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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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3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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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城南有大片的无主之地,只须开辟出来一处地方,将寿安公主安置过去养病,如此既远离皇宫和百姓,也不必做下那等绝情之事,岂非两全?”

    这一番话实际上也是秦晋一直想说的合理办法,只是双方一旦争执开始,便像脱了缰的战马再也不受原本意志的控制。

    陈希烈迟疑了,李泌却半点都不松口。

    “不行,只要留在城中就得有人伺候,就得和外界接触,万一有半点疏漏,把虏疮传了出去,其中风险李公能一肩扛下?”

    他原本就和李辅国不对付,是以在这件事上也绝不死洞口。而李辅国的建议实在是颇为可行的办法,以往长安城内也不是没生过虏疮,只要及时隔离疫情便会得到充分的控制。只可惜,现在的长安身陷围城之中,内外交通断绝,上下所有人的神经都极为敏感,是以对这种风险本能的选择了抗拒。

    由始至终,李亨都一言不发,无论站在哪一方的立场上,他的情况都是尴尬的,所以只能等着臣下争出个结果来。

    李泌的质问像刀子一样把李辅国逼进了死角,他不过是个宦官,又何德何能承担这种风险带来的责任呢?再说,假使最坏的情况出现,就算斩首一万次恐怕也难恕其罪了。

    因而,他只能选择继续低着头,再不说话!

    经过李辅国的插话,秦晋已经冷静了下来,因为愤怒而发抖的身体也渐趋平静,唯有声冰冷依旧。

    “好,很好!既然诸位执意如此,秦某亲自动手就是!”

    说罢,他冲着李亨匍拜在地。

    “请陛下允准臣全权处置寿安公主!”

    “朕……”

    李亨语塞了,他本来还巴望着秦晋能够力排众议争出一个结果来,此时看情形一向铁腕的秦晋也不得不在现实面前低头。退一步来说,就算争出了结果又如何呢?李泌口中的风险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承担,李辅国不能,秦晋不能,天子也不能。

    他最终只得双眼低垂,无奈的摆了摆手。

    “准!”

    声音因为难过矛盾变形的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

    得了李亨的允许,秦晋长身而起,大踏步离开便殿,出了门口就让外面侍立的宦官引着他往寿安公主的住处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反而让陈希烈和李泌惊的没了反应,料想中一贯强硬的秦晋必然百般坚持,谁又想得到此人竟然退缩了。

    陈希烈干咳了一声。

    “算还识得大体,否则老夫拼了这条老命也要阻止他恣意妄为!”

    话语中竟有点意犹未尽的味道,仿佛秦晋这么快低头,失去了不少报复的快感。

    “陈老相公身体金贵,舍得?”

    李辅国的声音不阴不阳,直直瞪着他。陈希烈本能的要回答舍得,可突然心中一动,未免落在这阉竖的言语陷阱中,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重重闷哼一声,就不再理会李辅国的挑衅。

    若是以往,李亨肯定呵斥李辅国不得无礼,但现在陷于悲痛之中,竟对两人的斗嘴充耳不闻。只望着秦晋的背影被殿门隔绝在外,愣愣出神。

    出了压抑无比的便殿,秦晋方觉透过起来。在引领下,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一处院落的门口,那引路的宦官踟躇不敢前,只嗫嚅着说道:

    “到,到了!”

    这处宫院大门紧闭,外面没有职守的人,一阵北风突起,激的秦晋打了个寒颤。

    “去叫门!”

    宦官不情愿,也不敢违逆秦晋的命令,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叫门。好半晌里面才有了动静。

    “谁阿?”

    “请开门,是御史大夫!”

    “陛下有敕,院门不得擅开!”

    “不是擅开,御史大夫奉圣命而来!”

    随着宦官话音一落,院门吱呀呀被敞开了一条缝。那宦官像受了惊吓一般赶忙退了数步。对于他的这种举动秦晋认为乃是人之常情,有谁不惧怕必死的绝症呢?只好言道:

    “这里没你的事,回去复命吧!”

    宦官答应了一声却并不离开。

    “大夫果真要进去?里面……奴婢……”

    秦晋心下感慨,这宦官是个厚道人,怕自己进去也染了要命的虏疮。

    “放心,秦某命大,早就生过了虏疮。”

    直到进入院子里,秦晋才切身感受到了其中的阴冷,寿安公主所在的宫院中,除了看门的宫人竟空空荡荡连半个人影都瞧不见。

    “如何这般空荡,人都去了何处?”

    看门人是个头发灰白的老妪,见秦晋如此问,红着眼圈答道:

    “都被带走了,奴婢和他们比也就晚上十天半月而已!”

    秦晋心中恻然,看来那些人不敢擅自处置公主,处置公主身边的人却是毫不手软。不用调查他也猜得到,这宫院内的所有宦官宫女怕是被陈希烈、李泌这些人拉出去“人道毁灭”了!

    寿安公主的卧房陈设简单,这并非公主应有的待遇,显然是临时送到此处的。早在半个月之前,寿安公主就因为感染风寒被送到了这处宅院将养,不想伤感刚刚痊愈,竟又得了这种恶病。

    卧房里的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到帷幔内躺着人影。这是秦晋来到当世,第一次进入女人的卧房,只是此情此景又与旖旎没有半分关系。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是你吗?虫娘好冷,为什么没人理我……”

    也许是听到了动静,帷幔忽然响起了虚弱而又激动的询问,虫娘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这更让秦晋难过。他真想问一问贼老天,为什么偏偏喜好摧毁人世间美好的东西?

    挑开帷幔,一张苍白清秀的脸出现在秦晋的面前,一双乌黑的眼珠散漫无神,骤而惊讶又掠过一丝羞赧之色。

    “是,是你?”

    秦晋俯身靠近了,观察寿安公主的病况。只见脸颊上,衣领半遮的脖颈上都生出了不少黄豆大小的水泡,光看着就令人头皮发麻。

    “我这是要死了吗?为什么都没人理我?”

    一行泪水从眼角汩汩流出,也许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病情和处境,秦晋轻轻握住了露在外面的手,柔软冰凉,也稀稀落落生着骇人的水泡。

    “相信我,你不会死!跟我走,待你去医病!”

    这是他头一次许下没有把握的保证。

    ……

    便殿上君臣相顾无言,李亨无意屏退臣子,几位重臣则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逃离此地。

    良久,李亨才问道:“皇子皇孙们所在的民营如何了?”

    “已经处置完毕,所有人以二十人为一队隔离。目前没有发现异常。”

    李泌的声音有些干涩。

    听罢,李亨叹了口气。

    “那就好,不能再出状况了!”

    陈希烈似乎想到了什么,忽而说道:

    “老臣建议,当立刻取缔所有民营,把人集中在一起,万一出现疫症,后果不堪设想!不等叛军来攻,咱们自己就先死绝了!”

    “臣附议!”

    李泌趁势附和。

    只有魏方进一言不发,他显然是反对的,但现在人单势孤,刚刚油得罪了秦晋,现在更多的是在为自己将来的处境担忧。

    反倒是李辅国连忙劝阻李亨。

    “陛下三思,守城能够有条不紊,全凭着民营的功劳,倘若一并解散,便无力抗敌了!”

    李亨被他们吵的头皮发麻,忍不住呵斥了起来。

    “吵吵吵,就知道吵,你们能不能让朕清静清静?”

    “城外有二十万叛军虎视眈眈,陛下切不可懈怠!”

    李泌与李亨说话向来直言敢谏,即便李亨做了天子,依旧作风不改,现在看他满脸的泄气模样,不禁加重了语气。

    “你……”

    李亨指着李泌没等斥责出口,殿外忽然有宦官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御史大夫亲自带着寿安公主出城去了,说,说要带着公主去医病……”

    “甚?”

    举殿皆惊起哗然。

    “他走了,谁来守城?”

    抖着花白的三缕美髯,陈希烈脱口而出。

第四百八十三章 :天子惨吐血() 
陈希烈失态,引的殿上众人也跟着心往下沉。守城的月余时间里,诸位宰相临危受命,勾心斗角只为了给自家谋取更多的利益,顺便打击一家独大的秦晋,可绝没有一个人盘算着彻底将其彻底打垮。毕竟这种时刻,只有秦晋和神武军才能力抗孙孝哲叛军。

    然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秦晋这厮居然不按常理出牌,竟然为了个女人与所有人撕破脸,破罐子破摔。

    “秦晋竖子,竖子!”

    满殿的人只有李泌颇为镇定,但也气的对秦晋破口大骂。

    “为了个女人便弃大局于不顾,该杀,该杀!”

    只是他除了咒骂以外,也提不出任何有用的意见。李亨被群臣吵的头疼欲裂,最疼爱的妹妹面临夺命恶疾已经够难受了,现在连最为信任倚重的秦晋都做出了这等骇人的举动,亦是分寸大乱。

    “都住口!还不派人去追?千万要拦住他!”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在震惊之处,几个人都只顾着愤怒,指责和咒骂,现在才纷纷附和着:

    “对,现在还来得及,快派人去追!”

    宦官受命带着李亨的口诏去追秦晋,殿上的君臣众人则在等待中痛苦的煎熬着,默念着,一定要把他追回来!。

    半个时辰的功夫对于他们而言漫长如半年一般,直到传口诏的宦官气喘吁吁返回便殿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众人中一李泌最年富力强,三两步疾走过去,揪着那宦官的领子问道:

    “快说,究竟追回来了吗?”

    宦官被吓的脸色煞白,哆哆嗦嗦,这让坐在御案之后的李亨心头的阴影愈发浓重。

    “回,回李侍郎的话,追之不及,秦大夫已经带着人出城了。”

    “甚?真的走了?难道,难道就没人拦着他吗?”

    李泌的情绪愈发激动,双手依旧揪着那宦官的衣领,好似要将他撕碎了一般,剧烈的前后摇晃着。好半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李泌顿觉颓然,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心里只不住的反问着自己,怎么办?怎么办?

    然则,就算问自问一万遍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取代秦晋指挥神武军和民营守城吗?他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而且问题更加严重的是,逼走了秦晋必然会招致其部众的不满,倘若激起了兵变……

    一念及此,李泌心中又怒又悔。怒的是秦晋分不清大局,小小受挫就做出这等使天子和朝廷陷入危机的举动,悔的则是恨自己利欲熏心只想着削弱秦晋的权力,而导致如今的两难境地。

    绝望间,他望了一眼御案后的李亨,目光中充满了自责和不甘,然而这一望却让他被针刺了般从地上一跃而起。

    “圣人!”

    却见李亨于御案后摇摇欲坠,神情痛苦,眼神散乱,蓦的一张嘴,吐出了一小口鲜血。

    陈希烈、魏方进也都吓的慌了神,如果秦晋跑了,天子再就此一病不起,那长安的天可真就要塌了!

    众臣七手八脚的扶起了天子,一面又疾呼御医。

    陈希烈距离李亨最近,他扶起了李亨让半个身子依靠在自己身上,一面颤抖的呼唤着:

    “陛下,陛下……”

    可惜任凭他如何呼唤,李亨依旧牙关紧咬,双目紧闭,没有半点反应。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天子吐血晕倒的消息像瘟疫一样迅速在太极宫内满意开去,宫女宦官们人心惶惶,不知是福是祸,有人暗暗祈祷,有人甚至又打起了逃走的主意。

    临近掖廷有一处破败的宫院,粗布女人倚坐在门口打发着百无聊赖的时间,见到宫女宦官们神色慌张,窃窃私语,又匆匆疾走,敏感的意识到宫中一定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她野蛮的拉住一个打算奔入掖廷的宫女。

    “何事慌慌张张?”

    宫女本不想理会,但似乎又颇为惧怕这个女人,便道:

    “奴婢听说,秦大夫出走,陛下吐血,都,都在传快不行了!”

    简单的说了前因后果之后,便使劲挣脱了那女人的拉扯,急急进入掖廷。

    女人现实愣怔了一阵,继而又哈哈大笑,笑的几至发狂。

    “老天是公平的,害过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哈!哈哈!”

    她只顾着发泄般的大小狂呼,全然没注意身后已经有两个粗手大脚的宫女冲了上来,三两下就扭住了她的双臂,往宫苑里拉。

    “韦娢,你这个贱婢,如此对我就不怕遭报应吗?看看,看看,秦晋出走,李亨也吐血了,下一个就轮到你……”

    宫院里站着另一个女人,原本她冷冷的注视着发疯发狂的女人,可听到“秦晋”二字时,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

    “你,你说秦晋怎么了?”

    发狂的女人就是乐成公主,自从受刑之后就被软禁在掖廷外的这处破败宫院内,除了没有自由以外,却也不用去民营中受那二十人同处一室的罪。

    突然见到韦娢神色焦急,乐成公主竟转而咯咯笑了起来。

    “如何?那姓秦的莫非是你的姘夫?”

    眼神、嘴角边挂着浓浓的意味深长。

    “休要胡说!我们两个清清白白!”

    乐成公主笑的前仰后合。

    “你们两个?这是在欲盖弥彰吗?真可惜啊,人家可为了另一个女人连命和前程都不要了呢。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虫娘那小贱人得了虏疮,你那心上人啊,带着她出走!”

    “虏疮?出走?走去哪里?”

    韦娢顾不得乐成公主的讽刺挖苦,关切的问道。

    “还能往哪出走?自然是离开长安。不能同生,可以同死,如果驸马也能这般待我,就算当时死掉,也不枉为人一世呢!”

    说到最后,乐成公主的话有些酸溜溜的,竟似有些艳羡虫娘能得此痴心郎君。

    韦娢心神剧震,虏疮是什么病她自然再清楚不过,极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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