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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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长歌-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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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后那个一贯高高在上的女子身子骤然颓败下去,显得格外寂寞。

    屋外已经是夜幕深沉,宫里星星点点地点起灯来,映的满宫繁华。

    他一路阴沉着脸将我抱回寝殿,宫女脚步有几个宦臣上前劝他乘辇,被他瞪了一眼:“没瞧见娘娘的腿?还不快去请太医,是不想要脑袋了?!”

    那些个人缩了缩脖子,像是生怕正在气头上的皇帝腾出一只手来将他脑袋摘走,琢磨琢磨似乎去请太医比起来更算是个好差事,忙一溜烟争先恐后地去了。

    我瞧见他们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心疼起来。

    耶律洪基轻轻将我搁在榻上,皱眉盯着我的腿,小心地掀开衣裙。我青紫的膝上张扬地插着一块碎片,鲜血顺着小腿一直流下来,连袜子都浸透了。

    他皱眉盯着那伤口,轻轻吹了吹,没好气地说:“谁让你这么跪的?你拖一拖等我去接你,不成么?”

    我摇着他撑在榻上的手臂,可怜兮兮地抬眼瞧他:“疼。”

    他的态度一下子软了下来,在我身侧坐下,叹了口气:“这怎么能怪你呢。。。该怪我。”

    我将脑袋枕在他肩头上,合上眼,乖乖地等太医来。

    我们一时半晌都没再开口,唯有屋里的熏香气息似有若无地飘过来。

    过了一会儿,我轻轻开口道:“查刺,我会乖,会听话,会做一个贤后,这样,我能不能一直留在你身边?”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阿音,我说过,你这辈子决不许离开我半步。”

    他空出的一只手在榻上紧紧抓住我的手,抓得我生疼:“我绝不许。”

    我安安稳稳地闭上眼睛。

(十七)阿音,我如果不是皇帝就好了() 
八月初六,先帝逝去第二日,耶律洪基在百官上表恳请之下,临朝听政。

    我理所当然地被封为皇后,受皇后印玺,连带着撒葛只也被他一道封为郑国公主。

    倒是令人震惊的是,耶律洪基给了皇叔耶律重元以大辽史上最高的恩宠,将本就是秦国王同皇太弟的耶律重元加封为皇太叔,天下兵马大元帅,可免拜皇帝,并赐金券、四顶帽及二色袍,生生成了这众多宗师中的最高优待。

    我觉得有几分不妥,虽然朝中之事我的确不该擅自插手,却也实在忍不住问了耶律洪基一句。

    他轻描淡写地说:“昔日,皇祖母企图废父皇而立皇叔为帝,皇叔却将此事据实上表父皇,算是立了极大的功劳,他既没有觊觎帝位之心,在宗室中实在难得。”

    我却有些忧心:“可我听说父皇曾在有一次醉酒后随口说要传位于皇叔。。。我怕。。。”

    他笑了起来,从折子中抬起头来,伸手捏捏我的苦瓜脸:“父皇的醉话岂能当真?皇叔自然清楚那不过是玩笑。何况现在我已受父皇的遗诏继位,就算有人有不臣之心,也是尘埃落定,难以逆转了。”

    我还是不放心:“可是。。。”

    他打断我,凝视着我的目光变得有些疲惫:“阿音,我身边没什么可信的人了。。。他是我的亲生叔叔。。。我愿意信他,这朝中,我也只能信他了。。。”

    我心里一揪,张嘴还想说什么,手臂却被他骤然一拉,整个人失了重心,重重地向前一倾,唇上便落了他的唇。

    我被他撩拨的大脑一片空白,等我回过神来,我盯着他,茫然地问了一句:“哎,我方才要说什么来着?”

    他大笑起来,伸手指了指门外那个正在奶娘的看护下奋力学走路的小身影,笑道:“瞧瞧咱们的撒葛只多厉害。”

    我顺着他手指的目光望过去,那个粉嫩如小团子的丫头一边儿迈着两条小短腿,一边口齿不清地叫我们:“互皇。。。五后。。。”

    我无奈扶额,从指缝里斜眼望着乐不可支的耶律洪基:“她互皇?”

    他不甘示弱:“她五后?”

    我们相视大笑着一起去抱撒葛只去了,方才发生了什么,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关系。

    日子就这样一日日过去,他在前朝安安稳稳地做他的皇帝,每日下朝回来时,都会躺在我膝上睡一会儿。

    我将他的疲惫尽数瞧在眼里,心里揪的生疼,也渐渐惶恐起来。

    我怕他哪一日忽然就累垮了。

    这样的心思在我心里日益沉重,我没法子,逼着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我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意识到他从燕赵国王成了这大辽的皇帝,他在这条一眼能望到终生的路上一步一步地走的格外艰难,而我能做的,就是陪他一直走。

    我终于明白了皇后这个身份的千钧重量,再记起深宫那个垂垂老去的女子,似乎也终于能够体谅她作为母亲和曾经这大辽皇后的良苦用心。

    因为我知道,我正走在和她过去一模一样的路上。

    十八岁那年,我怀了第二胎。

    那日耶律洪基下了朝,照旧命人将折子都搬到我宫里,见我在榻上躺着,便笑着凑上来坐在榻边,伸手捏我的鼻子。

    我瞪他一眼,将他的爪子一把拍下去。

    说来也是,他老大不小的人了,被我这一巴掌拍下去,捂着手对着跟在他背后一步一步迈着小短腿儿走到我榻边的撒葛只哭丧着脸:“撒葛只,你瞧瞧你母后,父皇每日都这样水深火热的,实在辛苦。”

    撒葛只信以为真,蹦跶着上前来急着伸出两只小肉手捧着她父皇的手,奶声奶气地说:“父皇不疼,撒葛只给父皇吹吹。”

    我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冷不防被那小人儿一眼瞪过来:“母后怎么这么坏!父皇对母后好,母后不好!”

    我错愕失语,只能瞪着满脸自得哈哈大笑的耶律洪基,见他将撒葛只很心满意足地抱到膝上,笑道:“父皇没白疼你。”

    我想了想,勾了勾唇,露出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撒葛只,这样说母后,母后可伤心了。”

    撒葛只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换来耶律洪基更得意的脸。

    我叹了口气,面露难色:“母后伤心倒不打紧,只是怕你弟妹也随着母后一道伤心不肯出来,瞧瞧到时候着急的是谁。”我说完,挑衅地盯着一脸茫然地耶律洪基。

    “阿音?”耶律洪基探寻地望着我,得到我一个巨大的白眼。

    “阿音!”他忽然反应过来,惊呼一声,大笑着将我一把抱起来转了几圈,才反应过来我如今当被重点保护,忙轻手轻脚地将我放回榻上,大笑道:“阿音,这大辽终于后继有人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瞪他:“你怎么知道就是男孩?”

    他无所谓地伸手小心地抚着我还平坦的小腹:“猜的。就算是女孩儿也没关系,左右撒葛只多个人陪,也算是好事儿。”

    说着,他转头笑着问撒葛只:“撒葛只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撒葛只歪着脑袋想了想,很诚恳地望着他:“弟弟。”

    “怎么是弟弟呢?”他问。

    撒葛只很诚实地回答:“因为母后总想给父皇生个男孩子啊。”

    我忙伸手拉过撒葛只,捏捏她肉呼呼的脸:“别胡说。”

    她不服气地辩解:“我才没有胡说,母后连弟弟的小衣裳都做好了!”

    我被她的大实话戳穿,微微红了脸,干脆不看耶律洪基,选择闭目养神。

    半晌过后,我被这过分的寂静挠的惴惴起来,睁开眼睛,发觉耶律洪基正静静地,带着几分悲凉望着我。

    我正要说什么,却被他伸手捂住眼睛。

    我听见耳畔传来他幽幽地叹息,他很轻很轻地说:“阿音,我若不是皇帝就好了。”

    我听在耳朵里,觉得心里难过起来。

(十八)你不是我一手养大的?() 
或许是老天爷也不忍心我遭两次罪,临产那日,耶律洪基生怕再重复我生撒葛只那回的事儿,提前两个月,便叫太医将该配的,用的上的药提前配好,又命稳婆太医提前待命,只等我生产。

    只是这一回我运气格外好,顺顺当当安安稳稳地生下了这大辽第一个皇子。

    耶律洪基在殿外焦灼不安地等了许久,直到听到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声,便飞奔而入,围在我床畔的太医尚未来得及给这位皇帝陛下让出位置,便被他一把扯到一侧,紧接着,他整个人便已经伏到我床畔。

    我指了指被稳婆抱在怀里的襁褓,力气尽失,却还是觉得很欢喜:“去瞧瞧,是个男孩儿。”

    他没理会我盛情的邀请,只是伸手轻轻擦了擦我汗如雨下的脸,心疼地问我:“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我心里暖意丛生,有气无力地笑道:“人家当爹的都是先瞧瞧孩子,唯你算是独一份儿了。”

    他不以为然:“你不也是我一手养大的?”

    我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这么算起来,他对我不仅有夫妻之情,还有养育之恩?

    我这么想着,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摇摇头,断了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想法,让稳婆把孩子抱过来。

    说真的,刚出生的孩子是瞧不出到底像谁的,左右我是左看右看,只觉得这孩子同撒葛只刚出生时长得一模一样。但耶律洪基长了一双格外不平凡的眼睛,他一看这孩子,就笑道:“眼睛像你。”

    我心里大大地纳闷,盯了这孩子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他闭着眼睛,你怎么瞧出来的?”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翻了我一个白眼:“我就是瞧得出。”

    我撇撇嘴,不同他争辩,只是盯着孩子的脸又瞧了一会儿,提议道:“查刺,给孩子起个名吧。”

    他笑道:“早想好了。就叫这孩子浚罢。”

    我略略想了想,很是满意:“汉人寓意浚哲,深沉而聪慧,这名儿极好。”

    我怕他连小名儿也一道包揽了,便抢在前头道:“小名儿就叫耶鲁斡,我自己叫着舒服。”我怀宝一样盯着他,生怕他出言反对。

    他倒是一副“不同你抢”的懒散神色,笑眯眯地垂眸逗弄孩子去了:“耶鲁斡?”

    我隐约瞧见耶鲁斡扁了扁嘴,我很自得,认为那是他很满意这个名的缘故。

    我在榻上整整躺了一个月,才被耶律洪基准许下榻自由走动。

    等我下榻伸了懒腰照照镜子的时候,发现镜子里头那个姑娘珠圆玉润,腰身都粗了一大圈,心里暗暗惨叫一声。

    难怪近来耶律洪基总是带着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提议说:“阿音,下个月同我一道打猎去罢?”

    我一想到我竟然那样振振有词地反驳说打猎疲累,我更愿在宫里躺着睡觉就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

    我怎么有脸说这句话的?

    等到耶律洪基下了朝,见我坐在镜前唉声叹气,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

    我哭丧着脸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陛下,请容臣妾伴驾行猎。”

    他居然还拿腔拿调地端正了身子,沉吟着。

    我眨巴着眼睛瞧他,见他似笑非笑的神色,搂过他脖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讨好地盯着他。

    他大笑起来,潇洒地挥挥手:“准奏!”

    我一头扎进他怀里:“谢陛下恩德!”

(十九)皇后乃是女中才子() 
说来天气正是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澄蓝色的天比湖水更清明透彻。这样的天气对狩猎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

    耶律洪基便来了兴致,唤了王公贵戚伴驾,携我一道秋猎去。

    我悲痛欲绝地望着镜子里头的胖成了球的自己,欣然接受了这个显见的很不错的提议。

    我上了马,手里捧着一只箭壶,准备回头随时在耶律洪基打猎时递上去。

    耶律洪基的身侧尚有两个很是成熟深沉的男子,都蓄了络腮胡子,瞧来年纪格外大些。我暗暗审视他们的穿着,其中一人身上绣了大辽宗室云纹,随行仪制堪比肩皇帝,我都不用想便知道了,这人便是被加封了皇太叔的耶律重元。

    我执了平礼,微微颔首:“见过皇太叔。”

    耶律重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从络腮胡子里头露出笑来:“皇后娘娘有礼。”他说着,伸手拍拍耶律洪基的肩:“皇后娘娘真是好眼力,这样聪明的姑娘,怪道查刺日日捧着。”

    耶律洪基笑了笑,顺手将我散在脸上的碎发拨到耳后:“朕的皇后,当是萧家诸女之冠。”

    我谦虚地客套了一番:“陛下过誉了。”

    我这还没客套完,他便不合时宜地补充一句:“自然,朕养的极好,朕心里也欢喜。”

    周遭的贵戚将目光投射在圆润的我身上,为这一句心悦诚服地点头。

    我真想一巴掌拍在他那张好看的脸上。

    他身侧的另一人跳下马来,恭恭敬敬地冲我行了十足十的大礼,我私心里觉得耶律洪基该给他加官进爵,毕竟他挽救了耶律洪基的那副好皮相:“微臣耶律乙辛,见过皇后娘娘。”

    我有些困惑,又不好直说,就私着偷偷扯了扯耶律洪基。

    他看了一眼,笑道:“北院枢密副使。”

    我恍然大悟,忙请他起身,他拱手称赞道:“早闻娘娘冠绝天下,如今得见,果真是容色倾城,传言诚不欺我。”

    我有些同情地看着他,觉得他能从我如今肉肉的脸上瞧出那么一丝半丝的容色倾城,要么是他眼神格外的好,要么,便是他瞎。

    但是我厚着脸皮接了他的称赞,又寒暄客套了一番,他方才跨上马去,重新执弓。

    他瞧来比耶律重元要更恭谨些,又因为夸我夸的我心花怒放,我对他印象便更好些。倒是耶律重元,我见他对查刺态度不恭不敬,竟生生将自己的辈分又抬起来,拿腔拿调地模样实在令人不喜,心里暗暗对他又多留了一份心思。

    我们一道策马疾驰,飞奔而去。这是秋猎,算是耶律洪基难得休息的时候,我便格外看重这起来。

    等我们都累了的时候,就牵着马闲闲散散地走着。耶律洪基忽然拍了拍我,笑着指指前头的一片树林:“到伏虎林了。”

    本来累的恨不能瘫软成泥的我来了些精神:“是真有老虎?”

    耶律洪基见我这样精神抖擞两眼放光的模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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