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早有预谋!”县尊点点头,眉头一拧,厉声道:“这是什么意思?要造反吗?”
“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留县尊,听另一段故事,与您也相关的故事。”王源沉声对在场所有遏云宗弟子道:“如果说,刚刚我跟大家讲的,是我与大师兄的私事,那么,接下来要说的,事关在场的每一位,事关遏云宗百年来的兴衰!”
众人无不惊讶。
他不过是想给他大哥平反――这来龙去脉不是已经说清了吗?
王源这会儿一直背对着大师兄,浑然没注意,大师兄突然露出一只血爪,朝着他的后心狠狠掏去!
第98章 欲济无舟楫(第二更,书友打赏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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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不知何时一只手变成血淋淋的巨爪,很快就要插进王源的后背,黎雍就在旁边,可没想到大师兄出手这么快,想提醒都来不及!
“啪!”
一声脆响!
王源竟然像是脑后长了眼,小盘龙剑向后抽出,直接将大师兄抽翻在地,站不起来!
他这一手令全场雅雀无声,连县尊也吃了一惊!
王源头回也不回,脸上镇定自若,小盘龙剑在手中灵活地耍着花:“看到没?大师兄急了。所以,这应该算是挺重要的事,大家用心听,不坏。”
“整件事情,要从七十多年前说起。”王源目光悠远道。
“有一年夏天,在距离县衙五十里的黑虎山中,有猎户反映有猛虎作祟,死伤不少人。当时的县尊听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便让县丞领了一队人马,进山捕虎。”
“当时的县丞是谁呢?”王源朝着人群中一指,众人看去,是断了手筋、后来才到的魏崇民:“就是魏崇民师弟的曾祖,魏远图老先生。其实,魏老先生还有一个身份,他与我们是同门――所以后来魏师弟也会来拜师,算是家族传承。论辈分,师尊他老人家还要叫魏远图前辈一声‘师兄’。”
“那时候遏云宗正是昌盛之时,魏前辈又有一身好本事,区区一只大虫,他是不放在心上的。但进了黑虎山,才发现情报有误――那不是普通的老虎,分明已经成了气候,是一只虎精!――当然,只要不是朝廷造籍在册的,都不能说是‘圣族’,只能说是‘邪妖’,打死不犯法。魏前辈带着手下人与其大战,却被杀得大败,折损了数人,队伍也被杀散――魏前辈仓皇而逃,在深山里迷了路,绕了几天没走出去”
“你放屁!”魏崇民虽然身体残了,却容不得对方说一句先祖不好的地方。
王源没理会他,继续道:“也不知怎么的那么巧,魏前辈误打误撞,竟跑到那虎精的老巢里去了――刚好,虎精不在。在它的老巢里,你们猜魏前辈发现了啥?”
“一把剑!在这里,我要解释一句。那些畜生啊,小动物啊要是想修炼成‘圣’,除了跟人一样,冶魂锻魄外,还会用自己的身上的部位,炼成一把兵器――如此,使用得最是趁手。这虎精呢,也是这样,它咬断自己的尾巴,炼成了一把剑。魏前辈和他的手下,吃了这把剑不少的亏。见那虎精不在,喜不自胜,因祸得福,就把它的剑给偷走了”
“胡说八道!荒谬绝伦!”魏崇民见王源对自己先祖出言不逊,还泼脏水,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源看着他,眨了眨眼:“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曾祖自己说的。”
“当时,遏云宗宗门兴盛,门下弟子数百,在姓张的人那里打造刀剑,在姓李的人那里做鞘。所谓‘张刀李鞘’是也。魏县丞从山里回来,捡了一条命不说,还捡了一把剑――当然他自己不是这么对外人说的。按他的说法,他在山中看到猛虎伤人,他发箭去射,虎跑了,留了一把剑,那剑就是神人赐予的。这是他‘猛虎县丞’名号的来历,一时间,传得远近闻名。”
“这剑威力惊人,不过就是没有鞘。老虎自己当然是用不到鞘的。没有鞘,就找人做一个吧,魏县丞在遏云宗的时候就跟‘张刀李鞘’的李鞘相熟,自然就去找他。可李鞘是老手,一看,就知道这把剑不是凡品,甚至根本不是铁造的,一直追问,魏县丞见瞒不过,就把实情告诉人家了。”王源瞥了一眼魏崇民:“这是老‘李鞘’,他儿子小‘李鞘’现在还活着,七十多岁,就是大师兄让他给我做鞘的那位,听他爹说过。我让王力去专门问清了这事。你不信,大可以也去问。要不然,你以为你家传的那把剑,为什么叫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虎尾’?”
魏崇民被堵得一滞。
王源不理会他,继续道:“那只虎精呢?当时与魏县丞一众激战,也是受了重伤的,加上自己辛苦练出来的‘虎尾剑’被人偷走了,只得远遁。过了几年,突破三魂,身登六甲,跑回来寻仇来了――此时魏县丞已经不是它的对手,死了。不过那把剑却早被魏县丞藏起来了,虎精没找到。怒极之下,魏家全家被它吃得干净。魏师弟的祖父当时随母归宁,这才躲过一劫。之后隐姓埋名,也不敢将此剑拿出来,免得引来杀身之祸。”
“魏县丞是我遏云宗的人,他被灭门,宗门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当时,我们的师祖,就派了宗门一众内院弟子,去剿灭虎精。领头的人,就是――”王源目光如炬,众人循着他看的方向看去――“就是当时青年一代的佼佼者,被当做未来宗主培养的,师尊!”
众人惊诧万分!因为从来没有听师尊说过此事!
怎么,这些事情,还牵扯到了师尊他老人家吗?
师尊手握住了椅子的扶手。
“诸位师兄弟都知道,师尊喜读国史通鉴,喜楚王世家,还常与我们讲上面篱庐皇帝的事迹――篱庐皇帝在山路上遇到一个猎人少年,少年侮辱他,但篱庐皇帝不但没怪罪他,还把自己的剑扔到悬崖下去了――这个故事有什么含义呢?还是说,寄托着师尊怎样的情怀与希望呢?”王源看着众人,没有人给他答案。
“另一方便,师尊所居的草庐,里面的字画、题诗就更奇怪的。都是表达着同一种意思。‘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王源念着,方殊惊讶地看着他,王源今日与平常大不相同,已经叫他惊掉下巴,那天他与王源一起去的师尊草庐,都看到过师尊墙上的字画。王源,竟然也识得字?
“本想渡河,却缺少舟和桨;在房间里端然而居却碌碌无为,感到羞耻愧对先圣――师尊重振了宗门,门下弟子数百,人才辈出,堪称中兴,他作为一宗之主,五县仰慕,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又觉得羞愧什么?他想要‘舟’和‘桨’,又是想来做什么?嗯?――还有师尊他做不到的什么事吗?”
王源大声询问着,师尊此时身体却忍不住有些发抖起来。
第99章 一奔三十载()
“如此种种,我推断,师尊年少时,必然遇到一个极大的变故,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甚至他也做错了事,让他一直到现在都觉得羞愧与内疚!”王源断然道。
师尊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个少年。
王源看到师尊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
言由心生。
师尊这样的人,说的话,屋里挂的字画,绝不仅仅只是为了附庸风雅。
“说回师尊‘剿虎’的事吧。那时候师尊少年得志,被当做接班人培养,这种大事,做成了,自然会成为以后他为一宗之主重要的资本,所以他其实也是主动请缨去的。本来想,一只邪妖而已,不成气候,不过欺负一下魏县丞家的老弱,这一众宗门好手前去,还不是手到擒来?没费多大功夫,他们就找到了妖穴,找到了灭魏家满门的虎精――”
“从师尊的那些‘励志’诗文来看,结果是很明显的。众人被杀得大败,甚至除师尊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死了――这些人可与魏县丞带的那些衙役不同,都是遏云宗鼎盛时期的绝顶高手,师尊甚至比起他们来都有所不如――被选为接班人的原因,是因为师尊更年轻,而且更聪明,年纪轻轻就能自己创立新的招式。但为什么那么多比师尊还要厉害的好手都死掉了,师尊却没死呢?”
“逃是逃不掉的。别人也没逃掉。师尊活下来的原因,是因为他叛变了”
“他,向邪妖磕头求饶了。”
不啻于一声炸雷在人群中响彻!
怎么可能!
武功盖世,正气凌云的师尊,怎么可能向妖邪投降!
师尊的身体却剧烈地颤抖起来。
“师尊自然不想死,这次剿虎不成,自然是因为他们大意了。”
“可虎精之强,远超过他的想象。”
“他还年轻,不想死。活人的血与肉,尤其是锻魄之人的血与肉,对妖是大有裨益的。虎精要吃师尊,吞食他的血肉来锻魄。师尊跪下来,苦苦向他磕头,求他饶他一命。虎精却说,你这么一个大活宝,我不吃实在是太可惜了,放了你,我去哪里再找?――饶你不死也可以,除非你给我找个比你更强的活人来吃”
“比师尊还强?这样的人到哪里找?当然是有的,这人就是师尊的师傅,遏云宗当时的宗主,一百零九岁的师祖‘笔杖叟’!”
“虎精的意思,就是要师尊帮助他,吃师祖。师尊当时几乎被对方的强大吓破了胆子,只能同意了,暂时保住了一条命。可对自己的师傅下手,他又下不去。如果师祖当时还年轻,那合众人之力,未必不能与虎精一搏,但毕竟师祖已垂暮。师尊担心不是他的对手。”
“他回到宗门后,回禀师祖,邪妖已经剿灭,但是师兄弟们都伤重而亡。他心情沉重,想出去散散心。师祖也很受打击,没怎么怀疑,就同意了,自己则开始闭关修养。师尊当时并没有真想为虎作伥,他是想为师兄弟们报仇的,也没有真的一走了之,反而来到遏云峰深渊下面的寒谭――”
“在遏云宗,一直有一个传说。遏云峰下有一千年前篱庐皇帝投下的神剑。――师祖也是这个说法。师尊便想着,能找到此剑,铲除邪妖,替师兄弟们报仇!”
“在寒谭里,师尊不眠不休十天十夜,摸遍了寒谭每一个角落,扒开了每一道岩缝――可是,都没有找到剑的影子。”
“由是绝望,师尊决定就在寒谭中一死了之――并在寒谭下的石壁间刻下了这一段缘由。”
“以上这些,都是我跳下深渊时,亲眼看到师尊当时的刻字上写的。”王源长叹道,唏嘘不已。
没人知道,王源还有这么一段经历。
而师尊,也在数十年前,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在千寻之下的寒谭中搜寻一把剑的影子。
“不管怎么说,师尊虽然写了‘遗书’,但没死。原因是什么,说不清。”
“也许,是因为他怕死。也许,是那虎精太过神通广大,在他准备寻死前,找到了他――总之,师尊无可奈何了,只能带着虎精偷偷回到了宗门。替师祖闭关看守的师弟见是他,自然就放他进去了。师祖见他去而复返,当然很高兴――还没等他询问缘由,那虎精就从师尊背后窜出来,咬断了师祖的脖子,当着师尊的面,将一百多岁的师祖生吃了,一根根嚼断了他的骨头”王源语气低沉地说道。
八十多岁的师尊到这时,也忍不住眼红了。
“那虎精还挺讲信用,对师尊说:你滚吧!滚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这次放过你,可下一次,你就没这种运气了!”
“师尊如蒙大赦,当即狂奔而出,远遁江湖。――师祖呢,因为没有留下任何的尸首,被留下的弟子误以为他已经‘尸解成仙’了,完全没想到他是被宗门的叛徒,带着虎精来给吃了!师祖已死,师尊远遁,其他宗门的好手也被虎精吃了不少,遏云宗自然不可避免,就此衰败。在其后的三十年间,山门倾塌,残垣断壁,遏云宗几乎在在世间消失了。”
“师尊因为害怕虎精追杀,日奔夜逃。不知奔逃了多少个日夜,也许几年都过去,一直到确定了虎精不可能找得到了,才停下来。这一消失,就是三十年。师尊从来没有说过,这三十年中,他究竟去了哪里――我想,不仅是诸位,那只虎精,也不知道师尊究竟去了哪里吧?”
王源这一发问,几乎所有人都被勾出了好奇心!
师尊之所以有今日的武学造诣,其实是在他这三十年奔逃生涯中得来的!
那么,他究竟去了哪里?
县尊也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
王源没有答,却对方殊道:“方殊,你可还记得,师尊草庐中的字画,在‘欲济无舟楫’旁边一联,是什么?”
第100章 故国知何方?()
方殊一愣,这都过去好几天了,师尊墙上字画那么多,无论是他还是王源,都不过随意扫了几眼,随便一副,他怎么记得住?只能尽力地去回想,师尊的句子,某些的是名句,某些句子却是闻所未闻的。
半晌,方殊拧着眉头,回忆着依稀印象道:“那旁边的一联,好像是――‘自叹迷津依阙下’,岂胜――岂胜――”
这下一句,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自叹迷津依阙下,岂胜抛世卧溪边。”王源冲他点点头,帮他补齐道。
众人不解――
这诗句中,藏有什么玄机吗?
从字面上看,也是和“欲济无舟楫”相似的无奈颓废的意思。
“诗全名,寄香岩山睿上人,作者朴仁范。诗不过是平常之句,意思也和师尊草庐中其他那些发牢骚的诗句别无二致。问题的所在,是这首诗的作者,是一个新罗人。这首诗,是一首新罗诗!”
王源此言一出,师尊半闭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看他的目光完全变成不可思议!
“据此,我认为,师尊消失的那十年,去的地方是新罗!”
王源对自己的结论非常自信,可其他师兄弟却都面面相觑,相互询问:
“新罗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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