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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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娇- 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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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娇想到被舅舅舍弃的栗姬,心中大动,没来由地哽咽了一下,却还是笑道:“那为什么又说应该求情呢?”

    “臣昨天翻来覆去地想,要不要给您送信?但后来臣想明白了,您就是这样的性子,您的反应得最真实才不会叫陛下心生芥蒂。所以,您得求情。”窦婴说完这话,脸上神情有些怅然又有些欣慰。接着道:“臣在这朝堂上翻滚了一辈子,遇事早学会了不看对错,而看利益。但看着您那么情真意切地求情,臣也恍如回到了少年热血时。陛下想必喜欢的就是您这样的性子,皇后,这样就很好,别被世事磨的圆滑。”

    他躬身行了一礼,大踏步走开。

    他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飘散在风里,轻轻的却清晰的响在阿娇的耳边。

    “给了您,便坦然受之。”

    阿娇怔然地在廊下站了片刻,才又往殿中走去。

    窦婴的话宛如给她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原来就连求情与否中间也能有这么大的说道。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么说会有什么后果,那么说又有什么后果。

    前世今生,她从来都是随着自己的性子去说话做事。

    他是不是就是看中她的这点?所以,哪怕她死了也妄图要逆天改命让她起死复生?

    阿娇一面走一面忍不住泪目,她想他一定很孤独,一定很孤独。

    哪怕建立了万世功业,哪怕被世人赞颂,但成为一个事事都会被猜度心意的皇帝,他活的一定很累吧。

    窦婴说的对,她是他难得的亮光,她要保持住这点真心。温暖他,治愈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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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六章 蝈蝈() 
阿娇站在殿外努力平复了心情,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了,才重新踏入正殿。

    但她和刘彻自小长在一块,又夫妻这么多年。

    刘彻不过从书简间抬起头望她一眼,见她虽是笑脸却怎么看就知道是故意装出来来的。当即放下笔,心下这是哪又不高兴了?像看娇惯了的孩子一样宠溺地看着她,招手叫她过去。

    她明明已经整理好情绪,但是一见到他这样,也不知道哪来的难受劲。水雾霎时就弥漫了双眼,她低着头慢慢走上去。

    阿娇一到了跟前,他一下就把她扯到怀里,爱怜地问:“这是怎么了?还有人能叫皇后不高兴?”说着见她眸中水光越来越多,作势就道:“来,告诉朕,朕抄他家灭他九族。”

    阿娇要哭的脸终于被他逗笑了点,她俯在他怀里闷声说:“陛下,你这是昏君。”

    还不等刘彻接话,她却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想到了前世刘彻因为宠信方士,后世史学家总要拿这个说他。说他一个不好就会成为隋炀帝这种亡国昏君!

    刘彻措手不及,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哭,手忙脚乱地抱住她哄道:“不哭,不哭。现在是怎么了?越活越小了,小时候脾气还挺大呢。还记得吗?有回姑姑不让你在家里的院子里捉蝈蝈,你气得脸都紫了进宫要我给你捉。也是这样热的不行的夏日,我一直给你捉了十五个你才满意”

    阿娇记得,当然记得。

    捉完蝈蝈后,他们就坐在廊下把春陀提来的一罐冒着冰气的酸梅汤都喝了。

    然后他还说,以后想要什么就跟他说。

    他给的,姑姑不会说。

    她回了家,耀武扬威地叫海棠去找人编蝈蝈笼子,然后放在房里。

    说是要听听夏天的声音,但没想到白天不声不响的蝈蝈一到了晚上能叫的震天响。

    阿娇被吵的一夜没睡好,但是又不能就这么扔了。

    那是刘彻耗费了一个下午的功夫抓的,连课业都没有写完。

    她就这么忍着,到最后还是馆陶终于看不过眼趁她进宫叫人扔了,回来后告诉她全死了。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宛如昨日。

    这才是现实,前世种种不过是一个虚幻的梦。

    阿娇环在刘彻腰上的手便缠的更紧了些,她咬着嘴唇抬起头红着眼眶道:“你不会成为昏君,你一定是明君!”

    刘彻愕然,继而连声道好。

    心下却在想,前次无意中说到他会死,娇娇情绪也是这么激动。一下就哭出来,说他不会死。他只好像骗小孩子一样地说他是皇帝,能活几千几万岁。

    但他心底对这种无稽之谈向来是嗤之以鼻的,看史书看到秦始皇妄图长生不死总觉得有些好笑。

    是人,都会畏惧死亡。

    但作为皇帝,应该去战胜死亡,含笑以待,而不是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现在又因为说他是昏君哭了,娇娇出去的这三年变了很多。

    她开始有些展露出天之骄女的任性跋扈,也更加敏感。

    但他却没有陌生感,他还是觉得娇娇还是那个最初的娇娇。

    只是还是忍不住好奇,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这么抗拒听到这些?

    刘彻不知道,他能做的只有像哄孩子一样哄她。

    说起来,前前后后他有了四个孩子。但也只有昱儿叫他发自心底地喜欢,后面的几个孩子他抱的少,哄的就更少了。

    今世,他和阿娇只怕没有子息缘。

    他谁都想怨,又觉得谁都怨不上。

    如果,他当初再多起点防备之心,怎么能叫舅舅得手?

    想到这个,他心下大恸。哄她的语气愈发轻柔,他现在为阿娇培植势力为的就是她以后。

    如果阿娇以后若能想白,他会去母留子然后把这个孩子养在她膝下,立为太子。

    等他百年后,新帝若是孝顺还可。若是忤逆,他会留一道遗旨给娇娇身后的老臣们,实在万不得已便由娇娇废之而改立他人。

    若是娇娇还是不愿养别人的孩子,那现在培养下的这些臣子和他们的子孙绝对也能护得住她了。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培植势力也从来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好的事,他无法预料以后,所以他只能现在就为她开始打算。

    刘彻满目柔情地望着她,不住点头说好。他保证一定不会成为昏君,一定会是明君。

    阿娇缓过劲来后,又觉得自己哭的有些丢人。

    明明对自己说好今后要笑的日子比哭的多,但最近总是一点事就会叫她克制不住情绪。

    她把头埋进他怀里,不肯看他,却也终于不哭了。

    刘彻一把把她抱起,就往殿外走。

    阿娇被他蓦然抱起,本能之下把手环上他的脖子。抽抽搭搭地问道:“去哪啊?”

    刘彻但笑不语,一路抱着她稳稳当当地出了正殿。

    阿娇见他还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想到这可不比在椒房殿或是清凉殿左右伺候的全是她的人,又羞又急地拿小拳头打他:“快让我下来,别人看见了笑。”

    刘彻脚步稳稳当当,就好像抱着她轻轻巧巧一样。他浑不在意地说道:“谁敢笑?”

    春陀见得帝后出来,也不敢多看。只微微低着头问道:“陛下要去哪?”

    刘彻看也没有看他,还是径直往前走去,道:“去猗兰殿。”

    一路上所遇见的黄门宫女全都匍匐在地,但阿娇心里明白他们一定看到了。她都把脸埋在刘彻怀里了,都感觉到了那道道目光打在她的背上。

    等到上了辇,她红着一张脸靠在刘彻肩头。

    她不自觉地咬着下嘴唇,刘彻说要去猗兰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玉佩,她本来一回宫就要去拿的。

    但是他几乎日夜和她在一块,她实在没有机会单独出去。

    叫海棠她们去,猗兰殿早就被封了她们就算是皇后宫人,只怕也进不去。

    而且,她也不愿意叫人进去那个小暗室。

    那是独属于她和刘彻的天地,那里既承载着刘彻成为太子前他们无忧无虑的幼年时光,也记录了他们大婚时的甜蜜定情。

    所以哪怕是从小陪着她长大的海棠也不行。

    阿娇一路上既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

    等到终于到了猗兰殿,宫门大开。刘彻牵着她下了辇往里走,转过偏殿进了刘彻从前的的起居室。走到一副巨大的帛画前,撩开画去推后面的墙。

    “吱”一声轻响,暗门被推开。

    小暗室里的布置还像从前那样,厚厚的羊毛毡,踩上去柔软极了。

    那个他们拿来放竹简放水的条案,也还摆在那。

    墙上并排刻着刘彘、阿娇两个名字,手法稚嫩,却很用力,那是第一次刘彻带她来这时刻下的。

    在旁边,又刻着两个名字:阿娇、刘彻,后面还落了后元年。

    这是在他们成婚后,刘彻带她来这里送玉佩后刻的。

    阿娇望着这里,万千感慨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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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七章 看我() 
她无数次地想起这里,想起这里发生的事。

    刘彻还叫刘彘时,他们都还很小时。

    王太后那时虽为夫人还生育了三女一子也颇得景帝舅舅宠爱,但比起盛宠不衰又有皇长子的栗姬,始终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所以,刘彻作为王太后唯一的儿子是她的终身所靠,她对刘彻寄予了莫大的希望。

    是以,他虽然作为皇子得以居住在猗兰殿,但满殿上下却是谨守着王太后的吩咐寸步不敢相离地跟着他伺候。

    刘彻对这又烦又气,等到他偶然发现这间能躲避像尾巴一样无时无刻跟着的宫人的这间小暗室后,他心花怒放高兴极了。

    觉得这简直就是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独属于他的一方小天地,他谁也没有告诉,自己花费时间去布置。

    但他还是忍不住告诉她,和她分享这份喜悦。

    那个时候,他和她,是关系最好的表姐弟,也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他有什么事都同她说,从不会对她有所隐瞒。

    这个习惯,到现在都还保留着。

    第一次来这时,他兴冲冲地在墙上篆刻下阿娇、刘彘两个名字。阿娇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当时他一脸认真地告诉她:“阿娇姐,这个地方是我的秘密只告诉你。你看,把我和你的名字都刻在这里。”

    后来,他们在这度过无数个扬着光尘的午后。

    等到不能再在这里一起看书时,他已经成为了太子,而她被“金屋藏娇”成为他未来的太子妃。

    比之幼时的两小无猜,他们愈发变得亲近。

    等到大婚后刘彻带她重新来到这里,在墙上再度刻上他们的名字和婚期,送给她一块刻着她名字的玉佩。

    那时,他对她许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诺言。

    再之后,他们的确度过了一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直到她知道昱儿被武安侯同王太后下了毒,她以视察灾情为由把刘彻支使出去,而后杀了武安侯出宫。

    所有的甜蜜至此,戛然而止。

    她以为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他们注定缘尽。

    却没想到待她终于明白了那些奇怪的梦境后才幡然醒悟她是谁,和她为什么回到这个时空后她会主动回来。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叫她又甜蜜又悲伤。

    那个时候,也是在这里,她含着泪,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玉佩。

    她把它摘下,放在这里,希望哪天刘彻会看到。会明白她的意思,会放下她过好他自己的人生。

    刘彻应该还不知道玉佩在这里吧,想到这里阿娇按捺住激烈跳动的心,侧目望向刘彻。见他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墙上的那两行字,怀念感概溢于言表。

    她微微放下心来,轻轻地往身后退了两步蹲下。手往条案上摸去,但是怎么什么都没有摸到。

    就算没摸到被弄掉在羊毛毡上也会有些轻微的声响啊,怎么会没有?

    难道是被人偷了?

    但是除了她和刘彻没人知道这里,阿娇心急如麻地也顾不得许多了往后看去。

    条案上什么也没有,空荡荡地。

    她膝行着爬过去条案的另一边去找,羊毛毡上也什么都没有。

    哪去了?

    阿娇一下急得要哭出声来,她把玉佩弄掉了,刘彻肯定不会怪她,但暗地里一定会难过很久的。

    忽然,一只如凝脂般流动着含蓄光泽的羊脂白玉玉佩被悬在她眼帘前,正对着她的那面用小篆刻着一个“娇”字。

    是它,就是它!

    阿娇大喜过望之余,伸手便去拿。

    但她瞬间便反应过来是谁拿着玉佩,她伸出去的手一下变得有些尴尬,她讪讪然地望向手拿着罗缨悬着玉佩的刘彻默默收回手。

    他满脸写满了说不出的戏谑和失望,阿娇本来觉得自己也是可以解释的。但在一碰到这样写满心碎的目光,她什么都说不出来,觉得怎么说都是她错。

    刘彻在还只得了她的信时,就***陀取出那块他曾经想摔却如何都下不去手的玉佩。而后,他一直想找着机会重新给她。

    他心中止不住地想她见到玉佩会是什么反应,又想起看到玉佩时自己的心痛如绞。

    是以事到临头竟突兀地起了想吓唬她的心思,这小没良心的,说不要他就不要他,就没有一点舍不得吗?

    然而等到阿娇一低下头,像被烈日晒蔫的茉莉花无精打采时。刘彻心下一顿,马上就懊悔起来,他都多大了?将近而立之年了,还像小孩子一样逗她,怎么也不想想她那个时候也是不想他为难?

    他蹲下来,含着温煦的笑把玉佩塞到她手里。语气郑重地叮嘱她:“以后,不许再弄丢它和我了。”

    阿娇握住玉佩,听了这话只觉得满心汹涌澎湃的情绪要激荡出来,她又想哭又想笑,还恨不得告诉他她熬了两千年终于回到现在,怎么会再舍下他?

    她忍住满目泪光,极力笑道:“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却是掷地有声。

    而后望着他一字一顿地又说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刘彻心潮起复中只觉得浑身被欢喜淹没,他克制不住这磅礴而来的情绪一下把她抱进怀里。他不自觉咧着嘴笑着,只知道一颗心被这句诗经说得幸福的要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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