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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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3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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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到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眼看着大好的形势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当初谁又想得到呢?各营的指挥已经失去控制,就算不走,也没有挽回的余地。大帅不要再钻牛角尖,只要逃得出去,将来必会有再起之时?倘若不走,就连这点机会都没有了,百年之后,史书上只会多了一个兵败身死的败军之将。”

    张通儒这话说的有些过分,但为了激起孙孝哲重燃斗志,也不得不冒险为之。以孙孝哲以往的脾气,他让若如此说话,不被抽鞭子才怪呢。

    可现在,孙孝哲竟只苦笑了两下。

    “逃得性命,只会被那些混蛋文人写的更加不堪!”

    “未必如此,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尝尽常人所能忍受之屈辱,才有复国灭吴的一天,大帅……”

    咚咚咚!

    猛然间,帐外传来了急促的战鼓声。张通儒被吓的一激灵,赶忙出去查看发生了什么。

    正好有亲卫营军卒急惶惶赶来。

    “夜半击鼓,到底发生了何事?”

    “坏消息,又有人趁夜哗变,说是要投唐朝,已经杀将起来……”

    顿时,张通儒身体摇晃了起来,他实在没想到,哗变竟然已经到了每夜都要发生的地步。

    这可绝不是个好消息。

    思忖了一阵,张通儒便告诉那军卒:

    “通知各营,只要哗变者不恣意破坏,就随他们去吧!”

    到了此时此刻,一切铁腕的镇压手段已经失去了作用,军心早就散掉了,就连孙孝哲最亲信的精锐亲卫营也已经无心恋战,只一心想着逃回辽东去,更何况别家人马呢?要知道当初凑齐这二十万人可是安庆绪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行的。

    之所以如此的为孙孝哲拼凑人马,为的还是攻下唐朝都城长安这份不世的大功劳。唐朝自立国以来百余年,长安还不曾被任何人攻陷过,只要安庆绪破了这个先例,必然在洛阳朝廷中人望陡涨。包括对他阳奉阴违的严庄之辈也必然俯首帖耳。

    安庆绪把所有的堵住都压在了孙孝哲身上,两个人可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个道理安庆绪明白的很,孙孝哲也同样心知肚明。就在潼关被**夺回以后,洛阳方面没有任何反应这一点,他就立刻明白,安庆绪已经渐渐失去了地史思明的约束,洛阳朝廷也在暗中掣肘,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战事进行到这个地步,孙孝哲就算逃回去,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安庆绪、史思明、严庄等人当做第一罪魁祸首,千刀万剐,别说东山再起,就连保住性命都是奢望。

    因而,孙孝哲才彻底的放弃了逃走的念头,与其回去被行刑杀死,不如死在万马军中,也算对得住自己征战半生的宿命了。

    不过张通儒并不了解孙孝哲的心事,看着里外进出,一副忧心忡忡的张通儒,他忽然有些触动,便忍不住将其唤了过来。

    “别忙活了,大事已然注定,你们现在就走还有一线生机,再晚可就真来不及了!”

    张通儒急道:

    “大帅不走,末将也不走!”

    见他一意坚持,孙孝哲的脸上露出了苦笑。

    “实话告诉你把,就算我走了,安庆绪和史思明也不会放过我的,他们每一个人都恨不得活剐了我!”

    “这,晋王怎能如此落井下石?”

    孙孝哲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

    “晋王?第一个要杀我的必是晋王,否则谁来为他背这二十万大军倾覆的黑锅?”

    当然,这个锅一定要孙孝哲来背,因为他是直接责任人,不负这个责任谁来负这个责任?安禄山为了撇清自己与孙孝哲的关系以自保,就必须比任何人都坚决的处置掉孙孝哲,这也是为什么孙孝哲放弃逃回去的根本原因。

    至于史思明,两个人本来就有夙愿,此人更是会借此机会落井下石。

    还有严庄这等墙头草,才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他说话呢!

    听了孙孝哲几乎逐字逐句的分析,张通儒摇摇晃晃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回事这样?”

    一连反问了两遍,他才如梦方醒一般,从地上爬了起来。

    “大不了不回去了,咱们去投回纥,去投吐蕃,天大地大哪里还没有大帅的容身之地?”

    至此,孙孝哲像看着陌生人一般看着张通儒。

    “你又何必如此?他们要杀的人是我!”

    “大帅!如果回去是这样的话,末将情愿不回去,到草原上区,到西域去,说不定还能杀出一番天地来!”

    随着话一出口,张通儒的目光竟渐渐坚定了。就连孙孝哲的眼睛里都不易察觉的闪过了一丝火花,只是这火花太短暂,只一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忽然,一名军卒闯了进来。

    张通儒大惊之下竟抽出了腰间横刀,厉声喝问:

    “何人乱闯大帅营帐?”

    那军卒是亲卫营的队正,见状赶忙跪倒在地。

    “大帅,卑下绝无冒犯之心,只是情势紧急,才闯了进来。”

    孙孝哲则早就看开了,无所谓的摆摆手,又拉开张通儒的手臂。

    “无妨,不要如此激动!”

    但张通儒早就成了惊弓之鸟,哪里肯听他的,只神色紧张的询问:

    “今夜当值的旅率呢?为何我从没见过你?”

    对于孙孝哲的亲卫,绝大多数他都熟悉,就算叫不上名字,至少也是面熟。可面前此人,却完完全全的一副陌生模样,再加上今夜营中有哗变,虽然尚未波及中军,但小心总是没有错的。

    “卑下一直在陈旅率麾下效力,亦曾不止一次见过张副将。不过,亲卫营毕竟上千人,眼生也不奇怪!”

    “说吧,如此惶急,究竟何事?”

    张通儒不愿再与其聒噪,只问其缘由。

    “哗变已经扩散,前后波及了至少三个营,即将有失控的危险!王校尉已经亲自前去处理!”

    很显然,孙孝哲也很是惊讶,哗变一连波及了三个营,这可是前所未有之情况,难道今夜注定将是个混乱之夜?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那军卒面前,正要说话,却突觉眼前寒光一闪,胸前便是一阵刺痛。

    骤然间,孙孝哲竟有一种解脱的感觉,闭上双眼,等待着这一刻的降临。然则,疼痛并没有深入下去,或者说浅尝辄止,睁开眼时只见那军卒已经倒毙在地,腹部胸前满是血污。

    张通儒扔下染满了血的横刀,揪住奄奄一息的军卒喝问道:

    ‘说,谁指使……’

    可惜用力过猛,那军卒竟断了气,他只能悻悻的将死尸顿在地上。

    “大帅,此地已不容久留,请速速决断吧!”

    居然已经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行刺,可见营中的人心已经彻底散乱不堪,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暗藏着祸胎。

    孙孝哲的人头当然值钱了,在唐朝那里可以换官做,换钱花,作为晋身之资,又有哪个不垂涎三尺呢?

    张通儒仔细的检查了那军卒一番后,才松了口气。

    “大帅,此人不是亲卫营的人,应是参与哗变的叛卒!”

    虽然那倒毙的军卒穿着亲卫营标识的衣甲,可内里却绝不是亲卫营式样的中衣,也就是说此乃冒牌货。

    孙孝哲点头道:

    “几个旅率都是我的亲随出身,断不至于做出这等行刺之事,去把他们都叫来吧,我有话要交代!”

    闻言,张通儒神情一震。

    “大帅想通了?”

    眼见着孙孝哲点了点头,他顿觉心花怒放,竟喜极而泣,欢喜的去了。

    片刻以后,亲卫营的旅率们除了当值的已经齐集于中军帐内,孙孝哲没有急于说话,而是从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

    “你们都是跟随我十数年的老兄弟,今日兵败我身负其责,不能推诿,唯有死国以谢罪。可你们,还有妻子在翘首以盼,绝不能就埋骨于此……”

第五百八十一章 :兵溃如山倒() 
“着火了,救火啊!”

    呼喊声突如其来,中军帐内的几个旅率们都颜色微变,但是出于军中的习惯,在孙孝哲没有发话之前都不会轻举妄动。可孙孝哲现在哪里还是那个精明强干的大帅?只见他一副醉醺醺的晃荡模样,似乎对外面发生的变故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张通儒赶紧提醒孙孝哲:

    “大帅,哗变急剧扩散,仅凭亲卫营的兄弟恐怕遏制不住了!”

    岂料孙孝哲轻描淡写的一句。

    “不是早让你们逃命去吗?还留在这里作甚?走,走,走!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语气轻挑而决绝,这在孙孝哲以往的言行中是绝对不曾出现过的,张通儒还好已经见识过了颓丧至极的一面,而各位旅率们有的还是头一次,不禁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等誓与大帅同生死!”

    旅率陈宣仁骤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他的命是孙孝哲救下来的,现在让他独自逃生怎么可能?

    “末将誓与大帅同生死!”

    有了陈宣仁的带头,余者旅率也都纷纷表示,不愿意抛下孙孝哲离开。

    突然间,孙孝哲的眼眶里溢满了泪水,人在富贵时绝难体会这种被部下一心拥护的感觉,只觉得所有的谦恭服从都是天经地义,但经历了数月以来翻天覆地的人生变化,这才领悟到其中的难能可贵。

    “诸位如此待我,请受一拜!”

    动了情的孙孝哲竟止住了摇摇晃晃的身体,缓缓起身,对着自己的部属们深深一揖。

    “可惜我已经是各方皆曰可杀之人,你们跟了我只会受到诛联,不若各奔东西,也好自为之!”

    一番话说得诚挚,又戚然无比。这些旅率们虽然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莽汉,可燕赵之人也最重然诺,眼见着素来强硬的大帅如此软弱,一个个不禁痛哭失声。

    反倒是孙孝哲安慰起了他们。

    “都给我收声,要么你们现在出去控制住局面,和我在这里一同等死,要么就尽早的收拾物资,准备逃命去吧!”

    孙孝哲虽然锐气尽失,但眼光还是在的,大厦将倾,山石崩裂只在这几日,**之所以不肯强攻,奋力一击,是为了保存实力,将来全力对付洛阳的朝廷。

    直至此时此刻,他才对长安城中那个指挥防御之人心悦诚服,再回想新安关城下遭遇的挫折,也绝非偶然。只可惜,在此之间,他一直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节,而只把那次失败归咎于大意轻敌和同罗部首领咄默与自己的龃龉。

    念及此处,孙孝哲又交代道:

    “自此以后,但凡遇到秦晋,你们都要退避三舍,不要与之硬撼!”

    当然,在座的旅率们未必一时能转过这个弯子,不服的分辨道:

    “大帅也太涨他人威风了?如果不是姓秦的竖子以诡计夺了潼关,又诱骗咱们到冯翊去抢粮食,以此断送了夺回潼关的大好时机,又岂会轻易教他得逞了?”

    这么说也不错,但孙孝哲却暗暗苦笑,如果不是他做出了这一系列的决定,二十万燕军的处境也绝不至于如此。

    立时又有人愤愤不平:

    “不光是秦晋那竖子狡诈,潼关出了状况,洛阳朝廷的相公大夫们都是瞎子聋子吗?数月的功夫不派一兵一卒,连屁都没有一个,这不是眼睁睁的看着我等独自挣扎,而袖手旁观吗?与其说大帅失之于秦晋竖子的狡诈,不如说毁于朝廷那些相公大夫们的叵测之心!”

    这个说法马上就得到了诸位的赞同,张通儒见所有人将矛头都指向了洛阳朝廷,便道: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要抓紧时间,争分夺秒,否则一旦形势败坏到不可收拾想走都走不了……”

    旅率陈宣仁情绪颇为激动,一连跨前几步,声泪俱下劝说孙孝哲离开,但孙孝哲只摆手拒绝。

    电光石火的功夫,陈宣仁动如脱兔,身子直窜上前,与孙孝哲距离不过一尺。

    “大帅,请恕末将不恭之罪”

    “你?”

    孙孝哲被陈宣仁这突如其来的行动惊的动作一滞,紧接着边听陈宣仁高呼:

    “兄弟们,大帅不肯走,咱们只好用强了!”

    这一声呼喝立即得到了相应,当即便窜上来四五个旅率,七手八脚的拽住孙孝哲的手脚,拖着他便往帐外而去。

    孙孝哲反应过来大骂道:

    “你们造反了吗?除非我死了,否则将来必一一剐杀了你们?”

    从来没被人如此强行对待过,哪怕在这种锐气尽失的情况下,孙孝哲仍旧气的面部扭曲变形,乃至于声音都夸张尖利。

    只听陈宣仁回道:

    “只要离开关中,今后要杀要剐,随大帅尊便,末将绝无怨言!”

    “你……”

    孙孝哲瞪着陈宣仁想要说几句狠话,但瞬息之间又好似泄了气的猪尿泡,整个人都萎顿了下来,任由自己的一干部将们处置。

    陈宣仁又来到张通儒面前,语气似乎有几分不满。

    “张副将优柔寡断,若耽误下去,被唐朝……岂非害了兄弟们?”

    “我……”

    张通儒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但又无从说起。他之所以优柔寡断,没有按照约定对孙孝哲用强,说到底还是在意孙孝哲的自尊,不愿也不敢如此粗鲁野蛮的对待昔日枪杆精明的大帅。

    不过,陈宣仁也不打算听张通儒的解释,质问了一句之后转身就走,又头也不回的说道:

    “张副将也赶紧收拾部众,晚了怕也走不掉!”

    孙孝哲的心腹均是一副末日将至的模样,这一点绝非夸张。

    此时的中军所在营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骚乱也从最初的两个营蔓延至了绝大多数的营,几乎每一个军卒都参与进了哗变之中,有人打算逃离长安,逃离关中,也有人打算投了唐朝,好去喝酒吃肉。更有甚者,趁乱发泄绝望的情绪,四处杀人放火。

    数万人的一座军营如此乱了起来,军心早就离散,又有谁能安抚或是镇压下去呢?

    出了中军帐,张通儒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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