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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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 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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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太子也不负众望,读书这么多年,以聪明机敏见称。讲官常言,前天所授之书,次日他便能掩卷背诵。数月之间,他就将宫廷内繁琐的礼节了然于胸。

    这不,发现朱祐樘来了,他立刻下马,率领宫僚趋走跪迎,娴于礼节。

    看着他已渐渐长大,朱祐樘觉得欣慰,不由忆起当年他出生时,自己激动的心情。

    如今回想起来,他的生日也很特别,出生年月日时为弘治四年九月廿四日申时,用干支表示则是辛亥年甲戌月丁酉日申时。如果按照时、日、月、年的顺序读就与地支中的“申、酉、戌、亥”的顺序巧合,钦天监的人曾说过,这样的命理可称得上“贯如连珠”,主大富大贵。

    朱祐樘和大臣们到此时都相信,眼前的这位皇太子,将来会成为一代贤明之君。

    “父皇,您在想什么?”

    一声清脆的呼喊,使朱祐樘回过神来,转而凝住太子。他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跟年轻时的自己,几乎有七分相似。这样充满朝气的模样,真好。朱祐樘笑了起来,答应道:“没事,父皇是在想啊,你这爱武的性子,一点都不像为父。”

    太子嘿嘿一笑,道:“父皇,儿臣喜欢骑射,一来享受策马奔腾的自由感,二来又可以强身健体防身自保!不过父皇您放心,我只在闲暇时候过来嬉耍,父皇交代的学业,儿臣都做完了哩!”

    “好好好,父皇又没有责怪你。”朱祐樘拍拍他的肩膀,似忽然想到什么,顺势道,“既然学业做完了,不如父皇带你出宫耍一耍,咱们父子俩,一起去骑骑马?”

    “好啊!”太子脸上迸发出无限光彩,看来十分高兴,“还是父皇对我好!”

    阳谷下的京城街道,美得格外华丽。骏马之上,一个素衣似雪,一个红衣如火。街上如此多的行人,目光都不禁看向如此的两个男子。

    他们举手投足间自有高贵的模样,如同仙人一般,贵不可攀。

    “父亲,您刚才为什么叫儿子小声点?”

    “方才我们经过许多文官衙门,这群人最喜欢上纲上线,还是不要惊动得好。”

    朱祐樘玩笑似的答道。却没有发现,太子听了话后,恼怒地皱了皱眉头。

    “到了。”

    “咦,父亲,这是哪里?”

    “你随我进来就知道了。”

    朱祐樘说完,搭着太子的肩膀进了一家小店铺。里头武器林立,从外面看上去却极为低调。

    注意到太子疑惑神情,朱祐樘解释道:“这是一家武器行,不过,多以定做为主。”

    “父亲订做了什么武器?”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朱祐樘不着急回答,顾自去了柜台与掌柜耳语了几句,随后接过了掌柜递过的一把剑。

    说是一把,其实却是两把。只因为两把剑,同归一鞘。

    他刚转身,就听到太子兴奋道:“父亲,这剑鞘好特别!”

    “嗯。”朱祐樘只是轻轻应了声,随后就要出门,带他去别的地方玩耍。

    可是他忘记了,他这个儿子啊,是最喜欢武艺的了!

    “父亲,”太子立马缠了上来,“这剑真好看。剑鞘特别,又是双剑!嘿嘿,能不能让儿子看看?”

    朱祐樘顿步,心上忽然浮出个坏点子,举起双剑道:“好啊,拿去看吧。”

    就在太子的手刚触及剑身时,朱祐樘却猛地按下了剑鞘上的机关。

    只听“噌”的一声,剑柄突然蹦了出来,把太子吓了好大一跳。

    朱祐樘发出了久违的笑声,那笑容纯粹,幸好周围无旁人,若是有的话,定是会被他感染的。

    太子反应过来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好奇地接过那双剑,边观赏边夸赞道:“真有意思,真有意思!”

    反反复复试了好多次那机关,他才抬起头来,看了眼朱祐樘,又看回那剑,不好意思地问道:“父亲打炼了这剑,是有什么用处吗?”

    看来他喜欢的很,朱祐樘也不戳穿,只是笑道:“如你所说,用来防身自保。”

    此言一出,太子吐了吐舌头,也不好再开口索要了。

    朱祐樘对他真实可爱的表现既满意又觉得好笑,捂嘴轻咳了一声,终于松口道:“照儿喜欢这把剑?”

    “嗯嗯,”太子连连点头,“喜欢!”

    如果莹中知道的话,应该也会送给他的吧?还记得她当初说回来要为太子讲读诗书的朱祐樘想了想,笑容变得有些压抑,撒手道:“那就送给照儿吧。”

    “多谢父亲恩赐!”

    朱祐樘摇摇头,而后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天回宫时,朱祐樘一直盯着太子手中的双剑,直到快要分开时,他才突然开口问道:“照儿,你觉得怎么样才能当个好皇帝?”

    太子还在把玩那剑,闻言顺势举剑道:“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

    这话回答得其实很妙。家,国,天下,能保护好这些东西,自然能当个好皇帝。朱祐樘点点头,欣慰道:“如此甚好。”

    说完他又咳了起来。

    太子脸色一变,担忧问道:“父皇,您还好吗?快回宫歇着吧。”

    朱祐樘回望住他,从他脸上看出了满满的心疼神色。这让他觉得窝心,至少——太子心术仍正。

    “老毛病了照儿,为父这一生,从没有享过什么福,却也从不愿活在过去的阴暗中。而今有了你就更加了,你是为父唯一的希望,如果他日为父不在了”

    太子闻言眼眶都红了,“父皇!”

    “你听为父说完。那一天迟早都会到来,你要记得自己今天说过的话,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听到了吗?”

    “儿臣听到了!父皇”此时太子年方十五,他郑重地答应着朱祐樘的话,却并不十分清楚,他答应下来的东西,到底有多重

番外十:张太后() 
张乐之已经整整八天没有见到皇上了。

    自八天前乾清宫传出皇上抱恙不能起而免朝之后,她只能从出入乾清宫的都人嘴里听到些零零散散的消息。

    皇上状况不大好

    皇上这几日暴瘦了

    皇上每每喝了汤药,便会鼻血不止

    她知道皇上不想她看到他大限将至的模样,她亦不敢去看。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待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当作何表现,只知道自己心里很乱。

    就如窗外的天气般。

    忽然之间,旋风大起,尘埃四塞,云笼三殿。

    而后有人急急来报:“皇后娘娘,万岁爷他怕是,不行了”

    不能再装作无事,张乐之与金夫人对视了一眼,捂住哭泣的脸庞往乾清宫匆匆而去。

    乾清宫门口已经跪着不少人,张乐之想进去,却被萧敬拦了下来,道:“娘娘,皇上正在召见三位大人,娘娘在外稍候吧。”

    “哪三位大人?”

    “内阁三位大人。”

    李东阳、刘健、谢迁。张乐之住了口,这三位是皇上最推心置腹的肱骨之臣,看来他已经在安排后事。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她转身一看,发现是太子。

    “母后,母后!父皇他怎么样了?”

    “嘘”张乐之猛地拉住要往里冲的太子,“照儿,你父皇不会有事的,你莫要冲动,在外头安静等宣。”

    她的话音刚落,大殿内突然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臣,恭送陛下圣驾归天。”

    张乐之一怔,身旁也随即响起磕头声:

    “臣恭送陛下圣驾归天。”

    “恭送陛下圣驾归天。”

    一遍遍的高呼传遍整个紫禁城,声音所到之处,宫女太监,士兵,尽皆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跪下。宫里所有的人全都哭泣起来,惊飞了树上的鸟儿,惊谢了半开的花儿。

    张乐之还来不及啜泣,就被人左右扶住,似乎生怕她接受不了皇上驾崩的事实。而太子已趁乱冲进了房里,但很快又被三个内阁大臣一齐搀了出来。

    看见李东阳他们,张乐之忙迎上去,激动问道:“皇上可有留下什么话?”

    谢迁与她熟识一些,便过来引她到了一边,红着眼眶回话道:“娘娘放心。皇上遗言,不过就是说太子人很聪明,但年龄还小,又好逸乐,要臣等好好辅佐他,使他担当起大任,那么皇上就死也瞑目了。”

    他说完抹着泪走开了,张乐之怔怔回头,身后有负责丧葬的官员群群涌入,有负责交代太子事宜的官员正教他如何如何,没有人问起皇上为何突然之间驾崩,也没有人来问问她是否要见他最后一面。

    半晌,才有一个乾清宫的内监拿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注意到了她,弯腰对她问了声安。

    张乐之看着托盘上喝剩的半碗汤药,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今年的夏天确实来得早,才入五月,就已经这样炎热了。穿着轻罗衣衫行动几步都会透出薄薄一层汗来,更别说身穿成套的缟素。

    窗外虽然月明星稀,却是一派压抑的景象,张乐之坐于坤宁宫正堂,对着一室的黑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门突然被打开,有人走近,开口问道:“娘娘,怎么不让人点灯?”

    张乐之猛地回神,死死盯住了来人。

    “你怎么会来这里?”

    “奴婢给娘娘送干净衣服来。”此人说着话,走到一边点亮了一盏烛火,举在手中回到了张乐之面前。

    灯影闪烁下,照映出的除了张乐之苍白的脸庞,还有一张冷漠却熟悉的脸孔——郑金莲。

    “衣服放下,你可以走了。”

    “是,娘娘。”郑金莲面无表情,只是应道。

    这倒让张乐之觉得不可思议了,她叫住转身的她,道:“等等,你不会真是来送衣服的吧?”

    郑金莲半晌没有动静,待再回过身时,已是泪流满面,“不,奴婢只是来看看,如今皇后,哦,不,是太后娘娘,可满意了?”

    张乐之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郑金莲发出了啜泣之声,又问了一遍:“皇上一生没有纳妃,一生过得如此辛苦,终于捧得您,年纪轻轻就坐上这个位置,太后娘娘,您可满意了?”

    “别再说了!”张乐之终于喝止了她,“是啊!哀家很满意!哀家自嫁入皇家那一天开始,不就是为了永远做这后宫的主人?我知道,你嫉妒我,呵呵呵,你们当然嫉妒我,你和她,永远都不可能坐到我这个位置!新皇认的母后,只有我这个皇太后!他日与皇上合葬皇陵的,也只有我这个皇太后!”

    郑金莲不怒反笑,从鼻子里哼哼了一声道:“你怎知,你所求的,一定就是我们所求的?你又怎知,在你有生之年,就一定坐得稳这位置?”

    张乐之简直气得咬牙切齿,“你胡说!新皇无兄无弟,没有人会争夺他的皇位!即便他比哀家早逝,他的孩子,也一定会尊哀家为太皇太后。呵,你不就是仗着太皇太后对你的宠爱,才能够横行后宫?哀家就让你看看,哀家成为太皇太后的那一天,哈哈哈”

    郑金莲摇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张乐之已被地位冲昏了头脑,她不想再与她多言。她转身,淡然地拂了拂衣袖,笑叹道:“太后娘娘,您本抽中一支好命的上上签,奈何您解错了签您的后半生,奴婢恐怕是看不到了,只希望您不要晚景悲凉,孤独终老才好”

    张乐之呆立在原地,听着她的声音越飘越远,直至消失不见时,她才挺了挺胸,冷笑着昂起头,重新坐回了那个只属于她的宝座

    “郑娘子,您赶紧着,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

    “嗯。我就再看一眼皇上”

    出了坤宁宫,郑金莲终于找到机会,在往常太皇太后宫**事过的太监帮助下,进了朱祐樘的灵堂。

    他的尸体还未入棺。

    他去得太过突然,皇陵还没有开建,即使入棺后,恐怕还要等很久以后才能下葬。想到这里,郑金莲不禁又觉得心酸,捂嘴嘤嘤哭着,一步步缓缓靠近了他。

    他已经被盖住了脸庞。

    郑金莲不敢大不敬,便只是尝试着去触碰他的手指,好让自己最后一次,与他有所交流。

    冷冰冰的触感。郑金莲大气都不敢喘,却忍不住心中的悲戚,想要痛哭出声。

    可就在她压抑难耐时,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止住眼泪,擦亮了眼睛,在明如白昼的灯火下,颤巍巍举起了他的那只手掌端详

    “哈哈哈哈”

    宫外的那个小太监,忽地听见郑金莲诡异的笑声,这让他紧张不已,慌忙起身想去提醒她。

    不待他进门,郑金莲已经走了出来,她的脸色古怪,说难过,又满脸挂着笑;说高兴,眼中却满是无奈小太监被吓得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目送她的背影摇摇晃晃地离去。

    而她嘴里念念有词,像是边笑边念着首什么诗

    “冰心染玉手,

    白雪映蛾眉。

    伊人相知予,

    君心不负卿。”

    后记:弘治独子朱厚照,即位为武宗帝后,册封张氏为皇太后,正德五年又被尊为慈寿皇太后,前半生可谓享尽荣耀。

    可惜,人生变幻,本是无常,武宗朱厚照只活到三十一岁,连个子嗣也没留下就意外身故。

    武宗无子而终,朝廷策立兴王世子朱厚熜为新君,即嘉靖帝,由此引发了争夺名分的惨烈大议礼。

    嘉靖获胜后,他的母亲蒋太后便入居大内,从此后宫便有了两个太后。可张太后仍以蕃妃之礼对蒋太后,对嘉靖有时也很不恭。这使嘉靖大为不满,便处处为难排挤张氏,尽力使自己的母后蒋太后的地位高于张太后。

    张氏人到暮年,反而晚景悲凉,夫逝子亡冷深宫,最后郁郁而死,且丧事也是草草了之,无人送终。
8308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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