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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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娇- 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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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舞笑着上前,自在地在阿娇的首饰盒里挑拣起来,不时和玉兰商量。

    “这枝珊瑚珠排串步摇怎么样?嗯——这枝檀木箜篌簪也很好看——”

    “这枝金海棠珠花步摇上的海棠花就跟真的一样——”

    两个人小声讨论着,最后终于给阿娇挑了枝银镀金点翠穿珠步摇戴上,再选了贴翠华盛坠在额前。又挑了对和田玉手镯,最后再选了条珍珠流心项链。至此,雪舞才总算满意下来,递了案上的银掐丝镶嵌和田白玉宝石手镜叫阿娇细看。

    阿娇捧场地接过手镜前后打量,见得镜中人黛眉红唇中发髻间珍珠步摇微微颤动恍如春日涟漪微微散开,额前的华盛亦是美轮美奂,颈上珍珠项链愈发衬得她肌肤胜雪、顾盼生辉。

    她便夸道:“嗯,不错。”

    雪舞深受鼓励,唇边染起笑意,侧脸望向玉兰见她也笑着。

    殿中气氛正好着,有侍女进来回道:“中大夫主父偃求见皇后殿下。”

    阿娇一楞,他来见自己干什么?

    继而又想这消息可够灵通,自己不过一天没去宣室殿就被找上门来。

    主父偃,其人的确很有些治国大才,只是心性方面却不为人称道。从前阿娇倒也还真用到过他,就是他牵线搭桥为阿娇介绍的淳于光,两下里倒也不算全然没有交情。不过他现在已经做到中大夫,深受刘彻信重,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哪还是从前需要巴结奉承阿娇的时候?好端端来求见自己做什么?

    阿娇本欲拒了,但转念一想还是叫了起来。

    正好她也想从提出推恩令和迁茂陵令的主父偃嘴里,看看现在这两项后世闻名遐迩的政策进行到什么程度上了。

    没一会,主父偃就被引进来大礼参拜阿娇。

    “臣见过皇后,长生无极!”

    阿娇坐在案前饮了口茶,方才轻轻叫了声“起”。

    主父偃这才恭恭敬敬地起身,他如今虽颇得陛下信重朝臣们争相贿赂,但对于圣宠不衰的皇后,他是万不敢有一点不敬露出。

    人皆有软肋,而皇后正是陛下那根碰不得的软肋。

    他如今已经快年届耳顺之年,比之从前老了许多,但脸上却透出踌躇满志和自信满满的气度来。

    主父偃在下首坐了,也没多话,单刀直入地进入正题。“汉室如今正是岌岌可危、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候,不知娘娘知是不知?”

    他这话一出,阿娇倒不自觉想起了建元元年时刘彻第一次策问时崭露头角的董仲舒。

    那时刘彻就是说董仲舒虽点出了内忧外患所在,但故作惊人之语,摆高人风范,叫刘彻打发去了江都国为国相。磨了几年脾气,听说如今好多了。

    刘彻爱才也能容人,但谁要是想把他当傻大头一味敲打,他是脾气说上来就上来。

    很不幸,阿娇同刘彻是嫡亲的表兄妹,某些秉性可说是如出一辙。

    听了这话,她灿烂明媚的桃花眼一沉,蓦然冰冷起来而后语带讥诮地说:“主父偃,不必跟孤来哗众取宠,故作惊人之语这招!没多大意思,有什么就照实说!”

    一时间,殿中气氛静滞住。殿内伺候的都被皇后迫人气势镇住,举止愈发不敢出错。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得皇后在朝中大臣面前,亦如此不假言辞的样子。

    阿娇却自在地重新低下头去喝茶,神色寒冷深沉。

    主父偃跪坐在下首,只觉得如坐针毡。他万万没想到皇后的反应竟不是追问到底,他原先还想的矜持退让之路现在是全然用不上了。皇后的意思很明白,求人得有求人的样子,现下可不是皇后求着他!

    帝后两人,可真没一个是能轻易糊弄的啊!

    他原先怎么能以为这位养在深宫中,娇养在太皇太后同大长公主手上,必为此话所动。却忘了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谈笑间影响国策的影响力,作为她们的后人耳濡目染之下又能差到哪里去?

    他苦笑连连,半响才终于咬牙道:“皇后殿下聪慧灵透,是臣鲁钝冒犯。但臣言却也并非空穴来风,皇后只需细观如今天下局势。就该知道倘若一步错,汉室将如履薄冰举步难行。到那时,纵使能力挽狂澜,到底是百姓受害无穷。臣相信,皇后不愿再见到大汉立国之时国力凋敝、人相食之的场面吧!”

    主父偃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几欲有震耳发聩之感。

    侍候在阿娇身后的玉兰、海棠都被触动了,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尤其是雪舞,真真正正经历过民间困苦生活,更是霎时间白了脸。

    阿娇还是神色冷冷的,看不出喜怒,只是微微挑眉示意主父偃继续说。

    她已经大概猜着主父偃要说什么了,只怕推恩令和迁茂陵令已在他心中大致成型了。

    主父偃的话倒也算不得夸张,如今内有诸侯巨富勾连纵横,外有匈奴虎视眈眈。一个不慎,的确是如坠深渊,乱世再起。

    但历史选择了刘彻,选择了这个天资英纵的皇帝!

    他以过人智慧和非凡气魄,一路披荆斩棘,以铁腕强势统治硬生生斩断一切阻碍。他之后,匈奴元气大伤,再无南下之力,诸侯亦被分化再无抗衡朝廷之力。

    哪怕这是新的一世,但阿娇还是对刘彻胸有成竹,她相信这些难不倒他。

    比起她的胜券在握,主父偃已经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皇后是不是不懂这其中利害?(。)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两百八十六章 献策() 
主父偃有些犹疑,想了想还是预备同皇后好好说道一下如今天下局势。“皇后,汉室的分封制度本意是效仿周朝以诸侯拱卫皇室。但如今诸多诸侯,隐瞒赋税,独断专行。更有甚者,已经起了串联谋反之心。而巨富豪绅之家,聚敛财富豪奢无度。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更叫人心惊肉跳的是,这些豪富和权贵的结好也是一大隐忧。”

    阿娇还是神色平静,看不出情绪。

    这些她早听丞相说过了不说,前世时更被囚禁在刘彻身边一世,早已看到了结局,她没什么好惶恐的。

    主父偃自然注意到了皇后的神态自若,摸不准皇后到底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整个人被看透的感觉。但话已至此,自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臣纵观汉室天下,正如人染重症,已快发至五脏六腑了。若还不治,一旦发作起来伤筋动骨还算轻,怕的是元气大伤,几代人的努力毁于一旦啊!”

    “哦——”,阿娇的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轻声问道:“孤懂了,这意思是你是这能医国能臣?”

    话到尾声,染起了笑意。只是这话,怎么听也不像是夸赞。

    主父偃心中暗叫不好,看来皇后心中对他还是没有多少改观。他知道皇后欣赏的是如李广卫青那等心性磊落之人,而他挟私报复的事传到皇后耳里自然叫她不喜。但他也不预备改了,他这大半生见过太多人情冷暖、白眼鄙视,他不想连人生的最后都不能畅意活着。

    大丈夫生不得五鼎食,死何惧五鼎烹了!

    不过皆有梦,他亦不例外,他想促成他心中所思所想!

    主父偃正神思郁结时,却听得上首的皇后又说话了。

    “说吧,既然来见孤,说服的话就不用再说了,直接了当地说你的来意吧。”

    她的声音还是冰冷,但脸上那淡淡的似有似无的讥讽却去了不少。

    主父偃理了下思路,如在皇帝面前谨慎地咬着字眼。“臣以为对诸侯王,先帝时曾制裁过一次,诸侯势力大不如前。只是要防止他们养精蓄锐,倒不如用软化手段,用他们无法拒绝的手段。诸侯皆有子,然只太子可承诸侯位。其余王子不论嫡庶,臣以己度人心想这些王子总是忿忿不平的。不如以恩典分封的方式一分为几,几再分为几,如此反复,诸侯自然消泯。”

    见阿娇唇边起了一点赞赏的笑,主父偃受到鼓励,愈发侃侃而谈。“至于巨富之家,臣以为可聚迁至长安附近,方便监管。久而久之,也必自化。朝廷可适当给予鼓励政策,如可脱去商人身份,跻身世家名门”

    这份见识纵使是旁观了汉武一朝的阿娇听来,也不得不说主父偃的确是慧眼如炬。

    只是可惜,主父偃为人太过横暴。一朝得势,便要把从前失去的全补回来,贪婪的有些过分了。

    也或许是她养在深宫中,不知世事艰辛。

    但阿娇总还是觉得如若把后半生浪费在对前半生的描补上,没多大意义。都过去了,何必放不下,倒叫后半生也不好过了。只可惜了这满腹才华。这么想着,她难得地给了主父偃一个笑脸。“卿所言,孤会转告陛下。”

    主父偃就是为这句话来,闻言当即松了口气。

    正准备起身告辞,皇后却又说话了。“主父先生,大才若斯,何必不想往前走走?倒一直往后看?”

    主父偃被阿娇绕有深意的话顿住,还来不及说话。就又听阿娇吩咐海棠道:“送主父先生出去吧。”

    海棠当即挪步上前,微微屈身作手势请主父偃。“主父先生,请随婢子来。”

    主父偃满心疑惑哽在心中,却也只得给阿娇行了一礼,随着海棠出殿去。

    待他走后,雪舞按捺不住不解,轻声问道:“皇后,您似乎不喜这位主父先生,为何后来又忠言相告?”

    阿娇微微一笑,若有所思道:“人才难得吧。”

    刘彻心思何等聪敏,早看出身边许多重用之人的诸多不妥,却能择善取之。这份容人之量,这份不拘一格用人的心胸气度几人能有?也难怪汉武一朝时人才济济,为后世感叹。

    打发了主父偃后,已近午时了。

    现在赶过去宣室殿也来不及了,阿娇便想午膳后再过宣室殿去,当即吩咐传膳吧。

    午膳少府上的是清蒸鹅、炖熊掌、花炊鹌子、燕窝肥鸡丝、蒸鹿尾、蚝油嫩豆腐、干烧冬笋、凉拌茼蒿、花糟蒸鲥鱼、参芪猴头炖鸡汤、木瓜鲩鱼汤,配的是一炉烤饼和菰米饭。

    这一桌上的大都是阿娇素来爱吃的,尤其是炖熊掌,历来是阿娇心头好。

    熊掌不光难得,做法还尤其讲究。须将熊掌先封存两年,而后以蜜糖慢慢炖煮一天自然软烂香醇。

    但不知为何阿娇今日一坐到膳桌前,却只觉得油腻腻的,半点胃口也无。她夹了筷熊掌,到嘴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强忍着吃下去后。便停筷,叫盛了半碗木瓜鲩鱼汤,喝了一口也觉得满是腥气。

    阿娇放下碗,叫撤。

    海棠劝道:“皇后再用些吧。”

    阿娇只觉用的两口饭食,还堵在她喉间,叫她恶心想吐。她死死地咬住双唇,好不容易才咽下去。听了海棠的话,摇头示意要水漱口。

    海棠忙奉上茶茗,阿娇含在嘴里再吐出去,才觉得好受了许多。

    她有些恹恹地,也不想多说话。起身吩咐道:“铺床吧,我倦了。”说着又想起来叮嘱了一句去传唤太医正,待她起来后要见见。

    海棠同玉兰几个闻言便连忙服侍了阿娇卸妆后往寝殿去,海棠轻轻放下金钩上的帐幔同着玉兰缓步退出去。

    初冬清寒的阳光照进井字格的窗,白玉砖上印下一格一格被分割的光影,四下里寂静无声。

    海棠同玉兰又在殿外站了三刻,听得殿内皇后的呼吸声均匀,似是睡熟了才慢慢踱步到外殿。

    两人目光相望,都有些不解。

    这睡到日上三竿,怎么还说困呢?

    若是之前两人还会猜测皇后是不是有了身孕,但皇后月事刚刚才来。显然又不是,但这思睡、胃口不开,又怎么解释呢?

    莫不是情志病?

    说来也是因为她们两人年纪轻,见识的也少,才会这般百思不得其解。

    但想及方才皇后嘱咐说要见太医正,两人都以为叫来给皇后把脉看看也好。当即便一个快步去了太医署,一个在殿外备着皇后传唤。

    却没想到皇后这一睡直睡到了黄昏时分陛下回来,五个侍女同早听传唤而来的太医正是谁也不敢惊扰,只得候着。

    刘彻在宣室殿中数着时辰过了一天,终于回到了温室殿后,见到的就是六个人在殿外木桩子一般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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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七章 喜脉() 
刘彻眉头一下紧皱起来,这是谁惹了娇娇发火?

    待看清立着的还有太医令,他心下愈发不安起来。

    该不会是娇娇一个人呆在温室殿又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召了太医令来把脉后,太医令说了些什么?

    真是,就不该把娇娇一个人留下。

    他原还想着是叫她好好消化沉淀下,纵使亲密无间如他们,娇娇也该有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空间。

    但现在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想的不妥当,怎么能把她一个人留下呢?

    他脸沉下去,目光凛冽寒冷。一言不发,只闷头大步往前走去。春陀跟在身后瞧着他袍角甩的生风,心下亦是忐忑不安,只急步跟上。待终于到了寝殿外,听得阿娇是午睡到现在还没有起来,春陀便先松口气来。

    刘彻的心却还提在嗓子眼,怎么能这么渴睡呢?

    还真得叫太医令看看,这么想着刘彻就没有打发太医令回去,而是举步往殿中去。

    春陀觑着刘彻的脸色,待他进去后又紧忙叮嘱太医令不当说的话,一会万不可在帝后跟前说起。

    太医令躬身应过,心下却止不住想什么是不该说的。

    来这温室殿的路上就听皇后身边的女宫暗示了不要多话,现下陛下身边的中常侍也叮嘱他。

    难道真如他们私下猜疑的那样,皇后生代王的时候伤了元气,这以后只怕是子嗣艰难,将来又是第二个薄后?

    只是薄后为后的二十多年一直无宠无子,薄太皇太后去后更是失去了最后的倚靠。但现下这位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物,从小娇宠长大的。窦氏靠着她可是实打实地斗死了武安侯,魏其侯又重获圣恩为相。就算是真如薄后一样无孕,但现下谁敢说句让皇后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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