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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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2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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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回倒没折腾,只上书请杀边令诚!”

    高力士闻言唔了一声,算是回应,却没了下文。对于外朝之事,只要不关己身他向来不爱干涉,虽然边令诚也是宦官,但毕竟涉及谋反叛乱,便更不愿轻易表态了。

    只是不说还好,一旦提及了秦晋上书请杀边令诚,李隆基却有了性质,非要听一听高力士的看法。

    在天子的询问下,高力士沉吟良久才低声回应:

    “老奴以为,边令诚该杀!绝不能留!”

    高力士直言边令诚该杀,大大出乎李隆基所料。众所周知,高力士对宫中的宦官甚是留情,只要不是谋逆大罪,能求情的必然求情。他询问高力士的意见,不过是想在高力士这里再得到确认。追根究底,李隆基的本心是想杀边令诚的,只因秦晋一意请杀,在出于制衡的本能驱使之下,才有了违心的决断。

    “该杀?如何该杀?”

    高力士略一停顿,清了清嗓子。

    “老奴常听人说,边令诚贪财无度,潼关一地无所进项,领兵将帅若无法满足其贪欲,则必然想方设法掣肘。”

    虽然高力士没有明说,但李隆基也能明白,所指的领兵将帅一定就是高仙芝。据说高仙芝在西域时,曾抢掠了不少财物,李隆基亦曾因此而不满,边令诚这饿狼肯定没少贪墨所得。

    但在李隆基看来,只要是他信得过之人,即或贪墨了一些金银,只要能够建功立业,又有何妨呢?

    “哥舒翰此前不也在潼关吗?难道……”

    李隆基忽然想到了哥舒翰,他从未接到边令诚对哥舒翰的不满密报,每每秘奏绝大多数就是记录日常,难道哥舒翰中饱私囊以行贿了?

    然则,一旦被划到了李隆基所不信任的那一拨人里,以往不是问题的问题,都显得严重无比。

    边令诚此刻在李隆基眼里正是如此,哥舒翰亦情同此理。

    高力士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脚。

    “不然!哥舒翰飞扬跋扈,边令诚不敢造次而已。高相公生性仁厚,只怕……”

    这句话使得李隆基勃然色变,也顿有茅塞顿开之感。高仙芝现在身负朝廷安危的重任,岂容他人从旁掣肘?

    此前李隆基无所顾忌的杀掉了哥舒翰,就是因为没了哥舒翰,还有高仙芝。倘若高仙芝也在某些人的阴谋私利中翻了船,那李隆基可正就是袖中无人了。

    一念及此,李隆基干涸的老眼中杀光陡现,边令诚必须死,朝廷可以明争暗斗,潼关一线绝不能自家先乱了。

    当日晚间,天子的夺命敕书就到了鱼朝恩那里。鱼朝恩在得到传敕宦官的说明后,一度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明明在常朝之上,天子听从百官的建议,采取了既往不咎的态度,如何半日功夫未到,竟然就变了脸呢?

    但不论其中有何种不为人知的变故,这都是鱼朝恩想要的结果。

    “鱼大使,圣人有命,请即刻启程吧!”

    鱼朝恩巴不得立刻就飞到潼关,取了边令诚的首级回来,兴奋的请那宦官转达天子,一定不辱使命!

    ……

    潼关,边令诚在闯了大祸以后,畏惧朝廷治罪,着实的收敛了好一阵,憋着不去找高仙芝的麻烦,反而一改往日态度以礼相待。尤其是得知了秦晋一连两次上书请杀自己之后,边令诚更是吓的三魂七魄没了一半。并且还厚颜无耻的向高仙芝求援,言及抢在冯翊郡之前招募了那数万逃民,乃是为了修缮潼关以南的一部分山墙提供充足的人力,并非有意为难。

    而高仙芝出于两人和睦的考虑,也认同了这种说法,又念着当初在安西时出生入死的情分,也就没有在潼关大军内部追究此事。

    边令诚背地里只庆幸,当初幸亏没和高仙芝公开撕破脸皮,而去岁的那道夺命敕书也未曾抵达过陕州,否则今日若换了一个主帅,不用等到秦晋上书,就会主动追究罪责,自己断无幸免之理啊。

    就这样忐忑不安的过了旬日功夫。直到今日晚间,边令诚忽然接到了长安来的密信,天子于常朝公开议论秦晋上书事,并当场采纳了以宰相杨国忠为首的大臣们的意见,对他本人不予追究责任。

    这则消息真是意外之喜,边令诚连日来的憋闷情绪终于一扫而空,在脱离困境的当夜,他就已经洋洋得意的打算着,如何在背地里阴高仙芝一道,否则自己在潼关大军中就没有抬头之日,当人也就不会有人将他放在眼里。

    想到这些,边令诚又免不了愤愤然,这一切都是拜哥舒翰所赐,那老匹夫活着的时候,曾百般戏弄折辱于他,致使他这个监军威信尽失,丢尽了脸面。而现在,是找回威信和脸面的时候了。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长时间,边令诚忽然被人从睡梦中推醒。

    耳畔传来仆从焦急的声音。

    “将军,将军,快醒醒,长安急信!”

    边令诚眼睛都不睁开,满是愠怒的斥道:“不是刚有来信吗?如何又来了?放在一边,某明日再看……”

    而身上的推搡并没有停,声音依旧焦急。

    “等不得啊,送信的人明言将军必须立即拆看,是要命,要命的大事!”

    要命两字就像针扎一样,边令诚腾的从卧榻上弹了起来。

    “快拿来某看!”

    三两下拆开了密信火漆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笺,边令诚才看了一行就面色剧变,浑身颤抖,继而又浑身一软,瘫在了卧榻上,口中含混不清的喃喃着。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密信所言,天子当夜改了主意,颁下夺命敕书,交由鱼朝恩。鱼朝恩亦于接到敕书的当时启程上路,此时怕是已经距离潼关不远了。

    如果在哥舒翰未死之时,边令诚完全不会害怕昔日的区区黄门,但在见识过鱼朝恩是以何等雷霆狠辣的手段处决了哥舒翰以后,他就已经知道这个昔日的小黄门已经长成了一匹下山饿狼,自己虽然也是饿狼,但终究是有自知之明的。

    哥舒翰何等的跋扈勇悍,最后如何了?还不是像杀牛一样,被鱼朝恩砍掉了脑袋,首级至今还在潼关城头上挂着呢!

    在慌乱了一阵之后,他已经认定,打算致自己于死地的,一定就是鱼朝恩。天子一定是听了此人的谗言,才颁下的敕书,绝不能如此束手待毙,输在一个后生晚辈的手里。

    镇定下来,他第一个想到求助的又是高仙芝。

    “备马,备马……”

    边令诚连夜出了关城,到军营中去寻高仙芝,他十分清楚,高仙芝不是个落井下石的人,只要自己以昔日并肩作战的情分相求,此人一定会为自己出头的。

    “我乃监军边令诚,请速速通禀高相公!”

第三百五十章 :妄想终落空() 
边令诚下了战马,几乎连滚带爬的向辕门奔去,但弩箭破空之声陡而响起,吓得他一头栽在地上不敢爬起来。

    “军营重地,非紧急军务日出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靠近。”

    两发弩箭算是警告,边令诚知道,自己若是再胆敢靠近,这些军卒真敢用重弩来射他。然而,现在是火急火燎的求高仙芝救命,若是等到天亮,又不知道会发生多少变数,只能强忍着心头的怒意,软语相求:

    “我乃监军边令诚,营内将军若不信,这里有印信为证,可呈与将军过目。”

    黑暗中只有冷冰冰的声音回应他。

    “将军俺可当不起,区区旅率而已,高相公军纪甚严,若阁下有急事,俺可代传口讯。”

    其实军营中的将士多数都是哥舒翰的河西老军,他们对边令诚并没有多少憎恨,更多的可能是鄙视,眼见着边令诚一副急三火四,失魂落魄的德行,还真怕他有大事,于是便退了一步。只不过,之前已经有言在先,军营日出之前不得任意出入,因此只答应代传口信。

    即便如此,边令诚亦是连声称谢,然后让那旅率代传,鱼朝恩要加害自己,只怕在劫难逃,请高相公救命

    河西老军最恨的就是鱼朝恩,那个阉竖就在河西老军的重重重兵之内,轻而易举的杀掉了哥舒翰,这其中诚然有各种因素在内,但是他们已经认定了鱼朝恩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而那一日困在营中的各营校尉旅率则因为袖手旁观,而在河西老军中的威信一落千丈。若非有高仙芝的履任,及时弥合了将士之间的裂痕,恐怕哗变也未必不能。

    也正因为如此,高仙芝才日日住在军营之中,而从不常驻潼关关城,他知道河西老军是整个潼关二十万大军的中坚,虽然仅有两万人上下,但若失去了它们,恐怕那二十万大军也只能是土鸡瓦狗一般的存在了。

    对于手下无兵可用的窘况,高仙芝在去岁已经深有体会,封二领着十万新募之兵,在洛阳居然被名不见经传的崔乾佑打的全军覆没。而他所领二十万人,也不堪一击,甚至在弘农还有过一夜之间被歼灭五万人的败绩,迫不得已一把大火烧掉了积蓄百年的太原仓。

    这些事,直到现在都是高仙芝心中不能触及的痛处。

    当辕门旅率将边令诚的口讯带到之时,高仙芝正在为潼关的防务忧心忡忡,哥舒翰在潼关待了半年,虽然多有举措,但碍于朝廷上的掣肘以及军费的糜烂,实际上留下来的是个烂摊子。

    当世潼关并非秦汉时期的函谷关,一夫当关可抵十万精锐。潼关仅仅是修建在大河之南的一道关城,向南虽有山地,但大片的区域人畜都可以通行。

    因此,唐朝在潼关周边又修建了许多附属关城。问题的根源就在这些附属的关城上面。经过了开元天宝近五十年的光景,武备废弛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哥舒翰就算头上长角,有三头六臂,也难以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恢复昔日旧观。

    也多亏了哥舒翰手腕了得,将其间的阻力已经收拾的七七八八,高仙芝接任之后,只须按部就班,就可以渐次将潼关武备完善起来,到那时,就算难以反击,顶住叛军三两年也绝对没有问题。

    “边令诚求见?小命不保?”

    那辕门旅率言语间对边令诚甚为鄙薄,高仙芝只当不觉,但边令诚此人向来奸狡,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绝不会如此自降身份的连夜求见。

    高仙芝思忖了一阵,于公于私他都应该见上一见,毕竟他们在安西曾经共事过多年,此人虽然贪得无厌,也总算没有坏过事。两人之间在关内曾经有过龃龉,但以高仙芝的胸襟,却并没有真正的放在心上。况且,边令诚现在是潼关大军的监军,有要命的事连夜求见,如果拒见,万一坏了公事,又非他所愿了。

    “快请!”

    辕门旅率咽了口唾沫,有些不甘心的说了一句。

    “高相公,军中的规矩……”

    高仙芝大手一挥。

    “老夫知道,日落之后不许任意出入,但边将军为大军监军,万一误了大事,你担得起?”

    闻听此言,辕门旅率立刻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自己区区旅率怎么可能担得起二十万大军的责任。

    盏茶功夫,边令诚前脚踏进了军帐,便一头扑在高仙芝的脚下,似跪似趴,双手紧紧抓着高仙芝粗壮的小腿,哭嚎不止。

    这阵势也将高仙芝吓了一跳,任凭如何搀扶,只是匍跪不起。无奈之下,他在屏退了帐中闲杂人之后,才开口问道:

    “将军何故如此?快起来说话!”

    边令诚还没得到高仙芝的保证,又岂肯轻易的起来,仍旧大哭不止。

    “令诚小命休矣,请相公念在昔日并肩作战的份上,无论如何要施以援手啊!”

    高仙芝心头突突一跳,能把边令诚吓的如此失魂落魄,肯定与长安有关,恐怕此人今夜得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

    “快起来说话,高某仅能保证,不坏公事的前提下尽某所能。”

    边令诚这才擦了一把满脸的鼻涕眼泪,急急道:“不坏,不坏公事,绝对不坏公事。边某若死了,对朝廷又岂能有好处?”

    高仙芝暗想,边令诚若是也死了,对潼关大军的影响的确十分严重,数日之间,主帅与监军悉数丧命,这在历朝历代都绝对是败军先兆啊。

    “将军请说因由,高某尽力就是!”

    看着边令诚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高仙芝并没有恻隐之心,更多的是一阵心绪感慨。权臣争斗竟害的昔年威风八面的监军如丧家之犬,实在可恶,殊为可恨。其实,高仙芝自己就身受权臣争斗之害,今夜才能如此感同身受。

    边令诚哪里知道高仙芝现在所想,直以为自己的可怜作态打动了高仙芝,成功的使他顾念起了旧日的交情,心中一阵窃喜,看来高仙芝并不确切知晓自己曾怀揣夺命敕书,取其性命的内情。

    于是乎,边令诚一五一十就把鱼朝恩奉了敕命来取他性命的事说了出来。

    高仙芝顿时愣住了,想不到深得天子宠信的边令诚,居然也有被天子厌弃的一日。他清楚,一定是逃民叛乱的缘故。当初他就对此事甚为担心,不想真的出了乱子,边令诚就成了缩头乌龟。

    “天子敕命比天高地厚,高某又如何帮你呢?”

    让高仙芝为了边令诚而抗拒天子敕命,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当然,边令诚也不指望着高仙芝会为他火中取栗,而是另有图谋。

    “令诚岂能让相公违抗圣命?不过,不过是为令诚拖延些时间,容得将冤情直陈天听,击碎鱼朝恩的奸计!”

    高仙芝点了点头,若仅仅是拖延时间,也未尝不可,反正一切终将由天子圣裁。

    “好,老夫尽力就是。”

    终于得到了高仙芝相助的承诺,边令诚破涕为笑,又扑在地上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相公救命之恩,令诚,令诚永世不忘。”

    高仙芝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见边令诚如此作态,只突出了一句话。

    “老夫也是尽人事而已,天使行路也要耽搁不少时间,究竟将军能否脱难,则要听凭天命了!”

    正说话间,忽然有亲卫匆匆而至,见到边令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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