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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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言春-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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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芩雪眼神复杂地看了慕芩香一眼,又深深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的罗氏,脸色惨白走了出去。

    慕芩香茫然地看着姐姐的背影,又看看罗氏,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埋怨,“娘,您这是在说什么呀?您知不知道自您昨夜出了事,姐姐一夜没合眼一直陪在您床前她今早得了消息,连一口茶都没喝就去了父亲书房想为您讨个公道!您怎么能那么伤姐姐的心呢?”

    罗氏脑子一热,那番话一说出口,心里就已经后悔了。

    她晓得这些年慕芩雪为她做的那些事有多么不容易,也晓得她一心为自己好,可即便如此,她对自己这个女儿的喜爱也远远及不上二女儿。

    她有时候甚至会觉得慕芩雪很可怕,可有时候又会为自己生出这么一个女儿而感到庆幸。从一开始,她对慕芩雪的感情就极为复杂。

    她们之间的关系,并非普通母女之间的关系。

    她甚至无法将慕芩雪真正当成自己的一个女儿,因为她太聪明,太理智,作为一个母亲,她远远不及慕芩雪那般思虑周全。

    慕芩雪就好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她自己的所有不足。

    所以她没办法对这个女儿抱着一种寻常的喜爱,她更愿意将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在二女儿身上,连着慕芩雪的份一起。

    可当那番话不经头脑脱口而出的时候,她比谁都要痛恨自己的冲动,她想要向慕芩雪道歉,她想起方才她惨白的那张脸便觉得后悔不已。

    但她拉不下那张脸。

    她作为母亲的尊严不允许她向慕芩雪低头。

    慕芩香见着母亲迟迟不肯说话,心中茫然无措,暗暗咬了咬牙,拔足追着姐姐跑了出去。

    旭日当空,清风拂面。

    藤椅依旧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小响声,江氏转了一个身,脑中一个激灵,从藤椅上弹了起来。

    她终于想起那一丝异样感是什么了。

    原来是慕言春啊!

    她苦心积虑将那和尚请来府里,莫非为的便是被扣上一个克亲的大帽子?

    不可能!

    她一定是针对自己而来,只是自己提前动手,所以才叫她的计划略微搁置了。

    但这并不代表着她没有动手,只是时候未到而已。或者说她已经动了手,只是自己没有觉察而已。

    或者这次罗氏的意外,根本就不是一个意外。

    江氏的大脑飞快转动,宛若严丝合缝的精密仪器,将一切可能性都一丝不漏地揪了出来。

    如果罗氏的“意外”不是意外,那么慕言春她是想怎么对付自己?

    换一种说法,她是想怎么设下这场局,将自己和罗氏堵上死路?

    单说罗氏,她如今再不能有孕,侯爷也似乎对她失了宠爱,已然到了绝路边缘。可她想如何对自己下手?她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设下这个局,打算对自己出手的呢?

    法会上每一个人的表情都仿佛幻象镜一般浮现在她眼前,江氏眉头微皱,莫不成是因为一清?

    若是,若是那些日子在岚山寺中她发现了自己和一清的关系,然后开始苦心积虑地布下棋子

    江氏开始以慕言春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若她是慕言春,发现自己和岚山寺和尚有故,一定不会轻举妄动。必定会寻个大好时机,将她一击毙命。

    这个一击毙命的大好时机,在靖安侯府并不多,偏偏罗氏算是一个。

    如今罗氏滑胎,慕言春会会想尽办法让人往那和尚身上泼脏水,甚至就直接让那和尚成为“真凶”。然后她再捅破那一层纸,告诉慕博庸她和那和尚的关系。

    到那时,慕博庸必定不会轻饶自己。

    更甚者,慕博庸派人去查那和尚底细,必定会查到那和尚以往的斑斑劣迹,他被查出来了不打紧,可万一连带着查到自己当年那些事

    江氏面色冷肃,绝对不行。

    “荣儿,你去派个人悄悄去岚山寺那边打听”话说到一半,江氏立马转了心思,“不,最近这段时间咱们院里的人绝不能去岚山寺,若是有些小丫鬟想去那处请愿的,也嘱咐她们这段时间不要过去。”

    她来回转了一圈,又道:“方才不是有小厮过来传讯说让咱们酉时去大堂候着?你立刻去打听打听,今日二小姐去没去侯爷书房?若是去了,在书房呆了多久?”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九章 堂会() 
慕言春一行人当下里回了那四四方方、光秃秃里缀着一二点红紫野花的漱兰院。她进院先作势咳了一声,朝姚婆婆讨来杯茶水捧着,方在椅子上安放了身子。

    她这一坐真真是还没坐稳,莺儿便忍不住凑过来一颗脑袋,“小姐,您今日可真是帅呆了!奴婢就说当初您掐着江姨娘和那和尚的事不说是为了什么,原来是这个缘故”

    慕言春方才等了半晌也没等莺儿开口,正想着什么时候她才会控制不住那颗虎虎的八卦之心,原来她是想到了自家地盘再说,真是令人忍俊不禁。

    八哥儿立在莺儿旁边,一头雾水地将莺儿望上两眼,又望了望自家小姐,“什么缘故?我怎的不晓得。小姐不就是在侯爷书房转了一圈,然后又回来了吗?”

    姚婆婆一边拿着个花样子,一边朝慕言春比划,顺便探颗脑袋过来八卦,对八哥儿又是佩服又是无奈,“咱家小姐哪是从侯爷书房转了一圈,她是从阎王殿里过了一遭,顺便将阎王小老婆打了一棒子,然后安然无恙出来了。”

    姚婆婆经了多少年事,那双眼一睁一眨,便将事情摸了个半透。

    正因如此,她心中才愈加复杂。一是为了自家小姐,她这般年轻,行事便如此周密,出手便如此老辣,想必从前吃了不少苦头。

    这世上没有人从一开始便步步为营,不过是吃一堑长一智罢了。

    她这第二复杂便是为了八哥儿了,她分明是这么一个坏心眼小姐身边极亲近的人,若是寻常一个人,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受她多年熏陶,即便不会七八分算计人的本事,怎么着也得有些识人计谋的眼色才是。

    可偏偏这小丫鬟,竟没被这坏心眼的小姐带偏,也没被这四下环境浸染,依旧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

    这不知是该欣喜,还是该哭笑不得了?

    姚婆婆看慕言春一眼,在这院里也有许多时日了,她对这个救了自己的恩人、如今自己侍奉的小姐也算是有了一二分了解。

    可这位小姐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她却怎么也摸不清。

    就好像她如何也不明白,分明自家小姐如今工于心计、精于算计,为何又要将八哥儿带在身边?

    八哥儿的确对她忠心耿耿,可一个婢女最重要的并不仅仅只是那一腔忠心,八哥儿的存在对她毫无益处,可她却依旧对她如此厚遇。

    她不明白。

    慕言春看一眼姚婆婆,她极清楚她的疑惑,也明白她心中思虑,可她还是要将八哥儿系在身边。

    这不仅仅是为了前世之恩,更是为了以她为镜,令自己时时记得从前的一切,以此为戒。

    她不愿再重蹈前世的覆辙,便需要这样一个永不动摇、永不改变的指航标,在自己的路途出现偏差时,时时警醒自己。

    但这件事,她不准备告诉任何人。

    八哥儿看着表情各异的众人,依旧摸不着头脑,“什么阎王殿里过一遭,侯爷书房还是阎王殿不成?的确,因为罗姨娘那事儿,侯爷的确很生气,可是知道真相后,小姐不就没事儿了吗?”

    莺儿看看八哥儿,一脸无奈揉揉她的脑袋,“是啊!没事儿了。”

    经八哥儿这一番问下来,她心里最后那一丝忐忑与惊颤也烟消云散了,只剩下了大难逃生后的平静与喜悦。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回,禁不住笑出了声,小院里自慕言春离去后紧绷的那丝担忧悄然溶解。

    立在慕言春身后的顾嬷嬷为她又添了一杯茶,面上带着一丝微弱笑意,心道,这可不是什么真相啊,不过成王败寇而已。

    幸而,这一回赢的那个人是自家小姐。

    只是不知此事是好是坏,那江姨娘可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当年夫人还在的时候,便对她有所觉察,可她掩饰得实在太好,让人抓不住什么把柄,夫人也就没对她如何。

    没料到如今却落到了自家小姐头上,早知如此,当年真不该那般小瞧了她才是。

    只希望不要出现什么意外才好,只要小姐平安无事,她便心满意足了。

    其他那些小丫鬟并不像顾嬷嬷想的那么深,她们只晓得小姐去了侯爷书房,又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便高兴地卸下了那口气,好似逢年过节一般喜悦。

    慕言春也难得高兴了一回,叫小厨房给他们晚上添了几样菜,又叫那些个小厮小丫鬟高兴得不得了。

    她倚在窗边看着那些小丫鬟们欢喜眉眼,眸中带着一抹深思与感叹,又像是在羡慕她们,欢乐竟如此简单。

    天色微醺,微风渐起。酉时已至,灯火烛明。

    慕言春并无食欲,用了些糕点垫了垫肚子,又叫文燕帮着理了理头发首饰,方带着莺儿去了大堂。

    靖安侯府多年平静,换句话说,便是这些年无甚大事,极少能有隆重到用到大堂议事的正经事情了,想必府中人都挺忐忑才是。

    这堂会议事给人的感觉并不十分愉快,甚至是极为不好,上一回这般隆重的议事还是唐氏在世时,在此处提出改革,去旧陈新,给靖安侯府来了一场大换血,府里怨声载道了大半年。

    唐氏从前以为这府里如此腐朽溃烂,陈旧到令人难以入目,是府中仆人成日里偷鸡摸狗、不干正事的缘故。

    到后来许多年,她才逐渐看清,这府中如此,只因这府里住着的是什么主人而已。

    即便她经过一万次革新,这府中如此,她也无法撼动分毫。

    无能为力罢了

    慕言春一路走来,听的多的是杂谈与埋怨,从前的那场改革怕是已经从她们的记忆之中消失不见了罢。

    这府里一贯是最能说人闲话的,许是慕博庸习惯叫他们在外边装腔作势,所以在这府里,他们才嘴碎得如此嚣张。

    说着“二姨娘滑胎真是活该”,说着“二小姐说不得真应了那和尚一席话,是个天煞孤星也说不定”,说着“这堂会到底是为了什么,还让不让人休息了”,全然没发觉他们嘲弄的对象正静静走在身后。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章 画骨() 
慕言春带着莺儿等一行丫鬟静悄悄走在那俩倒霉丫鬟身后,她们浑然不知,说得畅快淋漓、唾沫横飞。

    对面一个丫鬟朝着这边走来,与那俩倒霉蛋擦肩而过,将那俩“二小姐真真是一倒霉命格”一句听得一清二楚。

    路过她时侧身行礼,慕言春还瞧见这个小丫鬟眼皮子直跳,嘴角抽搐得厉害呢!

    她可真是造孽啊!

    被人说个闲话都还能将那俩厮直接撞见,万一她俩哪个回一个头,那不得将脖子都给吓掉咯!

    慕言春怀着正直且期盼的心情将那俩倒霉丫鬟热情地望着。

    许是老天爷不忍心见她这般造孽,那俩丫鬟唾沫横飞地拐了个角,从雕花门弯了出去,到最后也没瞧见她们身后这目光幽幽一群人。

    这俩丫鬟也是个有大福的,当真幸运,免了脖颈之灾。

    慕言春遗憾地最后将二人望了望,注目送别,一脚踏进了大堂。

    里外简直冰火两重天,外边温暖热情,里边凉飕飕冒着寒气。

    慕芩雪一个眼刀子嗖过来,慕言春缩着脖子抖了一抖,只觉得她望着自己那神情像是自个儿抢了她夫婿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赵渊那货色,她当真没兴趣。

    慕言春往里头直戳戳一站,觉得自己像个木桩子似的浑身不自在,特别是周围还立了一圈“木桩子”的情况下。

    莺儿原本同她过来是为了瞧瞧热闹,如今笼罩在一片肃穆死灰的氛围之下,莫名有了一股尿遁的冲动。

    果真,这看热闹真是门高难度的技术活儿,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下来的。

    她往这里站一回,就觉得自己胃疼,想来明日早饭都吃不下了。此时此刻,她真有些羡慕八哥儿那视四周氛围如无物、随时保持一万分精神的强悍神经了。

    慕言春神经亦非一般强悍,在此等境况之下,她还能微微移动双足,极有技术含量地摸了一颗枣子,塞进了自个儿腮帮,将后头莺儿惊得一双眼珠子几乎掉出了眼眶。

    她就在莺儿这般极度震惊崇拜的目光之下又摸了几颗枣子,直到慕博庸冷着脸走了进来,她才一甩袖子,将枣子统统甩进了盘里。

    对面恶狠狠瞪着她的慕芩雪看到这一幕几乎气破了肚皮。

    慕博庸一贯喜欢摆些虚架子,就譬如每回训话之前他都要好好称颂一下自家祖宗,顺便拐弯抹角儿夸夸自己。

    这大约算是他的一种为人特色了,这回也不例外。他先长篇大论地赞颂了祖宗的功德,后面才痛心疾首地抒发了他对今日一系列事件的不满。

    慕言春拿出帕子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直到这时,慕博庸才提出正题。

    “昨日湘君院里二姨娘的事情想必大家已然晓得了,我就不再多说了。此事我原以为只是一场意外,没料到今日有人来同我说,二姨娘滑胎之事是被人所害”

    底下霎时一片喧哗,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慕博庸虽没说那人是谁,可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晓得,今日这后院进了侯爷书房的人有哪几个?

    想要为二姨娘争权夺利的又是哪个?

    一时间众人都不禁望向大小姐,却发现大小姐一副惨白面色,冷冰冰的神情,全然不似以往那般温柔宽和。

    跟在大小姐后头的便是她的同胞妹妹慕芩香,瞧上去面色也不怎么好,一贯红润的双颊也略显苍白。

    二姨娘滑胎确然不是小事,可大小姐这般神情,个中意味也确实值得人多加揣摩。

    站在慕芩雪上头的便是江氏,依旧是一贯的温柔神情,低眉顺眼得令人浑身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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