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妖言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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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话妖言录-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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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道:“你就说是我强迫你回去,执意要送林小姐出府,主人怪罪,我一个人承担,和你没关系。”

    木莲还要说什么,男子冷冷横了她一眼,她就唬得垂下头,躬身后退,然后转身离开了。

    男子还是阴冷的神情,开口说:“初次见面,我叫倾泓,你叫林涓喜,主人的新下属,我知道——我送你出去!”

    林涓喜心知有异,便也没有多问,跟在倾泓身后向大殿门口走,倾泓两条腿修长有力,火红披风微扬,黑靴子一尘不染,上面用金线绣了条盘旋的蛇。

第十一章() 
到了大殿门口,倾泓住了足,也不转头,递给林涓喜一条红色丝帕,林涓喜接过,打了个冷战,丝帕居然异常冰冷,她蒙在了眼睛上。

    此后的一段路,倾泓一直捏着她的袖口,不知走了多久,忽觉有风吹来,耳听倾泓说:“出来了,卸下来吧!”

    林涓喜取下手帕,发觉已经置身于荒原了,周围一派寒翠,她对倾泓说:“谢谢,留步吧!”

    倾泓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说:“你现在是主人的属下了,如果对李府有一些了解,不是更好?”

    林涓喜挑眉说:“我刚成李公子的下属,你知道得也够快啊?”

    倾泓很直接地说:“昨天晚上主人说了,他要你成他的下属,如果今天我看到的不是一具尸体,说明他达到目的了。”

    林涓喜倒吸一口凉气,说:“既来之,则安之,那你给我讲讲李府的情况吧!”

    倾泓说:“主人手下有六位大人,我,残墨,绿野,霜铖,你都见过了,还有两位,地黄和天青,地黄大人是主人比较得力的下属,最近在外面,天青是司刑的。还有个薛先生,也是司刑的。如果犯了错,主人说,‘去薛先生那儿领罚’,就是只用挨顿板子;如果说“到天青那儿去”就糟了,你也不会送命,但是会很受罪。天青会用各种刑具——她奇思妙想发明出来的——给你用,你会生不如死,时间长短取决于主人什么时候消气。其实主人对属下特别好,但是李府是有规矩的,谁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除了我们六位大人和薛先生,就是三百来口侍卫和婢女了。另外,主人在世界各地驻派了下属,头儿也被称为‘大人’。我们这些‘大人’其实都是家臣,被称为大人,是主人的恩典。主人还有私人军队,驻扎在红菱峡……”

    林涓喜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么说,传说中红菱峡的阴兵,就是李公子的了?”

    倾泓点点头:“主人的下属都是妖精,但你是人,这就是你的优势,你不用害怕任何避邪的法宝,做许多我们做不了的事,而且往往可以因为普通人这个身份让人放松警惕。主人这几位下属,各有各的特点,慢慢就熟悉了——你只要记住一点,不论什么时候,保护自己是第一位。”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眼睛定定看着她,眸子像饱蘸了浓烈墨汁,带着希冀和隐忍,她心中突然腾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便迟疑地说:“难道是李公子让你来给我说这些的?”

    “不,是我自己。”

    林涓喜隐约觉得自己猜中了,默然片刻,说:“你为什么要帮我?”

    倾泓眉梢微微动了动,带着几分艰涩说:“我为什么要帮你,原谅我现在不能说,你只要知道,千万保重!”

    倾泓的神色十分郑重,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忧虑。

    林涓喜心中不安,更是万分好奇,克制着,不再追问,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真心说:“谢谢你!不介意我再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噬心丹,真那么害怕?”

    倾泓脸色一变:“主人给你吃噬心丹了?”

    林涓喜唬了一跳,睁圆眼睛:“我吃了,他给我吃的,他非要让我吃——真是他说得那样吗,全身腐烂?”

    倾泓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说:“噬心丹虽然害怕,不过,那只是对不忠诚之人,你不会有事的。”

    林涓喜内心一片冰冷,万念俱灰,最后她凄然开口说:“李公子的下属都吃了噬心丹吗?还是只有我吃了?”

    倾泓摇摇头:“不清楚——不过,绝对不是你一个人吃这玩意。”

    林涓喜仰起脸,难过地说:“为什么要给我吃?他杀我还不是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吗?”

    “林小姐,以后请收起你的好奇心,因为不是什么事情,都是你应该知道的。还有,背叛是被人类不齿的,我相信这个你也明白。以后每个月,都有人给你送解药,这个人……”倾泓顿了顿,似乎在想合适的措辞,“……这个人长得有点奇怪,你做好心理准备。”

    林涓喜垂下头。

    “林小姐。”

    “嗯?”

    倾泓的神色,突然变得特别郑重:“人为鼎镬,我为麋鹿,天罗地网,人心难测,你,千万小心!”

    “什么意思?”

    倾泓没有回答,扭身走了,留下茫然无措的林涓喜。

    ——————————————————————————————————————

    倾泓回到李府,径直去了李邺书房。

    站在石廊上,毫不犹豫地敲敲格子门。

    “进来。”李邺声音平静。

    倾泓走了进去,掩上门立马跪下,却是眉梢微扬,一脸冷傲:“主人,属下知道错了,马上去薛先生那儿领一百军棍。”

    话音刚落,一个镇纸飞了过来,他也不躲,正砸中额头,直直坠下,一声响,碧玉镇纸在青玉般的地板上四分五裂,碎屑飞溅,而倾泓的额头破了好大一块,鲜血顺着脸庞优美的弧度不断流下,浸湿红袍,最后在地上聚成一小滩,而肇事者和伤者都是一脸淡定。

    李邺拿起另外一个碧玉镇纸压住字帖,看着跪在地上的倾泓。

    倾泓还是满脸傲气地说:“属下知道错了,不该自作主张,还让林涓喜知道了些她不该知道的事。所以属下回府了马上来请罪!”

    “就算你不来,我难道就不召你来?”李邺说。

    倾泓张开手掌,暗运灵力,掌心发出红光,显出一个漠然的人脸,像浮雕般凹凸有棱角,他看着掌中人脸,悲凉地说:“你单单给我下了这个窃听蛊,我在你面前就是透明人,连床(河呀蟹)第之事,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李邺双目如春山秋水,微微一笑说:“师叔,当着侄儿的面,说这样的话太失仪了。”

    倾泓凄凉而疏离地扯了扯嘴角。

    李邺目光一寒,说:“人为鼎镬,我为麋鹿,天罗地网,人心难测,哼——关于林涓喜的一些事情,你今天是准备告诉她的吧?”

    “是——但是,如果林涓喜懵懂一点,将来有一天,你可能会放过她,她知道得越多,越容易被你杀。不过,让我震惊的是,你居然给她吃噬心丹,难道你的自信已经下降到这种地步,连一个凡人,都得靠噬心丹控制才放心?”

    李邺神色渐渐冷下去:“我竟然不知道,师叔这么在乎她,为了她,什么都敢做,不惜忤逆我,甚至泄密,泄密,等于背叛,你不懂吗?”

    李邺是真的生气了,他起身离位,走到倾泓面前,猛地一把抓住他后脑乌发,用力往后拉,使倾泓的脸被迫抬起,对着他的脸,李邺俯瞰着他,嘴角已全是冰冷:“我容忍你的无礼,因为你是我的师叔,但是这次,师叔,你逾越了。”

    李邺平时总像艳丽毒蛇吐着信子,只有在真正生气的时候,才会露出森然的面目,倾泓听到这里,早变了脸色:“你杀了我吧!”

    “我都杀了师父,再杀你,不是罪孽更深重了?”李邺冷冷地说,然后手上加力,倾泓只觉得后脑勺生疼,头皮都能被扯下来,他不得不抬高下巴,然后挤出句话:“李邺,你这个欺师灭祖的逆子!”

    李邺神色冷峻:“除了这句话,师叔能不能想点儿有新意的?”

    说着另一只手在倾泓肩头一拍,他四肢身体立刻一动不能动了,然后按上了倾泓的额头。

    倾泓只觉一股气流从对方掌中涌入自己脑子里,他在极度恐惧下心灰意懒到了极点,但时间不容他细思落入谷底的情绪,下一秒,灭顶的疼痛从额头迅速传遍全身,好似在遭受凌迟之苦,他忍不住痛苦地吼了声,涣散的目光瞥见李邺阴冷的脸,就死命咬住下唇,牙齿深深陷入肉里,鲜血沿着下巴淌下。

    李邺俯看着倾泓痛苦的脸,微微笑了:“噬骨之痛,这门法术可是师叔你教我的,我尊敬的师父知道了,还找你理论,你,记不记得?”

    倾泓此刻什么都做不出来,痛已经让他彻底成了本能的俘虏,偏偏一动不能动,这种感觉,真是比死都难受。

    他脸上一向的高傲无影无踪,只剩人类极致痛苦时才会有的扭曲表情,李邺看着这张脸,笑容越发艳丽,然后他站起来,说:“来人!”

    “在!”两个侍卫推门进来。

    李邺转过身,略侧过脸说:“把倾泓大人关进镇妖塔,一个月以后放他出来。”

    “是!”

第十二章() 
梦中又听到了那阵熟悉而陌生的曲调,带着雨季的忧伤水汽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凉爽,还是那个男孩,容貌模糊难辨,她极力想看清楚。虽然不明长相,她却并不焦急和疑惑,灵魂好似被这森林之声般灵妙的音乐浮了起来,它无处不在,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倏然惊醒了,林涓喜下意识地揉着太阳穴,从半年前开始,她一个月总会做几次这个梦,她性格谨慎,也没告诉任何人。

    不过是梦罢了,又不是噩梦,甚至可以称之为美梦,比起枯燥残忍的现实,梦境是那样让人留恋,但愿常在其间,永远别醒。

    回想和李邺相关的经历,林涓喜希望是梦,但事与愿违。她常常会思考,李邺那座神秘的恢弘建筑,既有中国古建筑元素,也有现代形制,甚至还有些奇奇怪怪的构造,实在瞅不出个所以然;李邺的服饰是正规的,可他披头散发,下人们更是乱穿一气。总之,以林涓喜看到的,无法推测出李府的背景和李邺的身世。

    是自然为之,还是混淆视听?

    星期日,林涓喜没有回家,因为那个家对她来说与旅馆无异,况且,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今天是阴历九月十五号,距离林涓喜服用噬心丹整整二十五天了,她记得特别清楚,她不会忘得,是啊,怎么可能忘呢?李邺会派人在今天送解药来。

    才把噬心丹服下的几天,林涓喜精神极度萎靡,情绪无比低落,甚至觉得活着了无生趣,但慢慢地,她的心境居然好些了,几乎恢复到以往的状态。一是因为,她发觉自己的身体和服噬心丹前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敏捷有力;二是因为,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人都有治愈能力,再大的伤痛,时间可以疗好,虽然留下不可清除的长长瘢痕,但总不再血肉模糊了。

    林涓喜窝在房子一天,从日上三竿到暮色苍茫,一直发呆,根本没有心思学习,天麻麻黑时,她终于还是决定看一会子书了,毕竟,生活还是得继续的。

    打开书坐那里,却无法集中精力,她看着模拟试卷上秀气的几何图,苦笑,手不由自主伸向旁边的《济慈诗集》,翻到熟悉的那一页——《夜莺颂》,她最喜欢的济慈的诗,每次重读,心中都涌起一股热流,甚至落泪,一位将死的二十五岁男孩,带着对世界的质疑和眷恋,带着对生命的热爱和绝望,写下这首诗,男孩一定想不到,他的珠玑字句,会时时萦绕于一个杀手的心中,以至她在杀人的时候,都在耳边回荡着。

    始终有聪明人,有人富有才思,有人智计过人,有人洞悉世事,有人老谋深算,然而,智慧,这个上天独赐人类的法宝,不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虽然林涓喜知道,她不配这样感慨,因为她也曾杀过人——从许嫣然因为没钱被赶出医院的那一刻起,她就是撒旦的信徒了。

    正出神着,突然,她感到鬓边碎发动了动,起风了吗?绝对不是,杀手的直觉,让她明白,她身后突然多了个什么。

    是那个来送解药的人吗?据倾泓所说,他长得很——应该是惊悚吧!林涓喜忐忑地、沉着地回过身——手中书立刻落在桌子上,眼前这个,他是人是鬼?

    这是个顶多十三岁的少年,五官很是精致秀丽,但这不是重点,他的头发是银白色,全身皮肤是一种半透明的玉色,但这也不是重点——他的眼睛没有瞳孔,黑洞洞仿佛空无一物,又仿佛看到了一切,像极了咒怨中的小男孩佐伯俊雄,好像下一秒就会“喵”得叫一声!

    林涓喜扫一眼地板,心头一惊,这个男孩,他没有影子——男孩开口了,幸而不是猫叫,声音,很是清脆:“你好,我是薛先生,是个鬼。”

    林涓喜腾一声站起来,胯骨碰到桌角,台灯受到震动,毫不留情地摔了下去,四周立刻陷入漆黑,她的背撞上了冰冷的墙壁。

    几秒的黑暗后,一声响动,顶灯开了,复又亮堂起来,林涓喜看到那个小男孩,也就是薛先生,他的右手刚刚离开灯绳,显然是他拉亮了顶灯。

    突然,一张苍白的脸几乎贴到她脸上,黑洞洞的眼睛无神地看着她——薛先生瞬间位移到了她跟前,她下意识去推他,眼看着自己的胳膊穿过薛先生的身子,可他还是一动不动,没有瞳孔的眼睛幽怨地看着她。

    林涓喜转惧为恼:“李公子是让你来干什么的?再这么神出鬼没,我下次见了公子,给他告状,有你好看!”

    薛先生听她提起李邺,果然安生了,退后几步,从兜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递给她:“主人给你的解药。”

    林涓喜犹豫片刻,颤抖着手接过了白瓷瓶。

    幸而薛先生不再促狭了,静静地看着她服完药,拿过瓷瓶子,倏然蒸发了。

    林涓喜回想着,又觉得好笑,这个薛先生未免孩子气,好生调皮,但貌似也没有恶意。听倾泓说的,这孩子是司刑的,专门打人板子。

    到第二个月,薛先生来了,林涓喜已经不再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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