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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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沧桑-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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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包车夫一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用手抹着直呼眼睛的血,哭着说:“老总啊,你这可是冤枉我啊!我哪在道上晃悠,我一直是贴着边走。他的车一下子就拐过来,把我撞倒了。再说我一个黄包车能撞得过汽车吗?”

“谁他妈的给你证明?”

“不信你问问大伙。”

警察抬起头问围观的人:“你们谁看见啦?”

没有一个人吱声。

那个警察转过身又踢了黄包车夫两脚骂道:“你他妈的瞪着眼睛瞎白唬啥,谁他妈的人看见了?妈拉个巴子的唬弄我,老子今天好好规弄(收拾)规弄你。起来别他妈的装熊,跟我到局子里去!”

然后告诉另一个警察说:“把他的破车贱巴喽嗖卖了,把钱给这位挨撞的老板。”

黄包车夫一听,顾不得还在淌血的脑袋,给这个警察连作揖带磕头地说:“老总啊老总,你可不能这样啊,这车是我一家人的命根子!”然后冲围观的人说,“大家行个好,替我说句公道话吧,我谢谢你们啦!”

看着围观的人毫无反应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了,说了句“是汽车撞了黄包车”。那个警察一愣,抬头问道:“这是他妈的谁说的?”

“是我说的。”

他用手指着我说:“你上前边来。”

两边的人给我让开了道,赵杰一把没拽住我,我走到了警察的跟前。

那个警察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问道:“你他妈是干啥的?”

“走道的。”

“你走你的道,瞎他妈管什么闲事?”

“你不是问谁看见了吗?”

“是啊,你看见啦?”

“这事还用看吗?”

“不看怎么他妈知道?”

我用手一指那个司机说:“你看他喝的那个样子能开车吗?”

那个司机冲我吵吵:“我喝啥样啊,再来一瓶咱照样开车!”

“你这也能证明他撞了他呀?”

我用手一指地上的车轱辘印说:“我也开过车,你看这刹车印,东倒西歪地斜巴由子过去了,这不明摆着是他眼花把不住舵撞了人家吗?你当警察的这点事还看不明白!”

他嘴一撇眼睛一瞪:“妈拉个巴子的你还教训起老子来了?”

司机也喊道:“你在放屁哪!”

“你们的嘴放干净点,别张嘴就骂人!”

警察说:“骂你咋地?老子还要揍你呢!”说着伸手就抓住我的脖领子。

他扬起手刚要打我,赵杰从人群后挤了进来,用手指着他的脸命令道:“你马上撒开手!”他一愣,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搭眼一看赵杰的肩章和领花,马上“啪”地一个立正,扬起的手就势落在眉前来了个敬礼,小心翼翼问道:“长官,他是——”

“他是我妹夫。”

他一听脸上立刻挂满了笑容,对我说:“兄弟,对不起,我这是执行公务,您别见怪”

“你就这么维持治安哪?”然后指着那个胖不达的中年人,“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聚富商号的掌柜的,其实我并不认识他,你看这名片——”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赵杰,赵杰瞅了一眼顺手把它扔到了地上。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司机扭头就想往车里钻。我一把将他拽住说:“你往哪走,这老头不能白挨撞。”那个司机急忙用眼睛瞅那个胖不达的中年人。

中年人赶紧过来说:“兄弟别误会,我是商号的老板。”

“什么号的老板撞了人也不能白撞!”

“那是,那是,我这开车的不会办事。你撒开他,这老头我负责给他看伤,你看行不行?”

“行!”于是我松开了抓着司机的手。

赵杰在旁边说了一声“不行”,把我造得一愣。

“看伤你不用,现在给他点钱,叫他自己看吧!”

“也好。”中年人说完后用眼睛瞅着那个警察。

那个警察瞪了他一眼:“长官这是高抬你了,你还愣着干啥,还不快掏钱?”那个中年人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几张中央票子递给老头。老头哆嗦着满是血污的手不敢接,用眼睛溜溜地瞅着警察。

赵杰一见说:“拿着吧,够不够?”

“够了,够了,真够了!”可手就是不敢伸。

赵杰瞅了一眼警察,那个警察赶忙说:“长官叫你拿着,你他妈就拿着,揍嗖啥(犹豫啥)?”

老头接过了票子,我帮他把车扶了起来,他腿一弯就要给我跪下,嘴里叨咕着:“好人哪、好人!”我急忙把他掺住,告诉他:“快去看看伤吧。”老头眼含泪水晃晃悠悠的走了。

看着老头拉着车走远后,警察问赵杰:“长官是哪个部队的?”

“你问这干啥?好好的维持你的秩序得了!”

“那是那是!”转过身去指挥车辆疏通了。

回到了车上,我问赵杰:“六哥,你怎么不让他们给老头看病呢?”

“这你就没经验了,你以为这地方是庄稼院哪!这地方的有钱人,尤其是那些做买卖的老板啥屎都拉,心黑着呢!等咱们一走,他们开车就跑,你还指望他们给老头看病啊?”

“那不还有警察呢么?”

他“呸”地往车外吐了口吐沫说:“这地方的警察都是些满洲国留下来的,你也看到了,这些人还是满洲国时的作风,专挑穷老百姓欺负。你指望他给你主持公道?那是瞎扯!我告诉你喜山,这里不是乡下,这样的事多的是,以后你可不要管这些闲事了!”

第 六十四 章 风月场上

晚上,我俩本来是想去吃火锅,可叫这事一搅合也就没了兴致。我说:“咱们找个地方对付一口算了,我这心里还挺憋屈的。”

“也行,不过这点小事算个啥,在外边混憋气的事多着呢,你得像我一样,啥事过去就拉倒。不过舞厅咱得去,散散心么!”

在站前找了一家小饭馆简单地吃了几口后,司机就把我们拉到了火车站东老黑水路一家叫“娜娜”的舞厅门口停了下来。

临下车时,赵杰告诉我:“把止痛药吃上一片,省得一会又腰疼。”

下了车我一瞅,这家舞厅门联非常漂亮。在霓组成的“娜娜舞厅”四个大字招牌下,几个女人的画像在灯光的辉影下显得活灵活显(象真的一样)。

门口站着几个穿旗袍浓妆艳抹的女郎,看到我们下车后蜂拥而上。这个叫“先生我陪你跳舞”,那个叫“赵副官,你可来了,我等你好久啦”。我一看心想,什么舞厅,这不就是满洲国时的窑子吗?

看样子赵杰是常来这地方。他把胳膊伸向了一个细高挑身材、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女人,那个女的过来就挽住赵杰的胳膊,赵杰告诉她“挑个好的陪陪我这位弟兄”,她喊了声“小红,你来陪这位先生”。然后两人挽着胳膊进了屋。

那个叫“小红”的女人,一步三晃扭着屁股走到了我的面前,伸手就来挽我的胳膊。

我赶紧一甩达胳膊:“你要干啥?”

她一见吃吃地笑了起来,娇声娇气地说:“先生是头一次来吧?”

我点了点头。

“来长了就好啦,这里不都这个样子吗?”

我执意不肯让她挽我的胳膊,她也没好意思强拉硬拽。

进了舞厅的门,我可真就蒙了。只见这间屋子挺大,四面墙都有暗红色的灯泡。正中棚上吊着一个大圆球,那球在不停地转动,上面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四外靠墙的一溜,是一些小长地桌,每张桌的椅子上都坐着身穿西装的男人和坦胸露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他们有的嬉笑打闹,有的喝着什么。屋地的正中是个巨大的舞池,舞池前面是一个小舞台,舞台上一个风骚的女人在乐队伴奏下,摇头晃腚的唱着流行歌曲。

那个叫小红的女人见我愣愣地站在门口,拽了我一下说:“先生这边请。”我跟他走到墙角的一个小桌旁,一看赵杰和那个细高挑的女人已经坐在那里。赵杰见我俩坐下后,拍了拍手,马上过来了一个身穿白衣服的招待问他:“先生想喝点什么?”他说:“四杯咖啡。”这咖啡我虽然没喝过,但听说过那是洋人喝的玩艺,这洋人喝的玩艺我想肯定是别有特色。

过了一会,那个招待用大方木盘端来了四杯大酱色的水,分别放在了我们的面前,又把一个盛着一些白糖块的小碟放在了桌子中间,在小碟的四方放了四把勺。

对那杯水我没感兴趣,那雪白的小糖块倒挺吸引我。看赵杰他们每人拿起一块放在杯子里用勺搅,我心想费那个事干啥,随手拣起一块放在嘴里。你别说这糖还真挺甜,只不过到嘴里化得太快。

看他们三个津津有味地喝着杯里的水,我端起杯子也尝了一口。这水刚一到嘴里我就“哇”地吐在了地上,把他们吓了一跳。

“这是咋地啦?”赵杰问我。

“这是什么水,恶苦不说,还一股糊高粱米饭嘎巴味。”

三个人一听都乐得前仰后合。

赵杰说:“怎么样,喜山?这东西喝的时候得加糖。”

说着把一块糖放在了我的杯子里,用勺搅了搅。

“你再喝下试试?”

我尝了一下,这回不那么苦了,细品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香味。

“这得多少钱一杯?”

“不贵,也就半袋白面钱。”

我一听,心里直咯噔,心想这半袋白面只有一杯水加几块小糖块,这不是造害人吗?这要叫我老丈人赵四爷知道还不气个倒仰。

这时候舞曲响了起来,人们纷纷站了起来。男的搂着女人的腰,女的抱着男人的脖,双双走进哪个叫舞池的地方。赵杰和那个女人也站了起来,对我说:“跳一曲吧!”

“我哪会这玩艺?”

“没事,一学就会。”然后告诉小红,“我再给你五十元钱,你今晚负责把他教会。”

“放心吧,赵副官。”

看着他俩进了舞池,小红把腰一哈,手一伸说:“请吧,先生。”我一看,哎呀哈,这舞厅还实行满族的大礼——打千,咱也不能没礼貌啊,用满族的礼还了一下说:“不会。”把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赵副官花五十元钱雇我教你,你要不学,这五十元就得退给他。我今晚要是挣不着钱,我全家十一口人就要断顿。”

“那你不是有钱人家的人哪?”

“有钱人家的女人谁干这个?都是生活逼得没办法。”

“那好吧,为了让你挣这五十元钱,你就教我吧。”

临进舞池前她给我讲了一些跳舞的要领,告诉我只要跟着音乐踩住点就可以了。我侧着耳朵一听,除了乐队的奏乐声和台上那个女的哼哼呀呀像牙疼的声音外,也没听出什么点不点的。

随她进了舞池,我没好意思搂她的腰,她倒一点不害臊,抱着我的脖子就扭搭了起来。这个女人的劲挺大,我挣了几下没挣开,只好随着她瞎蹦达了起来。一会碰了人家的腰,一会踩了人家的脚,惹得人家不是好眼睛瞅我。一曲完了,舞我没学会,倒累了我一身大汗,这腰酸溜溜的有点疼。小红跟赵杰说我学得还挺快。

又一首舞曲响了起来,小红说:“换了曲子,咱学点花样。”我心想花样就花样吧,反正就是个瞎扭搭呗。没想到这一进舞池,她死死地搂着我的脖子转起了圈,这左一圈,右一圈转起来没完。在这屋里本来就迷糊,叫她这么一转悠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看人都东倒西歪的了。我死死地拽着她,心想这曲咋这么长。好不容易曲完了,我东倒西歪地回到了座上。音乐又响起来的时候,她怎么拉我也没动弹,心想你家就是八辈子断顿我也不跟你遭这个罪了!

舞厅散的时候,已是半夜时分。我俩坐车往回走,赵杰问我:“心情咋样?”

“不咋样,这哪是散心,纯牌是遭罪!”

“你看我这生活和你那时的生活比一下,哪个好?”

我没吱声,心想谁都想好,谁都想过上享受的好日子,可像你这样的的生活有几个人能过上呢?你这一晚上的花销恐怕得够穷人家过一年的了。他见我没吱声又兴高采烈地描绘起这舞会如何如何是上层人去的地方。的确那地方真没见着穷人,也没见着穿长襟布鞋的人,但是我觉得那不是什么舞会,纯牌是败家子集会!

第 六十五 章 左右为难

时间一晃我到长春已有十多天了,病情也有些好转。不知咋地我非常想家,赵杰这里的生活条件虽然好,但我总觉得呆不惯,吃的东西也觉得没有家里的小白菜蘸大酱好吃。我催着赵杰往家捎信,他告诉我已打发回去了。于是盼望家里的来信便成了我最大的事。

我到长春的第十二天,赵杰下班后来到宿舍交给我玉莲捎来的信。信的大意是,在我走的第二天,江西半拉山子的国民党清剿队坐船到黄鱼圈抓我。好在那个清剿队队长是老爷子的学生,没有咋地。不过他们正四处打听我的下落,并扬言如抓住我要五马分尸,告诉千万不要回去,八路军反攻的事到现在也没有消息。随信还给我捎来一件棉袍。

看到信和棉袍,我的心特别难受,心想这家一时半会回不去了,可在这干呆着的生活也确实难受。怎么办?我除了看书外就在司令部的大院里溜达,当官的虽然没有接触着,警卫连的人却混得挺熟。

有一天吃过早饭后,我到后院看警卫连的士兵出操。王家善的这支部队,虽然编入了国民党地方保安部队,但是这些以胡子出身为多数的部队,军人素质很低,很多人没有受过正规的训练,因此哪个操出得笑话百出。

早上出操的排长是赵杰磕头大哥“五虎将”刘风镯的外甥,有赵杰这一面我俩混得挺熟。休息时我说你们这步代走得不规范,按要求,军人的正步走要挺胸昂首,两臂摆动的角度要一样,腿抬的高度也要一样。他说:“没想到老兄你还是个行伍出身,咱这些兵枪打得准,不太讲究这些说道。最近司令说咱们不是散兵游勇,也不是占山为王的胡子,现在是正规军了,正规军就要有正规军的样子。因此这一段操出得特别勤,可我这个山大王出身的人不懂这些,只能是瞎比划。你给弟兄们比量比量,叫大家开开眼。”

我也是一时心血来潮,就按当国兵出操标准,来了几遍稍息、立正、正步走、向左传和向右转等。

我那时候年轻,嗓子也好。这连喊带走惊动了司令部楼上的人,窗户后边站着几个军官直往下瞅。我看见赵杰和一个比他矮点、胖不达的老头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赵杰见我瞅他,冲我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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