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法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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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法相-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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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秋娘闻言叹了口气,她伸出手,扶着邢羽的肩膀,轻轻摸着他的头。邢羽忽然安静下来,他心里的慌乱也在杜秋娘的安抚下渐渐消去。

    “你还只是个孩子啊。”

    邢羽勉强一笑,“齐王妃殿下却是没有把我看成是个孩子。”

    “不过才十五岁,绿珠儿都比你大上半岁。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可是会被别人利用的。”杜秋娘幽幽一叹,脸上的皱纹忽然深了起来,看上去忽然老迈了许多岁。她脸上带着一丝缅怀,神色有些恍惚的望着高天。

    “昨天叶大人也是这么说的。”

    “是么?”

    “她说皇帝会利用我。”

    “或许吧。不过,邢公子,你最好还是多相信自己一些,别人心里怎么想,你终究无法得知。自己怎么想,才是最重要的。这一路上还有很远,或许你会遇上危险,还是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为好。”杜秋娘说。

    “谢谢杜姨教导,我会多考虑自己的想法的。”邢羽轻轻点头。

    “邢公子觉得叶音符他们是叛逆分子么?”杜秋娘忽然问道。

    “对皇帝来说,是的吧。”邢羽犹豫了一下。

    “那对公子来说呢?”

    “或许,只是我父亲的故人吧。也算是我的长辈吧。我甚至曾听过父亲提起过叶音符大人。”邢羽叹了一声。

    “这就是公子为何放任叶大人他们离开的原因么?”杜秋娘问道。

    邢羽摇了摇头,杜秋娘讶然一笑。

    “我只觉得,他们不该就这么被徐松抓住。这些年来,叶大人居住在这里,也从未有传言说她害过别人。独孤裕的死亡,大抵也是白云观的道士所为。叶大人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啊。”邢羽叹了口气,“大家都是凡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力。圣人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是我被诬陷的话,我也会争辩的。但叶大人却只想着自己留下来,免得你们因此被追究罪责。而且,父亲说过,梨园的那些人,都是他很喜欢的。”

    杜秋娘愣了愣,旋即一笑,“是啊。公子说的没错。可是有时候,立场错了,不管做没做错事,都是有罪的啊。”

    邢羽摇了摇头。

    “姨。”绿珠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邢羽退后一步,也不再争辩,而是侧身看去。杜秋娘放下手,也是看向绿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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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别离() 
绿珠站在门廊下阴影里,脸上带着一丝喜意。她走出门廊,来到院子里,身上穿着一袭橘黄色的长裙。长裙裙摆上缀着翠色的玉珠以及透明的玛瑙,金线束起腰肢,胸前用红线简笔绘制了一朵牡丹。

    “你从哪里翻出来的?”杜秋娘面上似有怒意,小步跑了上去。

    “从你房间的箱子里。我衣服洗了,就找了一件你以前的衣服。不过,好像有点大。”绿珠转了个身,裙摆上的玉珠以及玛瑙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裙摆如火,火中仿佛有遗世的帝王凝目远望。

    “要活下去啊。”那声呼唤隐约响起在了杜秋娘的耳畔,那个年轻的帝王曾经揽着她的腰肢,低声给她念着自己写的诗词。

    “等你再大一些,穿着就合身了。”杜秋娘点了点头,脸上的怒意也是消失不见。

    “邢公子,好看么?”绿珠期待的看向邢羽。

    “好看。”邢羽点了点头,心里一笑。

    但他说出口后,绿珠却是皱起眉来,不开心的撅起嘴来。

    她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邢红梅走出门廊,跑到绿珠身后,伸出手,“姐姐,你输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给你就是了。”绿珠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白了邢羽一眼,将自己发上的锦鲤发卡取了下来,放在邢红梅手里。

    邢红梅兴高采烈的跳了起来,向着邢羽挥了挥手,转身跑回了楼里。

    “不要乱跑。”邢羽看着她消失在门廊后的背影,大声说道。

    “知道了。”邢红梅摆了摆手,跑上了楼。

    “邢公子,日后你会发现,你之所以迷茫,其实只是因为你没有找到一个支持你做一切事情的人。”杜秋娘笑了笑,拖着绿珠走入楼中。

    绿珠挣扎着望向邢羽,眼中流露出一丝祈求。

    邢羽摇头一笑,跑上前去,拉住了杜秋娘,“杜姨,让她穿着就好了,挺好看的。”

    杜秋娘闻言停下身来,挑眉一笑,“公子当真觉得好看?”

    “当真。”

    杜秋娘转过身来,看着邢羽,“公子,叶大人离开之前可曾让你帮衬我们?”

    邢羽点了点头。

    “公子可愿意帮助我们?”

    “尽力而为。”

    杜秋娘忽然松开绿珠,席地跪了下去,“请公子答应我一件事。”

    邢羽见状忽然有些慌乱,他急忙伸出手去拉杜秋娘,绿珠也是脸上茫然不知所措。

    “杜姨,你这是做什么?我会尽我全力的,您尽管开口。何必如此。”邢羽脸上茫然。

    “公子,红袖招已经不安全了。绿珠儿不能继续呆在这里,她是王世充的女儿。徐松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奴婢请求公子,带她离开这里。您不是要去天山书院么?那就带她一块去吧。”杜秋娘脸上两行清泪,重重的叩了下去。

    邢羽伸手拦了下来,面上犹豫不停。

    杜秋娘抬头看着邢羽,苦笑着问道,“公子莫不是有什么难处?”

    邢羽摇了摇头,“我原本以为徐大人不会再谋害你们的。”

    “邢公子多想了,徐松出卖了梨园的同僚,多年以来一直凭借残害后秦遗老升迁。如果他得知了绿珠儿的身份,他一定不会放过绿珠的。求公子成全,带绿珠儿离开这里吧。”

    “姨,我不走,我不会离开你的。”绿珠挣开杜秋娘的手臂,缓缓向后退去,摇了摇头,“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她跑上楼去,重重关上门,声音之大,哪怕在楼上都能听见。一枚玉珠从楼梯上滚落下来,停在邢羽身前。

    “公子。”杜秋娘作势再拜。

    邢羽急忙扶住杜秋娘,重重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谢公子,公子大恩大德,奴婢只有来世再报。”杜秋娘不顾邢羽阻拦,还是叩了下去。

    邢羽低叹一声,弯腰捡起那枚玉珠,快步跑上楼去。

    杜秋娘看着邢羽离去的背影,忽然开心的笑了起来。

    次日清晨。

    绿珠脸带泪痕,和杜秋娘抱在一起低声说着女人家的话语。一旁的苏小小见此无奈一笑,“邢公子,时间还早,不必急的。”

    邢羽站在马车旁,面上感慨,微微点头。邢红梅则是毫无离别前的伤感,正一一从红袖招的姐姐们手中接过送给自己的零嘴。

    过了许久,绿珠从杜秋娘怀中走出,但还是抽搭着鼻子。杜秋娘用手帕为她细细擦去泪痕,勉强一笑,“莫要再让邢公子见笑了,你走吧。路上不要给邢公子添麻烦,不要使性子。”

    “嗯,我知道。姨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绿珠抹了抹眼角,颤声说道。

    “嗯。”杜秋娘点了点头。

    苏小小走上前来,将一个荷包塞入绿珠手中,轻轻抱了抱她,“路上注意安全,姐姐没留下多少金铢,这点金铢你就拿着路上买点吃的吧。”

    “嗯。谢谢小小姐,小小姐早些寻个好人家嫁了吧,不是好多公子都是有意为你赎身么。”绿珠抱着苏小小,泪水忽然又流了出来。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苏小小无奈摇了摇头,索性直接用袖子将她眼泪擦干。

    绿珠眼角通红,宛如兔子一般,惹得苏小小不由笑了出来。苏小小替绿珠擦干眼泪,牵着她来到邢羽面前,“那些公子再好,又怎么好的过咱们邢公子。邢公子,我们家珠儿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照顾好她。”

    绿珠忽然一愣,旋即脸上变得通红。邢羽苦笑着摇了摇头,“小小姐,你就别打趣我了。”

    苏小小轻轻在绿珠腰间捏了一把,旋即将绿珠向前一推,“哪里,公子能够在楼下守一整夜,其他家的公子哪里有人会做。”

    女人们闻言都是一笑,绿珠脸上却是红的滴血,低着头不敢说话,最后索性从邢羽身边跑过,登上了马车。

    “好了,你们也该上路了。”杜秋娘走上前来,拉住了苏小小,“邢公子,一切小心。您没有必要为皇帝做那些事的,那些罪业不该由您来承担。”

    邢羽微微点头,转身登上马车。

    马车起步,邢红梅透过小窗不舍的看着红袖招的诸人,她们最终都消失在了清晨的大雾之中,于是邢羽也便没有看到徐松策马带着官兵来此意图捉拿绿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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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黄巢(上)() 
九月三十,立冬,齐州,济南府。

    细雪飘洒,落在城外的马道上,道旁的杨树上还残留着几枚枯黄的老叶,在风中瑟瑟发抖。披着大氅的将军缓缓驱马前行,眺望着渺无人烟的四野。他在寒风中举着白铁的酒壶,时而仰首饮下一口,苍青的面庞宛如生铁铸就,在身后亲卫的眼中宛如武神。

    将军驱动座下青骊,时而往左,时而往右,漫无目的的走着。他像是在寻找往日的回忆,渐渐驶离了马道,朝着远处高低不平的山群走去。

    身后的亲卫一刻不停的驱马,以求能够跟上将军的步伐。风越来越大,雪花也渐渐变得浓密。将军似乎感到了身后亲卫眼中的焦急,停在了山脚的一座破旧土地庙前。

    土地庙狭窄低矮,勉强能够容纳两三个人站立。庙边立着一棵不只有多少年岁的大柳树,大柳树枝干遒劲,树下堆积着一地早已腐烂的不成样子的落叶。

    齐州隶属河南道,位于古代齐国境内,境内虽然山岭交错,但除了五岳之尊泰山之外,尽是些低矮的山陵。

    将军身前的这座小山就是其中一座不知名的山陵,山下的土地庙不知在风雨中矗立了多久,青黛瓦片的边缘都早已经变得参差不齐。

    “时间过得真快啊。皓儿,当年我和你父亲离家参军的时候,就是在这座土地庙前拜别的你祖父和祖母。”将军感叹一声,蓦然翻身下马,掠入土地庙中。身后的亲卫微微一愣,急忙下马跟了上去。将军的青骊独自走到大柳树下,打了个喷嚏。亲卫的白马则是站在原地,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土地庙中摆放着的雕塑上漆料掉落,露出后面发黄的泥土,将军走到雕塑一旁,蹲下身去看着身前木台上的刻字。

    木台上刻字极多,尽是些求姻缘的刻字,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求官求金榜题名者的留字,接近地面的地方,刻着两列以刀作笔刻下的小字。

    “永庆九年春,黄巢与兄黄毅离家留字纪念。”

    “至今算来,已有三十多年。”将军摇头一笑,伸手拂去字上的灰尘,起身走到香炉前方,拿起了三根大香,点起插在香灰之中。

    将军负手而立,远望南方云天之中那座隐约的高山,忽而摇头一笑,“算来我黄氏一门,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个济南府,当年又何必离家远赴汴州参军呢?”

    亲卫却是笑了,“叔叔,当年我们不过是一户家有田地几十亩的士绅,见到县官不仅得磕头下跪,还得准备酒宴。如今叔叔却是成了齐州刺史兼济南府知府。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再见了县官,下跪磕头准备酒宴的可就不是我们了。”

    将军顿时失笑,点了点头,“黄皓啊,有时我真的想不懂你到底是不是你父亲的儿子,你父亲的端正持重到你这怎么就没剩下一点。”

    亲卫闻言一愣,旋即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都是叔叔的错。叔叔教导我的时间长,父亲教导我的时间短,所以父亲的端正持重我才没有学来一点。”

    “端正持重没有学来,指责我的脾气却是学来不少。”

    “叔叔向来都是教导我要究根逐源。”黄皓摊了摊手,面上颇是委屈。

    将军摇了摇头,拿起白铁酒壶饮了一口,“皇帝的使者就快到齐州了。你猜他是为何而来?”

    “考察姚翎潜藏的山洞?或是给叔叔送来陛下的封赏?”

    将军摇了摇头,“我觉得都不是。姚翎虽然潜逃已久,但是从未谋划过什么叛乱,这次若不是他带人袭击了邱道长,也不会被我们抓住。至于陛下的封赏,怕是要等到年关考核的时候一并送来。”

    “那是为何而来?莫不是陛下要上泰山封禅?故而派人来让叔叔早做准备?”黄皓听着黄巢说完之后好奇的问道。

    他虽然是黄巢的亲卫,但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心性好动,被黄巢一般引诱之下便是按捺不住性子。

    一向自诩算无遗策的黄巢闻言却是一愣,他伸手用力的拍了拍侄子的肩膀,笑着说道,“黄皓啊黄皓,你现在倒是比以前聪明了不少。”

    黄皓闻言一愣,揉了揉生疼的肩膀,“叔叔何出此言?”

    他虽然不喜读书,自小便随着黄巢在演武场上练习刀剑,但也不算愚笨,之前黄巢围剿姚翎手下的战斗还是他亲自指挥的,至于黄巢,则是根本没有参战。

    黄巢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微微眯眼,沉默许久,“陛下倒真有可能是要封禅。”

    见到黄皓不解的样子,黄巢不由一笑,旋即解释道,“陛下宣化年间一统中原,这是三年来又是接连平定了各地的叛乱,使得大魏铁桶一片。大魏四代帝王,除了他,你说还有谁更有资格上泰山封禅?”

    “高宗?”

    黄皓的回答顿时让黄巢面上一愣,“皓儿,你不是在打趣我吧?”

    黄皓摇了摇头。

    黄巢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高宗皇帝在位时连灭数国,功绩的确不低。但是你知道登泰山封禅的要求吗?”

    黄皓闻言一愣,“要求?皇帝最大,难道不是想登泰山封禅就封禅么?还有人敢阻拦么?”

    黄巢无奈叹了口气,“黄皓啊,皇帝封禅是要认可的。一要天下一统,二要国泰民安,天下太平。能做到其中一点的皇帝,便是有了登泰山封禅的资格。但是有了资格不代表一定可以封禅。太平皇帝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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