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爷爷是怎么说的?”薄慧茹问道。
“老爷子的心思,我哪里猜得出。”苏峻苦涩一笑,“可惜,阿岚如今不在京城。”
*
“你真以为,我就过得舒坦了,温先生?”苏岚瞧着晋容与那恰交割最后一批羊羔崽子,端着杯奶茶,和温煦坐在一旁的树下,他们一个时辰后,就将踏上回返高州的路。
“你便是席地而坐,还有个毡子呢。”温煦微微一笑,拍了拍她身下坐的毡子。
三日前,司徒岩若接到个消息后,只匆匆和苏岚道了个别,便立即动身离开。周国的消息,当夜也传到她的手上,她展开一看,便知周国确实是出事了。
司徒岩卿在春日大祭之后,在神殿闭关三日。出来之后,却是染了风寒。只是,这风寒至今未好,显出几分病势沉沉的样子。而司徒岩卿兄弟本就不多,他登基之后,竟就只活了司徒岩若一个。
如今皇帝重病,远在边关的司徒岩若,自然就得回返京城,以安人心。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司徒岩若回京之后,司徒岩卿的病竟是更沉了几分。宫中的魏皇后虽是个脂粉堆里的英雄,却是对朝政全无主意,而司徒岩卿膝下,也只有个庶出的皇长子,却连话都还不会说。这等时候,她也只得倚靠着父兄。魏则中向来与司徒岩若亲厚,便力劝姐姐襄助司徒岩若。
苏岚思及此处倒是叹了口气,司徒岩若哪里肯监国,跑到司徒岩卿的寝宫里,径直便跪着请罪,任谁也拉不走。全天下都知道,这司徒岩若是最最乖张无礼之人,却只在一人面前谦卑,那便是司徒岩卿。
司徒岩卿那一日难得清醒,由皇后搀着下了床,亲自扶着弟弟,请他代为监国。据说,兄弟二人双手交握的场面可是感人的很。(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归途(二)()
高州,苏府。
四月十四的黄昏,苏府一阵喧闹,主人归府,显得尤为隆重。朝云被留在扎鲁赫的宗南城里,而晋容也在前一日,直接回返燕国,一路上跟回来的只有温煦。
苏岚和温煦,走出车时,玄汐也刚刚从马背上下来,冷这张脸和冬至吩咐着。瞧着苏岚,玄汐倒是移开了眼光,只点了点头,便撂下正在回话的冬至,自个当先进了府邸。
温煦虽是瞧着两人近来气氛不对,却也什么都没有说,由着这府邸的管家,引着他便往客院住下。
苏岚住在正院,因庭中有棵极高的银杏树,便取了个“平仲”为名。平仲院后头的偏里有个苏岚着人修砌的汤池,虽是在北地,可她抱着常住的心思,倒也修的极尽奢华,通体蓝田玉镶着,还接了地龙,到了冬日之时,便是绝佳之处。
苏岚此时正瞧着池底雕刻的银杏纹案,被这热气熏得,一时有些出神。
自从那日玄汐与她摊牌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便有些尴尬。谈及朝廷公事,倒也依旧如常,只是,玄汐私下里再不曾与她来往,甭说是一道喝酒,便是打个招呼,也如今日黄昏时分一般的样子。
她冷冷瞧着,却也觉得十分的有趣。慌乱过后,她倒是十分坦荡,毕竟如今头疼的,可是玄汐。
“主子,水凉了,您别待得太久。”瞧着这里头半天没有动静,郦远只得敲了敲窗子。这偏房外回廊修的精致,苏岚便叫人在廊下开了个窗,一道屏风后头,便是苏岚的汤池。郦远因是男子,不便入内,便也只得如此唤她。
苏岚听得声响,倒也微微一笑,道:“你去着人安排今儿的晚膳,再告诉棠棣院和松园,半个时辰后,就在前头的水榭花厅里头摆饭吧。”
“是。”
一刻钟后,苏岚刚换了件玄青色的缠枝莲纹锦袍,坐在椅子上,擦着半干的头发。缠枝莲纹本是女子爱用的纹饰,可被这玄青色一压,倒也显得别致。
“我一路行来,才发觉何为贵族气派,这阶层之间当真不同。”温煦也换了身衣裳,着人通报了一声,便被请进了正房的厅堂。温煦瞧着屏风后头,苏岚影影绰绰,便也笑着在外堂的椅子上坐了,拔高声音,同里头的苏岚闲聊。
“苏家的气派,哪里是别人学的来的。”苏岚将半干的头发,绾了个书生髻,便走了出来,腰间连个荷包都未带,只两块白玉佩挂在腰上,一边一块。
“要不就说,人比人气死人。”温煦笑着从郦远手里接过茶杯,瞧着身边苏岚这张似乎还带着水汽的脸,倒是真真觉着赏心悦目的很。
“可你要知道,想维持此刻的金尊玉贵,是要付出代价的。”苏岚低低一笑,放下手中的斗彩鸡缸杯,才真想感叹一句,还是回府舒坦,“倒是你,玄汐给你弄了个身份,下面准备怎样做?”
“周国的票号,却是并不昌盛,银钱往来几乎被云记那一家揽入囊中。”温煦说到这却是皱了皱眉,“你的票号,开在周国,未必比得过云记那位东家。”
“聚升票号,你可有耳闻?”苏岚点了点头,笑着问道。
“听说背后东家,是陇西贵族。”温煦点了点头,“齐国的聚升票号,这几年颇多,我也和齐国做些生铁生意,自然也是走他家的。”
“背后东家,不是陇西那些土鳖。”苏岚摇了摇头,“是我。”
“你?”温煦倒是一愣,旋即笑出声来,道,“我真是好奇,你背后到底有多少产业。”
“这是我爷爷送我的。”苏岚低低一笑,“不过,我不能出面,你却可以。”
“我省的。”他点了点头,“只是,不能直接用聚升的名头,倒是可以换个名字。”
“然后再以聚升的名义,牵头弄个诸如银联的机制,这样,便也被拢到了,聚升的产业之中。”温煦微微一笑,“若是想盘活,便可比聚升多让半分利,定然可以。”
“是个好主意。”苏岚亦是温和一笑,“只开票号,也不成。还得做些旁的。”
“我自然想过。”温煦此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侃侃而谈,“我瞧着,可以开客栈。”
“客栈?”苏岚倒是有几分好奇,她产业之中,多是票号和酒楼,至于客栈,当真是从未涉及。
“你我本钱不小,做客栈,尤其是高档的客栈,最为合适。”他点了点头,“而且铁矿转运,路途遥远,不能贸然便动手,需要声望的积累,才能得到发展。所以,先做这客栈,客栈遍布天下,而人的流动性也高,一夜成名的几率也高。”
“你既然胸有成竹,我也不再多说什么。”苏岚点了点头,“我眼下,无暇他顾。只是,若你真遇上何等烦恼,我自然为你解决,银子,你也不必愁。其他的,我帮不上了。”
“我听说,楚国朝廷近来动作很大。”温煦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要回京了。”
“你从哪里知道的?”苏岚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却是抬起眸子看他,眼光看似漫不经心,却极锋利。
“我家做铁器生意,不是一般商人。有些眼线,盯着各国朝廷,也不为过吧。”温煦倒是被她刺得有些尴尬,语气也冷了一分,“我不过是担心你罢了。”
“我这人向来多疑。”苏岚点了点头,倒是又喝了口茶,才道,“你习惯便好。”
温煦倒是想起,她的身世,倒也释怀。眼前这人,虽和自己来历相同,但更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古人。自己虽在这世上也活了快十年,但到底还是个现代人的芯子,而她,只怕早被这古人精英教育,改造的更为彻底。
“前头榷场通商,正在搜集商户名头,你不妨去报个名字给邵徽。”郦远瞧着时辰差不多,便进来请二人移步水榭,苏岚便当先往后头回廊走去,温煦则和郦远并肩走在后头。
听得郦远这神来之笔,温煦登时便微微一笑,道:“你这样一提醒,我倒是知道,第一家客栈要开在何处了。”
“温先生您离开扎鲁赫日子久了,只怕上头都会知晓,您啊,还是小心为好。”温煦瞧着郦远那张面瘫脸,倒是点了点头。心想着,苏岚的内管家,当真是个不大好做的事情。可她手下暗线,却是人才济济,足见此人笼络人心的功力,实在是可怕。
而他,若想要将产业做大做强,也势必得有同样的自己的势力,自家现在的消息网和关系,显然并不够用。而苏岚,已经给他指了第一条明路,那就是,榷场。(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归途(三)()
苏岚到得水榭时,玄汐已是坐在桌边。
他着了身墨绿色忍冬纹的衣裳,长发用玉冠束起,端坐在那,气度雍和,周身虽是冷冽,但立身之处,自成风景。
苏岚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便自顾自坐下,落在后头的温煦,倒也落落大方地坐在了另一个空位上头,不理二人之间的眼神官司,倒是往那镂空梅花椅上一靠,静静赏着这水榭风景。
这大概便是权贵与富豪之间的差别了。温家虽是做铁器生意,攒下不少家财,亦有财力修筑这般的房舍,但却也只能,龟缩在那草原小镇,不敢暴露人前,更不要说,修筑这等恢弘而精巧的宅邸。
而苏家这处耗资数十万两的宅子也不过是主人家的别业,权当做北疆这边一个歇脚的地方。他当真是颇为好奇,京中的安国公府,又该是何等样子。
只是,他心想着,这等豪奢的日子,自己才刚刚过了一日,便已是迷惑,可这些锦绣堆里长大的人,却为何活的如此凌厉。
这边苏岚已是叫人传膳,又对他与玄汐微微一笑,道:“晚膳合该清淡,可到底奔波了这些日子,我便做主,多加了几道菜。之后,咱可就还是十二道的惯例了。”
“无妨。”玄汐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俨然一副主人家的姿态,丝毫不将自己当做外人一般。
晚膳一共十六道主菜,有荤有素,虽是数量并不刻意铺张,可细看菜品,便知主人家的贵气。一道奶汁鳜鱼,做的极好,那鱼片细嫩,入口即化,显然是新鲜的很,而高州并无这种鳜鱼,真不知苏岚是从何处弄来的;一道荔枝酿核桃肉,用的荔枝煎,乃是岭南的做法,将荔枝做成果脯状的东西,这一两荔枝煎,便要近十两银子才能弄得到,便是京中勋贵人家,拿来做小姐的零嘴,亦不是****都有的,偏生苏家竟拿来做菜。其余菜品,亦是力求精细,倒是真有几分,拙中藏奢的意味。
晚膳过后,温煦便告辞离开。方才桌上那食不言的氛围,虽是雅致,却也叫他颇感压抑,便也不想再呆下去。
这水榭里,一时便也只剩苏岚和玄汐相对饮茶,又是寂静无声。水榭边上,隔着十步,便用石头雕了莲花,此时下人执着火烛走过去,玄汐才瞧清,那莲花竟是灯盏。
一霎时,这水面便被灯火熏出昏黄之色,坐在这水榭里望去,竟有种朦胧而宁静的美丽。
“夜里,风还是有些凉。”玄汐倒是低声一笑,语气颇是平和,仿佛几日里从未与苏岚有过半点尴尬。
苏岚瞧见他这幅样子,便知道他有话要说。于是微微一笑,指了指水榭对面的一座二层小楼,道:“那是我的书斋,二楼临水,亦能看得见池上风光,不如,喝杯茶?”
*
这池边小楼唤作,“枕水”乃是苏岚搬入这宅院之后,亲自改建的书斋。她在平仲院中亦有书房,可春夏季时,独爱在此徘徊。一楼特地留出一间卧房,以供她夏日在此休憩。
枕水居的二楼,苏岚和玄汐正坐在窗边。夜色里,灯火正好,将这临水的小楼,照的宛如画境。
“清明时候,第一批安溪的新茶刚刚送来,此时啊正好,有新茶可喝。”苏岚泡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我那些陈茶,也可拿去酿酒了。”
“燕国的明前新茶,可是一两茶叶一两金。”玄汐晃着手中的定窑茶碗,微微一笑,“安溪茶业更是整个被莫梓苏捏在手里,真是叫人艳羡。”
“若非他掌握安溪茶业,咱还没有机会喝这燕国新茶。”苏岚摇了摇头,“燕国国主,可是最不喜欢这铜臭气的商人,唯独只给他几分脸面。”
“既然如此,何不打下来。”玄汐将茶碗放在桌上,脸上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攻打燕国便像是喝茶一样寻常的事情。
“燕国哪里那样好打。”苏岚亦是微笑着,却叹了口气,“就算是打,也不是现在。”
“欲克燕国,现下熙国。”玄汐此时倒是神色严肃了几分,一双眼里,却泛着亮光,“燕国这种国家,若是开战,便得一战而亡其国。”
“是啊,速战速决,迟则生变。”苏岚点了点头,“要不然,燕国没有打下来,后头,周国就来了,搞不好,齐国也掺和一下子,便是三向受敌,深陷泥沼。”
“要打,就要打周、齐一个措手不及。熙国之后,立即挥师攻下燕国,这仗决不能超过一个月。可是这样打,北军就要承受无可想象的压力,就必须是一把锋利的剑,见血封喉。”苏岚笑了笑,站起身来,眼睛亮的仿若星光碎在其中,“圣人欲在三五年之内,就打这场仗,那,后方就需得准备好一切。”
“钱。”
“朝廷有钱,可也支撑不了这种打法。”苏岚叹了口气,这燕国之战虽然遥远,但其实早在纳兰瑞登基之前,便已有决断,“所以,陛下才迫不及待的想要括隐。”
“是你迫不及待地想要括隐。”玄汐倒是微微一笑,“若不是你的那第二道折子,京中怎能搅成这样。”
“可惜,京城里的人,看的都不及玄郎透彻。似乎,都不觉得是我呢。”苏岚轻笑出声,那一双凤眼里,勾起水色潋滟。
“你是两道折子一起上的,陛下一次拿出一道,群臣哪里想得到。”玄汐叹了口气,又低低一笑,“你真是狡猾。”
“过奖了。”苏岚坐回桌边,脸上的笑意张扬,将那一张脸显得艳丽非常,即使是一身玄青,亦压不住她那鲜妍之色。玄汐瞧着她,竟觉着她此刻的倨傲,倒也十分可爱。
“各州刺史里头,你瞧谁能担此大任。”玄汐低垂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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