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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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2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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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当卢杞往郡守府汇报河工思想动态之时,秦晋却屏退了所有人,面色转而阴沉。

    “说实话吧,逃民叛乱,可有你在推波助澜?”

    秦晋的问话突如其来,卢杞毫无心理准备,一时间张口结舌。然后,他马上就意识到,秦晋向来不说没把握的话,既然今日亲自询问,就一定是有了切实的证据,他不敢也不愿再继续隐瞒,便低着头直言相告:

    “末将的确曾在暗中使过力,但,但在逃民起兵之后就彻底失去了控制,其内部似乎进行了一次火并和清洗。后来……”

    秦晋冷笑:“后来檄文声讨,进攻长安,都在你掌控之外了吧?”

    “末将惭愧!”

    “一旦招安事成,你在其中的勾当,就必然会东窗事发,问题的严重性你难道就没意识到?”

    卢杞冷汗直流,他一直存在侥幸心理,做事也是出于一时热血激荡,而甚少考虑后果。继而,他忽然张口问道:

    “难道,使君派去叛军营中的精锐是……?”

    他猛然间明白了,秦晋派人去刺杀叛军头目这事本就不合理,想不到竟是要清理后患的。

    而派去的人里有一名旅率,正是他的亲信,并且在此前全权负责了与逃民的策反接触。当时,卢杞还侥幸的以为,秦晋派那旅率领头往逃民叛军营中应是巧合,此刻再回头,却是自己的密谋一早就被发现了。

    “使君既然早知道了末将的筹划,何不出手阻止?”

    秦晋叹了口气。

    “我得知此事时,已经箭在弦上,那五万冤魂的帐,自此以后都要算在你我的头上。”

    五万人的性命因为各种原因死掉,源头最终都落在秦晋的身上,他第一次产生了莫名的焦虑,也可以说是麻木。

    也许是见多了死人,不论是胡人或是汉人,被自己杀死的,被神武军杀死的,或者那些间接因资金,因神武军而死的,已经逐渐从有具体轮廓的血肉沦为冰冷麻木的数字。

    乱世已然拉开序幕,所有的亡者都仅仅是数字背后的注脚而已。

    卢杞默然,不知如何回答。他从未想过,或者说不愿去想,那五万人仅仅是因为他的一念之差,就成了一个个冤魂。

    但是,卢杞突然辩解道:“末将的确策反了他们,但却给他们安排了后路,这些人贪心不足,还想破长安,换天下,便该承受恶果……”

    秦晋又是一声长吁,并没有就此而驳斥。

    〃我已经再次上书,请天子追究边令诚劫持逃民致使生乱的罪责,此人再难脱罪,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少了一个奸人作乱,总能使变数少几分。〃

    秦晋口中的变数是什么,卢杞不甚了解,但也知道边令诚曾经在背后做了无数的坏事,此人受此次叛乱牵连而伏诛绝对大快人心。

第三百四十八章 :杀贼反不成() 
秦晋对卢杞进行了一番敲打,但他却并不认为,有了这教训以后,卢杞就能彻底改观。一个人性格的形成,除了先天因素以外,更是建立在从幼年到成年,十数年自身经历的基础之上。

    如果区区几件事就能让一个人有所改变,那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说实话,秦晋的手底下并不缺人,可是具备各方面素质,能够独当一面的人还是拿不出手来。

    往远了说,比如陈千里,这个人坚持那一套忠君报国的原则,即便与秦晋翻脸也在所不惜。因此,此人只能有限的使用。而裴敬和卢杞算是对秦晋死心塌地了,可是裴敬稳健有余而失之软弱。卢杞则与之相反,有谋略,有手段,只可惜过于狠辣了一点,为达目的往往不择手段,这种性格一旦热血上涌,则随时有可能将神武军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比如阴谋鼓动逃民造反,如果这件事的真相被有心人得知并公之于众,那么神武军和他秦晋就算跳进黄河中也洗不清了。

    但若追究本心,秦晋又何尝没有过看朝廷如何处置的心思呢?

    他还真希望,李隆基能够当机立断杀掉杨国忠和鱼朝恩两人,虽然不能彻底解决朝堂上明争暗斗的局面,但至少最有能力,也最有可能掣肘坏事的人死掉了,很多因争权夺利而若隐若现的危机,或许便可就此消失。

    “神武军主将的差事你先让出来吧,暂时到河工营去指挥提调。”

    秦晋最终还是免去了卢杞身兼的神武军主将这一差事,而是极具惩罚性的让他去了河工营,且他将要履任的差事,就是陈千里曾经领过的。

    陈千里现在重返龙武军任长史,旬日下来竟风水轮流转,转到了卢杞的头上。

    卢杞虽然一个不乐意,一万个不乐意,但自知理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见卢杞的反应并不是很大,秦晋有些奇怪,就板着脸问道:

    “让你到河工营去,可有不满之处?”

    卢杞的回答倒也实诚。

    “末将当然一千个一万个不想去,但使君有所命,又安敢不从呢?”

    对卢杞这种性格的人而言,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但是既然他不想表露,秦晋也就不再强求。

    “如此甚好。到了河工营以后,修身养性,多加检讨……”他本想说等过一段时间,如果表现良好,再将其调回神武军,可撇眼瞧见卢杞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心中有气,便改口道:“过一段时间,如果神武军主将的位置还空着,说不定还会调你回去。”

    该说的说完,秦晋毫不客气的就将卢杞撵了出去。

    其实,卢杞面上的满不在乎全是装出来的,出了郡守府他就开始后悔,如果在秦使君面前服个软,或是做出深彻悔悟的样子,没准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但是以支持,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卢杞深刻体会到了好面子而得不偿失的后果,于是暗暗发誓,如果今后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一定会首先服软认错,也不打肿脸充胖子。但紧接着,他又作势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暗骂自己乌鸦嘴,这种事发生过一次就够了,如果屡屡坏事,真不知道以秦使君的性格还能否再重用自己。

    秦晋对于惹事坏事的人看似手软,却实则毫不留情。

    比如裴敬,在朝邑小城一战,虽然有很多外部因素,未必全都归咎于一人,但只有裴敬领受了惩罚,直接跳出神武军,让他彻底留在了龙武军,本来临时的差遣,这回变成了长久的差遣。

    想到这,卢杞心中还是有几分庆幸的,如果不是裴敬自己惹了麻烦,被秦使君踢出神武军,他也不能如此之快的成为神武军主将。

    然而,乐极生悲,主将的位置连屁股还没坐热,现在他的下场就比裴敬还惨,直接发配到了河工营。

    令卢杞没想到的是,河工营的河工们竟对卢杞的印象好极了,听说卢将军因为剿贼不利被贬到河工营中,纷纷自发的聚在一起相迎。

    数万人夹道欢迎的场面卢杞还是头一次领略,在接受万人欢呼称颂的那一刻,心头那一点不快也就随风消散。

    ……

    秦晋请杀的上书一天之后就抵达了长安城兴庆宫,现在的大唐天子李隆基听到秦晋的名字就不自主的头疼,眼看着秦晋接连两道上书,请杀逃民叛乱的罪魁祸首边令诚,他一时间竟有些犹疑了。

    按说,此前李隆基也将边令诚恨的牙根发痒,如果不是边令诚胡闹,关中又怎么可能掀起这股叛乱大朝?鱼朝恩又怎么会像现今这般肆无忌惮的与自己阳奉阴违呢?说到底,那阉人还不是凭借着身上有数万斩首之功吗?

    这些本来也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搁在一年以前,如果有哪位臣子敢这么不知进退,他有一万种办法让此人后悔生出娘胎。但此一时彼一时,在屡屡经受内乱之后,李隆基已经不敢再轻易折腾,只能憋着一口气装作看不见。

    只要鱼朝恩这厮没有反义,行事稍有越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不过杀边令诚的上书两次出自秦晋之口,李隆基竟然起了一种莫名的逆反心理,出于对秦晋其人本鞥厌恶,连带着对请杀边令诚的上书都有了抵触情绪。

    因而,李隆基竟鬼使神差的将请杀边令诚的上书放到常朝上讨论。他的的打算是,如果百官们否定占了大多数,便就坡下驴,换个处置的法子。至于何时处置,处以何种刑罚,则又另当别论了。

    谁知第一个赞同杀掉边令诚的,就是观军容使鱼朝恩,由于此人身负定乱之功,被特许参与常朝旁听。虽然只是允许鱼朝恩旁听,可鱼朝恩究竟不会满足与只带着耳朵,遇到不和心思的一些问题,也抢着发声。

    而满朝上下,从天子到最低级的官吏,竟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质疑。

    由此不过数日功夫,鱼朝恩竟对这种程度的“旁听”习以为常了。

    “圣人,奴婢亦认为,边令诚玩忽职守,致使逃民造反,罪当不赦。”

    百官上下一片哗然,在司礼宦官的吆喝下才渐渐恢复了平静,但交头接耳的情况仍旧难以杜绝。

    鱼朝恩的话才只说了一半,见百官们逐渐安静下来,又继续说道:

    “未必极刑,念在其有功朝廷的份上,枭首便足矣!”

    从千刀万剐到枭首示众,表面看鱼朝恩是在为边令诚着想,实际上鱼朝恩只在乎边令诚的生死,只要能让边令诚这个老资格去死,何种刑罚又有什么区别呢?

    鱼朝恩虽然是个宦官,但刚刚结束了关中百年未见的大叛乱,这等战绩个功劳,已经是他有了足够的资本,使得官员们认同这种建议。更何况,鱼朝恩还在秦晋狠辣无比的上书基础上向天子求情了。

    李隆基一如往常,在大臣议事之时并不基于表态,只是端坐在御榻上,面色阴沉的望着一众官员。

    毫无意外,杨国忠的意见正与鱼朝恩相左。

    “臣反对,时下并无明显证据表明逃民的叛乱与边令诚有关,况且招募逃民修整潼关防备,也是监军分内之事,如果就因为这个原因,杀死了一名国之干才,岂不教天下官员寒心?到时还有谁肯真心实意的出力办差了?”

    杨国忠一番话说的义正词严,有理有据,立即就在朝堂上引来了一连声的附议,连宰相魏方进都出班附议,其余景从者更是不胜枚举。

    眼见着朝堂上一边倒的形势,鱼朝恩的面色已然难看至极,他虽然身具不世之功,又掌握重兵,但毕竟为官日短,根基浅薄,再加上阉人的身份,阿附的官员自然凤毛麟角。

    鱼朝恩有意杀掉边令诚,为的就是剪除自己面前的头号绊脚石。只要此人一死,放眼宫中数千宦官,还有哪个战功超得过自己呢?边令诚在西域有灭国之功,如果不趁此机会将其一脚踩死,令其永世不得翻身。没准那一日就会成为他最强劲的对手。

    至于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高力士,鱼朝恩则完全没将其看做对手。

    毕竟高力士追随天子四十余载,这份情谊就不是他能奢望的,况且那个老东西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又何必与一个将死之人争斗呢?

    因而,在这种想法的支配下,鱼朝恩就将边令诚视作了最大的竞争对手。如果让他顺利脱罪,再与高仙芝搭伙,万一击退了叛军,抑或是进而收复了东都洛阳。那么平定关中之乱这些功劳就完全没得比了。到那时,又让他凭借什么与边令诚争斗呢?

    但是,鱼朝恩一时得意,却忽略了百官们的力量,大臣们一边倒的支持杨国忠的建议,纷纷替边令诚求情。而天子竟然就顺着大臣们的想法,同意了,对边令诚不予追究,仅仅是颁下敕书予以申斥。秦晋上书请杀边令诚一事,居然就如此草草收尾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边某不愿死() 
鱼朝恩大失所望,但又明白自己最近不受天子待见,便只好绝了趁此机会除掉边令诚的念头。

    常朝结束之后,李隆基身心俱疲的回到便殿,虽然意图达成,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烦闷之下,他便于宫中园内胡乱漫步,不知不觉就到了高力士养病的院落。

    李隆基索性便决顶进去探望一番,制止了意欲通禀的看门宦官,他大踏步走进了这座幽深院落。

    今日,高力士并没有一如往常的在院中闲坐透气,现在还未到日落西山的时刻,李隆基心头不免蒙上一层阴影,有些隐隐的担忧。高力士的病情一日重过一日,他真怕这个陪伴了自己半生光景的老奴撑不过今年。

    说来也是讽刺,人世间最牵扯人心的羁绊就是父子之情,而在大唐天子李隆基身上,到了晚景之年,最伤感泪下难以分舍的竟是一个老宦官。

    进了中堂未及内室,一股药味就扑面而来。李隆基也是最厌烦吃药,此时也捏着鼻子就拐进了内室。

    内室仅有一名小宦官在伺候着,突然见到天子出现,一时间吓的不知所措,竟忘了下跪迎接。

    卧榻上,一名披头散发的老翁颤巍巍起身,便要俯身下拜,李隆基却紧走了几步,一把扶住他。

    “快歇着,地下凉,别被寒气浸体……”

    高力士涕零谢恩,一眼又瞥见了立在那不知所措的小宦官,轻斥道:“圣人驾到,还不跪迎,成何体统?”

    那小宦官这才如梦方醒一般跪了下来,连连请罪。

    李隆基毫不在意的小宦官的失礼,心思全都落在了白发披散的高力士身上,细微观察见他虽然生气较弱,但还未到油尽灯枯的程度,稍稍有些放心。

    又简单的询问了一下病况,得到的答复和判断出入不大,他便安心坐在了高力士身侧,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

    然而,高力士侍奉李隆基多年,见他不时出神,眉宇之间又略带烦闷之色,就知道一定又有烦心事。

    “圣人可是又有心烦之事了?不如和老奴说说,排解排解!”

    李隆基面有苦笑,“还不是那个秦晋!”

    “秦晋?那小子又如何折腾了?”

    “这一回倒没折腾,只上书请杀边令诚!”

    高力士闻言唔了一声,算是回应,却没了下文。对于外朝之事,只要不关己身他向来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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