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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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负-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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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说,你怕我谈及此事。”

    “对,我怕。”苏岚语气里仍是一片狠厉的怒气,却是惊人的瞬间冷静下来,那宽大袖袍里的手却不住地微微颤抖着,“任谁经过这等变故,都不大乐意提起此事吧。况且,我不是不乐意,我是深恨。”

    “就这般恨吗。”玄汐低低叹声一句,“所以宁肯冒天下之大不韪,女扮男装,也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苏岚整个人愣在那里,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玄汐竟是如此直白地就揭了自己的身份?他竟然,说,女扮男装?

    苏岚的脸色一时便血色尽退,她蠕动着嘴唇,试图说些什么,反驳于他,却是徒劳无功,竟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

    她忽而觉着,这一刻自己如同被剥掉皮毛的兔子一般,被人随意丢在这旷野之上,无力反驳,浑身赤裸裸地淌着血。

    玄汐瞧见她这般神色,亦是心头震动,却又有万钧大石,终于坠地的笃实之感。

    原来她,真的是个女子。

    “你要做什么?”苏岚微垂下头颅,脊背却是极力地挺着,语气显得极是小心,仿佛一瞬间便被人撕破所有的面具,竟是显得十分可怜。

    玄汐倒是一笑,道:“此时尚不想做什么。”

    他虽是微笑着,仍能维持那张无懈可击的脸孔,将翻腾的内心波澜全部掩盖其下。

    他只是瞧着那低垂眼帘的苏岚,瞧她将如何动作。

    “所以玄汐,你不为所求,此时便戳破我,真是可笑。”苏岚的声音缓缓响起,低而疲惫。

    她在被戳破那一瞬的铺天而来的慌乱之后,头脑却是异常冷静。

    “即便你此时就要将这件事公之于众,我亦不会束以待毙。”苏岚依旧低垂着头,一字一句,却似淬了毒一般的狠厉,“大不了,同归于尽。”

    “嘘。”玄汐微微一笑,道,“你瞧瞧我,你瞧我可有半分,想要和你同归于尽的样子。”

    苏岚闻声抬头,直视玄汐。

    他眉眼含着浅淡笑意,却是半分震惊也没有。一张脸上,除了那浅淡笑意之外,再无旁的神情,依旧是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孔。

    苏岚却低低笑了起来,在玄汐泛起不解的眼神之中,笑个不停,那声音在玄汐的耳朵里过着,却听不出半分笑意。

    “那你为何要戳破我!”苏岚狠狠盯着玄汐,一只手已是抓住袖中匕首,“知道我是个女子,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你眼前的就是苏颜,就是本该死的苏颜。”玄汐的眼神渐渐模糊,苏岚用尽全力,却也无法克制,这脱口而出的话语,“可我到底是谁,与你有何干系?”

    她眼圈已是一片猩红,在这北地的夜里,河边旷野,她以为掩盖最深的秘密,终是暴露人前。

    “显立二十二年,我第一次见你。你眼神狠厉,似是刀子一般。”玄汐叹了口气,面前的人此时,脸色苍白,眼圈猩红,那一张春风得意的脸孔,碎了一地,“我当时便想,苏岚心里到底有多少的恨,能叫一个人有这样的眼神。”

    “当我猜到你身份的时候,我倒是有些懂了。”

    “今夜之前,我曾想过无数种方式,去验证我的猜想。但我思来想去,还是想直截了当的问你。”

    “以男人之间的坦荡,而不是任何其他的窥视。”

    “此时我知道你的身份,你在我眼中还是苏岚,甚至是一个更为可怕的苏岚。”

    苏岚挺直腰背,将身子前倾,却是凑近玄汐,直到她的脸孔将要与他贴上,朱唇轻启道:“也许,知道我是个女子,对你来说,并不是件好事。”(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庐山真面(三)() 
苏岚瞧着玄汐霎时便红起来的耳朵,唇边勾起一丝显得极是蛊惑的笑容。

    “真可惜,今夜之后,即使你仍以男人间的坦荡对我,我却不能再以同样待你。”

    苏岚低低叹息一声,极是夸张。眼圈犹是猩红,脸孔也依旧苍白,玄汐却觉着,那张与自己,凑的极近的脸,此时的笑容,竟是如此真实的张扬。

    那是一种从未在苏岚脸上见到的神情。笑意张扬而叫人心折。

    “显立二十一年,把我的人生隔成两半,如同前世今生。”苏岚又缩回身子,依旧跪坐回去,身子已是僵硬的玄汐,却是微微地向前动了一下,“其实苏颜就是死了,我的心死了。”

    “我的人生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种情感。”

    “恨和恐惧,使我感受尤为深刻。”

    “只是这一刹那,十方菩萨,九天神佛,还有长生天,都可为证。我的心里,竟有着我无法形容的喜悦。”苏岚低低笑着,说出话时,才觉得嗓音一片低哑,竟是带着几分哽咽,“四年来的每一天每一夜,我都被恐惧支配。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煎熬。我爬的越高,就越担心坠落。担心因为我是个女人,就坠落下来,粉身碎骨。”

    “这一刹那,你戳破我这张脸。”

    “或许,日后煎熬的就不再是我了。”

    玄汐看着她脸庞上,缓缓流下两行水渍,她却仿若未觉。在这夜里,他忽而感觉,煎熬的人,也许是自己。

    只是,她脸上那似是竭力遮掩仍不自觉流露的凄苦,却衬不上,那双眼里的平淡。

    “你说的对,如今之时,我颇为煎熬。”玄汐低低一笑,片刻的怜惜与恍惚,都化在这属于政客的微笑之中,如同沉入深海,“说了这样多的话,无非是想要我一句承诺。”

    “男人之间或是男女之间,其实都一样。”

    “无非是东风压倒西风,或是西风压倒东风。”玄汐继续笑着,那一双眼却是锐利无比,直直对着苏岚那一双瞧不出任何情绪的凤眼。

    “可你我之间,归根结底,你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

    “毕竟,在所有知悉你身份的人中,只有我,与你之间,毫无情分。”

    “你我之间全部的联系,都不过是你这四年时光。我不知苏颜是何等样子,我也不会对苏岚又任何怜悯之情。”

    “所以呢?”苏岚亦是平静地说道。

    “我虽然不是君子,却也不会叫你如此坠落。”玄汐唇边微笑忽而一收,可眼神却是明亮,“我不知道原来的苏岚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显立二十二年之后的苏岚,不应该如此坠落。”

    “但我要她记住,我不是君子。”

    “多谢。”苏岚轻叹一声,却是背脊一弯,袖袍舒展,缓缓贴首于毡子上,对玄汐行了一个拜礼。

    无人瞧见,她垂首时,从眼眶掉下的那一颗泪水。落在毡子上,转瞬却又消失不见。

    玄汐虽是微微吃惊,却也并不诧异。只是,她竟能将身段放的如此之软,倒是叫他佩服。

    苏岚直身之后,玄汐亦是还了半礼,道:“隐之。”

    垂首躬身,都一丝不苟,君子端方,却也如是。

    “你听,草原上起风了。”苏岚眉眼间竭力勾起几分笑意,平视玄汐,“你能分辨,这风是从哪里来的吗?”

    “风声其实是人心底的声音。”苏岚不待玄汐答话,便自个开了口,“哪里欲望难平,哪里便会起风。”

    “显立二十二年,我走上大楚朝堂的那个早上,风声呼啸。”

    “或者说,从前一个冬天,我就知道了,风是从哪里来的,我也知道,风,从不会停止。”

    “这是一条何其孤苦的路,我从来都知道。如行在悬崖峭壁,一阵风来,或许就会粉身碎骨。”

    “但我宁愿如此。因为无论多艰难,我都站在世间高处。”苏岚闭上了眼睛,却发觉此刻,她如同表演一般的剖白,竟也能流下眼泪。眼泪如同一种道具,是这世上,最锋利的武器。

    “我跪在阶下,仰望一个拥有半壁河山的人,是何等卑微。其实,我心中,也是欲望难填的。我宁愿死在跌落的那一瞬,也不愿匍匐尘埃。”

    她的一字一句,皆是只为玄汐一人讲起,刻意而叫他无从躲闪。

    因为,这是一个女人,对待男人的态度。她勾起微笑,任泪水,砸入嘴角。

    她缓缓站起身,道:“你知道我身子不舒服,先走了。”

    “我与你一道回去。”

    “那又何必在此处见面?”苏岚低低一笑,“不过,你今日放我一次,来日,我也会放你一次。我不会,欠你人情的。”

    马背上风声呼啸,苏岚回头去看,玄汐仍站立原地。

    她唇角的笑意,竟有几分残忍的味道。宁安县主,曾是世间男子,最无可抗拒的女子。既然,玄汐眼前的是苏颜,那。

    “我便叫你,无处可逃。”她喃喃道,眼里霜色如刃。

    玄汐直到她身影消失不见,才又缓缓坐回原处。那壶中红茶早已冷透,身侧那条不知名字的河流,发出汩汩的流水声音。

    他自嘲一笑,不知这夜里,到底是西风压倒了东风,还是东风压倒了西风。他只知道,苏岚的姿态与他所想,相同却又不同。

    她是如此冷静,甚至是残忍的,在慌乱之后,片刻便又以那样高傲的姿态迎上他。

    只是,她依然会慌乱,依然会流泪,依然留存着,属于那个他一无所知的苏颜的残影。

    苏岚亦或苏颜,之于他,似乎也并无不同。无关男女,那个人都是光华璀璨,都是心狠手辣,都是居高临下,带着那高傲的轻蔑。

    他缓缓站起身来,倒是低低一笑。前日他还在思索,这趟西北来的可是值得,这一瞬,倒是可以肯定,值得的很。苏岚,可是比那京中的朝廷,宝贵的多。

    他瞧着西边,那里是楚国的方向。即使只从邸报的只言片语中,他亦不难猜测,此时的京兆已是再度陷入漩涡之中。

    毕竟,那里永远都是,风来的方向。(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归途(一)() 
楚国长平,安国公府。

    才下了朝的苏峻,刚走进自家院子,便被迎面扑来的小儿,抱住了腿。他人前那严肃端方的样子,随着一声朗声大笑,便崩裂开来,弯腰便将苏淳抱在怀中。

    “夫君,今儿怎的回来这般早。”一直站在檐下,含笑瞧着父子二人的薄慧茹,缓缓上前,“先去换身衣裳罢。”

    苏峻瞧着她,微微一笑,单手托住苏淳,另一手却空出来,拉着薄慧茹为他擦汗的手。薄慧茹羞涩一笑,倒也落落大方地任他牵着,进了后头内室。

    苏淳今年三岁多,已经由苏峻亲自开蒙,苏岚在京中的时候,亦是跟着她读书的。苏峻换下朝服,与薄慧茹一左一右的坐在厅堂里头,苏淳则被他抱在膝上。薄慧茹偏头瞧着眼前的丈夫和孩子。苏峻那张冷峻的面孔,此刻却是柔和而俊逸,这个在外人眼中,老成的近乎阴鸷的男子,对着儿子却是极有耐心。

    只是,苏峻平日里下了朝,从未这般早便回到家中。薄慧茹便笑着从丈夫手里,接过儿子,苏峻倒是顺势一送,也对她露出个笑容。她对着乳母使了个眼色,低声哄了几句,那乳母刘氏便上前,将苏淳接过。

    苏淳倒是颇为乖巧,在刘氏怀里也不哭闹,反而还对着苏峻和薄慧茹咧着嘴一笑,装作副老气横秋的大人样子道:“孩儿下去,读书了。一会再来给阿爹阿娘请安。”

    他这幅样子,倒是惹得这厅堂上的人,都笑出声来。

    苏淳被刘氏抱了出去,苏峻便挥退下人,携着薄慧茹的手,回到了内室。两人坐在窗下安置的罗汉塌上,薄慧茹才道:“您今儿,怎回来的这样早?”

    “今儿,有件喜事,也有件烦心事。”苏峻脸上仍旧挂着温和笑意,拉过薄慧茹的手,细细把玩着她的手指,“喜事,是玄汐上了道折子,褒扬了王维安和邵徽一番。”

    “这两人不是高州的将军和刺史?”薄慧茹亦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虽在后院,可苏峻从不避讳与她谈及朝堂,因而对着这二人亦有印象,“他俩,我记着您说过,是阿岚的人。”

    “所以这才是件喜事。”苏峻点了点头,“前日收到阿岚的信,说是近来与玄汐处的不错,我还有些不信。”

    “阿岚那人,若真心想讨谁喜欢,就算是座雪山,亦是能融化的。”薄慧茹微微一笑,“那烦心事是?”

    “陛下这括隐先前提了几次,倒都放下。这几日,却是又郑重重提。”苏峻揉了揉额角,又显出几分苦恼的样子,“不同以往的是,陛下今次拿出的章程,妥帖完备,便是反驳,都叫人找不出理由来。”

    “陛下背后高人是谁?”薄慧茹亦是讶异,新帝登基以来,倒是延续他往日温和的风格,行事亦是有条不紊,只是括隐一事,他却异常执着。

    “我所烦心的正是这个。”苏峻叹了口气,“因为,我亦不知悉。”

    “才下了朝,班房里头炒作一团,刘彬不是世家出身,倒是不掺和这些,便由他值守,我就就势回了家中。”苏峻摇了摇头道,“世家之间,谁不知道,括隐这事,咱家阿岚首当其冲,今日,也多有猜测,陛下背后那人是她。我自然得躲。”

    “北地那边情况复杂,阿岚才刚刚理顺,哪有心思,理京中这些琐事?”薄慧茹嗤笑一声,“刚和扎鲁赫人打了一仗,她就是有心,也腾不出手啊。”

    “所以才叫我烦心。”苏峻点了点头,“若是她,倒也无所谓。只是,明摆着,有另一个人对此事也关注已久。”

    “往大处说,此人若非我世家中人,或许会成为,世家最大的敌人。”

    “往小处说,此人政治敏锐而又见地,日后,也会在朝堂上分薄我这一代人的权利。”

    “真有这般严重?”薄慧茹眼中俱是疑惑,“一个人再厉害,也斗不过这一群世家人啊,况且,世家哪里弱了。”

    “也许是我多虑了。”苏峻瞧她神色里一片忧惧,便也拍了拍她的手,语带安抚,可薄慧茹哪里瞧不出来,他虽是这样说,可眼里却是一片深沉,显然是,忧思难解。

    “这会爷爷是怎么说的?”薄慧茹问道。

    “老爷子的心思,我哪里猜得出。”苏峻苦涩一笑,“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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