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茶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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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茶皇后-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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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钟唯唯急忙道:“要不然,您把小棠还给臣也是一样。”

重华的背影冷漠坚硬,她也不知道他究竟听进去没有。

没多少时候,清脆的鞭声响起,钟唯唯透过窗缝往外看,看到重华坐在高高的龙辇之上,神色寡淡冷漠,高不可攀。

仿佛刚才那个蹲在灶前帮她拉风箱、烧火、抬锅、提水的重华根本就是她的南柯一梦。

天亮,钟唯唯收拾好茶饼,烟焙上色,拿了扇子狂搧一气。

最后一扇搧落,她往后一倒,躺倒在添福怀里哼哼:“我不行了,不行了,赶紧把我弄回房去,我要睡觉。”

添福见她脸色苍白,吓得大声叫人,李安仁一直带着人等在外面,听见声音就进来,指挥人把钟唯唯抬回房去。

钟唯唯的眼皮有千斤那样重,昏睡过去之前,她只恍惚听见李安仁问:“太医,她的脉象怎样?”

太医来得挺快的,她刚倒下就来了,重华是早有预料吧,还真是物尽其用,这个身体怎么越来越糟糕了呢?

钟唯唯叹息一声,睡死过去。

她太累,就算是睡着了也不安稳,总是做梦,梦见的还是从前的往事。

她梦见义父去世,钟袤发病,急需天元丹,她找不到重华,只能求师母。

师母阴沉着脸告诉她:“天元丹是那么好得的吗?你义父当年存下的几颗全都给了你姐弟,导致他自己生病了却找不到药,这才会死得这么早。”

大师姐钟欣然坐在一旁,温柔地劝师母:“阿娘不要怪她,她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看着钟袤死掉吧?

上次不是打听到文先生家里珍藏有一颗吗?咱们去求求他,花大价钱给他买,让他给钟袤救命。”

师母冷笑:“你忘了文家要多少银子才肯卖吗?三万两都未必肯卖,你爹只留下一楼的书,咱们孤儿寡母有多少钱?你还要不要嫁人了?我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钟袤在她怀里抽搐成一团,每抽一下,她就觉得撕心裂肺的疼。

她苦苦哀求师母:“师母,我会制茶,他们都说我制的茶很好,我可以拿去卖钱,我给您养老送终,我挣钱给大师姐做嫁妆,求您救救钟袤,他好可怜。”

师母冷淡而厌烦地注视着她:“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要我救钟袤不是不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那时候哪怕是要她的命她都肯,忙不迭地点头:“您说。”

☆、72。第72章 龙凤茶(5)

师母冷冷地道:“有那么一个机会,可以让你救钟袤,你代替你师姐入宫吧。”

她傻了眼,年轻女子入宫意味着什么,她非常明白。

她好不容易才带着钟袤从京城逃到苍山,难道她又要回去吗?

梦太真实,昏睡着的钟唯唯一阵揪心的痛,迷迷糊糊地想,她进了宫,重华怎么办?

钟袤又该交给谁照顾?

恍然又看到师母鄙夷的眼神:“你不是很心疼钟袤吗?给你机会救他,你怎么又不肯了?

看来你也只是个自私自利,为了自己快活不顾别人的白眼儿狼。”

她想说不是的,她挣扎着问师母:“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师母冷酷地摇头,不肯和她多说一句,起身离开,把门砸得巨响。

她绝望地哭,大师姐温柔地给她擦泪,给钟袤擦汗,娓娓道来:“其实入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并不是要去做妃嫔。

是宫里的贵人听说了咱们家擅长制茶烹茶分茶,所以想要我去教她们茶道,去不了几年,短则一年,长则三四年就会回来。

她们不知道最擅长此道的人是你,一心只以为是我,我也不是不能去,只是我早年跟随父亲入京,曾经得罪过宫里的贵人,我若是入宫,她一定不会放过我。

娘舍不得我,以死相逼,爹刚过世,我也不好和她对着干,让她伤心。”

茶叶和茶道就是郦国的根本,举国上下就没有不爱茶的,永帝的确爱茶成痴,她都知道。

只是,她此番如果答应入宫,肯定只能顶着钟氏嫡女的名头入宫,钟欣然得罪过的贵人照旧不会放过她。

而且,教授茶道这种事,说起来更是没影子的事,九死一生,她是知道的。

钟欣然见她犹豫,就笑:“这个只是我们母女俩的一厢情愿,你真不乐意,我们也不能强迫你去。

钟袤病得厉害,我看着也心疼,这样吧,你去找重华想想办法。

他家里有钱,人也聪明,也许能从其他渠道找到药,或者能找到钱从文先生那里买到天元丹。”

似乎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她舍不得钟袤,同样也舍不下重华,更不想随随便便就把自己送进龙潭虎穴里,可是她根本找不到重华。

从义父骤然去世后,他就突然失去了影踪,走前甚至没有和她说过一声,至今已过了十多天,她找他都找疯了。

大师兄找来一些药,给钟袤灌下去,钟袤算是暂缓了病情。

大师兄告诉她:“刚才我在山里给钟袤找药,看到二师弟了,他在飞鸿瀑布那边的树屋里,你去找找看。”

她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走到飞鸿瀑布,果然看到了重华。

他用衣襟兜着一堆才摘下来的野果,匆匆忙忙地钻进了隐藏在浓密树荫中的树屋。

树屋里传来女人的哭声,她悄悄跟过去,爬上另一棵树,从树屋的窗户往里看。

看到重华搂着一个女子低声安慰,神情惊慌又愧疚,还有说不出来的心疼。

那一瞬间,天旋地转,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差点从树上一头栽下去。

她睁大眼睛,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但是并没有,女子从头哭到尾,重华从始至终都很温柔很耐烦。

她怒气冲冲,想要冲过去质问他,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分明说过非她不娶的,做人不能这样烂品。

可是她走到树屋下,清晰地听到他说:“不要怕,有孩子就生下来,我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把他抚养成人,谁敢对他不好,我就要他的命……”

满怀苦涩,仿若被尖刀插入心中,绞了又绞,她仓惶逃离,就连多问一句都觉得丢人。

她愤愤不平,决意哪怕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用他一文钱,也不会向他哀求半句。

她居然在熟悉的苍山密林里迷了路,大师兄找她找到深夜,嗓子都喊哑。

她又冷又困,又饥又渴,伤心又疲惫,见到大师兄的那一刻,她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

她哭得声嘶力竭,好像天都塌了,大师兄就像哄小孩子一样地温柔哄她,她哭得累极了,就睡死在大师兄的肩上。

大师兄背着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密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将她带回了家。

第二天她醒过来,就找到师母,答应替师姐入宫。

师母变卖了近半家产,换回了天元丹,救了钟袤一命。

她最后一次跟随大师兄下山,为自己置办衣物,看到乔装过的重华带着那个女子去集市上挑东西。

女子身形高挑丰满,举止高华雅致,远远不是她这样的小毛丫头能比的。

她疯了似地想知道女子长什么样,她悄悄跟了他们半个集市,终于等到风把女子的幕笠吹起,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已足够倾城倾国。

那样的端庄秀美,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得出来的,必然出身不凡。

她恍然大悟,决然离去,不再纠缠。

但是那种痛,就好像是把她的骨血从她身上活生生剔除开来,深入骨髓,痛彻心扉,终身难忘。

钟唯唯呻吟出声,有人用湿帕子擦她的额头,锲而不舍地一直喊她的名字:“钟唯唯,钟唯唯,你醒醒,你是在做噩梦,那不是真的……”

钟唯唯知道自己在做噩梦,但那是真实的噩梦,并不是她臆想出来的。

她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却觉得眼皮非常沉重,怎么也睁不开眼。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魇住了,希望身旁的人能把她推醒。

她使劲抓住身边的人,一声一声地喊:“帮帮我,帮帮我,我不要梦见这个,比死还要难受。”

有人握住她的手,低声温柔安慰:“没有人敢欺负你,没有人敢动你,谁敢动你我杀了他……”

额头上一阵冰凉,舒服得浸入心脾,那双握住她的手温暖熟悉,给人以安心的力量,钟唯唯终于安稳下来。

重华沉默地注视着钟唯唯,高烧已退,她的脸又青又白,哪怕就是睡梦里,两条秀气的眉毛也是紧紧蹙着,看上去心事重重。

她到底梦见了什么呢?为什么会说比死还要难受?

☆、73。第73章 龙凤茶(6)

赵宏图低声劝道:“陛下,您连着三天没睡觉了,再这样下去不得了。钟彤史已经退烧,明早一定会醒,不如您先去睡一觉,明早再过来看她?”

重华垂眸看向钟唯唯的手,她的手生得纤巧精致,骨肉匀称,十分美丽。

但此刻,这双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全都是她制茶留下的。

在苍山时,她和他一起制茶,每每总是躲懒支使他去做力气活儿,偶尔手上起个小水泡,便要撒娇许久,把手送到他口边,要他吹,要他揉。

但是这一次,她从始至终没有对他叫过一声苦,还千方百计想要把他撵走。

是因为不爱了,所以就连叫苦都不屑了吧,多看一眼都觉得是负担。

重华拿了银针,将钟唯唯手上的水泡一一挑破,再涂了清凉消炎的药膏,替她包扎好,起身走了出去。

添福跪在门边,一脸的惶恐和不敢置信。

重华淡淡瞥她一眼,再给赵宏图一个眼色,先行离去。

赵宏图蹲下去,低声吩咐添福:“进宫这么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嬷嬷都教过了吧?”

添福用两只手使劲捂住嘴,瞪大眼睛拼命点头:“嗯,嗯,不说,不说,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赵宏图很满意:“前途远大。”

钟唯唯是被葛湘君的哭声吵醒的,她无奈地叹气:“我且死不了,你哭得这样大声,也不怕给人听见了找你麻烦。”

“你总算醒了。”

葛湘君破涕为笑,擦去眼泪,接了药碗喂她吃药:“你病得可吓人了,你知道吗?”

钟唯唯动一动手脚,又酸又痛,便道:“是发热了吧。”

葛湘君骂她:“制茶不过是平时消遣的雅事而已,像你这样把自己弄得大病一场的也是少见了。

幸亏是诊疗及时,不然拖重了病情,别人就有借口把你赶出去了。”

钟唯唯嫌她一勺一勺地喂太麻烦,索性接过来一口饮尽,苦得眉眼皱成一团:

“我又不是第一次制茶,像这样还是第一次。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冷馒头薄稀粥的吃多了,所以身才会变差,真是的,我本来身体就不好……”

葛湘君失笑:“得了,以后我把我那份肉分一半给你。”

添福兴冲冲跑进来:“彤史,窦尚仪和朱尚仪她们来瞧您呢,带了好多好吃的来。”

尚仪局的一群女官进来,纷纷嘘寒问暖。

葛湘君倒水斟茶,忙里忙外,十分热情周到。

朱玉笑道:“都说你们俩好,今天可算是见着了,不如拜了姐妹吧。”

“好啊。”钟唯唯倒是无所谓,反正只要葛湘君真心对她好,她照样真心对葛湘君好就是了。

葛湘君笑一笑,虚虚一指她:“你傻啊,人家随便逗你玩玩你就当真了。忘了宫规啦?

清心殿中,尚寝、尚食都不得私下结交他人,你我二人平时多说几句话没什么,真要做了干姐妹,就该倒霉了。”

朱玉脸上挂不住,随便找个借口走了,尚仪局的人不好久留,嘻嘻哈哈全都走了。

葛湘君十分尴尬:“小钟,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见不得她们欺负你心善心软,总想挖坑给你跳。”

“你说的是事实。”钟唯唯本来奇怪她这样圆熟的人怎会这样。

但听她这样说,似乎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估计她也就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你放心好了,我再怎么笨,也好生生地活到了现在。”

“也是,是我这些日子遇到的事太多,行事有点过激。”

葛湘君默默坐了片刻,起身强颜欢笑:“钱姑姑要来,我得把她的屋子收拾好,我先走了,你好好养病,有事就让人过来叫我。”

钟唯唯本来就病着,也没精神留她,由着她去了。

屋里终于清净下来,添福拿了帕子打扫卫生,时不时地偷看钟唯唯一眼,眼里满是敬佩和羡慕。

钟唯唯被她看得好笑:“你想干嘛?”

添福拧着帕子,害羞地笑:“不想干嘛,就是觉得彤史真是了不起,又会制茶,又会烹茶,分茶还分得那么好,难怪陛下这样……”

恍觉失口,就掩饰地补了一句:“难怪陛下要让您制茶。”

“哦。”钟唯唯仰面躺在床上,想的都是梦里所见的旧事。

重华的老情人就要入宫了,她这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突然想起高烧糊涂时照顾安慰她的那个人,就问添福:“我之前烧得糊涂了,又总是做噩梦,十分难受,幸亏有人照顾我安慰我,那是谁?”

添福眨巴着眼睛,微张着口,像傻狍子似的:“没有啊,除了太医、我、葛尚寝之外,就没有人过来了。

昨夜守您的人是我,给您挑破水泡又上药包扎的也是我,我做得很好吧?”

钟唯唯低头看向手上的白纱布,收尾收得干净又漂亮,就连纱布末端都被藏了起来。

这是重华的手法,她默默垂下眼,把脸转开,不想再多看纱布一眼。

她轻声告诉添福,也是轻声告诉自己:“他是怕我的手坏掉,以后制不出茶,会影响分茶。”

添福傻傻听不懂:“什么?彤史您说什么?您手上只是些水泡啦,一两天就会好了,不会坏掉,也不会影响您制茶分茶的。”

钟唯唯简直不想和添福说话了:“去,去,弄点吃的来,我饿死了。”

大约是重华听到了她的抱怨,钟唯唯再也没看见馒头和稀饭的踪影。

她当然也没有去分葛湘君的肉菜吃,因为她的饭菜足够她吃了,不起眼,但是味美精致,和大厨房供给女官们的食物完全不一样。

“钟彤史前几天制出的茶饼非常好,陛下很喜欢,御笔亲书,龙凤茶。这是陛下给您的恩赏,希望您能早些养好身体,多制好茶。”

赵宏图说得义正辞严,让人无法反驳。

钟唯唯心里百般不是滋味,龙凤茶,龙凤茶,重华到底想要怎么样?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钟唯唯整整养了七八天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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