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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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记-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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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答应过哥哥的,可她没做到。

    这般想,苏皎皎突然泪盈于眶,内心难过起来。

    哥哥早已厌倦的,离弃的,却因为自己,重新回来,重面对这一切。

    不过这些天,她就觉得所谓权贵的生活外表光鲜,实则令人窒息。关键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那么哥哥呢?

    安然恬淡地隐居在江南小县城,过晃晃悠悠平平淡淡的日子。如果自己长得再丑一点,或是自己性子再柔一点,或者面对强权她足够信任哥哥而不是自作主张一意孤行,他们仍然可以过从前那般自由自在的小日子。

    苏岸察觉到了苏皎皎。

    他放下书,端着茶回头看她。

    他的眉目之间都是笑颜,风拂银杏的碎影,洒落跳动的光斑,似有清风化雨进入心田。

    而他的声音如同银耳莲子汤般温软微甜。

    “皎皎傻站着什么,不认得哥哥吗?”

    苏皎皎抑制住鼻子的辛酸,她突然就很想很想,如小时候那样,挨在哥哥身边,窝在哥哥的胸怀里,抱住他,什么也不说,就晒太阳。

    晒成猫一般的慵懒,无忧无烦。

    于是她也真的那样做了。

    苏岸被她窝在怀里,她的手抱住他的背,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然后还意犹未尽地蹭了蹭,拱了拱。

    他便笑了。

    他靠在椅背上仰望蓝天,秋旻如洗,银杏叶透着光金黄明灿。

    他抚着她的头:“又是怎么啦?”

    苏岸的声音低沉磁性得几近慵懒,又带着宠溺的哄劝询问。

    苏皎皎索性一伸胳膊抱住了苏岸的脖子,抬起头嘟了嘟嘴。苏岸失笑,伸手拧了下她的鼻尖:“都多大了,还这般撒娇!”

    苏皎皎赖道:“我不管!谁让你是我哥哥!”

    树影间的光斑于是在她青葱美丽的脸上摇晃,用一种动荡闪耀的方式,装饰她的容颜。

    苏岸事实上凑近了她,他微微垂首,垂眸,鼻子尖差点挨着鼻子尖,他们呼吸吞吐的热气落在了彼此的脸上。

    “皎皎这是怎么了?难道出去了一趟,还有人给你气受了不成?”

    苏岸说着便捧住了她的脸,用力挤了挤,这个明显十分亲昵的动作,害得苏皎皎缩了肩笑了躲闪。

    然后苏岸便松开了。

    苏皎皎道:“我不知道,反正不开心。”

    苏岸道:“谁打了你一拳,骂了你一句,这要还回去容易。但是开心这种事,当真是在于你自己了,我倒是没办法给你讨公道去。”

    苏皎皎便随手拿起苏岸用过的小紫砂壶,端在手便喝了一口。

    她喝便喝了,苏岸的茶被她喝了也就被喝了,这似乎是十分自然的事情,两个人都没啥察觉,更不会觉得不对劲儿。

    事实上,苏岸是一种故意的宠溺。但是苏皎皎则是习惯,她从小喜欢尝一口哥哥的茶是啥滋味。

    两个人于是换了姿势,变成苏岸侧坐,苏皎皎伸腿坐在一旁,偎在他的胸前。苏皎皎拿了片银杏叶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嘟嘟囔囔地和苏岸说今天的事。

    苏岸微笑听着,未做评价。

    直到苏皎皎仰头问他:“哥哥,你说那个剪子刘人怎么样?”

    苏岸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她的发丝清爽光滑,手感很好。

    他道:“我着人查了,他确实是乐善好施,收养孤寡老人和孩子。”

    苏皎皎的眼中有亮光闪动。

    “也确实是为了救助病孩儿,借了债。”

    苏皎皎已然转过身亮晶晶地望着苏岸。苏岸见她那个小样子,笑叹道:“可惜他被人引诱着赌了博。”

    “赌博?”苏皎皎愕然。

    “对,”苏岸道,“他借了债,然后到期无力偿还,又四处举债,然后有人告诉他一个赚钱的门路,他明知是赌,但抱着侥幸心理,想搏一把试试运气。”

    “然后呢?”

    “然后在即将赢回欠债的时候,又输了个血本无归。”

    苏皎皎颇有几分懊恼。苏岸揉了揉她的头:“人在走投无路之时,铤而走险也是常态,可惜他上了人的套了,不但没赢到钱,还输了很多进去。”

    “到底多少钱?”

    苏岸沉吟了一下:“很多。至少五百两。”

    苏皎皎猛地站了起来,气急道:“他这不是让人下了套!他这是鬼迷心窍!”

    苏岸便靠着长椅笑了。

    苏皎皎道:“他连五两都还不起!竟然敢输掉五百两!这样的人说是其情可悯,实则不可原谅!”

    苏岸侧首看向一旁,那边的银杏树下,有一株紫色的小野菊,大概是被铲除过,但是没清理干净,纤纤弱弱的,孤孤单单开着花。

    苏皎皎来回走了几步:“他胆大包天!明知卖了自己也还不清,还敢欠!”她说着说着,猛地回过味儿来,“哥!那些个赌场的人,明知道他还不起,怎么还敢借给他?”

    苏岸见妹妹总算回味过来,便轻笑着道:“自然是遇见了你我一样的贵人,肯帮他。”

    “谁!”苏皎皎几乎炸毛。

    苏岸却是风轻云淡地抛下一句:“不管他是谁,咱们惹得起!”

    胆敢算计他妹妹,哼哼。神挡杀神,魔挡杀魔。

    苏皎皎的酱菜店,在一个黄道吉日热热闹闹地开业了。

    别看锦衣王府平日里很是清静,那是苏岸闭门谢客了。真到开业那天,当当真真是来了不少的人。

    皇帝宋璟跟着凑了回热闹,御书的“八宝斋”三个大字,烫了金挂在店门上。

    之所以名八宝斋,是因为主打八种酱菜,其色泽晶莹美味可口,令人高呼酱菜就饭赛神仙!

    苏皎皎站在苏岸身边,对着来客点头微笑,寒暄问好,待到傍晚客散打烊,苏皎皎的脸都僵了,腿都痛得不敢打弯了!

    然后回了房,沈嬷嬷送过来一本厚厚的大册子。

    今日送往迎来的,苏皎皎肯定是记不住啊,但是这些都可能是她的主顾,关键是这昭示着京城社交的一条线,只看礼品,就可以看得出谁可以亲近,谁是面子请。但那些礼品格外厚重的,不仅仅是至交好友,也有可能是对手死敌。

    那册子如斯详尽,不但有府邸、官职、人口情况、家中纠纷,最绝妙的是,竟然还画着人物画像,标注出人物的外型及性格特征。

    苏皎皎看着画册目瞪口呆。

    这,这是哪位妙手出的主意啊?

    沈嬷嬷笑眯眯的:“县主,这个可是云夫人送过来的,她知你对这京城社交界一头雾水,横冲直撞的,就特意梳理整理出来的。您可能不知道,云夫人以琢玉出名,但其实论丹青,也是一代圣手呢!”

    苏皎皎的眼睛亮亮:“当真?这真太好了!云姐姐对我太好了!我明天给她送酱菜去!”

    沈嬷嬷依旧笑眯眯的:“县主生意刚开张,先忙乎些时日吧!”

    苏皎皎将嘴一撅:“能用着我什么,有鲁掌柜照应,有袁伯招录人手,送菜选菜都不用我操心,那些要用到的秘酱,暂时还不用忙,我有的是时间!”

    沈嬷嬷便告辞出去,出了门脸上现出犹疑的神色,她回头看了看苏皎皎的房间,最终走开什么都没说。

    有王爷在,县主是出嫁女,还是少知道些事吧!

    沈嬷嬷从苏皎皎处出来,直接就岔到了苏岸的书房去。

    此时不是吃宵夜的时间,苏岸对沈嬷嬷道:“嬷嬷有事?”

    “王爷,”沈嬷嬷欲言又止,“今儿个杨家的人来了。”

    苏岸随口“哦”了一声,然后似乎是想起了杨家是谁,愣了一下,笑了:“嬷嬷怎么说起这件事?”

    沈嬷嬷道:“当年,杨家小姐不甚落水而去,而今,杨家夫人说,他们族里也有品貌相当的嫡出小姐。”

    苏岸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微微一笑:“昔日无缘,今日何敢攀缘。嬷嬷回了便是。”

    沈嬷嬷应了,但是人却没有走,她吞吞吐吐道:“王爷,也,该考虑成家了。”

    苏岸默然,沈嬷嬷道:“这些年王爷与县主相伴,待县主出阁,这偌大的王府没有个女主人操持,确实不是个事儿啊!”

    苏岸依旧没说话。

    沈嬷嬷索性仗着年老苦口婆心:“我知王爷烦我,可这事再不能拖着啦。好歹你是吃我的奶长大的,如今王妃又不在,我不着急操持,谁来出头管啊!”

    苏岸便起身,安抚沈嬷嬷道:“嬷嬷为我好我知道,只是我刚回来,这千头万绪的,皎皎还要议亲,忙完了再说吧!”

    这话似乎就是答应了,沈嬷嬷欢喜起来,“唉”了一声,施礼告退了。

    苏岸有些落寞地看向外面。此时月末,月色不显,只看见树影黑漆漆的一团团。

第八章 生变(六)() 
苏皎皎在云瑶那里泡了一上午。

    云瑶的家略有些远,但是好在精致安静。清新淡雅的园林,有小桥流水回廊假山,仔细观察扶疏的花木,竟是做了花期色泽的搭配,无论是何种季节,总有底色有艳色,处处都是别具匠心。

    诸如书房外面的小花园,有长青的翠竹,有娇黄的银杏,还有火一般的红枫,加之各色怒放的菊花散开做修饰点缀,无论是从书房的窗口往外看,还是站在园中看书房,皆是绚美清雅的景致。

    苏皎皎很是惊艳赞叹了一回。

    两个孩子在前面走跳,云瑶笑眯眯地拉着苏皎皎的手,一边细致讲述路边的风景,这边是杏花,花开是如何,杏成熟后怎样,那边是桃花,次第盛放如何风光,那边是梨花,清明时节细雨如丝。随处搭配什么花,杏边迎春,桃边玉兰,梨下芍药。

    另外牡丹鸢尾,月季茉莉,荷花睡莲,秋菊冬梅,加之杨柳古槐、银杏桂树等佳木林荫,当真数不胜数不胜枚举。只随手一指,用耳一听,就是副工笔画,闭目一想,就是副水墨图。

    苏皎皎道:“姐姐灵心慧质!”

    云瑶道:“闲来无事,不爱交际,喜欢摆弄花木罢了!”

    苏皎皎奇道:“姐姐不爱交际?”

    那可是京城的权贵官宦分析得头头是道,绘画得栩栩如生啊,不会交际的人,怎么弄的出?

    云瑶言笑淡淡:“不过好记性罢了。”

    其实云瑶当真是太过谦虚了,她于诗词文字过目不忘,于人,自然轻轻一瞟,便把握风神特征。

    只这些没人跟苏皎皎说过,苏皎皎乍然之下,难免惊奇。

    云瑶反倒喜爱这种惊奇,她笑得如沐春风,与苏皎皎说话细声细气:“你是不知道,像我这般有了一点浮名的,与人交往最是为难。难遇知音,都是些场面上的应酬,说深一点无人能懂,浮光掠影地谈些衣裳首饰饮食日常,又有什么意思?最难办的是亲不得近不得,还没聊上几句,不是上司就是下属的家眷妻女,上来就讨要玉雕书画,你不给吧就是得罪她,给了她们反倒是觉得给你面子,当真是头疼要死啊!”

    苏皎皎连忙点头,很是理解这些场面上的苦恼。

    云瑶却是哈哈一笑话题一转:“后来我也想明白了!既都是他底下上面的家眷妻女,我去应付什么啊!他自做他的官,难道还依仗老婆不成!”

    这话说得爽朗,苏皎皎也笑。

    云瑶道:“我索性便绝了那些,大不了落一个清高的名声,我便是清高了,又有什么不好?自己过得滋润自在些,总比劳心劳力地去迎合别人的好!”

    苏皎皎鼓掌道:“姐姐说得极是!”

    云瑶言语间便意味深远:“这女人别管嫁了多如意的郎君,还是得有自己的身份立场,我在这世间若不是云瑶,就只能是许夫人,可我能是许夫人,或一个女人也能是,我何苦为了一个人人能当的绝色,放弃做我自己呢!”

    苏皎皎正要叫好,云瑶大笑道:“云瑶死了就是死了!许夫人死了,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许夫人!”

    苏皎皎跟着大笑起来!

    “云姐姐!”苏皎皎凑过去道:“那许大哥有没有生你的气啊!”

    “他?”云瑶道,“我跟他说了,这官你能做就做,要是不能做,我们一对儿闲云野鹤,你烧陶我琢玉,吟诗弄画,还怕活不下去?故而我便闭门谢客,久而久之,那些夫人小姐们知道我的规矩,也就都不上门了。”

    这也是遗世而独立吧?苏皎皎突然心有所感,云姐姐这样也是不容于世,可是她是逍遥快活的,是她主动弃得凡俗世人,而不是像自己,无一技之长,为出身卑微被人排挤嘲笑无有归处而苦恼。

    于是苏皎皎目露艳羡之色,暗暗觉着要把自己的酱菜做得一等一的无可替代的好,让所有人,无论是哥哥的政敌还是朋友,都顿顿离不了,自己若有一天不稀罕卖了,他们捶胸顿足,一辈子遗憾到死念念不忘世间再无此美味!

    如此雄心壮志之下,苏皎皎不能免俗地想,要攒好多好多的钱,便是将来和婆家相公有了龌蹉,靠,姑奶奶有钱,和离养孩子全然不怕你!

    这般想入非非,云瑶在一侧摇着她的手:“皎皎想什么!”

    苏皎皎醒过神来,倒也不掩藏,眉梢一挑嘴角一抿就笑了:“我在想好好做酱菜赚很多很多的钱!”

    云瑶点头:“女孩子无论在哪里,是得有自己的钱,总是踏实点!”

    苏皎皎见云瑶竟是赞同,当下心悦道:“我还以为姐姐嫌弃我俗气!”

    云瑶便笑:“你当我吟诗作画雕石琢玉的,便不吃饭了吗?我跟你说的这个那个,只简简单单的花木造型撤换打理,一年不知道花多少钱!”

    二人聊得投机,相携进了书房,云瑶没有客气,让苏皎皎自行看书,她去给两个孩子授课。

    苏皎皎一个人在外间,溜溜达达先是看了一遍墙上书画,嗯,觉得漂亮,但难说出点睛精华之语来。再细观桌上书架上的绿植盆景,一个个大小不一,但是其玲珑用心精美别致,竟是让人叹为观止!

    有的纯植物,有的配以小山石,有的铺着鹅卵石,葱葱郁郁,姿态或清幽或盎然,赏心悦目。

    云姐姐这般讲究,她说的光花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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