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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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言春-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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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近几日闹得不大不小的那桩事总算是告一段落,江姨娘高兴实属正常,便没有一个人多想。

    那游廊之下的花枝是前日里刚刚换下的,可博陵的冬日到底难熬,这些娇贵的花儿更是受不住,不过两日,便枯败了许多。

    江氏自抄手游廊转了个弯儿,走到一旁的石子路,又绕了几步,才来到花前,掐了一朵残枝。

    “荣儿,你过来闻闻,还带着一丝香气呢”

    后边跟着的人毫不见怪,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江姨娘到底是读书人,时而伤春悲秋、时而又说些诗文杂论,她们早都习惯了。

    只有那被叫了名字的端庄丫鬟小碎步走了上去,依着姨娘的意思嗅了嗅,却并未嗅到一丝香气。

    瞧了瞧姨娘脸上的忧郁笑容,并不敢搭话,然而下一秒姨娘的声音便在她耳边响起,清澈悦耳,“荣儿,那香兰解决好了么?”

    丫鬟心头一颤,当即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低声肃语,“已经被大小姐处理干净了。”

    “没有让她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话?”江氏微敛眉眼,愈发显得清丽娇柔、楚楚动人。

    那个“她”自然指的是大小姐慕芩雪,丫鬟心领神会。

    她更加谨慎回答,“奴婢叫人盯紧了她的,绝对没有透露半点不该说的话。况且这香兰一家子都握在您手里,她绝不敢背叛您的。”

    这一番对话实在匪夷所思,那窃走江氏玉镯的香兰竟然与江氏有关,而且似乎关系匪浅。

    她这一番绕来绕去,最终镯子又绕回了自己手里,实在令人琢磨不透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听了荣儿的话,江氏轻声“嗯”了一声,静静地往前走了几步,碾着手中的枯败花枝,像丢弃垃圾一般将花枝丢在了脚边,一步踏过,碾碎成泥。

    忽然江氏微微一顿,清声问:“荣儿你是不是也是因为一家子在我手里,所以才不敢背叛我呢?”

    那丫鬟脸色霎时惨白,心中战战兢兢,“不是不是这样的。荣儿忠于主子绝无二心,奴婢绝不会像香兰一般对主子生出异心的奴婢”

    “荣儿,怎么怕成这样呢?”江姨娘轻轻拂过她惨白的脸,爱怜地说,“你不要害怕,即便你有朝一日背叛了我,我也不会生气的。”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忠心耿耿,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与另一个人结仇,人们之所以会有姻缘或者仇怨,都是因为利益啊小姐会爱上俊美公子而不是乞丐,是因为利益;商户会与另一个商户结仇而不会与一个渔夫结仇,也是因为利益。”江氏眼眸带笑,仿佛看破了红尘万种,“你若是不怨恨我,我反而会觉得害怕啊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你无法去威胁她利诱她,因为她心如磐石,这才是最可怕的。”

    江氏唇畔露出隐秘而满足的笑容,仿佛看见了自己前程美好的未来,“至于慕芩雪与慕言春在我看来,处处都是破绽。”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慕言春从不认为自己是完美无缺之人,也从未想过要成为那样的人,她极为清楚自己的缺陷与短处,所以才会更加谨慎小心,为自己今后的道路做打算。

    在母亲死后,她曾经在这靖安侯府呆了整整三年。

    那三年里,她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如履薄冰,与狼狈的苟延残喘,没有人为她的未来做过打算。

    细细算来,倒也有一个便是罗氏。她自从那次滑胎后,处心积虑地想着怎样才能更加残忍地将自己的人生糟蹋得稀巴烂,怎样才能将自己报复得更加凄惨,这样一想,连慕言春也觉得前世的自己当真是无能为力得可怜。

    这一世,她绝不会如前世一般任由他人摆布。她自己的未来,要由自己亲手抉择。

    而母亲留下的那些庄子铺子,就是她最有力的底牌。

    慕言春带上两个丫鬟,叫府里的马夫载着自己出门,跟慕博庸只说出门散心,这种小事,堂堂靖安侯自然不曾放在心上,于是慕言春又多叫了几辆马车跟在后边,大大方方地出了门。

    当代民风并不像前朝那般保守,常常能见到女子在商业一条街上从头逛到尾。再加上当今圣上大力扶植商户贸易,经济也发展得极为蓬勃。如积善坊巷、后市街、乌龙巷等娱乐场所更是热闹异常,常有各种节目,诸如有说唱、曲艺、杂技、吞铁剑、傀儡戏、口技、相扑、耍猴等等。

    慕言春母亲唐氏也是女中豪杰,当年圣上诰令刚下之时便预料到了今后形势,如今博陵许多行业都遍布着唐氏的铺子,其中丰厚利润连慕言春亦是讶然不已。

    不过今日慕言春出府并不为了这些铺子,而是为了等一个人。

    慕言春一行车马逛了大半个博陵,才在润德绸庄前停了下来,她在画眉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站在门前端望了几眼,便见着一个伙计满脸恭色地迎了过来,恭敬叫了一句:

    “大小姐。”

    这名满博陵的润德绸庄也是唐氏名下的产业,只不过十分隐秘,名义上的主子自然还是润德绸庄的大掌柜张福。慕言春紧了紧身上的蝠纹大红披风,问了那伙计几句,听见他答了“是”,才满意颔首走了进去。

    今日慕言春在这儿等着的,便是近些时日颇得罗氏冷眼,日子过得极为艰难的沉香。

    自从五日前沉香在这儿订了一件新制的猩猩红的锦衣之后,慕言春便叫人留意了一下她的近况,虽然不知道为何罗氏突然对她恶劣如斯,可这却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五章 沉香() 
她正愁找不出突破口将八哥儿救出来,罗氏就正好将这么一个机会送到了她跟前儿。

    她若是不一口吞了,也对不住沉香这些日子在湘君院所受的委屈啊。

    慕言春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捧着杯热茶坐在暗间靠椅上,等了不过片刻功夫,那刻意打扮得光鲜靓丽的丫鬟才慢吞吞踱步进来,神情中带着一丝踟蹰与犹豫,瞧着润德绸庄内摆布着的良锦美缎,一副几乎瞧花了眼的模样,却又摆出一副傲然神情,似乎看惯了这些似的。

    说起来,慕言春记得前世这丫鬟爬上慕博庸的床之前,罗氏一直待她极好。之所以记得这么桩小事,实在是当初这丫鬟得尽罗氏宠爱,又是一副媚上欺下的刻薄性子,瞧着罗氏痛恨慕言春,为讨好自家主子对慕言春极尽恶毒之事,实在让她印象深刻,想不记得都难。

    没料到转了一个轮回,还没轮到她出手,这丫鬟便遭了罗氏冷落,湘君院的丫鬟奴才最得媚上讨好之精髓,瞧着罗氏厌弃她,还没等主子开口,便个个开始对付她。她当年如何欺辱别的丫鬟的,如今旁人十倍报复于她。虽说是恶有恶报,可慕言春总觉得,这丫鬟的命运变故,似乎跟自己牵着丝丝缕缕的联系。

    莫不是因着自己的改变,所以才连着这丫鬟的命运一齐变化了?慕言春从前修了几年佛,可对着这些命理之说,依旧是猜不透,也看不清。

    估摸着时间差不离,慕言春才不声不响地从暗间里走了出来,绕过回廊走到内间,在门口站了一会子,才抱了一个手炉叫画眉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沉香瞧着这绸庄四方挂着的罗绫美锦,两颗眼珠子几乎转不过来。她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攒够了那些银子付了定金,可看看这周遭挂着的,最便宜的一匹绫罗也比她定的那件大红的衣裳料子精细得多。若不是最近在二夫人房里实在熬不过,她是绝不会动这样的心思的。

    再不济,也会再等上两年,等二夫人年纪大些再说。

    如今贸贸然动了手,又不知道事情能不能成,她心里也是打着鼓。

    可是没办法啊,沉香一想起这几天在湘君院里的日子,就觉得像是活在那些佛经里说的修罗境里一般,一日都活不下去。

    在这绸庄挑着料子的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小姐夫人,沉香虽将自己打扮得富贵靓丽,可站在那些人中间,总觉得心里不得劲儿,时而看看衣裳,时而看看鞋子,就好像自己穿的不是华服,而是乡下粗鄙妇人的素衣一般。

    她一面羡慕着那些小姐的精致服饰,一面注意着那些管事小厮。从刚才起她就注意到那些小厮已经拿了好多匹锦绸进了内间,她瞧着那些天价一般的绸缎流水一般进去,暗自嘀咕着不知又是哪家的败家小姐,又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她想着要不等管事将衣裳送了来之后去后边的车棚看看,能买得起这些的必是有着族徽的人家,往马车上一瞧便知分晓。

    沉香眼珠子滴溜溜地往帘子那儿转,接过了管事送来的衣裳,还是有些不死心地往里瞧了瞧,便看见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掀开帘子,一个穿着得体的丫鬟抬着步子走了出来。沉香当头一愣,更仔细地往后瞧,便看见一个姿色不显、面容平常的贵族小姐走了出来。

    ——正是慕言春、画眉主仆二人。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厮外加一个管事,抬着十几匹上好的绸缎。

    沉香一时之间怔住了,她常听二夫人说起慕言春,只晓得这二小姐死了亲娘,又不讨侯爷喜欢,怕是好日子到头了,却没想起来这二小姐还是靖安侯府的嫡出小姐,吃穿用度不比旁人,连手头的花费也比其他的小姐好上不止一筹。

    她心中既悔又喜,悔的是平日里眼珠子昏浊,竟没瞧出这么一尊大佛,将她得罪了一番;喜的是幸而得罪得不深,还有描补的机会。因而眼睛愈发透亮,顾不得有旁人在,疾步走到慕言春身侧,笑盈盈地喊了一声,“二小姐,好巧啊!您今儿怎么得了功夫亲自来府外跑一趟呢,这等小事,吩咐咱们下人便是了,哪能劳动您亲自过来呢!”

    慕言春挑了挑眉,竟没料到这丫鬟这么放得下脸面,难为她平日里一副自傲模样,这也实在是种本事。她“嗯”了一声,没甚反应。

    沉香脸上一热,瞧着后边小厮看她时一脸异色心底有些发臊,可一琢磨二小姐手头的那些花费,那劳什子脸面便全被她抛到脑后,对着慕言春更加殷勤了。

    对付沉香这等人最不能宽容,须得先紧后松、再紧再松,你若是一开始便对她好声好语温柔和煦,她反而瞧不上你,对着你蹬鼻子上脸,因而慕言春决定先将她晾一晾。

    故而后头跟沉香说话也不甚上心,有意让她吃吃苦头。

    一行人走走停停,竟也花费了差不多半盏茶的时间。

    再说湘君院里,慕芩雪瞧着近些日子那沉香在府中吃了好几回暗亏,又不晓得罗氏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于是便去问了一问,没料到居然还是为了江氏那镯子。

    她心里不免有些埋怨母亲,竟然为了这么桩小事儿跟个奴儿置气,实在是有失体统,可她又不好怎么说,只能暗暗提点罗氏,“母亲,咱们这院子里的丫鬟,十个中有七个想着能做主子,可真正能在这府中得父亲宠爱的却只有寥寥几人,不过是一个丫鬟,为了区区一个玩物儿失了教养风度,实在不妥当。”

    哪里仅仅不妥当三字足以形容的,她耗费心思树立的亲和形象,母亲只是教训一个奴儿便耗了大半,若是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日后哪个奴才敢投靠咱们?您怎么不动动脑子想想?

    罗氏听了慕芩雪这话心里有一丝不爽快,仿佛自己就是那不听话的学生,而慕芩雪是那教导礼仪的嬷嬷一般。明明同样是自个儿肚子里出来的,罗氏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能生出香儿这般的贴心小棉袄,可她生出的大女儿却是这副性子。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六章 姨娘() 
诚然,近些年她得侯爷的宠爱少不得慕芩雪的提点,可她为人母,竟不得不受自己女儿扶助,每每思及此处,总令她觉得浑身不舒服。

    因而对慕芩雪的话只潦潦敷衍了几句,不愿多说。

    是时帘子一响,慕芩香正端着糕点碟子走进来,解救了这屋里的几分尴尬。罗氏见了小女儿这娇憨模样,心里宽慰些许,忙握了慕芩香芊芊玉手,问她学业如何,近些日子吃的好不好,又读了哪些书真真是一派慈母景象。

    慕芩雪孤自落在一旁,看戏一般看着她的身生母亲对着自己的妹妹嘘寒问暖,面上一副虚伪笑意。

    闲话暂且不续,慕言春在绸庄里外逛了一逛,见将沉香晾得差不多了,才停了步伐,缓缓开了口,第一句是“今日见你似乎比往日憔悴了些许,想是在二夫人院里过得不好”,紧接着便说,“你我往日虽有些仇怨,可我自问不是那等拘着小节的刻薄人物”,最后会心一击,“我知你今日求我所为何事,然我自身亦是难保,你在二夫人院中多年,应当十分清楚。”

    最后遗憾且坚决地下了结论,“想来我是帮不了你多少,你实在不必费心这般委曲求全。”

    说完了这些,她找了个空闲位置坐下,等着看沉香自由发挥。

    却见沉香双目含泪,腾地跪倒在慕言春面前,满目感激道:“奴婢从前实在是眼瞎目浊,常听二夫人说您如何如何,今日得见,原来您是如此心善慈悲的人物若是早知如此,奴婢必不会受二夫人的挑拨,对您做出那般失礼举动。”

    发挥得着实精彩,然她实在算不得什么心善人物。

    慕言春瞧她扑腾跪下,想着她当真下得了狠心,好奇她回去膝盖会青上多少,就听见她下一句便将一切过往都归咎在了罗氏头上,仿佛自己才是那受苦受难的窦娥怨女,毫不客气地在背后编排着主子的坏话,那最后意犹未尽的一声叹息,叫慕言春心里几乎叫上一声好来。

    若是在酒楼看戏,慕言春说不得还会赏她几两银子。

    只可惜只可惜她是靖安侯府的丫鬟。当年慕言春随母亲回汴京探亲,镇国公府家风之严、礼仪之谨令她记忆至今,莫说背后编排主子,便是在私底下乱嚼舌根的,她也未曾碰见一个。当年母亲尚未染病时,将靖安侯府治理得与国公府不遑多让,如今不过数载,已是沧海桑田了。

    下头沉香说得正起劲,丝毫没留意上头那人的走神,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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