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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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长歌-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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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累的恨不能瘫软成泥的我来了些精神:“是真有老虎?”

    耶律洪基见我这样精神抖擞两眼放光的模样,也很是纳闷,非常勉强地撇了撇嘴:“你怎么这样兴奋?若真有虎,你不是第一个逃的?”

    我翻了他个白眼,他大笑着捏了捏我的脸,提议道:“阿音,你最喜欢中原文化,我考考你如何?”

    我豪情万丈地拱手,大包大揽:“陛下放马过来。”

    “那就以这伏虎林为题,赋诗一首,如何?”

    他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我知道他那副嘴脸,若是我做不出来,便还要冲他撒娇投降,那才是真真中了他的下怀。

    我略略思忖片刻,抬头笑道:“好了,陛下要听?”

    他吃了一惊:“这样快?”

    我信心满满地开口,就差摇头晃脑地吟出这首诗来:“威风万里压南邦,东去能翻鸭绿江。灵怪大千俱破胆,那叫猛虎不投降。”

    随驾的王公臣子惊呼出声,啧啧称奇。我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洋洋得意地斜睨了耶律洪基一眼。

    耶律洪基叹了口气,心服口服地冲我拱了拱手。

    耶律乙辛很有眼色地猛夸我:“微臣从前最不愿听汉人的酸诗,可娘娘这诗着实是气势磅礴,听得微臣心里头壮志凌云。微臣着实佩服娘娘之才。”

    耶律洪基笑了,伸手握了握我的手:“朕的皇后乃是女中才子,朕甚爱之。”

    他在最后四个字上落了重音,含笑望着我,直盯得我不自在地转了目光,老脸通红。

(二十)你别讨厌我() 
耶鲁斡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这也得益于我对他管束的一直很紧。

    三岁时我授他汉文,诗词并重,生生将他养成了端华方正的大辽继位者。一方面,耶律洪基以他为傲,格外疼爱他,四岁时便加封他为梁王,亲自教他课业。

    可另一方面,耶律洪基对我的严格要求颇有微词。

    那日他来我宫里时,我正教耶鲁斡读汉人的《资治通鉴》。

    他径直走过来,伏在案后瞧了瞧那本厚重的书,无奈地说:“耶鲁斡才五岁,阿音,你确定他能看懂么?”

    我白了他一眼,继续教耶鲁斡那些晦涩的文段,等耶鲁斡自己看了个七七八八,我才回他:“看不懂才要学,不然日子岂不荒废了?”

    他很是不以为然,对着正在愁眉苦脸的耶鲁斡张开双臂:“耶鲁斡,到父皇这儿来。”

    耶鲁斡小心地偷偷看我,被我一眼瞪回去:“看书!”

    耶律洪基叹了口气,探过身来,捏捏我的脸:“阿音,我想同你谈谈。”

    我的眼睛一刻也不能离开耶鲁斡,只是随意应道:“说吧。”

    他摸了摸耶鲁斡的脑袋:“去罢,出去找你皇姐。”

    耶鲁斡乐得一蹦三尺,欢呼一声:“父皇万岁!”再冲我眨眨眼,一溜烟儿跑了,连个人影儿都瞧不见。

    我没扯住他,气的直跺脚。

    耶律洪基无奈地摇摇头,将我一把拉过来,席地而坐,拍拍自己的腿。

    我瞧了瞧周围那些暗暗飘过来的小眼神,觉得老脸尽丢,小声道:“你如今做了皇帝了,这样不成体统。”

    他微微失神,怔怔地望了我一会儿,笑了一下:“阿音,你从前不会说这样的话。”

    我一时有些错愕,那些扭捏和纠结像是长在我身体里,融在我血液里头的,可我从前是什么样的人来着?

    他拍拍身上的灰尘,起身在椅子里头坐下,我似乎瞧见了他目光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我心里有些愧疚,便上前坐到他身边,伸手推一推他的手臂。

    他似乎在发呆,直到推他,才转脸瞧我,捏了捏我的脸,笑道:“我想同你谈谈耶鲁斡的事儿。”

    我点点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查刺。且不论今后你会有多少子嗣,可如今耶鲁斡是太子的唯一人选。这是他的责任。”

    他有些无力地望着我:“可他还小,阿音。在你嫁入王府前,我从没快活过。”

    我握紧他的手:“我知道。”

    他似乎记起了他那段艰难的日子,痛苦地微微合上眼睛。

    过了许久,他轻声道:“我不知道耶鲁斡将来会不会遇到他的小丫头,阿音。”他凝视着我,目光中有着极淡极淡的伤:“若是遇不到呢?我不想他连这短短的几年都不快活。”

    他说:“阿音,你逼得他太紧了。”

    我沉默了良久,觉得委屈一股脑的全堆在胸口上。他没有看我,只是将目光落在桌案上那本《资治通鉴》上,微微皱了皱眉。

    委屈直窜上来,我狠狠地吸住鼻子,想将那股委屈压回去,只是终究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声音也嘶哑的哽咽着:“你以为我就不心疼耶鲁斡么?他那样小的人儿,每天看这些他几乎完全不能理解的劳什子,我恨不能将这世上的书都烧了!”

    “阿音。。。”他头一次见我这样爆发的情绪,一时慌了手脚,只是伸手轻轻擦我滚落而出的眼泪,将我揽到他身侧,柔柔地道:“别哭了。”

    我一把打开他的手,抽抽搭搭地哭着:“我是为了谁?我每天每天都想着,若是我能为你多分担一些,若是耶鲁斡也能早早为你分担一些就好了。”

    他脸上露出格外愧疚的神色,手足无措地垂首轻轻吻我:“是我的错,阿音,是我的错。”

    他的目光里是格外的疲惫:“是我太累了,阿音。这个皇帝我做的没劲透了。”

    我怎么不心疼他?看见他这副疲倦松懈的模样,我心里比谁都难受。

    他轻轻地叹息:“阿音,你说,我们为什么不能只做寻常夫妻?”

    我想了想,由衷地回答:“因为我们本就比寻常百姓享受了更多。世人总以为我们高高在上,可这样久了,就不配再寻常了。”

    他没答,只是苦笑。

    我撇了撇嘴,将头埋进他怀里,低低地道:“查刺。”

    他下颌抵在我脑袋上,手指轻柔地缠绕着我的长发:“恩?”

    “我知道我现在的模样不讨人喜欢。可我没法子。”我闭上眼睛,眼泪一直从眼角往下流,“我想陪着你,帮你守住这大辽江山。”

    他低低地道:“我知道。”

    “你别讨厌我,求你了。”说这句低眉顺眼的话,像是用尽了我毕生的力气。我颓然无力地窝在他怀里,沉默着流泪。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将我更紧地往怀里搂了搂。

    可他终究没有回应。

(二十一)皇太叔竟有谋逆之心?() 
我自认为作为大辽的皇后,作为一个母亲,我算是对耶鲁斡倾尽了我全部的心力。

    所幸耶鲁斡也很争气,在我没日没夜地督促他读书的全神贯注下,倒也时常得耶律洪基称赞。

    我并未觉得兴奋,只是微微松了口气。似乎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而我所做的一切,似乎也不过是像我幼时拼了命地学习琵琶一样。

    为了耶律洪基的回顾和爱。

    耶律洪基虽然口中笑着说,耶鲁斡能有你这样的母亲,大辽能有你这样的皇后,我这个皇帝做得可真是不虚此生。我说不出有什么不对,我真的说不出。

    我只是瞧出了他那双眼睛里头的疲倦和疏离。

    我那时候想,他只是太累了。

    我半分也没有想过他有朝一日会渐渐不再爱我,或者,是不敢想。

    清宁九年这一年,对我,对耶律洪基,都是格外重要的一年。

    那年,他带着我一道下驻滦河行宫,我们才安顿下来没多久,便听得殿外宦臣回禀,说是敦睦宫使耶律良求见。

    耶律良脸色沉沉,匆匆见了礼,便直奔主题:“陛下,微臣以为皇太叔与其子涅鲁谷欲行谋逆之事,恐有不臣之心。还请陛下先下手为强。”

    我心里一沉,下意识地将耶律洪基的手牵紧了。

    耶律洪基安抚地握了握我的手,脸色比我们俩更沉:“皇太叔昔年曾为先皇登基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又怎会有僭越之心?”他眯了眯眼睛,“你这是要离间朕同皇叔之间的手足亲情!”

    耶律良重重跪在地上,叩首道:“微臣已同太后禀明实情,还望陛下明察!”

    说实话,我心里头对耶律重元一直没什么好感,若说他又谋权篡位之心,我也是信的。

    见耶律洪基迟迟不语,只是一脸狐疑地瞧着耶律良,我心里急的要命,也顾不上别的,忙对耶律良道:“皇太叔一直为大辽尽心尽力,若单说皇太叔有谋逆之心,怕是不成的。若有差池,反倒坏了陛下同皇太叔的亲情。”

    我试探着怂恿他:“大人可有折中的法子?”

    耶律良忙道:“微臣有法子。”

    耶律洪基瞥了我一眼,我推推他的手臂,央求地望着他。

    我并不知道耶律重元究竟有没有谋逆之心,可但凡有一丝可能,我都绝不容许我的查刺受半点伤。

    耶律洪基叹了口气,虽不尽信,却也算是迁就我,道:“说来听听。”

    耶律良又叩首,方道:“陛下可以召皇太叔与其子觐见,他们若有二心,必定心存疑惑,心虚不敢前来。那时,陛下自可以忤逆圣旨之罪名将其擒下。”

    耶律洪基不以为然:“既然如此,便依你所言。”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神色危险地瞧着耶律良,警告道:“只是若皇太叔忠心耿耿,你自当领罪认罚,从此后再不许提。”

    耶律良叩首道:“微臣领旨。”

    耶律洪基略带些不屑地勾唇微笑一下,命人前去传召涅鲁谷入宫觐见。

    我望着他的神色,脑海中盘桓了无数个念头,却终究都咽了下去,只是心里头的不安却越发深重起来,耶律洪基太重情义,又格外亲信耶律重元,若当真耶律重元背叛他,我究竟要怎么安慰他才好?

    我揉了揉发胀的脑袋,一时之间毫无头绪。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耶律洪基的神色由起先的不以为然,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到了夜半时分,行宫里头的灯火星星点点地亮了起来,我心里头早已有了准备。按说即便是耶律重元不能前来,那派出去的使者也早该回来了。可到了这个时候,竟也没人回来通传,只怕是。。。

    “陛下,娘娘!”一阵急促地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耶律洪基腾地站起身,我也忙坐直了身子,同耶律洪基一道往来人处望去。

    我远远地瞧见了耶律良行色匆匆,神色沉重的模样,心里头便是咯噔一声。

    他走近了些,拱手痛声道:“陛下,派出的行使已被皇太叔私自扣押!如今涅鲁古起兵四百直犯行宫而来!请陛下同娘娘暂避!”

    “你说什么。。。?”耶律洪基的身子微微晃了晃,我忙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他。

    他脸色苍白,那双平日里头深沉清亮的眸子,此刻尽是难以置信,和深切地绝望。

    “南苑枢密使已率兵反击,请陛下和娘娘暂避!”他又重复了一遍,心急火燎地催促着,“局势尚且未定,请陛下暂且以大局为重!”

    耶律洪基怔怔地立在原处,痴愣半晌,像是浑身的血液都被抽空了。

    我吓得不成,忙起身半拥住耶律洪基,思忖片刻,厉声道:“传陛下圣旨,命南院枢密使同北院宣徽使集结兵马,务必将反贼擒下!如有反抗,当即诛杀!”

    耶律良还是犹犹豫豫地想要往耶律洪基这儿看,我瞪他一眼,斥退他:“还不快去!?”

    他忙应了一声,匆匆去了。

    耶律洪基重重地坐在圈椅里,神思恍惚,半晌,忽然仰天大笑起来:“这就是朕的皇叔!这就是朕最亲信的亲人!!好!”他咬牙切齿,可那眼眶却分明红了一段,“真好!真好啊!”

    他的双目通红,像是淬了血一般,混了喷薄的怒气和杀气。

    我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心里头竟陡然升起一股子寒意,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颤,想要上前拥抱他的手也顿在空中,僵住了。

    他红着眼,冷笑着瞧我:“阿音,你瞧,我还能信谁?”

    我静默不语,只是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忍不住伸手轻轻去抚。

    “你说,阿音。”他狠狠一把扯住我的手,一双眼睛锐利地望着我,带着些许狐疑,“阿音,你发誓,你绝不背叛我。”

    我觉得心里想被捅了一刀,森森的疼了起来。

    我安慰自己,他是受了刺激,一时间自然会有所怀疑,或许过段日子就好了,等过些日子,他便还是我的查刺。

    我说:“我发誓,我永远不背叛你。”

    他将信将疑地凝视着我,过了片刻,终于卸下了防备,握着我的手,微微合上眼睛,有些抱歉地道:“阿音,我不该疑你。”

    我抚着他冰凉的脸,他苍白的脸颊渐渐有了些许红润的色泽。我轻声道:“歇歇罢,查刺。”

    他手上骤然用力,我一个站不稳,整个人跌坐在他腿上。

    他不由分说地紧紧搂住我,将我按在他怀里。

    我迟疑地抬眼望着他:“查刺?”

    他一把将我的脑袋按进怀里,轻声道:“别动。让我抱抱你。”

    他的下颌抵着我头顶的发,我握了握他的手,将脸埋进他怀里,心里由衷的悲伤。

(二十二)这不是我的查刺了() 
南院枢密使将涅鲁谷当即斩杀,耶律洪基命人将涅鲁谷的脑袋拎在手里置于叛军眼前。

    叛军士气大减,溃不成军。

    负伤的耶律重元带着残兵败将落荒而逃,直到黎明破晓时分,集结了两千奚人,意欲大举进攻滦河行宫。

    说来也算是天助我们,进攻的鼓声尚未擂起,萧韩家奴便晓喻奚人放下武器,归顺大辽。

    耶律仁先等人趁此机会率兵反击,直直追杀了耶律重元二十余里,将其生生困在大漠。

    据探子回报,耶律重元见大势已定,仰天长笑走出大漠,自尽而亡。

    耶律良的神色欢喜却沉稳,跪在大殿下,拱手道:“请陛下下旨。”

    耶律洪基的双目熬得通红,眼眶深陷,只是有些疲惫地倚在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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