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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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7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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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对对,当得浮一大白,不过,这军中却是有禁令,不得饮酒,何如以茶代酒?”

    闻言,第五琦先是一愣,继而摇着头笑道:

    “大夫怎么糊涂了?这是在政事堂,可不是神武军中,就算饮酒,军中的禁令又如何违犯呢?”

    秦晋也拍着脑袋,尴尬一笑。

    “却是如此,正好也到了午饭时间,何如就好好吃喝一顿!”

    说话间,佐吏已经极有眼力的下去布置,政事堂中由于常年有人当值,因而也设了厨院,什么吃食都有,当然也包括酒了。

    很快,简单的酒肉吃食被一一端了上来,登时,堂内酒香、肉香阵阵诱人。秦晋和第五琦都不是夏元吉那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 ,简单的酒肉一样可以当做天上佳肴。

    喝过两杯之后,两人又就河北的局势议论了一番,大体上还是出兵的时机,以及叛军的内讧究竟对朝廷有多少利好。

    然则,这些东西都只能通过已知的消息推断,谁也不可能拍着胸脯保证,某日某时某地就一定会大胜,但总体而言,只要各路神武军发挥正常,颜真卿和张贾将民营搞的有条不紊,成功和胜利还是可以预见的。

    第五琦的酒量并不是很好,几杯下肚之后,脸上就已经发红,说话也更为大胆。不知是不是出于患得患失的缘故,他又开始担心,河北的战局哪里没有想得周全,万一有所失误,导致功亏一篑,岂非令人扼腕?

    秦晋则笑他杞人忧天,想得太多。

    “史贼不得人心,朝廷平叛成功乃大势,就算错失了这次机会,还有下次机会,总不会拖延三五年的。”

    第五琦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下吏也知道,可河西的局势一天紧似一天,政事堂里堆积的告急公文都有一人多高了,每每看到这些,却只是一些简单的回复,让河西地方量力而为,干着急却无处使力,身为宰相每每午夜梦回都心难安呀!”

    秦晋看得出来,这些话都是出自第五琦的肺腑,如果不是喝了点酒,或许他也不会有现在的失态。但是,也正是他的失态,说明了他对河西局势的焦虑。

    实话说,河西的局势也让秦晋寝食难安,据最新的消息显示,西域诸胡勾结了大食人对河西发动猛烈攻势,现在唯一令人担心的就是废太子李豫是否与诸胡和大食人勾结到了一起,如果是那样的话,恐怕麻烦就比想象中的大多了。

    思忖了一阵,秦晋终于开口说道:

    “今日便与相公交个实底吧,我已经做好了放弃河西的准备,饭的确要一口一口吃,如果河北道不宁,朝廷就无法放手西征,北方的契丹人也很可能趁虚而入,因而只能先东后西了!”

    秦晋的确是忌惮废太子李豫带来的影响力,但比起李豫的影响,素有半天下之称的河北道却是必须率先平定的,数百万流民必须得到妥善的安置,河北道无论在出产粮食和征发兵员上都是朝廷的大护,当年安禄山还未造反的时候,仅仅靠着河北一道的兵员,三镇边军就打的契丹人满地找牙。

    现在河北元气大伤,不指望着他们再把契丹人打的满地找牙,只要能保得大唐边境安宁就已经是大功一件,至于是否彻底平定契丹人,那是西征以后再考虑的事了。

    听到秦晋提及西征,第五琦则更有些兴奋了,一连灌了两口酒下肚。

    “大夫只说,西征需要粮食几何,钱几何?下吏定会令府库足矣支用!”

    秦晋笑了,这个第五琦的确能干,他许下的愿几乎尽数达成,尤其是开源节流上,那是卓有成效。虽然在某些方面难免有敛财的嫌疑,可战乱之时,难免要有些权宜之计,只要能够保证朝廷这架大机器可以继续良性运转,将来战事彻底平定以后再逐渐还利于民就是。

    之时这其间有个度比较微妙,秦晋一直很小心翼翼的把持着。

    “神武军供应自成体系,无须朝廷府库负担太多,现在朝廷第一要务就是保证大片抛荒的田地有人耕种,有粮食可收,至于西征的准备,关中神武军已经在做相应的演练和准备了。”

    “大夫容禀,西征远不同于在中原或是河东作战,远去西域左右数千里之遥,均是没有人烟的戈壁,就地补给几乎是不可能的。天宝年间,朝廷在西域征伐频频,靡费几乎占了岁入之半,就连养兵最多的河北诸军阵也比不得啊!”

    秦晋愣怔了一阵,他当然也知道经营西域是一件极为耗费钱粮的大事,具体数字也是谙熟于心的,尤其是郑显礼赶赴西域以后,神武军自家的补给线也反馈回来不少相应的数字,也都说明了在西域兵马是有多么的靡费。

    但是,靡费的钱粮竟然占了岁入之半,可就不得不让秦晋头疼了。这也是秦晋的疏忽,没有考虑的周全,天宝年间已经是唐朝最为鼎盛富庶的时代,如果按照经营西域以全盛时的状态反推,那时的岁入少说也有四五千万贯钱。

    “第五相公可有良策?”

    秦晋虚心的求教,他在这方面毕竟经验不足第五琦。然则,第五琦却摇头苦笑道:

    “大军征伐,军需靡费都是投不得机,取不得巧,真金白银就得花花的用出去,唯一可以预见的,就是这仗须得打多久,如果旷日持久下去,就算再强盛的国家都有覆灭的危险啊!”

    开元初年,玄宗皇帝以姚崇宋景为相,这两位名相第一个谏言就是止战,止兵。止战,止兵可不仅仅是为了少打仗,少耗费粮食,关键就在于其耗费的国力,是从人口到储粮的全面消耗,甚至会形成一种恶性循环。

    打仗,就会耗粮、死人,打仗的人多了,死的人多了,耕种的劳力也必然减少,相应的粮食就会减产,粮食减产便会出现供应不足的可能,而一旦粮食供应不足,流民便会出现,流民中饿死病死则是家常便饭。出现流民,也就意味着大片的耕地即将抛荒,如此恶性循环下去,对一个农耕国家而言,这种伤害往往是深入肺腑的,初时症状并不明显,可一旦发作就是会要人命的绝症大病。

    秦朝统一六国后,国力何等昌盛?但穷兵黩武也不过十几年就折腾的民变四起,最终亡国灭种。再比如汉武帝时期,对四夷大肆征伐,连年战争之下,一样是流民四起,不可聊生,好在这位皇帝有着足够敏锐的嗅觉和足够高超的能力,悬崖勒马,才免于重蹈秦始皇的覆辙。

    第五琦说的隐晦,实际上已经在暗示秦晋,西域是个无底洞,在没有准备好之前,贸然的陷进去,很可能就会把整个唐朝拖进不见底的深渊。

    秦晋当然明了第五琦话中的暗示,便道:

    “征伐西域那是后话,当务之急还是抓紧结束河北的战事,如果不能抓住这史贼内讧的大好机会,恐怕河西之地便要忍痛断腕了!”

    秦晋一开始与第五琦商谈时,对河北的战事并不急迫,但却不意味着他没有一个通观全局的谋划,先东后西的策略定下以后,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暂时放弃河西,收缩兵力全力防守陇右与朔方,西域诸胡就算勾结了大食人,甚至再加上废太子李豫,怕也难以轻易的越过这道防线。

    当第五琦听到了秦晋的谋划以后,还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秦晋已经做了如此之坏的打算,甚至于连暂时放弃河西的决心都下定了。但也惟其如此,一切准备才能更充分,真的遇到这些麻烦的时候,才有可能按部就班的从容应对。否则临时抓瞎,所带来的危害则是更加令人难以接受的。

    “大夫深谋远虑,下吏自愧弗如,可,可西域诸胡就算加上西域之西的大食人,难道就能轻易的夺取河西之地吗?他们,他们远道而来,补给也同样是困扰他们的一道大难题啊!”

第一千九十七章:囚徒脱牢笼() 
在第五琦看来,西域叛乱诸胡勾结了大食人诚然兵威大胜,兵锋势难当,但如果要深入河西,同样也面临着唐军的补给问题,河西之地的粮食产量诚然不低,但若养活大军也还是困难的,必须由外地调粮。

    朝廷向河西调粮,经过陇右,翻越祁连山,直抵张掖。但叛乱诸胡打算调粮,西域戈壁处处,其成本可是要倍于朝廷的。

    秦晋苦笑了一下,摇头道:

    “第五相公博古通今,怎么就忘了以战养战之说?诸胡叛军与大食军只须沿途袭扰各城各堡,所劫掠的粮食便足够支用消耗,又何必费尽力气远调呢?”

    第五琦愣住了。

    “这,这……”

    第五琦也是处处都以朝廷用兵和调拨粮食的经验作为参考,就想当然的以为诸胡与大食兵马也会如此,殊不知,如果天下间的仗都要依靠这种完备的后勤补给作为保障,数百年后也就不会有蒙古铁骑横扫欧亚大陆的结果了。秦晋暗暗嗟叹着,打仗最怕的就是这种对手,不顾一切的毁灭可以摧毁任何抵抗。

    不是因为对手残酷无情,只因为没有消耗之忧的兵马,其机动转战能力,远在需要后勤补给之兵马的数倍之上。换言之,唐朝的兵马出征之时,需要中央政府统一提调各项物资,不足的然后于沿边各郡就地征发取用。如果跨越国境,则要组织数量更为庞大的民夫跟随补给,军队的合理进军速度与民夫补给的距离是成反比的。

    进军速度一旦超过了一定比例,则会随时面临断粮的危险,一旦断粮,纵使几十万大军,土崩瓦解也是顷刻间的事。

    这些,都是秦晋早就想过了多少遍的。所以,对河西乃至西域的大举用兵,必须谨慎,只要出兵,便务求一战而胜。此前,他派遣郑显礼统辖安西四镇,所领兵马不过万余,补给的压力自然不会很大。

    但也惟其如此,才让西域诸叛胡勾结大食人钻了空子。

    除了这一点以外,西域诸叛胡敢于勾结大食人长驱直入西域,还有另一个不是原因的原因。那就是一直觊觎西域的吐蕃被神武军一战打垮了,已经无力向西域发展,当然也就不能阻止大食人染指西域的企图了。

    当然,有所利则必有所弊,中央王朝彻底控制吐蕃诸部,就长远而言是利大于弊的,因此而带来的问题,也可以一个一个逐步解决。所有的计划都已经在筹谋之中,只等河北战事尘埃落定,秦晋就可以抽调神武军的百战精锐奔赴河西。

    忽然,第五琦提议道:

    “回纥可汗磨延啜罗依靠我朝出兵才能顺利控制回纥诸部,何不命回纥部由天山北路南下,进击西域之乱胡,以缓解河西的危局呢?”

    调回纥兵参战也是个法子,但秦晋却认为,这枚棋子需要用在更合适的地方。况且,回纥内部的叛乱刚刚平定,磨延啜罗也刚刚夺得了可汗之位,统治并不是十分的稳固,现在就让他出兵面对强敌,一旦战败,甚至有可能重新激起草原上的叛乱,反而成为唐朝的麻烦。

    秦晋的担心,第五琦认为很有道理,可放着回纥这支奇兵不用,他终究觉得还是有点可惜。思来想去,也没有个好的主意,所幸自斟自饮,连喝了两大碗酒,又将案上盆中的羊肉撕下一块,放在口中机械的大嚼起来。

    “好了,第五相公也不必过于为此事忧心,朝廷的精力主要还须放在河北,切不可以为尽在掌握中就能掉以轻心!”

    第五琦有些醉了,便不以为然的道:

    “史贼思明一死,其子皆庸才,无一人可以服众,河北叛军必然再次分崩离析,还会有什么反复呢?”

    ……

    河北,邢州苑乡土城。这里早就成为了一座死城,一个衣衫褴褛,须发肮脏蓬乱又骨瘦如柴的汉子正在一处墙角拼命的挖着,掘着……刚刚他发现了一直老鼠钻入墙角的洞中,只要将这只老鼠逮着,今日的吃食便有有了着落。

    这个为了一只老鼠而双眼冒光的狼狈汉子正是“大燕朝”皇帝史思明。史思明被儿子困在这座鸟不拉屎的土城里已经有半月时间,在众叛亲离之后,他唯一可做的就是活下去,为此他吃光了土城里残留的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包括唯一一个对他忠心耿耿的宦官,李狗儿。

    现在,史思明又盯住了这支倒霉的老鼠,很快墙角的土被挖开,土洞里隐约露出了老鼠的头,尖尖的头上有一双绿豆大小黑油油的眼珠,竟还闪着一丝恐惧,也许它已经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了吧。

    史思明没有半分犹豫,右手如闪电般的的抓了过去,随着一阵吱吱的惨叫,那只倒霉的老鼠甚至没来的及挣扎就被捏断了脖子。

    苑乡土城中没了人烟,就连这只老鼠都骨瘦如柴,但有的吃总比没得吃强,史思明用他那双肮脏污秽而又有力的大手将老鼠皮撕了下来,然后将血淋淋的一小团肉放在口中,囫囵嚼了几下便草草咽下肚中。

    一只老鼠对于史思明这个七尺汉子而言连塞牙缝都不够,寻常时日,他一顿饭就能吃五斤羊肉,喝下二斤酒水。想想从前酒池肉林,美女相伴的日子,这个搅乱了半个天下的枭雄竟泪流满面,嚎啕大哭。

    沦落至此,恐怕再强大的人也会绝望和愤怒吧。

    此时的史思明早就将所有的愤怒发泄光了,他现在整日间就是在这座弹丸的土城中闲逛,所见的鸟雀、老鼠半数以上都成了果腹之物,甚至某些阴暗角落里的虫子都被祭了五脏庙。惟其如此,他才在断粮的情况下活到了今日。

    吃掉老鼠之后,史思明疲惫的瘫坐在地上,后背无力的依靠在墙角,一抬头却发现自己不觉间竟到了土墙边,于是便挣扎着起来,沿着破败的土阶登了上去。

    这座土城方圆甚至不足一里,甚至比边镇的寨堡也不如,史思明附身在残破的女墙上,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但却被吓了一跳。所见之处,昨日那些密密麻麻的军卒都不见了,只留下了满地的狼藉。

    “这,这怎么可能?难道他们退兵了?”

    史思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瞳仁猛的收缩,本已折磨消逝掉的求生之火竟陡得炽烈起来。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阵阵眩晕,由于长时间的饥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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