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田花锦- 第5部分

　　　　“不是客。。。。。。”

　　　　婆子还想说什么，却被丫头推向门外。

　　　　荷姑听着前面声音不对，走上前，看着推推搡搡的两人，不由得说道：“什么客啊，是三姑娘要见老太爷。”

　　　　那丫头愣了会儿，怪责起婆子，“你看你，话都没传清楚，三姑娘要见老太爷，直接带人进来就是，做什么还跟客人一样在院子里等！”

　　　　郁青染这才见到了老太爷。

　　　　瘦骨嶙峋的老人，眼睛半睁半闭地躺在床上，嘴里哼哼唧唧的，似乎在忍受着病痛的折磨。

　　　　“老太爷，您瞧谁来了，三姑娘回来了！”

　　　　老太爷艰难地睁开眼睛，双目浑浊，目光却很祥和，他朝郁青染伸出手来。

　　　　郁青染打开包裹，将蜜罐塞进他手中。

　　　　“这，这是，什么？”老太爷微微笑着。

　　　　“桂花蜜。”

　　　　“你，你酿的？”

　　　　郁青染点点头。

　　　　“我不信。”

　　　　郁青染也笑了，她决定好好跟他说下酿蜜，于是就坐在床榻上，从酿蜜的采集，选择，工艺手法，筛选等等一一讲起。

　　　　老太爷眯着眼睛听着，不住地点头。

　　　　他看着郁青染笑了会儿，“我也有个礼物送你。”

　　　　他说着，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这个你好好保管，千万不要弄丢了。”

　　　　郁青染接过，想把它打开看。

　　　　老太爷却在一旁说道：“现在不要看，回去了再看。”

　　　　郁青染只好把它放进了包袱里。

　　　　“对了，青染，你也有好几年没回过府了吧？怎么样，想不想回来？”

　　　　郁青染看着老太爷，坚定地摇摇头。

　　　　“为什么呢？”

　　　　郁青染低下头，没有说话。实际上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府里的下人，比如田瑞家的，二管家周福，还有席上的那些旁系亲属等等，实际上都对她抱有很深的成见，而这种成见似乎并不是因为她本身不好，而是来源于梅氏的压力，他们觉得梅氏不喜欢郁青染，就该为了迎合梅氏，而孤立她。或许就是因为郁府有梅氏，所以她不想回来。

　　　　“青染，怎么不说话了？”

　　　　郁青染还是决定把心里的问题说了出来，“大伯母为什么不喜欢我？”

　　　　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她真的想不起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梅氏。况且前几年她住在府里的时候，不过就是个几岁的孩子罢了，有什么事值得让梅氏和一个小孩子怄气，还怄的这般厉害？

　　　　老太爷转过头，“你大伯母她。。。。。。”

009。观园（）　
老太爷咳嗽了两声，挣扎着想起来。

　　　　门口等着伺候的丫头见了，赶忙走了过来，扶着老太爷坐起，又拿枕头垫在他背后，还给他顺了下气。

　　　　“梅玥这个人，十分不简单啊。”他微微叹息着说道。

　　　　“老太爷，”荷姑突然从门口走了过来，“您不如就歇下了吧，姑娘也叨扰您多时了，可别耽误了您午睡。”

　　　　她听见老太爷和姑娘说起大奶奶梅玥，心里就一阵发慌。她一直也没怎么跟姑娘说过大房和她爹娘的事，姑娘也没问过，事实上她也不太愿意姑娘想起这些事，只有一个人心里没有牵绊，才会生活得坦荡畅快，所以她更喜欢姑娘现在的状态。

　　　　“怎么，才来就要走了？”老太爷睁开半眯的眼睛问道。

　　　　“是啊，这入秋了，天黑得越来越早，船家收船也越来越早了。”荷姑寻了个借口。如今这辰光离天黑倒也早，只是她不想再留在郁府了，也彻底打消了让姑娘回郁府的打算。

　　　　“哦，”老太爷点点头，“那让周福送你们吧，直接从城里送到上凌村里，就不坐船了。”

　　　　荷姑脸色微霁，连忙摆摆手：“不劳烦周管事了，我们还是坐船吧。”

　　　　老太爷没说什么，摆了摆手，让人把郁青染她们带出去了。

　　　　“三姑娘，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走的，现在还早呢，府里花园里的大艳菊开了，很是好看，不如去看看吧？”领路的婆子回转身说道。

　　　　荷姑刚想拒绝，却见一道俏丽影儿出现在转角围墙处。

　　　　“我就说看着是三妹妹，当初三妹妹离开的时候年纪还小，妧儿竟然都认不出来了。”

　　　　郁青染停住脚步，看着面前两位高挑出众的人儿，微微一笑，转了个方向，朝左边走去。

　　　　“这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果然是乡下来的。”

　　　　郁青染闻言，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淡淡道：“荷姑，这两位是谁啊？”

　　　　“这是大姑娘和二姑娘。”

　　　　郁青染朝两人走去，在她们脸上逡巡了一圈，“什么名字？”

　　　　那穿鹅黄色轻纱衣的莞尔一笑，“三妹妹，我是你大姐姐郁梓华，三妹妹对我完全没印象了吗？”

　　　　郁青染摇摇头，又看向旁边的穿水红色对襟罩衫的。

　　　　“三妹妹，这是你二姐姐郁晞妧。”

　　　　郁青染点点头，“记下了。”说完，转身又走了。

　　　　“哎，她怎么，怎么。。。。。。”郁晞妧指着郁青染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好了，三妹妹在庄子上呆了那么久，教养方面肯定会欠缺一些，你做姐姐的，就多担待一些吧。”郁梓华的声音温软悦耳，听在人心里，仿佛一杆芦苇在心头轻轻划过一般。

　　　　“郁晞妧？”郁青染回转过身子。

　　　　“什么，她，她居然直呼我的名字？”郁晞妧急得几回要跳起来了。

　　　　“我刚刚在寻思，你似乎看起来不太对劲，现在终于想起哪儿不对了。。。。。。”

　　　　“三妹妹，”郁梓华突然打断了郁青染的话，“你不能直呼妧儿的名字，这样不合规矩，你该称她二姐姐。”

　　　　不合规矩？宴席上荷姑也说过梅氏不合规矩，究竟什么才是规矩？这也是郁青染不明白的。

　　　　“你让她说，你让她说，”郁晞妧嚷道，“我倒想听听，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

　　　　郁青染边说边走了过来，“你肤色偏黑，却用这么红的胭脂，真是难看。”

　　　　“你说我胭脂不好？这可是我表哥从西域带回来的。”

　　　　郁青染摇摇头，“胭脂是好的，只是不适合你。”

　　　　“我才不管什么适不适合，只要我喜欢就行。”

　　　　郁梓华见郁晞妧越来越激动，不由抓住了她的手腕，“好了，妹妹，三妹妹还要赶回庄子，我们去园子吧。”

　　　　“不，姐姐你看我，是不是很丑？这个胭脂是不是不适合我？”

　　　　郁梓华深吸了口气，酝酿了一下语言，“不如你回房洗掉吧。”

　　　　“那怎么行，我是专门画给表哥看的。”

　　　　郁青染直接无视两人，让领路的婆子带路，带着荷姑往园子走去。

　　　　“三姑娘，您以后见着二姑娘，还是忍让些为好，不要什么话都说。”婆子温言劝道。

　　　　“我说什么了？”郁青染一脸无辜，她好心指出缺陷，莫非还成了错了？

　　　　“三姑娘，您可能记不得了，二姑娘天性娇纵蛮横，有时候大奶奶都拧不过她的性子，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二姑娘也没少刁难您，那时候您年纪小，也不知道。。。。。。”

　　　　“蔡婆，好好看路。”荷姑阴沉着脸打断了那婆子的话。

　　　　她现在算是能理解姑娘的心情了，这府里除了老太爷，真的是没一个人喜欢姑娘啊，姑娘小的时候，只是觉得二姑娘顽皮些，喜欢捉弄姑娘，那时候二奶奶也没说什么，想着长大了就好了，如今看来，不仅没好，反倒还变本加厉了。这样的人家，还回来做什么，天天处在眼皮子底下，说不定梅氏到时候还会指个连庄子上的汉子都不如的邋遢汉给姑娘呢！

　　　　走进园子，天突然飘起了小雨，纷纷杂杂的。

　　　　“姑娘，这雨像是要落大了，不如去亭子里避避雨吧。”荷姑上前拉住郁青染。

　　　　“不忙。”

　　　　郁青染目光聚集在那丛丛低矮的大艳菊上，红黄青白之间，雨点打在花瓣上，吹落了一层层。她向那丛花走去，捡起地上的花瓣。

　　　　雨水落在她身上，凉意浸透。

　　　　忽然，郁青染只觉得头上的雨水消失了，不由诧异地抬起头，却见一把伞撑在上面。

　　　　“晴娘。。。。。。”

　　　　郁青染微微一愣，看见一个长相温软的男子正站在她旁边。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你是，你是染染？”

　　　　她站起身，点点头。

　　　　“大爷，这是三姑娘，这是三姑娘。”荷姑揽住郁青染的肩膀，语气里有些激动。

　　　　“都长这么大了，和晴娘真是越来越像了，”郁轩点着头，笑得有些牵强，“染染，喜欢这些大艳菊吗？”

　　　　郁青染没说话，自顾自地把手中的花瓣用手帕包好。

　　　　“染染，你拿这些花瓣做什么？”

　　　　郁青染看了一眼郁轩，“泡酒，泡茶，烙饼。”

010。烙饼（）　
“你什么时候会做这些东西的？”郁轩有些不相信，看了一眼荷姑。

　　　　“生来就会啊。”郁青染依旧低着头捡花瓣。

　　　　荷姑有些紧张，姑娘自幼迟钝，身体又不好，学东西来的非常慢，五六岁了连话都还说不清楚，那时候二姑娘总爱追着姑娘叫她“傻妞”，偏生姑娘还乐呵呵的，连二奶奶都觉得，她这个女儿也许就是个傻人，但傻人也总会有傻福吧。

　　　　这回，姑娘送自己酿的桂花蜜给老太爷，本就反常了，荷姑心里其实不大愿意的，但看姑娘兴致这么高，又难得想回郁府，又是自己提出要送老太爷礼物，她也就没有阻拦。现在姑娘在大爷面前说自己生来就会用花瓣泡水，做饼，这可是以前都不会的。

　　　　“姑娘，不要跟大爷开玩笑了，哪有人生来就会这么多东西。”荷姑不由得打岔道。

　　　　郁青染皱了皱眉，没有答话。

　　　　郁轩也不急着走，站在旁边看着郁青染捡花瓣。

　　　　“帮我装进罐子里。”郁青染将包好的花瓣递给荷姑，往园子外走去。

　　　　“染染，你要去哪儿？”郁轩在后面喊道。

　　　　“回家啊。”郁青染头也没回。

　　　　“姑娘，”荷姑在后面紧赶着，“不要跟大爷这样说话，他是长辈，你要走了，该向他行礼才是。”

　　　　郁青染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郁轩，又看着荷姑：“他和我什么关系？”

　　　　“他是你大伯父。”

　　　　郁青染睁圆了双眸，“就是梅玥的丈夫吗？”

　　　　荷姑急得想要去捂郁青染的嘴，“姑娘，你怎可直呼大奶奶的名讳！”

　　　　郁青染眨了眨眼，“名字不就是用来让人喊的吗？”

　　　　荷姑抱歉地看了一眼郁轩，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也知道，姑娘在庄子上生活十分单纯，接触的人又少，门第亲友观念也十分淡薄，性子又随意，不会称呼长辈也是情有可原。荷姑有些自责，自己之前也忘了提醒姑娘，要记得称呼长辈，在上凌村有人上门的时候，她都会事先跟姑娘说好怎么称呼对方，这次回府，竟然给忘了。

　　　　郁轩似乎也不介意，轻轻笑了笑，“染染的性子和晴娘竟然完全相反，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郁青染走到园子门口，突然又折身返回，“大伯父，你不是不信我会做饼吗？不如我现在做好了给你尝尝？”

　　　　郁轩有些意外，笑道：“好啊！”

　　　　荷姑不由也笑了，看得出来，姑娘对大爷并不反感，怎么说大爷也是姑娘的亲伯父嘛，如果姑娘自己愿意亲近大爷，这也是一件好事啊。

　　　　郁青染又让婆子带去厨房，婆子见郁轩都同意了，自然也不敢反对，便领着郁青染去了。

　　　　荷姑想跟上，却被郁轩叫住了，“染染这些手艺都是跟谁学的啊？”

　　　　荷姑尴尬地笑了下，硬着头皮道：“大爷，俗话说，女大自巧，姑娘都是自己摸索会的。”

　　　　郁轩笑了两声，“也许吧，前几天妧儿还给我做了碗银耳汤，味道还不错，她说是自己第一回下厨，结果我后来问了一下，其实都是身边的丫头做的，她只不过守在边上放了两勺糖罢了。”

　　　　荷姑也跟着笑了会儿，“二姑娘天资聪颖，厨艺不过是百日之功，迟早会学得精髓的。”

　　　　说话间，郁轩的小厮过来禀告，说是江公子来了。

　　　　“荷姑，我有客来了，染染若是想过来，就让她来芝兰苑吧。”

　　　　“是，大爷。”

　　　　荷姑往厨房走去，还没进门，远远便闻见一阵酥香，仿佛尝到了那松软可口的味道一般，厨房里围满了人，不时发出几许赞叹。

　　　　姑娘的手艺，荷姑自然是知道的。她不知道姑娘是怎么学的这些，或者更确切的说，她是不明白姑娘怎么突然就会了这些，她十分诧异，之前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后来也慢慢想通了，其实对于她来说，只要看到姑娘平安康健便好，其它的什么都不重要。

　　　　半刻钟的功夫，香喷喷的烙饼便做好了，金黄松脆，看得一屋子的厨工赞不绝口。

　　　　“三姑娘的手艺真不错。”

　　　　“是啊，看着都让人垂涎三尺啊。”

　　　　荷姑拨开人群进去，正好听见一个人在问郁青染。

　　　　“三姑娘是怎么会做饼的？上凌村的村民有这么好的手艺？”

　　　　“姑娘不是跟村里人学的，”荷姑连忙说道，“姑娘不过是利用空闲功夫自己学会的。”

　　　　她平日里十分注意，不是什么人都会领到姑娘面前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跟姑娘说上话的。她虽然希望姑娘能够多交朋友，可上陵村太复杂了，什么人都有，她也不会放任姑娘随便什么人都结交的。再说了，以姑娘的身份，去和村妇学做饼，传出去了，那姑娘和那些村姑又有什么区别，何况姑娘本就没怎么和村妇们来往，她是不会让姑娘做这些自掉身价的事的。

　　　　“姑娘，大爷说他在芝兰苑。”

　　　　郁青染点点头，盛出几张饼，说道：“锅里的你们拿去吃吧。”

　　　　几个厨工喜笑颜开，“谢三姑娘。”

　　　　芝兰苑原是大房院子里的书房，可是郁轩既不爱舞文弄墨，也不爱诗词歌赋，偏就喜欢钻营生意和收藏玉石，所以芝兰苑也就改成了郁轩的宝库了。

　　　　荷姑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