠尸位素餐,祸国殃民,根本上是为替天子重新选择了一只替罪羊。只不过这只替罪羊的人选并非天子所乐见,但弹章上所列的条条罪状,又是切实存在的,国事糜烂,宰相也必须有推脱不开的责任。

    秦晋的弹章并非一份,除面呈的一份以外,按照唐制还应另有一份呈送中书省。呈送中书省的那一份,应该在午时之前就可以摆在中书侍郎的案头。

    一旦弹劾的内容公之于众,势必将在朝野上下掀起一股风浪,杨国忠的根基比起他的前任李林甫相差太多,能否以一己之力平息物议?到头来还要依靠天子的支持!

    天子若不怕朝野人心涣散,那就掩盖弹劾真相,力保杨国忠宰相之位。如果但凡还存有一丝国事为先的心思,都要仔细慎重的考虑抉择。

    所以,秦晋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沉下心来,静静的等待着,李隆基的选择。

    位于永嘉坊内的宰相府邸,今晚将是个不眠之夜。一直闭门谢客装作养病的杨国忠在午时以后才得知了自己被弹劾的消息,前来报讯的中书舍人窦华被他骂了个狗血临头。

    按照流程,官员奏事文书在辰时之前就该悉数送到中书省,身为中书舍人竟在午时以后才发现那该死的弹章。

    骂完窦华以后,杨国忠又将秦晋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心中仍旧是怒意难平。他自问待秦晋不薄,甚至还曾有意无意的帮过他一把,何以这厮竟如此恩将仇报?

    此时,杨国忠的几个贴身党羽齐聚相府之中。这其中除了中书舍人窦华以外,还有侍御史郑昂,给事中鲜于箕,此三人虽然官位不显,但事权极重,分别在中书省、门下省、御史台有着极重的分量。

    侍御史郑昂当即建言:

    “下吏曾听闻秦晋在发卖充公粮食时,有营私舞弊的行为,此时正好可以借机调查,澄清真相!”

    “此计甚妙!”

    给事中鲜于箕拍手附和。

    逐渐冷静下来的杨国忠点点头,“甚好,此事由郑御史去办,办好了,某可向圣人进言,擢升你为御史中丞!”

    秦晋打击米价的时候,杨国忠就在其中损失不小,但他知道真正要平抑米价的是天子,况且天子又着人送来了许多金银财帛,是以对秦晋并没有多少记恨。

    只是这次,秦晋弹劾杨国忠二十条大罪,条条令他触目惊心,须再饶不得此人,趁着天子震怒的当口,就此打的此人再无翻身可能。

    不过,宰相们的意见也尤为重要,与杨国忠同为宰相的韦见素,平日里虽然有影子宰相的别号,但那是他风头正盛的当口,现在有人跳出来攻击他,杨国忠心中也不敢确认,此人究竟态度几何。

    以杨国忠对韦见素其人的了解,此人很可能采取两不表态的法子,但他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一下。

    被骂了个狗血临头的门下舍人窦华又献计道:“听说秦晋和他带来的那些新安军,在关外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何不也一并遣人去调查一番,说不定有什么不臣之举,害怕他再翻身吗?”

    窦华谄媚的笑着,像只狗一样摇头摆尾着,只为了博得主人的一句夸赞。

    杨国忠对此深以为然,“甚好!此事交由你去操办,要快,三日内,罪名须得罗织出来!”

    闻言后,窦华连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刚刚杨相公向郑昂许诺,事成后可保举他为御史中丞,自己事成之后最低也该有个谏议大夫打底吧!

    三人附和连连,辞出相府。

    杨国忠立刻陷入了沉思。整垮秦晋那是次要之事,为今之计首要一点便是探明天子的真实心思。对此,有皇贵妃在宫中,并不甚担心,但仍旧不能等闲视之,他在考虑是不是应该连夜进宫,伏地请罪,以表明心迹!

    思忖良久之后,杨国忠低沉的唤着侍立在门外的奴仆。

    “备车……”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夜拦宰相车() 
杨国忠府邸所在的永嘉坊与天子居住的兴庆宫只有一道宫墙之隔,但自兴庆宫失火之后,李隆基就搬回了大明宫居住,是以杨国忠欲见天子也不如先前那般方便。

    除了坊门以外,还有宵禁城防,自从神武军监察巡防以后,就算达官勋戚,没有圣命在身一样不予放行,纵然身为宰相也难以优待。前一日,门下侍中韦见素因陛见天子离宫晚了,又忘了向宫中黄门索要盖有天子玺印的通行公文,竟被抓了个现形,出尽了难堪。

    但是,现在神武军中郎将秦晋已经获罪下狱,生死未卜,他立下的规矩没了天子撑腰,谁还会刻意遵守?

    杨国忠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令家奴驭者驶离永嘉坊,辚辚向北,直奔大明宫而去。

    ……

    今夜对于很多人都是难熬的一夜,裴敬也是其中之一。中郎将进宫之后莫名其妙的被天子下狱,直到午时以后才有确切消息自中书省传出来,竟是中郎将弹劾宰相杨国忠,因此而惹怒了天子。

    神武军上下,一时人心惶惶,失去了一军主将,这些如狼似虎的世家子弟竟有如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忐忑不安了。但在这种关键时刻,神武军强调军纪的效果立时就显现出来。

    尽管禁军们有着或多或少的疑虑,却没有一个人因此而逃避值夜,当值的禁军们依旧如昨日一般,分作数十队,沿着各坊市间的大街巡察不法。

    然则一夜之间,故意违犯宵禁的人数竟激增到昨日的十倍之多,这些违犯宵禁的人又无一例外均是达官勋戚家的子弟,不少禁军执法拿人时,更遭到了这些人的恣意嘲弄与辱骂。

    分队巡察的禁军们同样出身不低,又岂会在乎此等威胁,将所有试图挑衅的人悉数锁拿,押赴禁苑。

    裴敬今夜本不当值,但为防万一还是亲自出马,在胜业、永嘉等重要坊外大街巡察。毕竟这几个坊内住的都是朝廷最显要的人物,切不可掉以轻心,万一出了丁点意外,都是给中郎将添麻烦。

    只是裴敬低估了今夜即将面对的麻烦,数十起恶意挑衅的消息,一条条汇总到他那里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秦晋在神武军定下的规矩究竟还要不要执行,很快就面临了内部的质疑。

    “人亡政息,现在中郎将自身难保,咱们何苦还得罪这些勋戚子弟?”

    说话的是裴敬一向敬重的独孤延熹,然而这种阴阳怪气的强调让他很不舒服。

    “独孤兄以为小弟当如何决断?”

    独孤延熹鼻息间闷哼一声,“君为校尉,当自行决断,某岂敢越俎代庖?”

    自从独孤延熹被从限制活动中解放出来,加入神武军以后,裴敬对这个昔日的大兄便倍感陌生,没了豪气干云,没了干脆决断,剩下的全是不合时宜的满腹牢骚。

    裴敬只道他一时间难以适应身遭变化,是以每多容让,遇事也很是尊重的与之商量,然而换来的,除了轻薄的言语,就只剩下有意无意的嘲弄。

    今日独孤延熹挑头质疑中郎将制定的规矩,已经触碰到了裴敬的底线,是以言语中已经带上了前所未有过的不满。独孤延熹兴许是听出了他的这种不满,竟破天荒回避了逼问。

    裴敬声音冷的一如今夜呼号北风。

    “全体听令,今夜若有违犯军规者,一律从重处罚,绝不留情,都听得清楚?”

    “清楚!”

    跟随在裴敬身后的数十骑禁军同声回应。与裴敬并驾齐驱的独孤延熹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马速也慢了下来。

    刚刚出了长乐坊大街,远远便看见有轺车十骑迎面而来。

    独孤延熹在裴敬身后咕哝了一句,“有好戏看了!”

    火光映照下,车幡忽明忽暗,独孤延熹一双眸子在夜色掩盖下,散发着异样的神彩。

    刚交代下去严令,便有朝中大臣公然违背,裴敬硬着头皮催马迎了上去。通过车马的规格与张扬的车幡,他已经隐约预感到,此人身份定然不低。然则驱马直抵车前时,他更是惊骇不已,今夜直撞上来的,正是中郎将拼死弹劾的宰相杨国忠。

    裴敬似乎听到了身后的独孤延熹有意无意发出的轻笑,其中散发着浓浓的幸灾乐祸。

    “留步!依宵禁律条,重臣破禁,须罚十金!”

    裴敬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止不住的发抖,处罚朝廷重臣不必关押到禁苑中,仅仅是轻描淡写的罚十金。秦晋在制定处罚律条的时候,并非有意从轻,而是天子要求必须保存重臣体面,在这一点上他做不到商鞅那种近乎极端的严苛,只能采取折中办法。

    即便如此,仅仅是罚十金,对于这些宰相重臣来说,也是丢了天大的体面。韦见素为此曾大为光火,据说这位向来以好脾气著称的宰相在返回胜业坊府邸后曾大光其火,连同坊内的其他宅邸都听到了动静。

    护持在车前的马上甲士断喝回应:“杨相公车马,谁敢罚金?”

    杨国忠的卫士一个个都带着火气,得知家主打算闯宵禁,一个个都卯足了劲,给那些丧家之犬来个下马威,又岂能从容就范?

    裴敬深呼一口气,心知今日不能善了,但又强笑道:“按律,闯宵禁当监禁三日,然天子顾及重臣体面,仅象征性罚十金。杨相公身为宰相之首岂会违背圣人旨意?”

    说着,他双手往右上遥遥一拱,声音陡然转厉。

    “家奴休要猖狂,莫要冒充杨相公,毁了相公一世令名,还请如数缴纳罚金,某便可网开一面放尔等通行。若执意犯禁,莫怪某翻脸无情!”

    那马上卫士被裴敬斥责的一句话也接不上来,并非他不能接,而是不敢,脑门手心处也见了汗。裴敬口口声声将圣人挂在嘴边,谁敢再出言不状,万一落了话柄于人,这后半辈子就算彻底交代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只有战马驽马在烦躁的打着响鼻。

    独孤延熹似乎有些难以相信的摇晃着身子,双手抱肩,只是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正在一点点褪去。

    良久之后,车内帘幕一挑,出来一名老仆,手中捧着一锭金块。

    “老奴无状,冒用相公车马,认罚!”

    不用裴敬示意,早有禁军上前,从那老仆手中抢过金块。

    裴敬见目的达到,便不再恣意相逼迫,命众人闪开一条通路,让车马过去。

    岂料独孤延熹却突然喊了一嗓子,“老儿,车内还有何人?”声音未落,人已经窜了过去,伸手欲挑起轺车帘幕。

    裴敬大惊失色,心道要坏,一旦帘幕挑起,今夜之事怕是要不闹到天子驾前都难有善了,万一再连累了中郎将……

    岂料独孤延熹却突然马失前蹄,整个人倒栽葱般由马上跌落,战马踢腾了一阵,才算安定下来。竟是杨行本情急之下一脚踹在了马腿上,万幸独孤延熹没被惊马蹋中,否则不死也得残废中很。

    然而始作俑者杨行本却关切的说着:“独孤兄如何不小心些,喝了酒就不要再骑马!小弟扶独孤兄去醒酒如何……”杨行本以前不受独孤延熹待见,没少受欺负,今日总算得着机会,狠狠的奚落了他一番。弄的独孤延熹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与此同时,杨国忠车马粼粼起行,再不与之纠缠,若露了宰相真身,可就真就丢了大丑,再无转圜余地。

    一路上,杨国忠又将吃了哑巴亏这笔帐一并算在了秦晋的头上,打定主意一会见了天子定要狠狠的编排他一番。

    然而,令杨国忠万万料想不到的是,天子竟以就寝安睡为由,将他挡在了大明宫外。

    天子有晚睡的习惯,往往要过了丑时初刻才会安寝,今日连子时还未倒,按照惯例只要求见,天子必会接见……

    杨国忠铁青着脸,冷冷的对驭者说了两个字:“回去!”

    不详的阴云立时笼罩心头,可他想不明白,既然天子羁押了秦晋,为何又对自己骤然冷淡了呢?

    杨国忠百思不得其解,心中便像挂了十五个吊桶一般,七上八下,难以安神。

    未料,次日一早,便有宦官入府宣天子口诏,令他接管神武军,继续执行长安巡察,比之从前不得有一丝一毫怠慢。

    宣讲口诏的宦官走后,杨国忠终于长长舒了口气,悬在心头整整一夜的巨石轰然落地。既然天子令他兼掌了秦晋的神武军,就说明圣眷犹在,大可不必忧心祸事到来。

    尽管还要执行秦晋制定的规矩律条,但与前者相比,这些不快尽可以忽略掉。

    ……

    胜业坊韦府,韦娢回到园中小楼,抬手以汗巾擦拭脸颊脖颈上的细密汗珠,颈间露出的雪白肌肤透着红粉,几缕头发略显凌乱的贴服在额头鬓角。她的心思此刻还牵挂在别处,刚刚从霍国长公主家回来,长公主已经答应为他代为向天子说项求情。

    毕竟他曾救过长公主独子的性命,长公主听了韦娢所请之事,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让她欢喜了好一阵。然而欢喜过后,忧虑再次漫上心头。。。。。。

    身后突然传来兄长韦倜的声音。

    “阿妹为秦晋说项,莫要让爹爹知道了,否则非禁足不可!”

第一百二十八章 :寒梅最堪恨() 
门下侍中韦见素刚刚训斥了韦倜一通,让他管好这个惹事的妹妹,现在朝廷局面波云诡谲,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举族遭殃,万劫不复。面对这种汹汹局势,换了别家人躲还来不及,自家的这个女儿倒好,一脚就踏进了深不可测的浑水里。

    韦见素也知道自家女儿的脾气秉性,若一切硬来只会起了反效果,而且又因在婚事亏欠她太多,心存中一直存着歉疚,所以父女间的关系甚至还不及陌路人。

    韦倜受了父亲之命来劝妹妹,明知道不会有效果,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项。

    “阿兄不要说了,能做的都已经做过,剩下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说着,两行眼泪在略显苍白的俏脸上无声流下。韦倜见状不禁为之动容,她这个妹妹向来以坚强示人,就算身为女儿家,也甚少在人前流泪,他想安慰几句,奈何喉咙咕哝了几下,却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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