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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獒-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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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上,啥也没有,除了羊就是草,我这个老头子,不抽点烟,还能干什么呢?

我不好再往下说,我相信,多吉大叔一定也知道抽烟的危害性,但是他不抽又不行,就像收养这只小狼崽,明知道狼崽是个祸害,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把它救了回来。

看着大黑躺在地毡上,狼崽已经慢慢熟悉了她的气味,开始在她的肚皮下面拱来拱去,找奶吃。

多吉大叔说:先养几天吧,等狼崽大些了,差不多能自立了,就放回到远一点的地方,让它自生自灭吧,狼大了,咱们不管不算绝情,可一个没睁眼的小东西,咱们要是见死不救,也就太没良心了。

我深同多吉大叔的话,找了个小碗,主动跑到羊圈里,找到那只待产的母羊,挤了些奶,然后端给小狼崽喝。

大黑没有奶,干巴巴的奶头被小狼崽吸得通红,大黑也感觉到被吸得很不舒服,看到小狼崽跑到羊奶碗边去舔碗边,大黑抬头看了我一眼。

可能是我对小狼崽这种关爱的举动博得了大黑的好感,大黑不再用那种冷漠的眼神看我了。

她第二次再看我的时候,目光中充满了另一种深深的东西,像深井一般,深不见底,我感觉,那种眼神像极了人类在思索什么时的目光。

多吉大叔端来了大黑的食物,一盆新鲜的羊肉和碎骨,我从日喀则带来的那篓鸡蛋中拿出两个,打碎,倒进羊肉里,抖匀。

大黑这次没有拒绝我的讨好,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虽然对我还是那样没有任何反应,但至少不再冲我龇牙齿了,我觉得,这是个好的开始,我更知道,这完全是小狼崽的功劳,为了博取大黑的好感,我对小狼崽也就更加格外的关心起来。

晚上,去扎西木大叔家吃饭,屋子里很热闹,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再一次让我感受到了藏族同胞们的那份团结和热情。

屋子里的人挤得满满的,我见到了扎西木大叔的儿子。

他刚从北京回来,听说是读北大,全国的名牌大学之一,在扎西木大叔眼里,儿子读名牌大学,人自然也就跟着变成名牌了,他拉着自己的儿子在人堆里四处转,到处炫耀。

扎西木大叔的儿子名叫宗哲,在藏语里是一种佛教的术语,就是“精进”的意思。

多吉大叔一早就告诉我,扎西木大叔家以前也很穷,生下宗哲后,本打算把宗哲送去当阿卡(藏族朋友对僧人的一种敬称),后来还是留了下来,如今儿子上了名牌大学,扎西木大叔更不愿提起以前的事了,所以就嘱咐我,别问这些事情。

宗哲在人群中看到了我,可能是我的一身绿军装离开了大草原的掩护,就变得十分刺眼,他从人堆里挤过来,主动和我打招呼。

第十一章、大城市来的人

我的长相第一个出卖了我,宗哲张口和我说的就是汉语,他问我:从哪里来?当兵的?为什么要来这个穷乡僻壤?

从宗哲的口气中,我听出他似乎对自己的家乡并不十分热爱。

我回答他:刚从部队下来,听一个战友说,这里很美,我也一直很向往大草原,所以就来了。

宗哲笑了一下,说:美什么?不就是一片大草原吗?没有公交,没有大厦,没有网吧,也没有酒楼,人生下来,又不是就该受苦的,你怎么不呆在大城市里,却跑来这里自找苦吃?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和他说我是为了看一只狗,所以千里迢迢赶到这里?

宗哲一定会以为我是个疯子,因为我一早就发现,宗哲对自己家的那只獒一点都不待见,理也懒得理一下,而那只獒却不识趣地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转。

我只好回答他:从小家就在大城市,我也是北京人啊,看惯了灯红酒绿,人的骨子里就冒出点犯贱的思想来了!

宗哲笑了一下,他似乎觉得有些尴尬,也许,他可能是以为我在说他犯贱,脸上有些讪讪的,说:哦,这样啊,那很好嘛!

宗哲的女朋友对这个环境还有些陌生,虽然宗哲在来之前就教了她一些简单的藏语,但她仍然像我一样,无法和藏族同胞们交流,看见宗哲在和我交谈,就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不可否认,宗哲的女朋友很漂亮,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优雅的美丽,像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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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来的女子,明知道我是个汉人,可她却竟然用藏语向我打招呼:你好!

我很吃惊,解释说:我是北京人。

她然后才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不知道她这样做是为什么,难道是为了在宗哲面前向他的家人们示好,以示自己对藏语的热爱?

虽然宗哲的女朋友十分懂礼貌,而且神情举止都极为优雅,我还是不大和她讲话,从一个军人的本质来说,我觉得她虚伪,甚至还不如宗哲,至少宗哲还可以毫不避讳地对自己的家乡说:不!

交谈中才知道,宗哲的女朋友叫宁丽,北京外国语学院毕业,竟然和我那个分手的女朋友是同一所大学,她的英语很好,认识许多外国朋友,她笑着说,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些外国朋友来这里参观呢?

参观什么?我惊问,这里什么也没有,就像宗哲所说,这里就是一个穷乡僻壤,再说难听点,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宁丽适时地住了口,岔开话题,笑着说:我让宗哲给我也取了个藏语名字,叫达哇吉,达哇在藏语中就是月亮的意思,宗哲说,我就是他的月亮。

说到这里,宁丽笑得脸上像开满了花儿,爱情的甜蜜洋溢在脸上。

气氛缓和了一些,宗哲说:宁丽也给他取了个汉名,叫成阳,意思就是成为她的太阳。

我感觉到有点恶心,老实说,不排除我那个分手了的女友产生的影响,但更多的是因为,这两个人的品质令我感觉到不大舒服。

没办法,我是名军人,军人这两个字已经深深地刻进了我的骨子里,我更喜欢和黑子、簸箕那样的朋友呆在一起。

吃饭的场面很盛大,宁丽小心翼翼地坐在宗哲身边,两个人小声地交谈着什么,看起来像是窃窃私语,有点见不得人的感觉。

我不好形容那个场面,对于那样一个终日沉寂在无声电影中的小村落,宗哲的归来和宁丽的到来,不能不算是一场盛大的宴会,人们都吃得很开心,但多吉大叔却阴郁着脸,我的心也开始有些惶惶。

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说酒过三巡,菜罢五味,扎西木大叔在介绍完自己的儿子和未来的那个有才学又美丽的媳妇之后,开始和村民们闲聊。

扎西木大叔说:现在咱们这个村子,那是越来越落后了,瞧瞧人家大城市的人,那过的是怎么样豪华的日子?咱们却在这里脸朝草地背朝天,除了每天放羊,还能干啥?钱赚得不多,罪受得不少,再加上个天灾人祸的,不好受啊!

为了捧扎西木大叔的场,不少村民们随口付和:是啊,咱们这日子过得也够苦的,啥时候咱们也能过上大城市人的生活啊?

扎西木大叔笑呵呵地说:只要咱们有钱了,有很多很多钱了,咱们就能过上和大城市人一样的好日子,咱们现在缺的不就是钱嘛!

到哪儿去找那么多钱呢?靠这养的几头羊?还不够自家吃的,咱们这穷乡僻壤的,路也不通,条件又苦,钱不好赚啊!难道说去偷去抢?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静一静,静一静!扎西木大叔见人们的情绪已经有些高涨,就拍了拍巴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笑眯眯地说:想赚钱很容易嘛!其实,咱们现在就守着一堆堆的钱呐!

扎西木大叔冲自家的獒瞟了一眼,喝道:巴顿,过来!

巴顿这名字明显不是扎西木大叔取的,应该是宗哲,可那只獒一点也没有巴顿的风度和威严,在讨好了自己的主人半天却始终没有得到一句夸奖之后,那只獒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

瞧瞧,这就是钱!扎西木大叔抓着獒项上的毛,说。

你不会是要把自家的獒卖了吧?那能卖多少钱啊?咱们牧民可还要靠着它们来过日子呢!人群中有人不同意了,毕竟世世代代这么久,獒已经和牧民朋友们结下了生死不离的情谊。

在战场上,抛弃自己的战友是个罪,在草原上,抛弃自己的朋友也是个罪,哪怕那不过是头獒。

扎西木大叔笑呵呵地说:能卖多少钱?吓死你!你们知道不知道,现在好多外国人爬山涉水,千辛万苦来到中国,就为了买一头纯种的獒!为了买一只纯种的獒,他们可以倾家荡产,你们知道一只好的獒能卖多少钱吗?少的几十万,多的几百万,上千万,不是人民币,是美元!

第十二章 卖獒

说到这里,扎西木大叔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就像是从一只贪婪的狗嘴巴里流出来的哈喇子,我感觉到恶心,有点想吐。

人群像油锅里滴进了一滴水,噼里啪啦地炸开了。

我看见宗哲和宁丽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甜美的笑容,有了钱,他们就可以全家搬到大城市过好日子了,也可以办一个最完美的婚礼,还可以买房,买车,买一切他们想要的东西。

我知道这个主意绝不是扎西木大叔想出来的,他一定是受到了某两个人的唆使,或者说是某一个聪明的人。

我不说,朋友们也猜得到是谁,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大草原上,藏族同胞的纯朴和憨厚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要出卖自己生死不离的朋友——獒,来满足自己贪婪的欲望。

只有大城市的人才会,只有大城市来的人才会具有这种发家致富的“眼光”!

一说起要卖獒,而且可以赚大钱,人们就全部把目光投到了多吉大叔的身上,因为多吉大叔的獒是全村最纯种的獒,那是獒王,别人来买獒,自然第一个要买多吉大叔家的,然后再是别人。

多吉大叔不肯卖,有可能,全村的獒都会卖不掉。

多吉,也译作多杰,在藏语中是“金刚”的意思,也许大家都看过《金刚》这部影片,现在的多吉大叔就像是那座金刚一样,牢不可摧地坐在众人面前,脸上坚硬的像一块铁,吧嗒吧嗒地抽自己的烟。

扎西木大叔沉不住气了,焦急地问:多吉,你到是说句话呀!

想让我卖大黑,除非你把我全家人都害死!多吉大叔阴沉着脸,站起来,抖了抖衣服,好像身上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扎西木大叔不高兴了,反问:咋说是我呢?卖獒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全村人都想卖呐!有了钱,咱们就可以搬到大城市里去住了,再也不用在这里受苦,也不用担心羊群会被狼吃了网,多好!

谁想卖谁卖,我不卖!多吉大叔二话不说,走出了扎西木大叔的家。

在他从我面前走过去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他突然变得十分高大,让我可望而不可及,他远比一座金刚还要高大许多,我几乎看不到他的脸,他的下巴,他是那样的威武,令我敬佩。

我问下朋友们,当有人愿意出几十万,或者几百万,甚至有可能上千万美元买你们家的一条狗,你会卖吗?

我敢说:绝大部分人都会卖,至少我会!

我不虚伪,我是想卖,因为,我和大黑的感情还不深,我那个时候还没有真正地去理解大黑,直到后来那次雪谷之旅,大黑从狼群中救了我的命,我才深刻地感觉到,自己已经和她结下了生死不离的情谊,那个时候,就算有人出几十亿美元的天价,我也要断然地说 “不”!

钱,算什么东西?钱可以买到所以东西,唯独情谊买不到,情谊二字贵比千金,那绝不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

看到多吉大叔离去,我和格桑也站起身来,从宗哲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我听到宁丽小声地在嘀咕:这老头怎么这么顽固?不就是一条狗嘛!

我嫌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我要记住这个女人势利的面孔,顺便奉劝大家,就算以后找女朋友,也绝对不能找这样的。

回到多吉大叔家,多吉大叔正在看羊圈里的羊,见我和格桑也回来了,就说:这几头母羊生了以后,又有一批母羊要怀崽啦!等过了冬,正好春天里下崽,呵呵。

陋壁扎西木大叔家仍然还很热闹,鼎沸的人声不断传来,人们在讨论自家的獒能卖多少钱,互相攀比着,仿佛此时此刻他们就已经把獒都卖出去了,而怀里搂的是满满的票子,堆成山的票子!

多吉大叔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只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心里堵得慌,开始大声地咳嗽。

我向格桑使了个眼色,格桑跑到屋里呆了两秒钟,大声地喊起来:阿爸,快来看大黑!

闹了今天这搭子事,多吉大叔更加心疼大黑,他不知又出了什么事,烟叶子也不蓄了,把烟袋锅子一丢,就往屋里跑,边跑边问:咋啦?出了什么事?

没事,格桑憨憨地笑着,说:阿爸,你瞧,小狼崽好像长大点了。

多吉大叔瞧了两眼,点点头,说:只要够吃,狼崽长得很快,等大一点了,就送回大草原上去。

格桑又问:大黑肯吗?

多吉大叔说:不肯,那咋办?把狼留在村上祸害咱们的羊群?

我插了句口,我说:大叔放心,大黑会答应的,她是只聪明的獒,她明白这些道理。

多吉大叔点点头,摸了摸大黑的脑袋,反正格桑是听不懂我说的话,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闭着眼睛的大黑在听到这句话后,猛然抬头看了我一眼,用一种很深沉的目光。

在那一刻,我的心突然有一种悸动,我突然感觉到,大黑可以听得懂我的话,但又觉得不可能,她是藏民养的獒啊,又怎么可能听得懂汉语?

隔壁的喧闹声渐渐散去,村民们在陆续经过多吉大叔家门前的时候,都有意无意地伸头进来望一眼。

我听到有人在嘀咕什么,我问多吉大叔:他们在说什么?

多吉大叔没吭声,吧嗒吧嗒地抽烟,过了好一会,才说:他们说,多吉家是村里的祸害。

为什么?我吃惊地问:就因为大叔你不肯卖獒?

多吉大叔点点头,说:他们说村里太穷了,多吉家有钱不赚,还养了头狼,是疯子,唉!

说到这里,多吉大叔叹了口气,默默地望着小狼崽。

可能是我们的聊天惊醒了睡梦中的小狼崽,它又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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