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压低了对话声便清晰许多。
“主子对你这次行事实在是太不满意。”
“今日正是生乱之时,你这样只会让事情更加无法收拾。”
“不要忘记,你这样也会拖累主子。”
“还有,你若是在霜清殿留下了什么痕迹……”
说话的是个女子,声音极冷,待这最后一句已经有些危险,凤晔对宫中的人还算有些了解,哪怕是奴隶,只要是有几分脸面的他都认识,可眼下这一把声音对他来说却是全然的陌生,他蹙眉想了半晌,想不出这是哪个主子跟前的近侍……
而此人口中的“霜清殿”更是像一道闷雷打在了凤晔的头顶!
霜清殿……霜清殿……这女子还问对面之人有没有在霜清殿留下痕迹……
凤晔的心猛地狂跳起来,他知道,害死于美人的凶手就在这轩窗之外了,此时此刻,只要他出去喊人将这二人拿住便能为于美人沉冤昭雪,凤晔牙关一咬,几乎就要转身出去喊人,可刚转过身他的脚步又是一顿,他只是听到了两句对话,没有任何别的人证物证,若他喊来了人这两人却矢口否认或者这两人已经跑了又该如何?若这两人当场自尽不愿多言又该如何?一时之间凤晔的想法百转千回,他的脚步却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不能,不能冲动,这宫中是非黑白最是难辨,若不是有足够的把握,只怕把自己赔进去都不得而知,缓缓的吐出口气,凤晔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
他定了定神,越发将眼睛贴在了轩窗之上,此处偏殿已经年久,这轩窗虽然关着,可窗户角落的窗纸却是被虫蛀出了一个极小的孔,人就在窗外不远处,凤晔总不可能将窗棂打开,于是他将脸贴上去,从那个极小的孔朝外看……
孔太小,看出去的视野也极小,窗外果然是那片竹林,初春时候,竹林一片新绿,可地上的枯枝败叶也十分厚,因为知道主子们不会来,林中的小径也无人打扫,如此一来,竟然会有人在这里说话就显的更为可疑,凤晔贴着窗户看了半晌,才终于在视野之中看到了一对人影,说话的是个女子,而他视野之中出现的是个太监和宫婢。
那太监着一身灰衣,似乎是今日里最为普通的侍奴打扮,可相比别的太监,他的身量似乎要高大一些,那太监背对着他而站,那宫婢虽然面对着他这个方向,可她整个人都被那太监给挡了住,凤晔还是凭她的裙裾颜色看出来她是个宫婢,而那衣裙的颜色也是今日大部分宫女都会穿的样式颜色,明明看到了人,却两个人都看不到脸,凤晔几乎在心底咒骂了一句,他眯着眸子死死的盯着那个方向,不管怎么说,都要先看清这两人的脸!
“请主子放心,绝无任何痕迹……”
太监开始答话,他虽然背对着凤晔,可凤晔却看的到他是低着头的,哪怕面对这个小小的宫女都低着头,由此可见这宫女必定位分不低,可凤晔还是想不起来。
“于美人已经疯了,她在船上说的话已经引起了王上的注意,奴只是害怕接下来她还要说,若是一不小心就主子扯出来可如何是好,奴以为,主子也是想让她死的。”
凤晔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又开始狂跳,窗外的那二人,不仅是杀害于美人的凶手,其主子还是当年害死了庄姬王后的凶手!想到这里,凤晔更想看清这二人的脸,叫人来抓人或许行不通,可是只要知道了这二人的模样,想要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就十分简单了!
角落里的小孔太低,凤晔即便身量本来不高也要以一个拧巴的姿势才能看清外面那二人,腰身发酸,他却不愿失去任何看清那二人面容的机会,一双小手下意识的抓在了窗沿之上支撑,而外面那二人说着话还在警惕的往四周看着,显然他们也心虚至极。
“主子想让她死,便有一万种死法让她死,此番你私自做主,根本就是打乱了主子的步伐,你不过是个奴才,却是想替主子做主吗?族中让你入宫来帮主子,你便是这样帮的?你可知道如此做容易暴露你自己,也会让主子深陷麻……咳咳……”
婢女说话的声音极冷,仿佛就是代表了她口中的“主子”,可说到最后,她忽然咳嗽起来,那咳嗽的声音极度压抑,似乎有什么旧疾似得,而那太监自始至终听着,似乎是不敢反驳什么,几瞬之后婢女才咳嗽完,又喘了口气接着道,“主子让你离开王宫。”
这话一出,那一直低着头的太监才有些动容了,隔的这么远,凤晔看得出那人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的极紧,片刻之后,他这才艰涩的道,“你知道从这里出去等着我的是什么……我只是想为主子分忧解难,你告诉主子,王后我绝不敢再自作主张。”
“‘我’?你有什么资格自称‘我’,你既然知道从这里出去族中会有何种处罚,又何必今日如此不顾后果不先请示主子再行动?嗯?”
婢女言辞锋利,那太监闻言道,“当时……当时奴看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况且主子那时候身边都是人,并不能容许奴去请示,所以奴这才去下了杀手。”
太监语声艰涩,似乎真的很怕,如他所言,他是家族派进宫来的,是为了帮助某个人,而他若是因为某个人不满意被遣散出宫去,族中便会有惩罚,而这类惩罚通常都极其残忍,类似的家族隐秘凤晔知道不少,巴陵之中有权有势又在蜀王宫有主子的都会如此,这般看来,这二人的主子必定是在宫中有些地位之人,凤晔在心底默默的过了几个名字,却还是无法确定,权利**总是无边无际,他心中过了一遍的几个名字都有可能。
“哎……这我也没有办法……主子已经打定主意了。”
“不,你可以的,你跟了主子那么多年,主子信任你……”
婢女的话让太监忽然激动起来,他甚至上前了两步,大抵是他的样子吓到了那婢女,那婢女也往后退了两步,如此一来,两人的位置顿时有些错位,凤晔心头一紧,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看到那婢女的脸了……抓着窗沿的手下意识猛地用力,屏住呼吸一片紧张期待的凤晔却忽然在鼻端闻到了一股子什么烧焦的味道……
起初并未在意,可待那味道越来越浓,他这才皱眉转头。
刚一转头,便看到一条诡异的火舌从经堂里卷了进来……
经堂竟然……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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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来不及了(二更)()
“今日,让他离有火的地方远一些……”
商玦语声压的略低,语气之中更透着一股子凝重,朝夕听着心中疑窦再起,却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而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眉头一抬,“经堂里面有没有火?”
商玦蹙眉,“经堂?在何处?”
朝夕转身回望一下,依稀记得凤晔离开的方向,便抬手一指,“那边……”
商玦和扶澜一起转眸看过去,只看到了未央殿大殿之后茫茫的殿群,而朝夕指的的那个方向,乃是几处偏殿簇拥在一起,朝夕见状又补一句,“那个位置本没有经堂,应当是为了今日的春日宴临时准备的。@@@小@说”微微一顿,朝夕又疑惑的看着商玦和扶澜,“为何不能让他去有火的地方?”犹豫一下,朝夕直接问道,“会发生什么吗?”
朝夕说话的时候更多的看向扶澜,她虽然不知道扶澜的身份,可看商玦对扶澜的态度也知道扶澜的身份不会简单,虽然扶澜寻常时候总给人懒散之感,可朝夕下意识觉得,扶澜一定事一个可以帮助到商玦的人,而商玦已经有如今的权势,能帮他的人自然不简单。
而据朝夕所知,扶澜在紫微斗数方面有相当的造诣,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像个神棍,可越是这样越给人深不可测之感,是他算到了什么?还是商玦的人查到了什么?
商玦的眉头还是微微皱着,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派人去寻凤晔。
略一思忖,他看着朝夕道,“可有人跟着去了?”
因为众人来了祭台是准备重新开始祭礼的,因此所有侍奴都被留在了未央殿祭台之外,朝夕想了想,似乎是有侍奴跟着凤晔过去的,便道,“有钦天监的侍奴跟着。”
听到有人跟着商玦眉头一松,面对朝夕的疑惑眼神转而看向扶澜,“他适才见沉了船便临时卜了一卦,算到今日可能还会有变故,而这变故与火有关。”
朝夕扬眉,与火有关?转头看去,只见祭台之上的青铜大鼎已经燃起了熊熊的火焰,火舌一窜一丈多高,可不就是大火?且到时候所有人都要靠近那大鼎,莫不是那大鼎会出什么事端?而其他地方的火……哪里有火比得上这大鼎的明显?
朝夕只顾着去看那大鼎之中的火势,却是没看到扶澜与商玦四目相对之时眼底那抹无可奈何,而商玦眼底似乎有一丝一闪而逝的警告,这边厢朝夕回过头来,“经堂之中不知会不会有火,大抵会有些香烛?我这就寻个人去经堂看看凤晔。”
说着,朝夕便转身去看一旁的侍卫,正想叫过来一人,不远处的凤钦却忽然朝他们这边轻唤,“朝夕,世子殿下,火祭祭礼现在开始,且快过来吧。”
他们距离主祭台有段距离,而眼下凤钦亲自开口,朝夕和商玦互视一眼却是不得不遵的,朝夕有些无奈,他们站在这边本来不显眼,这会儿凤钦一喊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众目睽睽之下她喊侍卫去找凤晔只怕有些不妥,这边厢扶澜看出了她的为难,不由的抓了抓脑袋低声道,“行了你们只管去祭礼,我和小玉子去找找你们的十三公子。”
朝夕点点头,正要转身而走之时却又是脚下一顿,转身径直看着扶澜,“对了,你说的出事和火有关,那其他人呢?”说着朝夕看了一眼祭台上的大鼎和钦天监术士们正在点燃的火把,术士们点燃了火把,而后又插在祭台的八个方位,将阴沉的天穹都照亮了两分。
扶澜嘿嘿笑一声,摆摆手,“这么多人,没事没事的。”
他回答的太快,惹得朝夕眉头一皱,不是说出事和火有关,怎么却不担心这火最明显旺盛之处,想到刚才到现在的对话,似乎他们只关心了凤晔?他只算出会出现有和火有关的变故,却难道还算出了最可能出现变故的是凤晔?
一瞬间脑海之中百转千回,朝夕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边厢凤钦众人已经等急了,商玦一把拉过她的手将她往凤钦的方向带,“好了,交给扶澜便好。”
朝夕的思绪被打断,便只好依从了商玦,而这边确实也等不了了,他们刚一过来,幽沉厚重的号角礼便响了起来,变故频出,又出了命案,眼下这礼响起的时候无端的叫人心中一沉,而这边厢姬无垢也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此番火祭凤钦要亲自上阵,未央殿前最华丽的观礼席位之上便只有商玦和姬无垢二人,正中席案上无人,商玦和姬无垢一左一右的安坐着,目光同时落在远处祭台之上,且看的是同一人。
“这春日宴变故频出,燕世子以为如何?”
姬无垢面前的席案上有茶,可他却半分未动,面上神色严正,一双淡色的眸看不出任何情绪,商玦闻言漆黑的眼眸微眯,“事有反常即为妖,王室之中并不稀奇。”
姬无垢是由内而外的一股冰冷之意,给人生人勿近的畏怕之感,而商玦则不然,他安坐在席案之后,峨冠博带,广袖曳地,墨白的大袍之上仿佛有光晕流转,双眸虽沉,可那张精雕细琢的面容却给人兰枝玉树的矜贵感,同样无人敢靠近,却又叫人忍不住的仰望痴羡,平白的就要将心掏出去臣服,如此这般,哪怕他口中说出来的是风霜冷语听者也不觉无情,姬无垢听着他那稀松平常的语气,忍不住转头看了商玦一眼。
天下之人皆传言商玦乃是神佛降世,可有哪个神佛如商玦这般统御千军攻城略地,岂不知燕国的大胜用多少人鲜血换来,又不知只他一言多少生灵变作枯骨,“看来燕国王室也不是那么太平,世子离开燕国这么久,就不怕有人在燕国作妖?”
商玦波澜不惊,眼风更是不曾往他这里扫来半分,“天下权利集中之地大都一样,燕国自然也不能幸免,三公子尚且能离开晋国,孤离开燕国日久又怎样?”
你这个还未登上世子之位的三公子尚且能随便离开晋国,而我已经是燕国世子,就更不怕权利的更迭,商玦口中并无嘲讽语气,也并无高人一等之感,可就是这份就事论事的正定让姬无垢胸口仿佛憋了一口闷气,上不来下不去的委实难受至极——
“你将婚期定在冬至,燕国冬至时可是会大雪连绵。”
“燕国自会设下红绸大道直至燕京,三公子就不必费心了。”
商玦语气平常,姬无垢闻言却没被激怒,他反而笑了笑,高深莫测的,好像并不看好商玦说的这话,商玦这才转眸看了一眼姬无垢,适才遇到的时候姬无垢已经有些阴阳怪气,这会儿这模样更说明了问题,人就是如此,说的明明白白或许并不能引人注目,反倒是神神秘秘点到即止反而勾起人的好奇,商玦这一次也未能免俗,在他的印象里,姬无垢并非是个闲来无事故弄玄虚之人,他能如此,必定是有所依仗,不知想到什么商玦的眸色更深了些。
礼还在回绕,扶澜拉着洛玉锵朝朝夕指的那个方向行去。
未央殿周围本不能随便走动,可奈何他二人乃是燕国世子的人,稍一说明拦路的侍卫便犹豫起来,有侍卫去问了蔺辞,蔺辞那边传来的话却是干脆放行了他二人,虽然耽误了些时间,扶澜二人倒是一路寻到了偏殿之前,说是偏殿,却也有好几处院落,扶澜不知是哪处,周围却是连个巡逻守卫也无,一时间连个问路之人都找不到……
“这边还是那边……小玉子你说咱们走哪边?”
洛玉锵好好的名字,近日硬是被扶澜变成了小玉子,听起来委实像个小太监似的,洛玉锵极度不满,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