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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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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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慕儿站在一旁,也与何青岩时时发出惊叹声。只是她的目光似乎一直集中在朱祐樘射出的箭,竟丝毫不曾关心其他,是以当听到巴图他们不满的说话声传来时,李慕儿还顾自指着一只鸽子叫道:“这只最高!阿错赢了,阿错你赢了!”

    “什么错赢了?”巴图正对这射柳把戏表示不服,听到李慕儿欢呼雀跃,当即讽刺道,“鸽子飞得高不高,关输赢何事?这种玩法实在无趣!陛下,要不咱们换种比法?”

    的确,以挂在柳枝上的葫芦落地震开后,葫芦中鹁鸽飞出的高低为标准,而不是以射技的优劣论输赢,这与金元时期以柳条上削出的白木为目标,以射断和驰马手接与否决胜负相比,在难度上要小得多。在都射中葫芦的情况下,谁胜谁负,取决于鹁鸽,而不是射手的射技和骑术,这无疑具有了极大的偶然性,使得射柳的娱乐意味更浓而竞技意味更淡。

    可陛下此刻哪有空理他。

    朱祐樘双眼直直凝望着李慕儿,眼神中柔情脉脉,仿佛周遭的事物早已消失不见,只剩彼此,时光又回到往昔,无怨无恨。

    “皇上?”

    耳边有人不识趣地唤他,朱祐樘蹙眉看向巴图,语气沉闷道:“那便再加上,射中飞鸽为胜,如何?”

    “好,”巴图眼光一亮,“还得在马背上飞驰而射!”

    马上急骋,本就难以射中目标,还要先后发两箭,一箭射中摇摆的葫芦,一箭射中飞鸽,这难度可想而知。

    李慕儿有些担忧地看看朱祐樘,连蒋伊都暗暗拽着兴王的袖子道:“元宝,这个好难。”

    “别担心,瞧本王好好给你露一手!”兴王说完与朱祐樘一齐上了马,和悦地看着两人。

    李慕儿刚想去和朱祐樘说话,其木格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对李慕儿道:“女学士,我们也来比一局,如何?”

    “吁”朱祐樘差点就要发飙。

    还好李慕儿先开口道:“恐怕要让姑娘失望了。本官蹴鞠尚可一试,只是这射箭,确实是有心无力。”

    说着她敛起袖口勉力动了动缠着纱布的手指。

    其木格见状,先是一惊,而后失望摇了摇头,翻身上马道:“可惜了,可惜了”(。)

第一九一章:引弓射箭(加更发糖)() 
她身姿矫健英姿飒爽,李慕儿看在眼里,无奈苦笑。

    马骢一直关注着李慕儿,见到这一幕,心中隐隐抽紧,脚腹用力一夹马肚,欲往她的方向过去。

    可是朱祐樘已经驾马往前踱了两步,来到她面前,俯下身伸出手道:

    “莹中,上来。”

    李慕儿恍惚无措。

    他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伸出的左手掌心中,还有一条淡淡的刀痕。那是她的剑划伤的。他两只手掌上都有李慕儿留下的剑伤,只是一边早已恢复,一边还未好全。

    李慕儿不知不觉手心已出了层汗,咽了咽口水道:“我会扯你后腿。”

    “不怕,”李慕儿猜测,朱祐樘应该是笑着的,因为他的说话声充满笑意,“输了正好有借口。”

    李慕儿终于将掌心递上。

    两人的手心都有些湿漉漉,却握得紧紧的。上马的时候,李慕儿甚至觉得全身的重量都倾注在了掌心,将他的手一寸寸地捂热了。

    “朕为你控着弓,你只管全力拉满弦后,松手即可。”

    朱祐樘说话的气息就在耳后,带着三分酒气,挠得她脸色也跟着泛红,轻轻点头应“嗯”。

    马骢就在他们左前方,默默低头不语。

    “驾!”马匹飞奔起来,场上顿时尘雾四起。

    一支支飞箭宛若流星,快准狠地射向自己的目标!只是多出了马蹄声和鹁鸽哀鸣声,气氛却明显紧张了许多。场外的看客们不再欢颜笑语,个个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飞驰的骏马,生怕一眨眼,便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

    尤其是那两个紧贴在一起,一人引弓,一人射箭的身影。

    “记住,射箭的时候,目光一定要凝视你的目标,不要担心,也不要多想,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我们一定会射中它。”

    摇晃的马背上,朱祐樘的呢喃声萦绕耳畔。明明就是他掌控箭的方向,说得好像李慕儿才是主角一样。李慕儿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配合地眺望着自己的目标。

    朱祐樘举弓于她胸前,紧接着一支箭被递到她手上,李慕儿深深吸了口气,没有丝毫犹豫,搭弓拉开了弦。

    朱祐樘手劲微动控制着弓,调整箭尖到了一个合适的方向,在她耳边轻道:“放。”

    “嗖”的一声,李慕儿坚定无比地放箭,柳枝上的葫芦应声落下。

    朱祐樘另一只手已快速抽出第二支箭,他是个中老手,自然懂得拿捏呼吸,平静自如。可李慕儿不同,她怕害他输,所以身体紧绷,小心翼翼,似乎连呼吸都不敢。朱祐樘没有时间再宽慰她,只好在把这第二支箭递给她的时候,重重地捏了下她的掌心。

    李慕儿很快感受到这个小动作,心头由衷地升起一股温暖。憋着的那口气缓缓吐出,她不能犹豫,像完成第一箭那样与朱祐樘紧密配合,长箭瞬间脱弦而出!

    这一瞬间,四周仿佛都安静了下来,李慕儿只听到自己和朱祐樘一深一浅的呼吸声,好像被放到了百倍,徘徊在两人中间。

    “哇!师傅,樘哥哥,中了!”

    蒋伊的尖叫声响起,李慕儿这才看清被他们射中的那只鹁鸽,直直地坠落在地。

    “臭丫头,我也射中了,你怎么没瞧见?!”

    “好厉害,莹中好样的!”

    “万岁爷果然英明神武!”

    这些喧嚣的喝彩声李慕儿早已听不见,心底有如那年上元节在乾清宫前放的烟一般,绽放出了无穷色彩。

    她微微侧头,咧嘴冲朱祐樘一笑,得意道:“这回真的赢了!”

    朱祐樘一时愣住。

    这是她回宫以来,第一次对他绽放如此明媚的笑容。恍惚间,朱祐樘有种不知此身何处,不知今昔何年,而世事皆已翻转的错觉。

    他激动揽过缰绳,转头对兴王道:“杬儿,这里交给你了。”

    随后脚下狠劲儿一蹬,不待李慕儿反应过来,便绝尘而去。

    只留下满场的看客们神色各异,有如巴图般不甘服输,有如其木格般眸底含霜若有所思,也有如何青岩般如释重负欣慰颌首。

    却没有人如马骢这般,神色复杂,低头苦笑。

    钱福向来视马骢为手足,此刻怎会不知他难过,见他下马而来,钱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马骢这才抬眸,眼中波澜已然平复,他冲钱福笑笑,回头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低语道:“兄长,我没事了。从前我总觉得,皇上不适合她,她也不适合皇上。可今天我终于明白了,呵,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指引她的方向,那个人,一定是皇上。”

    万岁山。

    李慕儿望着眼前美景,才真正感受到京城的春日已确确实实到来。头顶浩瀚蔚蓝的天空,万岁山的青绿颜色布满眼眶,触手便是一棵展臂才能抱下的海棠树,两人仿佛身处一幅庞大的画卷正中,光华流转。

    “听说这山顶有辽萧后的梳妆楼,倾圮已久。”李慕儿想起从前同银耳说过的一些故事,随口与朱祐樘闲谈。

    “嗯。这里好看吗?”

    “好看。我以为只有宫后苑才有海棠,原来万岁山里有这么多。”

    “宫后苑的海棠树,本就是从这里移植过去的。”朱祐樘说着轻叹了口气,“可惜,没有琴,朕突然很想弹琴给你听。”

    李慕儿回头冲他笑笑,真诚说道:“阿错,你不用再费心讨我开心。你们为我所做的努力,我都看到了。回宫以来,是我自己钻了牛角尖,太过执着于失去的东西,而忽视了身边尚且存在的情分。我向你保证,从今天开始,我会放下过往,我没有地方可去,你能不能再留我,做你的女学士?”

    她这话有几层意思,朱祐樘怎么会听不分明?一个“好”字在喉间辗转许久,最终在一阵微风中,随着落英轻轻地吐出了口。

    李慕儿嘴角上扬至一个好看的弧度,身影突然动了起来。她的衣裙碰到枝,惹来了一场朦胧的雨。乱红之中,朱祐樘眼神缱绻,看她一身艳艳青春,随风扬起,猎猎有声,翻飞舞动的罗裙窄袖,翩翩然穿过落英和清风,宛若一只断翅重生的蝴蝶。

    也许是因为观众只他一个,这支舞全然不比那年正元节的热闹。可是她的凌云之态落于朱祐樘眼中,此生怕是再难忘怀。(。)

第一九二章:千秋节变() 
第二天的千秋节,宫里头整日都热闹非常。

    按照礼制,皇后先到太后和太皇太后宫中行礼,再至交泰殿升座,行庆贺礼,自公主到镇国将军夫人,公、侯至尚书命妇等,均着朝服,到皇后座前行礼。

    礼毕,皇后于坤宁宫中设宴。

    时值春日,天气姣好,宴席便设在坤宁宫后头的宫后苑,一来应景,二来也算凸显隆恩的一种赏赐。

    是以这一日,宫中比比皆是华冠贵服的女子,一副团锦簇的场面。刚刚吐翠的桂树上挂满了鲜艳丝绸彩带,满地铺锦,与众女子的身姿颜色交相辉映,更显华贵无比。

    照理说,文武百官,家翁男丁都不能入席千秋宴,所以巴图他们几人算是拖了朱祐樘的福,独占一桌,得见了这番热闹场面。

    而李慕儿与和何青岩坐在女官之中,离主桌极远。

    无酒不成席,无酒不成宴,宫中的赐宴丝毫不如昨日会同馆赐宴轻松,处处都有规矩礼仪。

    礼部教坊司的乐者鱼贯而入,恭谨站在各自乐器前,对朱祐樘与皇后叩拜行礼。每一次行酒始终伴随着音乐,音乐响起,内官和鸿胪寺序班为她们斟酒,饮讫,音乐停止。

    不知怎的,当乐者行完礼起身时,皇后似看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事情,手上的酒杯突然跌落,响起不小的脆裂声。

    这个小意外并没有影响宴席气氛,千秋节是中宴的规格,“酒行七次,上食五次”。中间穿插着重朝妇恭贺之语,也大多没有新意,不过一番冠冕堂皇的客套话罢了。

    唯独吸引李慕儿的是行酒中间穿插的舞蹈。

    她是爱舞之人,可学的不过是些独舞泛泛,美则美矣,大约还是缺了气魄的。这宫廷舞曲却不同,一排排婀娜的少男或少女动作整齐划一,不说形态万千,却是方圆有致,气概万千。

    武舞平定天下之舞威猛畅快,文舞抚安四夷之舞新意百出。

    “好!”李慕儿不禁赞许道,“跳这抚安四夷之舞的舞者个个都有自己的特色,将各种舞蹈演绎到了极致。”

    何青岩从未接触过这些宫廷礼仪,自然纳闷,“什么是抚安四夷之舞?”

    还不待李慕儿答话,对面的崔宫正便冷笑道:“就是殿下舞士,分东西南北四处分别舞高丽舞,回回舞,琉球舞,北番舞。意四夷与我大明同乐。”

    李慕儿与何青岩无奈对视一眼,不愿与她计较。

    谁料宴席前端却传来异样的动静,李慕儿循声望去,才发现是巴图他们,不知哪里又不满意了?

    她还在思忖出了何事,便听见清晰的三下击掌,紧接着有两名巴图的侍女从园外走进,接过乐者手上的鼓槌,而其木格步出座位,一步步迈向了舞台中央。

    她过来的时候,正巧与李慕儿视线相交,她似乎一直在找她,此刻终于瞧见她,竟显得有点兴奋,半是挑衅半是友善地冲她努了努下巴。

    李慕儿暗道不好,这小姑娘,实在太爱出风头,无论何时何地都想要与人比上一比。

    李慕儿赶紧环视了一圈宴外护卫,眼尖地便发现了牟斌。趁众人不备,她赶紧溜到牟斌身边。

    牟斌听她耳语几句,先到了朱祐樘身边请示,朱祐樘远远望了一眼李慕儿,嘴角轻轻一扬,点了点头。

    牟斌这才急匆匆地离开。

    李慕儿回座时,鼓声已起,其木格在鼓乐声中急速起舞。鼓点节奏明快,其木格舞步轻捷,在一挥手、一迂回、一跳跃之间,洋溢着蒙古人的热情、勇敢、粗犷和剽悍。

    尤其是旋转之姿,像雪空中飘摇,像蓬草迎风飞舞,连飞奔的车轮都觉得比她缓慢,连周遭的春风似乎都已逊色。

    李慕儿不禁抚掌叫好。

    她找的帮手还没到,她必须尽量拖延时间。

    “皇上,其木格果然是八面玲珑,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相传唐明皇为杨贵妃的‘胡旋舞’吸引,看到高兴之处接过鼓槌,忘乎所以地为贵妃击鼓,竟把羯鼓都击破了!下官读此只觉讶异,今日见了其木格跳舞,可真相信观舞者会迷恋忘我了。”

    其木格自然开怀,笑道:“杨贵妃善舞,吸引的却是男子。女学士可曾听说过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擅长剑器舞,下官听过。”

    其木格挑挑眉,“我最想学的便是她的剑器浑脱舞,可惜,我左右手总不能协调。”

    公孙大娘的剑器舞,相传公孙大娘穿着经过艺术加工的美丽军装,舞姿稳健娑爽,表现雄武、战斗的势态,。杜甫笔下曾形容,她在进退回旋之间,在急促飞快的舞动中,显现条条光芒,伴着隆隆鼓声,来到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观者均为之变色。

    若是李慕儿右手无妨,尚可一试,如今哪有这个能耐,接她这招呢。

    耳边细语声四起,众人似乎都在等她如何回应。李慕儿望着园外,竟还未有一丝来人的迹象。心下暗自叹了口气,她抬头对其木格道:“其木格若不嫌弃,我愿做你的左手,与你共舞一段剑器!”

    “好!”其木格语气中带着百般兴奋,一字便盖过身旁女子细碎吵闹。

    “皇上在此,不可使用武器,你我便用那柳枝为剑,如何?”

    “好,就听你的!”

    柳枝在手,两人一左一右刺出,动作似乎融为一体,你为左手,我为右手。这样的配合需要双方极高的默契,幸好两人聪慧超过常人,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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