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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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铠- 第3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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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聚话没说完,张全已经把手摇得跟抽疯一般了:“末将岂敢劳动太保大驾?末将此次前来,并非是为求援而来的,只是。。。倘若太保能。。。这个。。。”

仿佛接下来的话实在难出口,张全犹豫了一阵,很艰难地说:“太保,末将听闻您从前是东陵卫的刑案官,目光如炬,洞察秋毫,屡破大案,以业务精练而得到了先总镇白大人的赏识。末将接任兖州以来,对匪案进行了调查,也发现了一些疑点。只是末将是粗豪武夫,只懂策马横枪厮杀,对这些花费脑子的刑案实在一窍不通,太保能否帮我剖析指点一番?”

人都是爱听恭维话的,平素吹捧孟太保勇猛无敌的恭维话听得太多,孟聚都腻烦得要流耳油。现在张全恭维孟聚是破案高手,这个说法倒是新鲜,孟聚笑吟吟地说:“张都督过奖了,我不做东陵卫好多年,对刑案上的业务也丢得差不多了。不过一人智短,众人智长,张都督有何疑惑的,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我也能帮着出上两个馊主意呢?”

张全如释重负:“如此,末将就要多谢太保指点了。末将接任兖州以后,查阅了几桩匪案,发现了一些疑点。匪帮手段凶残恶劣,这些自然不消说了,但末将奇怪的是:这帮匪徒,他们到底来自何处?”

“来自何处?”孟聚不解地重复了一遍。

张全神情严肃:“太保爷,倘若说数十人的小匪帮,这有可能突然兴起作案的。但这样一股上千人之众的匪帮,事发之前。当地居然无人知道,也无人知晓他们的老巢和据点,这实在很不正常。

您是刑案官出身,当然知道这个:匪帮发展壮大,总要有一个过程,匪首不可能一夜之间就能聚拢上千部属,他需要时间,一般是先是数人作案,抢来钱粮财物。然后招收喽啰,变成数十人。再出去作更大的案,再抢来钱粮,再招收更多的喽啰,然后作更大的案子——这需要一个过程和时间,在聚到上千人之前,为了维持自身的生存,匪帮肯定要做一些案子来掠抢财物粮食的,否则无法维持自身的生存。

但奇怪的是,我查阅了本州近三年来的匪情通报。竟然没有一桩对得上号的。三五十人的匪案有,但百人以上的大匪案,却是一桩也没有。这伙匪徒,他们怎么突然就壮大成能袭击郡县的大规模匪帮了?他们以前一直不作案,靠什么来维持生计呢?这个问题,末将实在想不通。”

孟聚赞道:“张都督先前还自谦说对刑案不熟,但我看你说的都很在点子上。很多沉浸数十年的老刑案官都未必想得到这个。没错,一个大匪帮不可能凭空出现,总是由小变大的,在这期间。地方官府不可能一点端倪都察觉不到——有没有可能,是几家山寨联合起来做的案子呢?”

张全摇头:“州里数得上字号的几个山寨,官府都是知道的,无非都是一些抗税的乡民逃上山聚堡自守,偶尔下山抢点柴米油盐罢了。这次的匪案,匪帮敢打劫州郡,敢伏击官兵——尤其是杀刘都督那一仗,打得干脆利索又狠又快,连我都自愧不如,那帮一辈子没去过县城见到官兵就哆嗦的山匪还没这个本事。”

“张都督说的倒也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两个可能了。一,是外地流窜来的匪帮作案;第二,我觉得也有可能,是当年被打散的边军溃兵,他们躲在山寨里避过了官兵当初的清剿,现在眼看着朝廷的风头过了,又出山来作案了。

从我个人来说,我倒觉得是边军溃兵作案的可能更大,这帮人打惯仗了,性情狂野,心狠手黑,也受过杀人的训练,他们做出洗劫州郡的事来,那是一点不稀奇。”

听孟聚这么说,张全愣了下,他深深望了孟聚一阵,脸色有点难看,他低声说:“太保爷分析得也很有道理。只是有个事,末将也委实想不通。皇叔今年五月败亡,迄今为止,已有大半年时间了。如果说这帮人是边军的溃兵,那他们上千人,这大半年时间里,他们一直没作案,靠什么维持下来的呢?要知道,要供养上千壮丁的吃喝粮秣,这不是一件小数啊。

而且,这上千的溃兵,他们能藏哪里呢?我们兖州地势平缓,很少深山密林,这上千溃兵聚众而居的话,周边乡民不可能不知道的,官府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收不到,不可能毫无察觉。”

孟聚反问道:“张都督,如果不是溃兵的话,那你以为他们是什么呢?”

“这个,末将有些揣测,但现在还没确凿证据,不敢乱说。

末将只知道几件事:第一,这帮人行事利索,组织严密,他们该是行伍中人,受过正规的攻伐训练。从他们伏击刘都督那一仗来看,这匪帮的战力,甚至不在朝廷经制兵马之下;

第二,他们不是兖州的本地人,该是外地窜入兖州来做案的;

第三:遇袭的高德、南德等城池,都是在我兖州的北部,高德城和南德城两次遇劫,匪帮都是偷袭城池的北门,撤退时也是向北撤退。刘都督遇害的那一仗,匪帮也是向北逃逸。。。。”

孟聚有点粗暴地打断他:“张都督,请用茶,请!”

张全望着孟聚,目光中露出哀求之色,但孟聚不看他,仰头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然后,他把杯子一搁,站起了身:“张都督,抱歉了,本座还有点公务要去料理,恕不能久陪了,你就请自便了吧。”

张全也跟着起身,他低沉地哀求道:“太保爷,兖州方经战火,历尽劫难,生民含辛茹苦方能维持一线生机,还望您能怜悯这一方黎民苦难,多多可怜吧!”

孟聚闷哼一声:“张都督,你今天喝得有点多了,上门来说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本座实在听不明白。本座事情忙,也没功夫跟你计较。你这就请了吧。”

说是让张全走人,但没等张全走,孟聚已经先拂袖而去了。张全上来想拉住孟聚,但孟聚冷冷扫了他一眼,被孟聚那充满杀意的目光一洗,张全顿时全身如坠冰窟,不敢再做动作了。

孟聚大步出了会客厅。在门口时转角时,他偷偷回头瞄了一眼,看到张全还呆呆地站在原地,神情沮丧,失魂落魄。

孟聚径直出了会客厅,回了自己书房,他叫道:“来人,来人!”

门口探了个圆脑袋进来,却是刘真来了,他蹦到孟聚跟前,嚷道:“孟老大,我在这,有什么差遣?”

“胖子,你来得正好!给你个任务,你去找文先生,你俩一起去会客厅,兖州都督张全正在那边。你们跟他谈,看他怎么说,再来跟我汇报!”

刘真看得出来,孟老大的气色有点气急败坏,看着孟聚铁青的脸色,他小心翼翼地问:“孟老大,可是那个姓张的胡说八道惹您生气了?莫急,我去教训他!”

“少啰嗦,快去办事吧!”

刘真跑着走了,孟聚从桌上随便拿了份折子看,但看了半天,那些字迹像是飘浮在半空似的,晃来晃去就看不下去。他干脆把折子一抛,走到了窗前,望着窗外的蓝天发呆。

放在外人眼里,孟聚像是被张全的胡说八道气坏了,脸上下不来恼羞成怒,只有孟聚才知道自己发火的真正原因——他是在用生气来掩饰心中的恐惧。

张全虽然说得委婉,但孟聚也不傻,没等张全说完,孟聚就明白他的暗示了。那一刻,一股寒气陡然从孟聚脚下升起,他全身颤栗:万一,张全说的是真的,那怎么办?

不,不是万一,孟聚心中非常清楚,张全说的,应该就是真的。

一支千人规模的匪帮,不可能凭空从地底下突然就冒出来。作案之前没人见过他们,作案之后也没人能找到他们,他们组织严密,行动迅速,手段凶残,战力惊人——不需要过人的智慧,只要稍加留心,谁都能看出来,这路匪帮肯定是正规兵马假扮的。

兖州周边最大的驻军点,就是位于济州的安平大营。在这里,驻着东平军的近三万精悍强兵。如果说正规兵马假装劫匪的话,东平军有着最大的嫌疑。

自己一直没想到这个,只是因为没人捅破那张窗户纸罢了。

三百四十匪案(下)
更让孟聚心里没底的是,自己麾下的这三万多兵马,一小半都是招降来的边军兵马——边军兵马精悍善战不假,但他们的军纪之差也是出了名的。屠城杀人越货,这对他们来说完全是家常便饭来着。他们既然以前出过就出过申屠绝这种人,那再出一个申屠绝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军队失控,这是所有军阀心中最恐惧的噩梦了。为了经营手下这路兵马,孟聚可谓煞费苦心了,他重新调配了各旅的军官,给各旅都安排了主管辎重补给的旅司马和监察军法刑律的军法官,各路兵马中都是旅帅、司马和军法官互相监督,再加上军中安插的坐探和各项严密的制度和措施,孟聚自以为对军队的掌握已是天衣无缝了,没想到还是有这种事发生了!

杀人抢劫洗城,这倒是吓不到孟聚。这时代的统兵将领,哪个手上不是血债累累的?但麾下的兵马瞒着他擅自行动,事后自己居然毫无察觉,这就让孟聚毛骨悚然了——这就意味着,自己在军队中辛辛苦苦布置下来的这一系列监视和制衡制度,已经完全失灵了。不知不觉间,自己已失去了对麾下兵马的有效掌握和控制了。

今天麾下将领能瞒着自己带兵出去打劫邻居,明天他们就有可能掀起兵变要自己的脑袋!

“必须查清楚!”

孟聚下了决心,他估计,无论是自己麾下的哪路兵马做的孽。但能出动上千官兵悄然出去越境杀人洗城,这中间肯定有旅帅级别的将领参与其中并组织策划。

他把边军的几个旅帅过了一遍。史文庭、赵狂、黄旻三人已经率部回了北疆助战吕六楼征讨怀朔了,这次肯定不关他们事了,就剩洛小成、熊罡、李澈这三个边军旅帅了,至于这三位旅帅的人品和性情如何,孟聚还真的不怎么了解。

孟聚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紧张地思考着,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孟聚应道:“进来!”

进来的人是文先生和刘真,他们站在门口望着孟聚,表情都很严肃。

孟聚冲他们点头,招手说:“进来坐吧,你们跟张都督谈过了吧?那就好,这件事,你们也说说看吧。”

两人对视一眼,刘真憨厚地笑笑:“这么大的事,俺还真没经过。心里没底,还是让文先生说吧。”

文先生笑笑:“张都督托我们向主公转达谢罪之意。他说他是个粗鲁武人,不懂说话,倘若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请主公宽恕一二。咳咳,他说他决计没有怀疑主公的意思,说主公为人光明磊落、敢作敢当,举世皆知。这种鸡鸣狗盗的事,决计不会是主公的意思。

他说,这件事。多半还是主公麾下有些不听话的,偷偷瞒着主公做的,事情过了也就过了,兖州那边是不打算追究,也希望不要影响了朝廷与东平蕃之间的关系。只是希望主公这边能帮忙约束下部属就好了。对了,张都督还带了三万两银子和一万石粮食过来,说主公和弟兄们维持秩序很辛苦了。这是兖州父老慰劳的一点心意,学生也就斗胆做主代主公收下了。”

抢劫杀人放火之后,还有慰劳金可拿,一瞬间。孟聚还真是感觉脸皮滚烫。他苦笑道:“张都督还真是忍辱负重,难为他了——看样子,他倒是认定这桩事是我们东平军干的了?”

文先生和刘真都是脸露尴尬,文先生干咳两声:“其实主公也不必生气,树大有枯枝,家大有败儿,我们的规模大了,部下良莠不齐,这样的事,哪里都免不了的——刘先生,你是东陵卫的行家出身,对这几件案子,你怎么看?”

刘胖子嘻嘻一笑:“老大知道我底细,我在东陵卫也是打混的,我这个行家,也就是吃喝玩乐找粉头的行家罢了。”

他收敛了笑容,低声说:“不过,这几桩案子,咳咳,那姓张的怀疑。。。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边军那帮家伙贼性不改,他们以前能出申屠绝,现在再出一个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刘真的想法,倒是与孟聚不谋而合了。孟聚盯着茶杯中的涟漪,缓缓说:“这件事,你们觉得,是谁干的呢?”

孟聚这个问题问得太重,刘真和文先生都不敢作答。文先生干咳一声:“主公,兹事重大,又涉及军队,未经调查,最好不要轻易结论,免得动摇了军心。学生有个建议,王都督如今主管军队的中军调度,我们不如请他来一同商议此事如何?他比较熟悉各路兵马情况,或许有什么见解。”

王北星是孟聚的铁杆嫡系,为人又正直,孟聚一向很信任他。听到文先生的建议,他立即赞同,当场便派侍卫过去请王北星过来。

看着孟聚神情凝重,文先生劝解道:“其实主公也不必太过忧虑,案子虽大,但真要调查起来其实也很容易的。兖州张都督给我们留下了一份文案,上面记载了各次匪案的详细记录。我们只要对照这个,看着哪支兵马在犯案时候离开驻地外出就可以了。一次可以是偶然,但两次三次都是他们的话,那就多半是他们了。

而且,据说劫匪还跟兖州的官军打了一仗?就算打赢,打仗就肯定有死伤的。看看哪路兵马这些日子里报上来的病死和意外伤残的官兵比较多,那就更加十有**了,所以这案子其实并不难查。”

孟聚叹道:“我倒不是怕案子破不了,我只是觉得,我待麾下不薄,我们东平军从来不曾短缺了将士们的饷银和粮草,历次战事的奖赏也是全额发放,全无半点克扣,但他们竟是这样回报我,偷偷瞒着我出去烧杀掳掠,败坏我军的军纪和名声,这样做,实在让我寒心啊!”

“主公以仁心治军,必有善果回报。那只是一小撮作恶的败类,我们东平军的大部分将士还是忠心拥戴主公的,主公切切不可因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

三人正在议论间,王北星也赶到了。这位统兵大将满身大汗,气喘嘘嘘,显然是一路急跑来的,见面就说:“听说主公有急事找我?”

看到自己的老伙计急切赶来,孟聚心头的焦虑稍缓。他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下,王北星深为震惊,他脱口而出:“张全说那几桩劫案是我们干的?这怎么可能,他乱说!搞错了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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