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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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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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士,翩然而至。

    “巴图孟克,好久不见。”

    “是你!”巴图孟克神色一异,但很快恢复戏谑道,“这不是当初被我俘虏的女学士吗?怎么,马尚书,你还要一个女人来帮衬?”

    他的周围立刻响起一阵附和的笑声,令他愈加狂傲道:“你的儿子马骢,本汗也与他赛过马,还算是条汉子!只可惜,已经葬身沙漠,今日恐怕不能为你送终了!”

    他的言语充满挑衅,马文升却尤为冷静。李慕儿也已经习惯鞑子傲慢的态度,并不因他的激将法动怒,而是漠然喝道:“我们大明朝,都叫你小王子。我本不懂为什么,今日我倒理解了。沙场之上,你却以为放狠话就能压人一成,可不是幼稚之至嘛!”

    “你!”

    骤然之间,蒙军鼓声号角大作,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两翼骑兵率先出动,中军兵士则跨着整齐步伐,山岳城墙般向前推进,每跨三步大喊“杀”,竟是从容不迫地隆隆进逼。

    与此同时,马文升与李慕儿对视一眼,露出一个赞许的眼神,随后大手一挥,两翼骑兵呼啸迎击,重甲步兵亦是无可阻挡地傲慢阔步,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卷。

    两大军终于排山倒海般相撞了,若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长剑与弯刀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颤抖!

    这是两支最为强大的铁军,都曾拥有常胜不败的煌煌战绩,都是有着慷慨赴死的猛士胆识。铁汉碰击,死不旋踵,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边境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李慕儿所带领的西河派,则并不去随意破坏马文升行军的阵法,而是目标明确——擒贼先擒王!

    阴风列列,黄沙卷起倒下的旗帜,在漫漫的沙石里,发出阵阵让人恶心的臭味。巴图孟克一直受到李慕儿阻挡,有好几次甚至差点着了他们的道,这令他越打越急,不时从阵型中拨出一对人马拖住她们,眼看情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

    他盯着李慕儿,不由地想起其木格。想到因为她,自己与其木格反目成仇;想到因为她,他的营地被明军趁夜偷袭,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突然举起手中弓箭,使劲拉了开来

    “马同知,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多谢冯小姐。”

    茫茫戈壁在身后连绵成一道墙,马骢与冯月言相对而立,看起来像是一对璧人。“可惜啊”其木格不禁叹道。

    “没什么好可惜的,你没听苏日娜说吗?他心里没有她,即便她不是蒙古人,他们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其木格闻言侧首,无奈问道:“朝鲁,你说,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像我们这样身份敏感的人,什么时候才能不难受?”

    “战争永远都不会结束,”朝鲁说话时,马骢已经离开。他望着苏日娜寂寥的背影,又道,“你们心里的结什么时候解开,什么时候就不难受了。”

    远远的,苏日娜仿佛听到他的话,回头冲他笑了笑,招招手道:“你们两个快过来!”

    两人连忙奔了过去,像幼时一般。

    “还记得那年我爹因为与满都海意见相左,一怒之下带我离开的时候吗?”

    其木格与朝鲁闻言点点头。

    “宁夏是我进中原的第一座城池,那里的人,很善良,很淳朴。我们不能决定战争是否开始,何时结束,但是,我们总能控制自己的双手,不去沾染不该沾染的鲜血。”

    “嗯。”

    “可有些人不同。他们的血里,淌着对自己国家的忠诚,对自己主上的忠诚,他们或许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小小的后廷女官,可他们总是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这样清晰的人生,令其木格羡慕。

    苏日娜也道:“我很开心认识了他们,现在,我也要去直面自己的人生。我想去看看,他们与我的巴图孟克,究竟谁胜谁负?”(。)

大结局:明宫谣() 
“小姐当心!”

    划破长空的一声嘶鸣,却来不及阻挡那支飞速袭来的长箭。

    “唔”李慕儿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头看,只觉胸口突然传来了剧烈的疼痛,眼前划过一片血雾。

    低头一看,长箭,射穿了她的胸膛!

    “慕儿!”

    耳边有熟悉的呼唤,当这声音响起的时候,李慕儿一时忽略了疼痛,而是与其余所有人一样惊讶:马骢他回来了,他居然活着回来了

    她艰难侧首,与马骢的目光一瞬相触,但觉他眸光闪亮,骑着马儿朝她飞奔而来。

    同往常每一次见到她一样。

    可她不能再挪动半分,胸口的疼痛快要将她撕裂,她只能轻轻地唤他:“骢哥哥。”

    身子不由自主地往马下坠去,那一瞬间,李慕儿感觉整个人都飞在了天空,又好像回到了紫禁城的冬天,寒风呼啸,飞雪飘落。

    她的长发凌乱在空中,扬起了一道乌黑的弧线,飘飞如仙。

    “慕儿”幸好,马骢赶在她触及地面前,接住了她。

    一旁的风入松立即回过神来护住他们,急道:“马同知,麻烦你带我们小姐先走!”

    “好!”激战之中,一群人挥剑包围成圈,将两人护在中间,步步撤退。而远处的马文升,见到马骢安全回来本是喜出望外。可发现李慕儿受伤后,他的心也不由跟着痛了一下。这个丫头,担着李家这样的坏名声,却做了许多连他都佩服的事,战场凶险,他早该阻止她的!

    回神望向巴图孟克,便愈加觉得来气,大手一挥,再次变换了厉害的作战阵型,誓要将他拿下!

    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战争,却依然持续。

    等到冯月言三人来到城外,已经入夜。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唯一可见的,就是大片大片恐怖的红色,昭显着此处曾发生过的疯狂杀戮。

    “果然还是来晚了。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不知是谁先开了口,之后是良久的沉默。地上太多的血,他们不能确定,这其中有没有他们在乎的人的。

    这样的敏感时期,宵禁是肯定的。三人来得太迟,只好在城外找个地方暂时小憩,待明日再议。

    不料,他们刚回身,就听到远处有狂奔的马蹄声传来。朝鲁赶紧拉着两个女孩儿找了个地方躲起来观察。

    来人不少,正中在前的,布衣素装,却是掩不住的气宇轩昂。城墙门口没有灭掉的灯辉不小心打在他的脸上时,冯月言与其木格,皆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你们认识他?”

    “认识?”其木格嗤了声,“大明天子,想不认识都难啊”

    “为什么会中箭?!她武功不差,没道理躲不开!”朱祐樘边行边急急问着话,一路上的故作镇定,此刻随着离她越来越近,终于快要消失殆尽。

    “这个,微臣就不清楚了。”宁夏城驻守的总卫,好不容易得见圣颜,可还没得及对此次胜仗邀上几分功,就意识到了这位万岁爷的异常。

    他脚步快如闪电,冲着后院而去,分明是在为那个神秘的西河派首领而着急嘛!

    究竟该不该告诉他真相呢?

    还未待总卫想好对策,前方的脚步猛然停了下来。他赶紧低头迎上前去,这才发现,地上有滴落的鲜血,形成一条长长的曲线,通向了那扇紧闭着的房门。

    “下人是怎么办事的,还没清理干净!”他吓得忙吩咐左右手,却见朱祐樘的步子又动了起来。

    一步一步,走得恍惚。

    心里的不安被无限地放大,朱祐樘有想要逃避的念头,明明不过几十步的距离,他却像走了半生。

    半生因果循环,对也好,错也罢;偶遇也好,意外也罢;李慕儿也好,沈莹中也罢,他们牵牵绊绊了太久,仿佛今日终于要得出个结果。

    可他不愿面对这结果。

    他只想回到那个尘土翻飞的午后,有白衣女子翩然而至,挥舞双剑英姿飒飒

    他只想回到那年血腥弥漫的刑部,她坚定不移地望着他的双眼,撕袍状告当今天子

    他只想回到那时肃静华贵的乾清宫,一个磨墨一个执笔,安安静静地享受独处之乐

    他只想回到那处银装素裹的宫墙下,听她声声唤他阿错,再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说与她听

    他只想回到那晚灯火辉煌的舞台上,看她一舞倾城,为他赢得那盏耀目的花灯

    他想他想

    回忆到此时戛然而止,他的手已经搁在门上,却也蓦地发现,与她的过往,居然屈指可数,不过寥寥

    原来,万岁山前,海棠花边,她为他引袖独舞之后,就注定了两人的不可能。

    难道今日,就是她期盼已久的解脱?

    “吱”

    门开,手落。

    人群不敢说话,四周却并不静谧。朱祐樘竖耳听去,竟听闻远处墙外有几位汉子似乎吃醉了,在唱一首童谣:

    “蒙古兵马如霜雪,汉家兵马如日月;日月照霜雪,回手自消灭。”

    是打了胜仗啊,他的女学士可谁又能记得她,谁又会知道她就是他的女学士呢?

    终于抬脚迈入,黑暗之中竟未见一丝灯火,血腥味道弥漫在鼻端,没有一点人气。朱祐樘深吸了口气,将所有恐惧屏除,轻声开口道:

    “莹中。”

    没有回应。

    “莹中”他再唤,脚下却踢到了桌角,疼得他轻哼了声。

    外头一直不敢多言的总卫,终于忍不住,不顾萧敬阻拦,冲进了房门道:“皇上,她,她不在这里了”

    “什么叫不在这里了?”龙颜大怒。

    “皇上息怒她,她受伤后叫马同知带走了她至于去了哪里,谁都不肯说皇上您看,知道您正快马加鞭赶过来,她还特意留下了信。”

    烛火突然闪至眼前,一封纤尘不染的书信摆在桌面,冷冷冰冰。

    朱祐樘颤抖着双手,将信纸小心翼翼展开,上面却只写了四行小字:

    尚仪引见近龙床,

    御笔亲题墨沈香。

    幸得唱名居第一,

    沐恩舞蹈谢君王。

    适才醉汉的尴尬童谣声已自耳畔隐去,却又有教坊乐声隐约浮现,是三五位女子,在唱一首凄婉的歌:

    “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阑袖指杨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朱祐樘默然垂首,拿着那封信一步步走出屋子。地上的鲜血耍醒奂南氯嗣乇樟怂砗蟮拿牛痪跫湟步且黄诅购斐舅诹死锿贰6斓v樘没有回顾,只是继续前行,渐行渐远

    城外,冯月言三人刚从震惊中回神,准备走出来,却忽地又听到一阵马蹄声,这回是从相反的方向传来。

    定睛一看,顿时再次吃了一惊。

    来人远离城池,暗自在地上搜索了一阵,很快从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挑起一件物什,激动地握在手中。

    朝鲁大怒道:“巴图孟克!这个疯子,每次都这么冲动,要是被城里头的明军发现,他孤身一人,岂不危险?!”

    其木格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巴图孟克,眼神中似有欣慰,“那是我送给他的平安符,他居然,居然涉险,来寻我送的东西”

    朝鲁与冯月言疑惑地望向了她,只见她眸中已是星光点点,似有回旋之态

    “其木格”

    朝鲁话音未落,远处城门忽然大开!几人一惊,唯有先各自躲避。

    紧接着,一辆马车奔驰而来,远远的,冯月言就看清,驾驭马车的,正是她要寻找的马骢!

    “看,他还活着!”与其木格一样,她脸上顿时散发出光彩。

    然而,她的喜色还未流露出多久,余光便瞥见另一个方向的巴图孟克,再次举起了弓箭。

    “不要!”

    恍惚听到一声凄厉的呼喊,响于身后,吓得马骢连忙侧首问道:“慕儿,怎么了?”

    马车中的李慕儿无暇生疑,继续依照马骢吩咐的,不要睡着,不停说话:“骢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你不会死!你不是告诉我,你暗中约了陈阿牛云游天下吗?你不是说,有个叫林志的,医术很厉害吗?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你不会死,一定不会!”

    “骢哥哥,你说,人会有来世么?”李慕儿轻轻笑,“应该有罢。人死了,也许就像睡着了一样,等醒来时就换了个躯体和身份,可以开始全新的生活。那么,下辈子,下一世,我肯定不会是女学士了,就做一个寻常人家荆钗布裙的女子吧他呢,多半会是个书生一个谦逊,自持,一举一动都妥贴的读书人”

    她的话语极轻,马骢听不分明,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好像骤疼了一下,莫名其妙。

    “骢哥哥,你说,世间有多少错过?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好在啊,我已尝过一回痛快淋漓的风景,写过一篇杜鹃啼血的文章,与一个赏心悦目的人错肩,也就足够了足够咯”

    “尚仪引见近龙床,御笔亲题墨沈香。幸得唱名居第一,沐恩舞蹈谢君王。”

    平静的语调在夜色中恍惚朦胧,李慕儿仿佛看见自己身着女官衣袍,一步步走出了那个春意盎然的深院、芳菲正盛的桃源。有人还在那里说笑着明宫谣,有人从她的身边微笑着经过而她的头顶金光摇漾,周围玉簪齐放,随着她的脚步,海棠花飘零如雪,伴她远去无痕

    (正文完)(。)

番外一:苏日娜() 
“苏日娜!”

    “苏日娜,你坚持住!”

    “苏日娜,本汗命令你不准死!”

    胸口的剧痛阵阵袭来,苏日娜心中本无太多波澜,可巴图孟克一言,却让她不禁想要冷笑。

    “你凭什么命令我?我是汉人,不折不扣的汉人”

    巴图孟克一怔,还是继续抱着她往营地奔去。

    朝鲁与其木格紧随其侧,这样的场景像极了幼时。那年天空很蓝,草地很青,四人之间的感情,也很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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