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聊斋当城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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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聊斋当城隍-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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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也不借助曲子,只是肆意的挥动那枝桂枝,起舞的时候,大开大合,隐隐有雷霆之韵;行走中自成方圆,仿佛合着八卦的奥义,一刺、一劈、一挑,皆有万钧之势;收尾的时候,于铿锵之时戛然而止,剑气却凝而不散。

    皇甫公子似乎也精于此道,他从腰侧抽出一柄软剑,剑走游龙,体态妩媚。孔生兴致起来,将盛美酒的夜光杯齐聚在一起,用玉箸敲击杯沿,声音清灵,犹如环佩相击,正是一曲任性不羁,放浪形骸的酒狂之音。

    “好!有酒有肉有舞乐,怎能没有美人相伴。”

    于是侍从叫来一个红色衣裙的女子,容貌在一众侍从中当属第一。她脸蛋瘦削,五官精巧,眉眼细长,眼波流转之中有魅惑之意。

    张睿发现,这里的人大多长相俊美,且带着一股子慵懒迷离的媚意。花妖们和她们相比,虽然容貌上略胜一筹,气质风姿却稍有不足。

    红衣女子不需听人吩咐,径自在一处春凳上做了,正巧坐在桂花树下,树影斑驳,庭中空明,唯有她一身艳色遮掩不尽。她身后跟着一个梳两个小髻,扎珠玉的小丫鬟,看着也就七八岁,也是精致富贵,只是行止还有些小孩的懵懂稚嫩。

    小丫鬟托着一架朱红的琵琶,面板是嫦娥奔月的彩绘,上面镶嵌珠宝玉石无数。红衣女子道:“奴家香奴,听闻有贵客临门,特来献艺。”

    说罢,香奴将象牙拨子带到手上,将琵琶在肩侧靠住,垂首拨弄两三下,就能够听到琵琶声清脆高亢,又两三声,却是低沉稳重的声音。

    是一把好琴。

    “如今月色正好,不如来一曲湘妃?”皇甫公子问道。张睿和孔生都没有意见。

    于是香奴自顾自拨动琴弦,张睿原本在庭中赏景赏月,听到“铮铮”两声,就觉得心神被牵动,再听她捻拢挑拨,有一种激扬哀烈之感,不似以往听到的那般凄婉。

    皇甫公子和孔生似乎不胜酒力,就着琴音,渐渐睡着了。香奴不消别人说,吩咐小丫鬟拿了琵琶,又自顾自走了。张睿忙让在院子里守着的侍从,将二人搬回房里。

    第二日孔生在书房授课,张睿就径自找了书看。不知这皇甫家是什么来历,书房中许多书,都传闻是焚书坑儒时就失传了的。还有一些只在其他书中提过一两次名字的书籍,也都保存完好的放在书架上。

    孔生虽有了太公的吩咐,却并不是个严厉的老师。他首先问皇甫公子学了些什么,对什么感兴趣,为什么感兴趣之类的小问题,全做是相互了解。没想到一问之下,倒是很惊奇。原来,这皇甫公子看似出生世家,却对仕途官宦不甚感兴趣,反倒喜欢看一些诗词和杂学。

    “为什么不学仕宦呢?”

    “我以后又不为官做宰,学这个有什么用处?”皇甫公子满不在乎,他说:“我看诗词第一,能够直抒胸臆;杂学第二,能够发现生活。这有什么不好吗?”

    孔生果然没有对他的话提出质疑,也没有深究背后的含义。他本人就涉猎广泛,诗词歌赋不在话下,那些杂学他说不上精通,给初蒙的小公子讲课打基础还是可以的。

    皇甫公子是个头脑灵活的人,他不似如今的读书人,见到书本上的知识,就如获至宝,也不会因为是孔生说的,就认为全部都对。他喜欢问为什么,也喜欢自己思考。

    孔生本人也勤于思考,善于提出问题,也有很多有见地的思考。因此,他们在一起讨论学习,却是很有趣味,张睿有时候都情不自禁加入其中。虽然很多问题讨论不一定能得到结论,却通过讨论,让他们能够收获一些新的思想,这样讨论的意义也就达到了。

    昨夜有些放纵,于是早上的时候,太公特意派了两个小书童来看三人状况如何,又安排了清淡的饮食。只是,临走的时候说了:“不要因为享乐就荒废了学业。”又说:“若是喜欢舞乐,便定个时间,每五日可让香奴来献艺。”

    张睿于音乐一道,天赋平平,因此没有什么感触。看孔生也不受什么影响。反而是皇甫公子,听说了这个消息,上课的时候就更加认真了。并且,也愿意学一些老庄的文章——听说,太公素来爱老庄的思想。

    孔生安顿下来后,张睿本就应当离开。只是他嫂嫂就要生育,也不能离开这里太久。于是他就成日往返于县城和家中,偶尔也去看看姑娘们的店铺里看看。

    因为芍药给的工钱足,三家店铺同时装修起来也迅速得很,这不,不过十几天,店铺就已经有了些模样。张睿又帮着看了一下进来的材料和货物,并不存在短缺和以次充好。毕竟是乡里乡亲,这年头大家做买卖都守着底线。

    过了几天,张睿家里嫂嫂在傍晚的时候,生了个小闺女,长得红彤彤的,只是眉眼都有些母亲的轮廓,一看就知道以后是个俊秀的小娘子。张睿这个做叔叔的,特意从城里买了花布和点心——就是花妖们的店铺——给小女娃庆贺。

    果然孩子一天是一个样子,张睿的女儿就是这样,第一天红通通看着不大好看,第二天就白白嫩嫩了,随着眉眼张开,五官渐渐明朗,人就好看起来。

    等他侄女儿过了满月,张睿才想起孔生还在县城住着。他带了些家里的土特产,一路凌波微步,不多时就到了鼓楼。

    进了单府,张睿就将准备的土特产和红鸡蛋送上去,这也算是让众人沾沾喜气。太公收到贺仪很是高兴,亲自带了张睿去找孔生和皇甫公子。

    两人却不在书房,太公于是问侍从,可有见到公子和先生?侍从说二人去游园了。此时已经进入深秋,呼啸的北风哀哀悲鸣,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扑簌簌落下,确实别有一番景致。

    太公领着张睿往园子里走,原来却不是上回饮宴的地方,而是过了一处假山翠石,小桥流水的亭台,往前路经一片竹林,那里有一个依水而建的朱红亭子,正对着满湖残荷。

    孔生和皇甫公子在亭上对弈,香奴在一边弹琴,此时已经秋风萧瑟,于是她的曲子也是狂风怒号,黄叶萧萧的景象。二人仿佛沉浸在对弈中,只有香奴在感到有人过来时停了一秒,又继续谈了下去。

    张睿见皇甫公子实在技艺一般,下得七零八落,于是想要上前帮忙。太公忙在他身边说道:“嘘,观棋不语。”然后肃立在一边,静静关注棋局。香奴此时已经弹完一曲,朝太公屈膝见礼之后,就让丫鬟拿着琵琶,再次径自走了。

第三十二章 娇娜(改)() 
“太公来了。”良久,皇甫公子从棋盘移开视线,终于见到了站在一旁的太公和张睿。

    桌上已经是一盘残局,黑子被白子围追堵截,却并不是全无生路,正有山穷水复,柳暗花明之态——孔雪笠这是在下指导棋。

    可惜这个学生不精此道,心性耿直,全无心机,因此白白浪费了他的一番好意。

    孔生讲残局收了,请太公和张睿一同坐下。此时秋风凛冽,草木染霜,坐在四面开放的亭子里饮茶,既风雅又开阔疏朗。

    “先生用心教导不孝孙儿,如今跟您学习不过一个月,他整个人就有了很大不同。真不知道该如何向您表示感谢才好。”太公谦虚的说着感激的话语,虽然言语平淡朴实,感情却诚恳真切。

    “太公太过客气了。这些日子,我和皇甫公子朝夕相处,坐卧都在一处,实在很明白,他本质就是一块璞玉,不需雕琢,也能见灵光。我所做的,不过是稍稍启发他的心智,增长他的阅历。然而这些都是锦上添花的手段。”

    太公抚着胡须,满眼慈爱和欣赏地看着孔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张睿见他有笑意闪过,却只是听他和孔生说一些家常的话语,有些摸不着头脑。

    “月奴今日怎么来了?”太公仿佛不经意地转了话头。

    “您说五日一次,我自然听您吩咐,今天正好是第五日,又加上我和先生想要对弈,有琵琶相和难道不是一件乐事吗?”皇甫公子笑起来极为俊逸,有种少年的霞光,让人无法正视那种充满活力和喜悦的笑容。

    “没想到月奴的琴声,能够得到先生垂爱。若是先生您不嫌弃,不如让我来做个媒。月奴她是我收养的女孩儿,如今年方十八,容貌秀丽,举止端方,有知书达礼,定然能够给先生红袖添香……”太公说起月奴来,一百个满意,于是对着孔生极尽赞美之词。

    孔生听到太公这么语出惊人的话,也只是淡淡拒绝:“太公抬爱了。我本来只是一个流离失所,没有家业的书生,得蒙朋友帮助和太公的恩情,才有机会给贵公子做了坐馆先生。虽然如今也算有所寄托,却依旧一事无成,哪里值得您家里的姑娘将终身托付呢。还请您一定要收回成命,千万不要坏了姑娘的清名。”

    皇甫公子屏气宁息,直到孔生说了这样一番话,才恢复充满活力的笑意。

    “竟然是如此吗?先生果然有大志向。只不过先成家后立业也不妨碍呀。您如今孑然一身,难道不需要以为贤内助来打理家事?”太公显然还是不想放弃劝说。

    孔生虽然言辞非常婉转,对太公和月奴都赞不绝口,却死死守住口,一点没有松动。太公只能遗憾地叫他再思考几日。毕竟如今他和月奴都年纪大了。

    太公正想着给月奴找个好人家,正巧孔生不论仪容还是风度,都是不可多得的良人。若是寻常人这般推拒两三次,太公就要生气了。只是他对文人推崇备至,又实在喜爱孔生品格,于是三番五次给孔生机会。

    到底是从小养大的,太公见孔生态度坚决,还是加了一句:“若是三天之内,您还是这样的想法,我也就不再勉强您了。虽然不比先生才华横溢,我们族内却也有不少青年才俊……”言下之意就是,若是你一直不珍惜机会,我也有很多备选。

    终究四人之间的气氛,并没有因此就破坏了。四人都满腹经纶,尤其是孔生和太公,往往从一个小问题,能够引发出许多的思考。譬如北雁南归,譬如朝花夕拾,譬如人和自然等等,不一而足。

    张睿虽然文学功底不及二人,却有一颗热衷参与的心,又有很多新奇的见识和想法,三个人谈到一处,渐渐就忘了时间。直到星月当空时,孔生有些受不住寒风咳嗽了两声,才结束了一场有趣的谈话。

    太公走了之后,张睿又和孔生在书房围着炉火讨论了很久,从太公口里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的物种观念并没有那么闭塞。人和妖怪之间的结合,也早就有例可循。虽然依旧有人对此不太能接受,他们将话鬼神的故事称之为志怪,却大多对此兴致勃勃。

    “怎么不见皇甫公子说话?我瞧着他整个晚上都有些不对。”张睿还算是个体贴的谈话者,他总能注意到方方面面的人的情感,因此在被猎奇驱动下的激情退却后,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平常的活跃分子。

    竟然还不在屋内?难道没有跟着我们一块回来?张睿想不起他是怎么进来的了。只记得添了一次炭火,他们一刻没有耽搁,就开始分享神话故事里的爱恨情仇和书生的痴心妄想。

    “公子回来了。”

    书房外头的书童叫道,他扶了皇甫公子进屋。这是怎么了?皇甫公子一直给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贵公子感觉,哪里有这样失神颓丧的时刻。

    他往日里总是闪着热情和好意的绿色琉璃眸子,此时却半阖着,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仿佛明珠蒙上了尘土。他的光洁如玉的脸上,表情是空洞的,迷惘的。他周身的活力和耀眼的光芒,此刻却都偃旗息鼓,整个人仿佛失魂落魄……

    “世上总有痴儿女……呀,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问世间情为何物,却总叫这些痴心人看不穿,颠不破。”

    看着被书童收拾整洁的皇甫公子,孔生淡淡的说出一串话来。

    “你是说他这是为情所苦?我没见他身边有什么女子呀?他还如此年幼,又懂什么呢?”张睿想不明白,皇甫公子虽然没有说年纪,但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这虽然在古代已经适婚,可他在观念上却一直难以转弯,觉得这就像看初中的孩子们早恋一般——虽然年纪大了,很多人开始怀念早恋之美。

    “你没有看出来?不是远在天边,近在……”孔生用一种你知我知的语气,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哪里有什么人?难道……”张睿实在不忍心做次猜想,虽然他的心曾经被腐国大侦探和他的医生污染过。可是,原谅他无法继续想象下去了……

    “月奴,月奴,难道我有哪里不好吗?为何你就是不愿意接受我呢?你说我幼稚不稳重,我改,我跟太公学。你说我和你没有交流的话题,我努力学诗词歌赋,你看我现在,能够听懂你的湘妃了呢……月奴,月奴……你不要嫁给别人,好不好……”

    皇甫公子侧身倚靠在临窗的小榻上,靠着两个鹅毛软枕。他原本被书童安置好,规规矩矩地裹着毛毯睡着了,安静得像个水晶天使一般可爱。只是,此刻他却突然弹坐起来,将毛毯卷作一团,神情痛苦不堪地呻吟。

    竟然是……月奴?

    张睿无法形容内心的冲击。这小孩不仅早恋,还是个姐弟恋。想想月奴,虽然每次见面,都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的孤傲,却不得不承认,在琴道上有天赋和功力。而皇甫公子,虽然他相貌和年纪占了巨大的优势,可是不论从精神还是从经验上来看,都可能和月奴没有什么交集和契合。

    这样两个人,怎么能够在一起呢?

    “你早就猜到了?”

    “很明显不是吗?我虽然对姑娘的琴艺敬服,却素来不沉迷于此,有或者没有这琴音相伴,于我来说其实没什么影响。”孔生含笑将手搭在火笼子边的架子上,晕黄的跳动的火光,让他看起来意外的有烟火气。

    “皇甫公子一直是个细致入微,贴心周全的人。他若是知道我不甚爱这琵琶,应当就想之前发现我不爱丝棉一样,替我寻来土布、鸭绒和丝绸,你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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