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殊途不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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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殊途不同归-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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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屋还是那个屋。树还是那个树,但我就是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好像陌生的跟我一点没关系。

    直到身后大门吱呀一声,唯一让我有所熟悉的油纸伞再次入镜——

    “出门瞧着天青色,没想到这雨会下这么大。你身子将好未愈,还是快进去歇着。等下我烧水帮你沐浴。”

    “还是你先洗吧,夜雨最寒,可别——诶?”

    水沥沥的油纸伞被那双修长的手拧住,甩了一圈圈的涟漪尽数落在我不知该呈出什么样表情的脸上。

    “啊,抱歉——”男人微笑着眯眼向我点头:“姑娘,你……来找人的?”

    唐芷随即放开挽住他胳膊的手,目光像针刺一样从我身上缩回去。

    “阿芷?她是——”洛西风上下打量着我,眼中茫然的温和像是在看一只迷路淋雨的猫咪。

    “啊!她是……”唐芷收了惊怔。莞尔一笑:“她是我朋友,来找我……我……”

    “既是阿芷的朋友,那便快请进吧。”洛西风将纸伞挂上后墙,动作分明就同之前一般习惯流畅。

    他还是习惯用右手捏住袖口掸水渍。还是习惯把漆墨长发从外装里摘出来的时候扬到同样的高度。

    却再也不习惯看我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发笑。对我说话的时候,摇着装逼的扇子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洛西风,他不认识我了?

    我站在原地没动,尴尬的气氛在我们三人之间,仿佛横生了一季春秋。

    “啊!”唐芷一把拖住我的手:“师兄,你先歇息吧。我跟阿黛妹妹有很多话要说呢!”

    就这样,她三步两拽地把我拖进了后院对间一处隐秘的客房。

    洛西风没有追上来,就好像夫妻之间面对不用多嘴的小秘密一样,信任着把一切留给她自己。

    从这个窗口看出去,卧房亮起的那一盏恬淡灯光柔和了他的侧脸。

    他捡起床榻上的被褥,铺就悉心,枕头成双……

    “阿黛,你听我说——”唐芷走到我面前,半句话尚未吐出。我一掌挥出,却在惊怒之下收了七分力。

    可她还是被我击出一丈远,软绵绵地撞在身后的物架上,噼里啪啦。

    “阿芷!你没事吧?”

    男人的声音从隔壁传过来,口吻带着俗套的焦急。

    唐芷在墙角挣扎了一下,摒着声音回喊了一句:“没事的,师兄你先休息。”

    喊完她就吐血了,再次虚虚弱弱地跌回墙壁。

    我冷哼一声,抓着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提起来:“你装什么!我又没有用多少力气!洛西风为什么会不记得我,你到底对他做什么了!”

    “呵……”唐芷惨白着脸色。指甲轻扣我的手背:“在你眼里,洛西风可以大难不死这件事,还不如他记不记得你重要么?”

    “你少废话。”我拧住唐芷的脉门,刚刚那一掌完全削不了我羞愤异常的感性。我把她按在墙上。力度不由加上了几分——

    可是……为什么她的脉搏空得仿佛能淘出回音,为什么她受这么一点伤就会虚弱到难以站立?

    “唐芷!你——”

    她咬着血迹斑斑的唇,点头的一瞬间,泪水垂下。

    我把唐芷扶到床上。俯身捞起暖炉旁的茶壶,点火坐上灶。

    “阿黛,我的时间不多了。”唐芷掩着帕子咳嗽,眼泪溅在分明的炉火上。蕴出斑斓的光星:“可是我一点都不后悔,你与他千年之缘又怎样?我只求这一世哪怕为他而死也甘心情愿。”

    那日兮楉成魔,一招之下尽断他心脉。如果不靠这枚起死回生的狐族内丹来入药续命,神仙亦是乏术。

    “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我爹用无数杀孽换取的,苟活二十年,我早已无颜面对世事苍生。我求师伯救他,也求他满足我最后的愿望。

    阿黛,我是师兄的妻子,即便他在解开我红色盖头的那一瞬间,差点脱口而出的名字——依然是你。

    我爱他不会比你更少,可是感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所以洛景天帮了你?”

    “师伯拿我当了二十年的女儿,他用‘置幻之术’在师兄身体里构造了虚假的潜意识。我是唐芷,是他的妻子,而你——不存在。

    你放心,等到我死了,我……我就把他还给你。真的,我一定会让他恢复对你的记忆,阿黛,我只求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最后这点时间了行么?

    哪怕是假的。哪怕他对我的爱都是假的……”

    “置幻之术,”仿佛没有听到唐芷接下来的祈诉,我反反复复喃语重复:“原来不是失忆啊……只是幻术而已么?

    这世上,有幻术就有破绽。有心魔就有极端。

    如果我在他心里的位置足够深远足够强大,他是不是……就没那么容易会被控制得连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盯着唐芷的眼睛,我严肃得让她发抖:“告诉我,是不是?”

    “阿黛。也许在师兄的心里,早就把命还给你了。”唐芷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也许,你说的并没有错。你的爱让他太疲惫,他的爱也只能叫你遍体鳞伤。如果前尘旧事一笔勾销。如有缘分自然还会再相聚,难道这样不好么?”

    我说好,这样很好。

    “请你不用恢复他的记忆。你若死了,就让他守着‘爱妻’唐芷的石碑过一辈子也好。”

    我想这一刻,我也许才真正明白洛西风躺在我怀里咽下最后一口呼吸的时候,为什么脸上的表情会那么从容平静。

    也许他是真的累了,真的想要以结束生命的方式来带走他的无能为力。

    如果这么久以来,我口口声声的深恋却没能化成真正的牺牲与大爱——那么这一次。我还有什么理由去争抢这个已经是别人丈夫的男人呢?

    我为唐芷疗伤,看她睡去后便打算悄悄离开。此时天已破晓,连夜的雨终于停下,院子里水洼四伏。

    我尽量不踩出响声。却还是像抓包一样被那一袭白衣的鬼魅身影补了去路!

    “阿黛姑娘,这么早要出门?”

    我只知道洛西风的晨起习惯雷打不动,先洗漱后练功,太阳不出之前是不大会出门的。

    早饭都是我来烧。偶尔回去红鸾桥下面的包子店买。

    “我……”我摒了摒呼吸:“昨晚贸然造访,打扰你们了。唐家姐姐难得见我,聊得晚了。让她再睡一会儿吧。”

    “呵,你家姐姐最是贪睡。每每早上要我备好了红鸾桥下的豆沙包,闻着香味都不起来呢。”洛西风笑道:“诶?你初来这里吧,要不要一起去尝尝?这家店的——”

    原来他这么早起床是为了给唐芷买早饭啊。

    我笑笑说,不用了。我还有事要赶路。

    “那我送你到城门吧。阿芷从小体弱,没有什么朋友。难得见她有人来看望,这番若是给怠慢了,她定要与我恼起来的。”

    我没再多说什么。与洛西风侧身保持着半人的距离,一路踩着勤劳小商贩们布摊的吆喝声,往城门口去了。

    “阿黛姑娘,你祖籍何处?”

    我说我祖籍崀山县,几年前闹了饥荒,家里什么人都不剩了,只有个邻家要好的姐妹名叫奈何。我有心去投奔——

    这番话,是我在三年多前第一次见到洛西风的时候。一字一句对他说的。

    “一个姑娘家背井离乡实在难为,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阿芷。”

    我说谢谢,我一个人照顾自己很习惯。这次贸然造访也不是为了寻求帮助的。而是听说……我吐出早已编排好的说辞:“听说唐家出了事,担心她而已。她的身体从小就很不好,你要……多照顾她,多陪伴她。”

    “放心,我既娶她为妻,自是一心待她。阿黛姑娘,前面就是城门了——”洛西风伸手一指,脚步却在经过包子铺的时候便不再往前多移动了。这是还惦记着他妻子的早饭,一刻不想让她多等吧。

    “哦,不用送了,你快回去吧。”

    我的心疼得炸裂,嘴上却违和出最懂事的笑容。

    “那,哦对了,我还没有请问姑娘的尊姓,实在冒犯了。”

    “我姓洛,名叫梅妆。阿黛只是儿时乳名。”

    “梅妆?”洛西风眉目一转:“可是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的那个‘梅妆’?”

    我点头。

    “说起来真是巧,我记得小时候有块护身宝玉,上面就刻了这几行字。”

    我说是么?那么,那块玉现在还在么?

    胸口瞬间冰凉,早已融入我血脉的玉佩经好像在一瞬间抽走了所有的体温。

    我按住胸口,就好像是个偷了人家东西的小孩子。但是心不慌,也不虚。

    洛西风顿了一下,漂亮的眼睛微微向旁边转,我知道他这是在回忆。

    “啊,抱歉,我想不起来了。可能是什么时候弄丢了吧。”

    我死死咬住唇,呛出口的悲伤无足轻重:“那么重要的护身符本该送给最重要的人,你可真大意。”

    “也对,大概是给阿芷收起来了,我忘记了。只不过,令尊能为姑娘你取下这么美丽的名字——”

    “不必赞美,你不需要记住我的名字。”我打断他的话:“也……不需要再见到我。”

    转身踩着连夜的积水,我逃出了红鸾镇。

075 战斗() 
我一路往西,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了卢林谷。可是既没有找到轩辕野的部队也没有看见黎照将军的军营。

    我想,是不是洛西风的失忆深深传染了我,让我记错了方向记错的地点。

    寒夜的山谷冷皱皱的,我有点累,找到一棵相对有安全感的树靠着休息。

    我不想再去想有关洛西风的一切,印象中,他爹好像有把很锋利的匕首,就是上回给奈何剖腹产的那个——轻吹一刃,深不见血。

    要是我能借来用一用,把心里的人剜出来,扔出去,再不留痕地关上就好了。恩,奈何的肚子上就一点疤痕都没有……

    我想奈何了,想她对我说过的,人百年一世,妖千年一世,但一世就是一世。长短本就没有区别。

    洛西风就这么轻易地选择忘了我,他又可还记得,当初我要他喂我忘尘草的那一刻,又是怎样的心情?

    我突然觉得很冷,那种自心脾之间骤然窜出的一股寒意纠缠着内腑的钝痛,一下一下就像被人用脚狠狠踩踏。

    一股恐惧的至寒沿着我麻痹的手臂一直传导入我掌心。

    我盯眼直视,纹理晕染的淡红契记貌似又加深了几许!

    我用另一只手奋力地搓,微微发烫。

    我自嘲地冷笑,是福是祸皆躲不过,事到如今我连失去洛西风都不怕了,还怕死么?

    圆月即将当空,我站在冷飕飕的山谷中,越发觉得事态不对。

    轩辕野不可能到现在还不来,难道是出事了?

    站起身,我决定先去临安城看看情况。可是头重脚轻的无力感沿着四肢垂下来,我一个跄踉撑在树干上,喘息了好半天才站稳。

    至于么,不过是伤了点心而已,我为我自己的脆弱感到深深的鄙视。

    “你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听得身后有言语,略带熟悉的口吻攒动我惊悚的鼓膜。

    上一次听到这刺耳的声音是在三个月前,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洛西风的冥丧之曲。我永远也忘不了。

    “是你?”

    白发缭绕在山谷劲冷的寒风中,黑袍加身,魅影一般幽深。

    我觉得兮楉开起来比之前更美了,像是一种被吸干了灵魂后在用玉琢精雕出来的完美躯壳。

    他的眼睛红如琥珀,唇色染血欲滴。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我单手撑着树,意欲防备。

    “卢林谷,魔祭坛。月圆之后,我就能冲破七重天。怎么?难道你不是独自来找我报仇的?”

    我倒退两步,蜷掌成风。

    “轩辕野哪去了!你把他怎么了!”

    “轩辕野?”兮楉转瞬扯出一丝疑惑,旋即又不屑冷笑:“就那个新太子啊。我就说么,你怎么会不带一点帮手就敢前来?

    呵,能被他那个无德无能的长兄算计到断子绝孙的,能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我笑道:“那你呢?还不是一样被那个没用的人算计到一无所有?”

    我本不想激怒他,但是套用洛西风的话说,人有的时候就是嘴贱成瘾。

    没想到兮楉并没有发恼出手,反而是饶有兴味地凑上前来,撩起我染黑的长发:“啧啧,里面还有点白色呢。小鲤鱼,为了一个凡夫俗子,值得么?”

    “你别碰我!我没出息又怎样,我为失去的爱人一夜白头又怎样?我就是个弱不禁风的鲤鱼精,但我至始至终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想要,什么时候放弃。而你呢?”我并没有被侵犯的不适感,主要可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看着实在是太美艳了:“兮楉,狐嫂告诉过我,你的白发象征着灵狐一族最高贵的血统。无论你身在何处,这都是不可玷染的标志,可如今你堕入魔道,就算再回青丘之国,你的族人还会爱戴你么?还会拥护你么!”

    “哪有怎样!”兮楉捏住我的脖颈,血红的双眼瞪入心髓:“死鲤鱼,你给我听着,苍天弃吾吾宁成魔,等我回到青丘之国,一样顺昌逆亡!

    我会建立属于我的国度,属于我的臣民。总有一天,我会血洗人间,让着种低级下贱又狡猾残忍的种族从此永世不见!”

    “就凭你?”说话间,低沉的嗓音自空宇翩下。

    重剑紫衣,道骨仙风。竟是——洛景天?!

    “是你?”兮楉放开利爪,我咳嗽连连。

    “区区狐妖,竟敢口出妄言。六界之内生息维系,岂是你说平灭得了的!”

    “洛老头,你还活着啊。”兮楉冷笑道:“我还以为要救你那没用的儿子,你怎么也得送上自己大半条命去呢。”

    “托你的福,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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