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茶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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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茶皇后-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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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罪名可大了!

钟唯唯赶紧举手投降,舀水给他洗手:“对陛下最忠心的就是微臣了,只要陛下有君主的样子,微臣就一定尽臣的本分。”

重华冷笑一声:“什么是君主的样子?”

不要碰触她的底线。

钟唯唯笑道:“当然就是不要辜负先帝的期望,不要做昏君,要做明君,做中兴之君,带着咱们郦国繁荣富强。”

重华抿紧了唇,懒得理睬她。

竹匾不大,刚好只够她二人面对面一起揉茶,钟唯唯已经很小心,不让她的手碰到重华的手,也不让重华的手碰到她的手,但是重华仍然时不时地碰她一下。

钟唯唯每次被碰,都会觉得不亚于针刺。

她想了个主意,每碰到一次就诚惶诚恐地行礼认罪:“陛下恕罪,臣不是有意冒犯。”

重华的眉头果然越皱越紧,眼神也越来越可怕。

钟唯唯给他倒计时,三、二、一,忍不住,发作,摔门而去,然后她就自由了。

偏偏天不遂人愿,重华紧皱的眉头渐渐放平不说,还指使她:“朕的袖口掉下来了,帮朕挽上。”

钟唯唯计策未成功,心里满是不高兴,皮笑肉不笑地道:“陛下,微臣的手上满是茶汁,恐怕会把您的龙袍弄脏。”

重华同是皮笑肉不笑:“你是在暗示朕,让朕帮你洗手?”

钟唯唯出师未捷身先死,立刻噤声跑去洗手。

先是把重华掉下来的袖口胡乱两下挽上去,想想又放下来认真仔细地挽。

一次搞定,看他还怎么办。

挽好袖子又去洗手,再折回来揉茶。

揉着揉着,重华的袖口居然又散了,重华这回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把手伸到她面前。

他的手长,动作又快,钟唯唯没注意,险些就给他碰到了前胸。

她吓得后退一大步,想骂,对上重华严肃冷静的眼神,活生生又把血给憋了回去,态度很好地问:“陛下,您不累吗?”

重华淡淡地道:“做这么点事朕就累了,还怎么做国君?你未免太小看朕了。”

钟唯唯又道:“陛下,其实有句话臣一直不敢和您说。

这个制茶吧,它最讲究的就是火候和经验,揉茶这道工序呢,看上去很简单,实际上一点都不简单。

揉得不均匀,揉得不到位,揉得不好……”

重华瞟了她的前胸一眼,钟唯唯只觉得脸火烧火燎的,原本温柔的声音也变得咬牙切齿:“就会影响整锅茶的滋味,所以啊,您……一旁歇着去吧,臣一个人做就好。”

重华压根不理她,径直把手和袖子一起往竹匾里放,讽刺道:

“钟彤史大概是老年痴呆了,忘记早年朕在苍山之时,也曾跟随师父年年制茶,不敢说深谙此道,茶揉得均匀到位与否,却是知道的。”

“会弄脏茶的。”钟唯唯嫌弃地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认命地给他继续往上卷。

重华垂着眸子,面无表情地将她白皙细巧的鼻子,疏朗而长的睫毛,脖子上隐然跳动的血脉,漂亮的锁骨一一看了一遍,再垂了眼,继续认真地揉他的茶。

有他帮忙,钟唯唯的速度快了很多。

很快就茶揉好,再用布帛包上,竹皮绑缚好,又放到大榨盘上。

不用她开口,重华直接就把磨石给压上去了。

接下来又是等待,重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钟唯唯也不敢先离开,老老实实守在一旁。

重华并不说话,只侧着头盯着灯一言不发。

小厨房既窄又小,外面清冷寂静,二人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钟唯唯不喜欢这种感觉,就无话找话说:“韦淑妃的眼睛还好吧?”

重华淡淡地应了一声:“唔。”

你倒是多说一个字啊,唔是好呢,还是不好?

钟唯唯鼓足勇气,又问:“万安宫有没有说要怎么处罚吕贤妃?”

这回重华多答了她一个字:“没有。”

钟唯唯有点抓狂,讪笑:“韦淑妃在这方面还是做得不错的,比较识大体,也是心疼陛下。”

重华扫她一眼,眼里满满都是不屑和不耐烦。

好像在说,你就知道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能说点有用的吗?

钟唯唯就是要他不耐烦就对了,立刻精神起来,滔滔不绝:“吕贤妃很有个性啊,微臣知道她聪明识趣、美丽,却没想到她比微臣所知道的更聪明、更美丽、更厉害、更不怕事。

今天的事,微臣本来是想替陛下争得民心,让宫妃们知道,只要听陛下的话,忠于陛下,陛下就会替她们撑腰。

谁知折腾许久,却被吕贤妃一杯酒泼出来就把所有功劳都抢走了。

现在大家都觉得她讲义气不怕事,可以依靠,就连陈栖云也被她收买过去了。”

“陈栖云真是个眼皮子浅的,不知道谁才是真正可以依靠的人。”

说到这里,忍不住愤愤不平,突然觉得不对劲,抬眼一瞧,只见重华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眼神晦暗难明。

☆、70。第70章 龙凤茶(3)

所谓言多必失,钟唯唯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不露痕迹地往阴影里藏了藏,笑道:“请陛下恕罪,是臣妄言了。”

重华察觉到她的不自在,垂下眼收回目光,心平气和地道:

“朕之前曾和你说过,下棋的人不能被棋子左右,你之所以会被左右,不是你不够聪明,是你不够绝情。”

她之所以如此愤慨,主动掺和进去,固然有她所说的,是为了让宫妃们知道他靠得住,但也是因为她真心实意想要帮他,真心实意替他不平,替他难受。

如果她真的像她自己所说那样,是个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冷酷之辈,她根本不会卷进去,只需要冷眼旁观就够了。

钟唯唯道:“谁说的,我可绝情了,谁要是对不起我,我记一辈子的。我可厌憎韦氏和吕氏的人了,她们都暗算过我。”

所以她帮他,不是完全为了他,也是为了报仇。

她相信重华这样聪明的人,一定能听懂她的话。

重华却只是淡淡一笑:“吕纯的确很聪明,她知道朕需要什么样的人。可惜她姓吕,再怎么聪明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她愿意站出来也不错,韦氏的怒火会朝着她而去,你可以趁机隐藏一下,省得你这些日子太招眼了些。

记好了,你是下棋的人,不要出头,不要替棋子冲锋陷阵。

下次韦柔再挑衅你,你避开就是了,别和她硬碰硬,能挑得她和吕纯互斗才是最高境界。”

这样的夜晚,这样心平气和、肯教导她的重华。

还有散发在空气中的淡淡茶香味,让钟唯唯情不自禁回想起了在苍山的那些岁月。

那时她和重华也常常这样,一起摘茶,一起拣茶,一起洗茶,一起蒸茶。

膝盖抵着膝盖,吃着烤麻雀或者是其他吃食,她和他讲流浪时听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

重华则和她讲他从古籍善本里看来的奇闻异事,他嘲笑她是个数术白痴,她嘲笑他小心眼。

两小无猜,一起熬夜到天亮,一起抢早饭吃,再没有比那时候更快活的了。

钟唯唯一度想要落泪,她不敢再看重华,默默走到大榨盘旁,低头查看茶汁浸出的情况。

“榨过这回就可以了吧?我记得你曾说过,把茶汁全部榨尽也不大好,会影响茶叶的滋味。”

重华似乎也想起了那些岁月,原本冷硬的面部线条温柔下来,就连声音也跟着变得温柔了许多。

他没有再对钟唯唯自称朕,而是称我。

钟唯唯使劲点头:“是。”

重华目光微闪,低声说道:“我现在面临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后宫掣肘,外面政局不稳,民愤鼎沸,郦国已经三年没有取得茶叶专卖权,再这样下去会饿死人。

我需要信得过的人帮我,阿唯,我们不赌气了,你留下来,让我把后背交给你。”

阿唯,他有四年多没有这样叫过她了。

钟唯唯倒抽一口气,呆呆地看着磨石,大滴大滴的眼泪滴了下来。

她怕重华发现,拼命咬着嘴唇死劲儿忍着,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就连头也不敢回。

幸亏重华一直坐在凳子上没动,并没有过来打扰她的意思,他甚至连乘胜追击都没有。

只是默默坐到天亮,然后起身帮她把磨石抬走,再道一声:“这几天你都不用上值了,安心把茶制好。”

钟唯唯已经平静下来,她诚心诚意地想要和他好好谈一谈:“二师兄。”

重华本来已经走到门口,听到这声久违的称呼,背脊一僵停下脚步,背对着她沉声道:“什么事?”

钟唯唯诚恳地道:“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那个即将入宫的人。还有就是后宫的布局。”

重华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有人想要依附强权,就有人想要打破强权,有人只求苟且偷生,也有人野心勃勃,想要一飞冲天。

后宫中不是只有陈栖云那样的人,我仔细查过,胡紫芝性情和陈栖云完全不同,昨天她也没有去西翠宫赴宴。

胡家是开国勋贵,陈留侯在京中勋贵中素有威名,且她父亲手里还有兵权,陛下何不在她身上下点功夫?”

重华淡淡地道:“然后呢?”

钟唯唯道:“您不能再像前几次那样了,我知道您过不去心里那道槛,或许您可以换个方式想,为家国牺牲,这样就不别扭了。

我相信,以您的风采,只要真心对待胡紫芝,她一定愿意为您所用,忠诚于您的。

还有吕纯,她之所以这样一改之前的隐忍,毫无顾忌地暴露出本性,不惜与万安宫公然为敌,其实就是想要向您表明她的决心。

您何不对她好一点儿,让吕氏和韦氏斗得血流成河?”

“啪啪”两声,重华鼓了两下掌,掌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

他哪怕就是没有回头,钟唯唯也能感受到他浓浓的讽刺之意:“活学活用,朕刚教你,你就学会下棋了。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在你眼里,朕算不算是一枚棋子呢?”

钟唯唯委屈得要死,她咬住嘴唇,低声问他:“那么,在陛下眼里,臣算不算是一颗棋子呢?”

是他自作多情,听她亲口承认不爱何蓑衣,看她为了维护他不怕引火烧身也要跳出来。

看她因为韦柔找她麻烦而甩脸色给他看,看她刚才和他一起制茶,无限怀念,伤心落泪的样子。

他还以为她对他始终是有那么几分情意,并没有完全忘了从前。

不过是刚靠近一点,她就又迫不及待地想把他推给别人。

这像是真的喜爱他的样子吗?

只怕那天夜里和他说的所有的话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保护何蓑衣而已。

是他犯贱,他咋这么贱呢?

“像你这样蠢笨又吝啬的人,就算是做棋子也只是一颗废棋而已。”

重华一拂袖子,大踏步走了出去。

钟唯唯懊恼地抱着头蹲下去,好烦,才刚缓和些的关系似乎又回到原点了。

二傻子总这样阴晴不定的,到底是要怎么样?

☆、71。第71章 龙凤茶(4)

钟唯唯蔫巴巴地把榨好的茶叶分好团,再放到瓦盆中,用儿臂粗细的木杵慢慢捣研。

一团最上好的茶,从开始捣研到成功,要加十六次水,每次都要等到加入的水全部研干才能又加水。

她做得耐心又细致,两只手掌满是细泡也不愿意停下来。

葛湘君带了人来帮她的忙,心疼地道:“再这样下去你的手就要废了,你只管盯着什么时候该加水,什么时候茶可以了就行,力气活儿让别人来做。”

钟唯唯也实在是胳膊都抬不动了,就怏怏地坐下来,看宫人捣研茶叶。

葛湘君陪着她坐在一旁,低声问她:“之前先帝在世之时,不是特意挑了几个手工纯熟的人来帮你制茶吗?人呢?怎么不叫他们一起来?”

钟唯唯苦笑:“你忘了啊,今年春天先帝发病,万安宫就说是茶汤喝多了,不许制茶,把人全赶走了。这会儿到哪里去了都尚且不知呢,我怎么叫人来。”

葛湘君也跟着她叹气:“求陛下,去求陛下。”

“这次茶不多,下次再说吧。”钟唯唯愁眉苦脸。

她又得罪了重华,重华不臭骂为难她就算好了,哪里还会给她人手?能熬就先熬过去吧。

研茶最是花费时间,研好之后已经又是夜里。

钟唯唯抓起研好的茶团,像揉面一样的又揉又荡,确认确实均匀细腻了,这才将茶团放入银制的模具中压制。

最后一步是烘焙,钟唯唯有祖传的独家烘焙秘法,就不肯再让人帮忙了。

因为是深夜,也没人来打扰她。

添福不会烧火,把火弄得忽大忽小的,钟唯唯索性把她赶走,自己一个人挽了袖子上。

然而又要烧火又要过水又要焙茶,难免手忙脚乱。

正忙得满头大汗之时,小厨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重华神色冷漠的进来,二话不说,蹲下去就接过风箱烧火。

钟唯唯没想到他居然又来了,而且一出场就是这样的方式,穿着龙袍拉着风箱替她烧火,实在是太过奇怪的场景。

“你想把茶弄糊吗?弄糊了就拿你明年的俸禄来赔朕。”

重华凶巴巴地一眼瞪过来,钟唯唯赶紧跳起来,专心专意地对付茶饼。

她的制茶之法从来就没有隐瞒过重华。

他曾是她最好的制茶伙伴,他们配合默契,只需要彼此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的意思。

茶香渐浓,天色渐白,重华灭了火,起身就走。

“陛下……”钟唯唯忍不住叫住他,想劝他白天不要再做事了,好好补一觉。

她自己为了制茶是熬了两天两夜,中间只休息过一两个时辰,重华也陪着她熬了两天,白天还要熬费精神处理政务,想必他也很困。

重华傲慢地道:“不要自作多情,朕只是希望能物尽其用,让你好好练一练茶技,也许有朝一日能够打败梅询,一雪前耻。毕竟咱们郦国就是靠茶吃饭的。”

好吧,自作多情,物尽其用。

钟唯唯垂下眼,轻声道:“臣只是想和陛下说,之前先帝在世时,曾精挑细选过一批制茶的熟练工,春天先帝病发,太后娘娘把这批人尽数打发走了。

若是陛下想要打败东岭,不如把这批人找回来助臣一臂之力,这样陛下就不用亲自上阵了,您是天子,这种粗陋的活儿不适合您做。”

重华冷笑:“钟唯唯,你可真是够大胆的。有人爱制茶,有人爱喝茶,有人爱名刀,有人爱书画,朕喜欢制茶喝茶,要你管?”

言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钟唯唯急忙道:“要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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