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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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公子-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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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的光。

    皇甫继勋那不安的心也逐渐恢复平静了,他背着手来回走了几圈,对聂凡尘道:“那若是人为,会是谁呢?”

    聂凡尘也想不通。

    谢氏二十六口,连带家仆全被屠戮尽了,头被斩下挂在园中老树上,再一把火烧了,什么都不剩。

    唯独,谢钰的两个孩子,都让聂乾海扣下了,但三十年前也都死了,甚至幼安的尸体他还看到过……

    “谢钰年少时行走江湖,定会结交些侠义人士,对方若无意得知了谢钰死因,来复仇鸣不平也情有可原,平日侍卫随身,多提防着点就是,”聂凡尘道,再看虎背熊腰的皇甫继勋,冷笑道“再说,你这身板,谁能近你的身?安心过日子吧。”

    皇甫继勋还要说什么,这时,门外家仆通报道:“王爷,郡主回来了!”

    听到羲和回来了,聂凡尘也没了和对方聊下去的*,放下茶盏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不打扰你们父女相聚,我走了!”皇甫继勋无意纠缠,摆摆手便走到后堂,想着不走正门,也不用和羲和打面照了。

    皇甫继勋也住过临川小筑,来去都是轻车熟路的,聂凡尘从前门出去,他则穿过里堂要去后门。

    里堂如今被聂凡尘改建成一个小书房,几排檀木架放在那,摆着奇珍古玩、古典书籍,中央的桌子上,研着墨,摆着纸笔,还有几本书。

    心血来潮的,皇甫继勋走上前去,拿起了那几本帖子,翻着扫过几眼。

    这一看,他登时怒不可赦。

    “庭花已谢故人非,萧萧东风恨离别。寂寞梧桐深院锁,江山国破如何归?”捏着那本词,皇甫继勋面容狰狞,眼中全是暴戾和惊怒“谢家小崽子的句子你还奉为至宝,拿来临摹背诵了?呸!什么狗屁江湖志士,我看你就是那个背叛的混账!”

    聂凡尘早离开了屋子去接自己女儿了,哪知道屋里皇甫继勋的心思。

    老匹夫卷起那本帖子,藏进衣袖里,就大步离开了小筑,驾着快马赶回皇都了。

    “爹爹,我回来啦!”聂凡尘刚走到院子,就让自门外窜进来的羲和扑了个满怀。

    羲和勾着聂凡尘的脖子,此刻的她不是什么郡主,就是个和父亲撒娇的小女孩:“爹爹有没有想羲和?”

    “傻丫头,漫山遍野跑,不知道和爹爹说一声,害得爹爹担心!”聂凡尘嘴上呵斥,但双手还是紧紧抱着女儿,怕她掉下去。

    “爹爹放心,我带着尚云和尚白,他们会保护我的。”

    羲和身后,两个沉默的侍卫负刀而立,都是和羲和一样大的年龄,聂凡尘见他们捡回来,从小陪着羲和一块长大,灌输的皆是“护主”的思想,他们的意念只有一个准则,保护羲和,哪怕自己万劫不复。

    看着女儿无忧无虑的可爱面容,聂凡尘舒心也不是,揪心也不是,这时,他注意到,此地还有外人。

    “这几位是?”聂凡尘看向羲和身后,目光在其中一人身上滞住。

    “这是我途中遇到的友人,交谈甚欢!他们要去皇都,我想入夜赶路不便,便邀请他们来临川小筑暂住一晚,明日继续赶路。”羲和没什么直觉地从聂凡尘身上跳下来,指着他们道“这是谢辛!这是他弟弟,旁边拿着行李的,是他们的小厮阿四!”

    说完,羲和回头,却发现聂凡尘没有应他,目光还停留在谢辛身上,脸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爹爹?”羲和奇怪道,印象中,她父亲十分慈祥,在处事时则冷静大方,这样失神的模样,还是头一次见到。

    听到女儿的呼唤,聂凡尘眨眨眼,不觉额头已都是冷汗。

    他挺直腰板,佯装镇定道:“原来,是羲和的客人,阿德,领着他们去客房吧,再让厨房今晚多做几道好菜。”

    “阿爹,我带他们在这逛逛罢~”羲和应和着,又走向谢辛。

    聂凡尘见状,下意识就一把拉住女儿。

    “恩?”羲和看了看聂凡尘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又看看父亲熟悉的脸,有些不解对方要干什么。

    “这位……谢公子?我们是否在哪见过?”聂凡尘盯着谢辛,相从青年淡漠的脸上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然而,青年安然依旧:“在下并未与王爷逢过面。”

    “哦……这样啊。”聂凡尘颓然松开手,低声道“羲和,别玩得太晚,及时回来吃饭。”又对尚云,尚白道“你们跟着,好好保护小姐。”

    护卫领命,而羲和巧笑嫣然道:“别担心爹爹,羲和不去远的地方,一会儿就回来。”

    “嗯。”聂凡尘摆摆手,又走进屋里了。

    羲和看着父亲的背影,有些困惑。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高大坚毅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如同背负了什么沉重的东西,被压得颓然不起。

第7章 桃花【二更】() 
当晚,书生第一次享受了上房的待遇。

    古代花瓶、镶金铜镜、檀香衣柜、实木桌椅,床铺坐上去软软的,被褥都是缎面,由熏香蒸过,幽香缕缕。

    书生用手按了按那柔软的床,一时间竟有些不舍得躺上去。

    有钱人的日子真是舒服啊,连床都那么软,被子都那么香,可怜他的老母亲,孤苦伶仃把自己抚养大,还未享福就撒手人寰了,自己苦读诗书,只求得个功名,他日官场上博弈,争取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那一腔热血正在酝酿呢,书生的房门突然被敲响。

    “何人?”书生抬起头来,要去开门。

    “我。”

    淡漠的男声,听到的瞬间,书生很想把门关上。

    奈何,房门已开,白衣的鬼公子就站在门外,直直看着书生:“我能进来么?”

    书生只得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家用完晚膳时,天也差不多黑了,仆人送来了热水,书生也将自己收拾干净,换了身新衣服。

    果然人靠衣装,换上新衣服洗干净面容之后,书生看起来还是很俊秀的,眉眼之间一股灵气,谈吐得体,也是饱读诗书有教养之人。

    “谢公子有什么事吗?”书生为对方斟茶,大晚上的,一个鬼找上门来,想想还是有点恐怖的。

    “再过一周,便是殿试之日,不知你准备如何。”谢辛开口便提起春闱一事。

    “还行吧,我五岁起,母亲便送我去镇上私塾读书,这次前来也是先生大力支持的,词句在心中,用时才知道。”这听起来倒像是谢辛在关心自己是否紧张,学的如何的样子,书生有些奇怪对方为何要操这个心,但礼待着对方,便回答了实情。

    谢辛点点头,道:“科举无非勘测学者文采笔墨,心中志向,未来规划,协助君王治国的法子,功化有浅深、证效有迟速,但一针见血的,总能让考官一眼相中。”

    想不到,鬼公子还知道科举的惯例,书生好奇地听着,点头道:“极是极是,拔头筹者文笔必定出彩,但理论观点也绝对是独到而上乘的,若我的论点能反应现状点破问题,那成绩就不会差的。”

    闻言,谢辛伸出一只手,指尖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

    “水?”书生看看字,又看看谢辛。

    “想到什么?”谢辛盯着书生,等待下文。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书生脱口而出。

    谢辛听着,缓缓摇摇头。

    “水、火、金、木、土、榖惟修,水能灌溉,火能烹饪,金能断割,木能兴作,土能生殖,穀能养育,此六府为天地自然养育万物生灵所用之物……”谢辛声音低而清冽,循循诱导着,使书生认真听着,认真思考。

    “然德惟善政,政在养民,”书生灵机一动,接道“圣人裁成相辅,‘水、火、金、木、土、榖’若安排妥当,则‘惟修’已达,人民生养无忧矣。正德、利用、厚生,谓之三事,此则圣人体天地化育之德,以养万民者也。”

    谢辛听着听着,良久微笑颔首:“孺子可教,记住你说的。”

    这个笑容又让书生呆呆看了许久,只是茫然地应和着点头。

    半晌,反应过来,焦急道:“等等!谢公子,你为何一路帮我?”

    白衣公子似乎也在想这个问题,微微一偏头,巧妙答:“兴许是谢某,上辈子亏欠你的。”

    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自然无法安抚书生,他只是个人,哪里知道什么上辈子的事。

    可谢辛已经站了起来:“今晚如有奇怪响动,若无大事,绝对不要出门,切记。”

    “今晚怎么了?”书生也站了起来,跟着谢辛向门外走去,突然想起昨晚定国寺的惨剧“莫非昨晚……”

    “唰!”

    谢辛突然展开折扇,一声异响,打断了书生的话。

    “有些事,别问的好。”鬼公子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凉薄的神色,再无笑意可言。

    聂凡尘坐在椅子上,慢慢翻着面前的书帖。

    字体端正镌秀,落笔行云流水,辞藻皆肺腑之言,起初写的大多是感时伤怀,嗟叹秋去春来之词,可到了后期,却是国仇家恨,一腔热血全无用武之地的悲伤和不满,字迹力透纸背,昭示着此人的心情是极度的愁苦愤懑,只得将全部心事都写在字里。

    “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

    聂凡尘看过这句话,突然无限悲伤。

    他们曾经毁了一个家族,毁掉了一个少年全部的信赖和骄傲。

    入夜,天凉。

    微风自窗闯入里堂,卷动桌上的烛火。

    聂凡尘如有感应一般起身,面向大门,泰然道:“你终究还是来了。”

    白衣公子手执折扇立于门前,不知何时在那的,面若白玉,背后是漫天暗沉的黑云夜色。

    “幼安。”

    聂凡尘说出那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再看面前的青年,思绪已飞到多年以前。

    “幼安——谢幼安!”

    被点名的少年一惊,从书卷里抬起头来,一双水墨画般的眉眼瞧了过来,在看到自己时,乌沉沉的双眸登时亮起来,他直接丢下笔,起身向自己小跑赶来。

    “聂大哥!你们回来了?”

    幼安穿着书院院服,白底衣灰外套,头带纶巾,这一身搁在常人身上,必定是暗鸦鸦一身,丢进书院那帮小学徒中间,谁都看不出来。

    然而幼安生的唇红齿白,眉眼似名家笔墨所出,微微扬起的眉峰以两笔一气呵成,漆墨点珠,鼻梁高挺若玉,这样一副好样貌,哪怕穿的衣衫褴褛也显得出众。

    聂凡尘看到这粉雕玉琢的少年,也是心生欢喜,战场杀伐的疲惫与戾气一扫而空,他抬手托着少年的腋下,将人抱起来,空中转了几圈。

    他初见幼安时对方才八岁,自那以后,他就一直把对方当孩子看,这哄着玩的方式也是屡试不爽。

    “可好好读书了?”

    “那是自然,这次夫子出了的题,我给的文章,评定是最高的!”幼安骄傲道,又直视聂凡尘,道“那聂大哥你们南下镇夷越之乱,战功如何?”

    看小少年急切的模样,聂凡尘没答,身边的聂乾海先笑出声来:“大王没询问我们,阿辛你就先讨问起战功了,急不可耐了啊。”

    幼安微赧,又大声道:“阿辛体格不足,还无法战场杀敌,只是敬佩哥哥们体魄雄壮,英勇无双,迫切想知道你们是如何施展奇招,将那些蛮夷打的落花流水,再不敢犯我中原大地的。”

    皇甫继勋声若洪钟,拍了拍结实的胸膛:“嘿嘿,你看哥哥这体格,光是往那一站,就能震慑的那票蛮子不敢轻举妄动!”

    “听他吹——”聂凡尘踹了皇甫继勋一脚“这货最不靠谱,临行前一天吃了女伶的酒宴,通宵彻夜地上吐下泻,我还以为他马都上不去,亏得这身子骨壮实,第二天又没事人一样骑马行军,否则耽搁了战事,我非抽的他皮开肉绽去大王那领罪!”

    “聂大哥放过弟兄,我也是中了招躺了枪的——”皇甫继勋猝不及防地让聂凡尘那一脚踹到,踉跄了好几步扑了出去,聂凡尘还不解气,冲过去继续打。

    幼安看着两个大男人这么闹腾着,不觉好玩,双眸流光回转,忍不住泛起点点笑意。

    恰逢春日里,阳光无限好,书院中桃花盛开,朵朵缤纷嫣然,沁得满园清香。

    那少年单纯的笑容与桃花相映,一时间竟然美得不似真人一般。

    聂凡尘看的出了神,书院门口的何如是捻着佛珠的手顿住,他此刻还是俗家,只是爱念念佛经清心净神,见少年面若桃花,忍不住玩笑着说了句:“幼安容貌出众,心地善良,又精于琴棋书画,若是女子,那我定要娶你!”

    而谢辛身边,聂乾海,听闻这话,又看了谢辛的容貌,眸色晦暗了些许。

    聂凡尘自觉气氛不对劲,便打破沉默斥了声:“什么鬼话,幼安是男儿,志在四方,你别用女人那套形容他。”

    现如今,桃花已谢,故园不复,连人都消亡已久。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聂凡尘等着谢辛,厉声道。

第8章 背负()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聂凡尘看着谢辛,成人的模样更加俊朗无双,也美得更惊心动魄,奈何那双眼睛已不复昔日的神采飞扬,如今的谢辛,白衣翩翩,不近人情的。

    “聂大哥,三十年前该是见过我的尸身了。”谢辛淡淡道,墨发散落在面庞边上,乌黑的眼睛谢谢一睨,一时间竟有点妖媚横生的感觉。

    聂凡尘一晃神,可再一看,眼前只是个面容冷清的男子,哪里来的什么妖媚。

    然而,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聂凡尘放下书卷,走到门前,继而撩起衣角。

    堂堂王爷,平日背脊挺得笔直,如今再谢辛面前,他缓缓跪下,冲着青年磕了个响头。

    “幼安,聂大哥对不起你!对不起谢老的栽培!”

    元和宫大宴,昔日辅佐谢钰的四员猛将突然谋反,杀谢钰篡权,谢氏二十六口全被斩首,头颅挂于枝头,再一把火烧了。

    此为五国争权末期,谢钰本该成为最后的霸主,然这四人捡了个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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