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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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记事- 第3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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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却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母后……。”

“太子是想,让本宫去保他出来吗?”谭皇后冷嘲看着太子。

太子对她的冷嘲,心里也着实不爽。这女人把他当白痴吗?

“母后。儿臣不敢让您越俎代庖。您若是去探望一番,看看大舅舅在牢里有没有吃苦,儿臣就感激不尽。”太子道,“若是大舅舅吃苦头了。您叮嘱庐阳王几句。他不敢不从的。”

谭皇后冷冷笑了笑。道:“不吃苦头?太子只怕想得简单了。不吃苦,哪里来的招供?”

“大舅舅一身铁骨,哪怕再酷的严刑。他也不会屈打成招的。”太子也微微冷笑道。

他觉得谭皇后小瞧了谭宥。

到底妇人之见。

“……。母后,您若是能去瞧瞧,庐阳王也许会有收敛,免大舅舅一点苦头,儿臣和大舅舅都感激不尽。”太子把他的目的说了出来。

“太子怎么不亲自去?”谭皇后道。

太子噎住。

谭皇后见他吃瘪,也不等他回答,继续道:“入了诏狱,证据还愁吗?捏造证据的手段,谁又不会呢?”

“他敢!”太子面色大变。

庐阳王如果捏造证据,肯定会攀咬太子的。

太子最怕这点。

他也不是没有担心庐阳王捏造证据的。可是心里,总是存了几分侥幸,此刻被谭皇后点破,太子恼羞成怒。

“他当然敢,要不然他打你大舅舅做什么?”谭皇后笑了笑,“严刑逼供,就是做给外人看的,好似捏造来的证据,真的是逼供出来的一样。这样,证据就真实了。所以,你大舅舅这顿苦头是免不了的。太子去求、本宫去求,都无用……。给庐阳王授意的,是你父皇……。”

说罢,她又冷笑着摇摇头。

她一个妇人都知道的道理,太子居然不明白,还跑来求她,着实可笑。

太子则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动。

谭皇后心里的怒气,倏然就没了。

她有点神乏,见太子呆若木鸡,也不管他,起身回了内殿。

她躺下了,想继续做着方才那个梦。可是梦断了,再也续不上了。想到这里,谭皇后又憎恶的啧了声。

太子那个蠢货,她这样想。

不能和他走得太过于亲近。自己这皇后之位,只怕比他的太子之位稳妥得多。他又不是谭皇后亲生的,哪怕他被废了,谭皇后也未必一定会受牵连。

但是,若和他狼狈为奸,等他被废,自己同样被废的可能性很大。

保太子和远离太子、明哲保身相比,后者让谭皇后活下来的可能更大。

谭皇后默默叹了口气。

谁也靠不住啊。

到底能不能有她报复谭家那天呢?

坤宁宫的正殿,静谧无声。光可鉴物的大理石地面,映衬着太子呆呆的身影,孤立颀长,偏偏看上去单薄,毫无威严。

太子半晌才回过神来,彷佛受了很大的打击,脚步一深一浅出了坤宁宫。

如今,他怎么办?

他任由庐阳王信口雌黄,把谭宥的罪牵扯到他身上,然后他被废,庐阳王再联合顾家拥立晋王?

谁能帮他?

太子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的老师袁裕业。

他回头,冷冷看了眼坤宁宫庄严肃穆的宫门,心里起了冷意: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娘,这个女人是不会管他的死活。

从前,太子还觉得谭皇后肯定会处处维护他。

可现在,谭皇后似乎有了其他心思。

她真的以为,如果太子被废,她能置身事外?

太子也露出几分冷嘲。

他阔步走了出去,去找袁裕业。

第488节金钗

朱仲钧这些日子忙着替皇帝审讯谭宥。

其他的朝事,他不想帮忙。

如今令皇帝忧心的,不仅仅是天下的动乱,还有莫名其妙空虚的国库。这件事,皇帝和太子知道,首辅顾延韬知道,管着天下钱粮的户部尚书和侍郎知道,其他人并不清楚。

朝臣只知道皇帝这两日频繁召见户部尚书。

没过几日,户部尚书就消瘦了一圈。

再过了几日,户部尚书告假,没有早朝。

户部尚书生病了。

到底什么病,旁人也说不明白。去探病的大臣,都被拦在门外。

朱仲钧却回来告诉顾瑾之:“王履祥自杀未遂……。”

王履祥就是户部尚书。

当年顾瑾之出嫁,他任正使,顾瑾之和朱仲钧都记得他。

“……。因为国库的事?”顾瑾之问。

朱仲钧点点头。

“你那个方法,效果不错?”顾瑾之又问。朱仲钧从用钱套银,抬高钱币的价格,使得钱贵于市价,从中掏空国库。

这才短短半年,效果已经显现出来了。

“是的。”朱仲钧道,“朝廷最近在查,我让章叔和把这件事的秘密泄露给一些钱庄和湖广、四川的官府。这中间的利润,从前没人注意到。也许有人注意到,却不敢。如今我让章叔和派人去说,他们肯定要想赚这份钱。等朝廷查到国库到底怎么流失的时候。无数人替咱们分担责任,我们反而摘得干净……。”

他说完,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意味深长。

顾瑾之也沉默了下。

而后,她道:“好,趁早摘清,把利润转让出去,等于把风险转让出去了。”顿了顿,顾瑾之又问,“诏狱那边如何,证据造好了吗?”

问出证据太难。索性自己来捏造证据。

这是朱仲钧的想法。

他没有告诉皇帝。只是和顾瑾之说了下。

顾瑾之是赞同的。

“快好了。”朱仲钧道,“做戏要做足。这次,我要把太子给拉进去。皇帝心里是想换掉太子的,趁机可以做文章……”

顾瑾之却陡然沉默了下。

她明明同意过的事。却突然又沉默不语……。

她看了眼自己的丈夫。

话在心里转了几圈。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偏偏寻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

这让顾瑾之有片刻的怔愣。

她这么一怔愣,朱仲钧心头就有了几种猜测。

“怎么?”他问顾瑾之。

顾瑾之回神,摇了摇头。

她轻轻咬了咬唇。

朱仲钧起身。将她拢在怀里,轻咬着她的耳垂,道:“有什么就说,咱们之间不需要字斟句酌。你有话,就告诉我……。”

顾瑾之笑了起来。

她躲开了他的唇,转身攀上了他的脖子。

四目相对,顾瑾之目光灼灼:“我并非辜负你的一番心思。我只是觉得,太子是废、是存,不能你出面。否则,皇帝定要猜忌你在京城已经有了番势力,朋党营私,对你没有好处。只是……。”

只是,不把太子搅合进去,想让谭宥死的那么痛快,也是不容易的。

需要找一个谭宥非死不可的罪名,谋逆是最好的选择。

谭宥谋逆,定要牵扯到太子。

皇帝自己可以把儿子废了,未必高兴让外人搀和。

这件事,皇帝其他近臣、宠臣可以去说,朱仲钧却不行。

“……皇帝这次回来,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你发现了吗?”顾瑾之道,“若是你僭越,迟早要怀疑到你头上的。莫须有的罪名,咱们担不起。”

朱仲钧听完,不语。

他目光安静,看不出情绪。

顾瑾之说的这些,朱仲钧不是没有想过。

但是关键时刻,他怎么能放过谭宥?

他要替顾瑾之报仇啊。

听到顾瑾之这番话,足见她的心态豁达了很多。她再也不纠结眼前的恩怨,而是把目光放在很长远。

朱仲钧是欣慰的。

却又心疼她。

一个人能学得远见,需得屏蔽自己的恩怨,她会少很多快乐。朱仲钧宁愿顾瑾之还是从前那个女人。

他抱着顾瑾之的腰,有点紧。

他似个孩子,把头埋在顾瑾之的胸前。

“那咱们就不能在这次弄死谭宥了。”朱仲钧闷声道。

“没关系,没关系。”顾瑾之轻轻拂过他的青丝,“一斧子砍不倒合抱的大树。这次褪了他一身皮,下次再杀。”

顿了顿,她又道,“砍头太便宜他了。等他落在咱们手里,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把他制成人彘……。”

她声音狠戾。

朱仲钧紧紧搂住了她的腰,几乎搂得她透不过气来。

最终,他抬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唇,声音从唇齿间呢喃出来:“报仇的事我来做,你还是你,你是燕山他们的母亲,是我的妻子,你不是刽子手。”

顾瑾之只是回应着,吻了他,没有回答他的话。

走到了今天,她早已不介意做个侩子手。

转眼到了三月十五,皇帝回京已经半个月。

朱仲钧审讯谭宥,也整整半个月。

太子和袁裕业上下行事,就是希望把谭宥和太子摘清,免得太子受牵连。太子和袁裕业的做派,寒了谭氏一派大臣的心。

众人对太子,已经不抱希望。

谭宥会有什么下场,大家都在猜测。

朱仲钧准备早朝的时候。把他的奏牒递上去。

三月十五那日,他早早起床。

顾瑾之也起身,为他更衣。

用过早膳,她从朱仲钧到院门口,轻轻替他整了整衣襟,柔声道:“今天早点回来。”

每天送朱仲钧出门,她都是这句话。

朱仲钧点点头。

三月的清晨,雾霭萦绕,似轻纱拢肩。

朱仲钧阔步走了出去。刚走了几步,他心里似有什么割舍不下。就回头看了一眼。顾瑾之没有进屋。仍站在门口。

晨曦熹微中的她,金钗画影,闲丽柔婉。

见朱仲钧回头,她轻轻挥了挥手。

朱仲钧微笑。转身继续往外走。

到了宫门。过了早朝的时辰。皇上并未上朝,太子亦不曾到。

朱仲钧心里疑惑,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朱仲钧知道情况不对,转身就往乾清宫去了。

果然,乾清宫里,皇太后、皇后、太子、晋王和诸位妃子,皆在。每个人脸上或忧色、或倦色。

看得出,他们一夜未睡。

朱仲钧上前,给皇太后和皇后行礼,又给太子行礼。

“母后,皇兄圣体安好?”朱仲钧行礼毕,问皇太后。

皇太后微微叹了口气,把眼睛睃了下满屋子的人,含糊回答道:“甚好……。”

正说着话儿,几名太医从内殿出来,其中就有朱仲钧认识的人:秦申四、彭乐邑、张渊,甚至还有顾辰之。

看到顾辰之,朱仲钧有点惊讶。

顾家的确拿着宫廷俸禄,但顾辰之并不在太医院行走。

朱仲钧的惊讶一闪而过,并不出头。

等太医们都出来,太子和皇后先迎了他们,起身把他们往偏殿领,要问皇帝的病情。

皇太后则起身,往内殿去。

她走了几步,突然喊晋王:“善儿过来……”

晋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皇太后跟前。

皇太后就领着他,往内殿去了。

朱仲钧和其他妃子们一样,等在大殿里,没有动。

皇帝从西北回来,身体就垮了一半。

他几乎是奄奄一息回到了京城。

还没来得及修养,就发现他离京这一年多,朝廷被太子弄得乌烟瘴气,回来这半个月,又是一直在生气。

身子原本就虚,又怒气攻心。

现在突然发作,不管是什么病,是不是快到了穷途末路?

朱仲钧在心里想着,静静垂了头。

片刻,皇后和太子重新回到了大殿。

他们已经问完太医了。

母子二人穿过大殿,往寝殿去了。

路过朱仲钧时,太子看了眼他,脚步停了下来,对朱仲钧道:“六叔,这里不需要你服侍,你退下去。”

皇后立马也停住了脚步,对太子道:“看你父皇要紧……。”

她语气里有几分不满。

太子这个时候还拎不清轻重,让皇后有点灰心。

现在是赶朱仲钧走重要,还是凑在皇帝身边重要?

太子还要说什么,皇后目光投过来,带了几分犀利。

他只得随着皇后,进了寝殿。

皇帝还没有醒。

皇太后和晋王已经坐在了床前。

太子见晋王也在,心里就急起来,恨不能把晋王赶出去。

可是皇太后在此,太子也不敢放肆。

“太医怎么说?”太后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问皇后。

“说陛下乃是热盛热血,伤了经络,才吐血不止的。还说这昏迷,多半是劳累昏睡。太医让别打搅了陛下休息。”皇后靠近太后几分,耳语道。

她们说话非常轻,怕吵了皇帝。

太后听闻,点了点头。

她起身,对皇后和太子道:“既如此,哀家先去歇歇。劳你们母子在这里守着……。”

她把守护皇帝的事,交给了皇后和太子,她知道,这是皇后和太子此前最想做的。

皇后道是。

太子脸色微松。

太后带着晋王,从寝殿里出来。

朱仲钧仍在这里。

他见太后步履蹒跚,就上前搀扶了她,关切道:“母后,您还好?”

“哀家是累了。”太后勉强微笑,道,“一夜未阖眼,年纪大了。你扶哀家先回宫。”

然后她对晋王和其他人道,“都散了吧,皇上需要静养,你们不要再次叨唠,有皇后和太子服侍即可。”

众人道是。

苏嫔和德妃上前,搀扶太后。

朱仲钧紧跟其后。

到了仁寿宫,内殿里只剩下朱仲钧和太后母子的时候,朱仲钧问太后:“皇兄是怎么了?”

“昨夜突然吐血,后来人就昏迷不醒。”太后深深叹了口气,“西北大营哗变,谭宥带的那些兵,太嚣张了。”

朱仲钧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第489节画影

三月十五的早晨,晨雾缭绕。

顾瑾之以为雾气散去,便是朗朗晴空。

上午的时候,骄阳稀疏。

到了中午,被乌云层层叠叠盖住。半下午的时候,下起了霏霏细雨,料峭寒春凉透了锦衣。

顾瑾之自己回了里屋,又添了件衣裳。

更衣之后,她便坐在了东次间临窗炕上做针线。

她替燕山他们兄弟做睡鞋,也替彤彤做了件粉色荷瓣肚兜,等彤彤盛夏的时候可以穿。

当年出阁之前,她拼命学针线,是非常艰难的。

可后来,一旦学会了,就越发简单。现在,顾瑾之只是不敢剪裁外衣,内衣她什么都会做,甚至学会了几个花样子。

屋子里点了熏香,来驱赶春雨湿漉的腥气。

袅袅香雾,沿着垂地的画帘,旖旎而出。庭院前面,柳絮飞舞,一派大好春光。

新绿密,乱红稀,花落郎未归。

顾瑾之想到这句,手里的针线停了下来。

她想燕山了。

自从过了年,她就总想着燕山。不知他现在到了哪里,打算什么时候回来。若知林翊这般擅自做主,顾瑾之是不会让他带着燕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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