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病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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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病之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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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商原,天赋不高却后天努力,只是……妒贤嫉能,毒杀数十同门,可惜啊。”
  枪在手中“嗡嗡”作响,洛叶眯了一下眼睛,反手勾上酒葫芦,她这毛病改不了了,千军万马当中也要喝个酒饱,桂花酿的清香飘然而去,她不舍的舔了舔瓶塞。
  “敢问姑娘名姓,师承与……芳龄?”商原斜剑立在院墙上,一丝血线顺剑身汇聚,脸色煞白。
  他阻下了还欲再战的其他三人,嘶哑着嗓子摇了摇头,“我们与她……差太远了。”
  江湖中练武,绝不是任何年纪都能成事的,商原问洛叶,是想知道自己到底差在哪里,差了多少,他这一生执着于天赋,几乎成了魔障。华莹莹担忧的看了他一眼,默然地退了回去。
  “师承不可说,在下洛叶,小辈而已,上月刚刚年满十七。”
  “呕……”商原蓦然的喷出一口鲜血,眼中渐有疯狂之色,念念叨叨着一句:“十七哈哈哈……十七……才十七……哈哈哈哈”
  “大哥!”华莹莹忙将他搀扶住了,这份关怀看在落叶眼里,也只得叹了口气,叛出师门,带着一身绝学屈居人下,不过为了这一个情字罢了。
  洛叶没有进逼,她往房顶上一坐,看着那四人往外而去,渐渐消失在夜色当中。
  朱团圆经脉受创,运功则如蚁蚀心,生不如死,而商原受此打击,一气走岔,十之八九下半辈子都要浑浑噩噩了,至于老四黎木生,梁上君子无大奸大恶,洛叶本也不想和他动手。
  “对了……我今年到底多大了来着?”
  洛叶一手捧着葫芦,一手掐来掐去,可怜商原竟被句信口诌来的谎话气吐了血。
  潜入萧竹音房中的黑衣人已经不算是洛叶的猎物了,更何况洛叶对萧竹音也有信心,这么一个半夜飞来杀人灭口的蠢货,卜知坊中任何一个长着脑袋的都能折腾死他。
  “是副堡主吧?”
  娴静如萧竹音,好动如洛叶,都喜欢在这种寂静的黑暗中说上这么一句话,只唬的那黑衣人一个激灵。
  寒山堡的副堡主名唤罗佑,是个实诚心眼的汉子,这一生千不该万不该欠上吴冬岭一份恩情,他既不会算计,亦不会背叛,是把天生好用的刀。
  这些年里,罗佑只听从吴冬岭一个人的命令,手上也是血迹斑斑,灭门屠户的事并未少做,助纣为虐,一体同罪。
  “副堡主来世做个聪明人吧……”
  萧竹音的话音刚落,罗佑便感觉眼前闪过一道白芒,彻骨的冰冷从喉咙口溢了出来,他的面前刚刚亮起了一点烛火,那点烛火在青衣女子的手中,风一吹,摇摇晃晃。
  罗佑缓缓跪倒,大好头颅滚落脚下,齐齐一个碗大创口,鲜血汩汩,直漫到了萧竹音的脚下。
  这间房被称为饕餮,机关七十二道,陷阱三十六重,吃的是血肉,吐得是白骨。
  萧竹音微微地叹了口气。
  “坊主,这人头我去送吧?”
  洛叶不知何时趴在了窗户口,她看出了萧竹音的惋惜,便歪着头,有一句没一句的同萧竹音说话,“你别太往心上去。”
  萧竹音笑了笑,“他们杀人灭口,无勇无谋,我并没有……”
  “你有,”洛叶举着酒葫芦,露出的半张脸上少有的认真,“你多情我寡义,所以你动脑子,我杀人,这样很好,为了你自己,不要改变。”
  她风一样飘入屋内,拎起血污中的人头,又风一样的飘远了。
  “嗨,坊主,等我回来奖我三坛桂花酿呗,我的酒葫芦又空了。”
  “哈……”萧竹音无奈,她不算是个完全的江湖人,恩恩怨怨,生生死死,虽也见过不少,但要释怀又谈何容易。她骨子里也不过是个冷漠的人,纵使挂怀,也只在这一时半刻罢了。
  “堡主堡主!”
  一大清早的,吴冬岭就被人吵醒了。
  年轻的弟子蓬头垢面的捧着一封信闯进卧室内,结结巴巴的指着外面道:“堡主……人……人头……还有……人”
  吴冬岭心中一跳,慌忙中也不知穿鞋,随意照了件白褂子就下床来看那封染了血的信,这信贵重,值两箱黄金。
  信是萧竹音早就写好了的,笔笔追录着黄金的来历,吴冬岭越看越心惊,一张本就惨白的脸染着冷汗,显得更加病态。
  “送信的人呢!”
  吴冬岭急声问。
  “在……在大门梁上。”
  洛叶喜欢高处,高处近天,偌大一片江山装进眼里,喝起酒来才豪气。
  寒山堡的大门足够高,足够气派,这么大块的汉白玉雕成柱子,洛叶往上面一躺,感觉自己财大气粗,下面有不少人拿着扫帚或梯子想驱赶她,洛叶躺了半天,也只等到他们爬了一半。
  吴冬岭赶来了。
  “嚯,这也太狼狈了”,洛叶心说,面上却还撑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等吴冬岭靠近了才略微端正一下坐姿。
  “堡主,你毁约在先,卜知坊要回礼了。”
  吴冬岭仰头看着洛叶,这堂皇富丽的大门上除了乞丐一般的洛叶外,还有一颗人头,孤零零的安放在“情义千秋”的牌匾上面,那是罗佑,寒山堡的刀。
  “不……不可能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吴冬岭抹了一把冷汗,“难道是罗佑哪里得罪了卜知坊?”
  “唉……”洛叶叹了口气,她心里明镜似得,但有时候真相说出来利人不利己,她是懒又不是蠢,只摆了摆手,吆喝吴冬岭离开,“今天日中吧,你们寒山堡就要易主了,堡主别说卜知坊绝情,话提前说了,堡主趁现在快逃还来得及。”
  “卜知坊也对我寒山堡有……”
  “没兴趣,”洛叶轻飘飘的打断他的话,人似只短线的风筝忽然坠落,离地一丈时借了秋风之力滑翔而去,“卜知坊事多,买卖至今日止,以后寒山堡的事情不闻不问。”
  “少侠!少侠!”
  吴冬岭追在她的身后连喊两声,却转眼就失去了洛叶的踪迹,堡里突然大乱,有人冲出来大喊。
  “大当家的活过来了,大当家的活过来了……”
  吴冬岭如被人当头淋了一桶凉水,怔怔地茫然起来。
  “堡主堡主,千山门门主说接到了卜知坊一封书信,正在山下骂您贪得无厌,卑鄙无耻……”
  “堡主,峨眉掌门也……”
  “燕山六侠来了,说要铲除祸害……”
  嘈杂慌乱的人声和脚步声将吴冬岭淹没,他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一个做好的陷阱里,罗佑的死,周随成的复活都在针对他,他是想杀萧竹音灭口……但计划安排在周随成下葬后。
  萧竹音只用了一个小小的手段,便将整个寒山堡握在了手心里,吴冬岭看着向自己行来的周随成,通体冰冷,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真相

  树林中,秋风瑟瑟。
  洛叶忽觉身后有人跟踪,她醉猫般将身一旋,足尖踢在树干上,似离弦之箭往来人藏身之处射去。
  剑意
  迫人的剑意,分草扬灰,跟踪洛叶的人一压头上蓑帽,他未进也未退,一张脸微微低着,隐在帽檐下。
  洛叶与他半臂距离,相互试探与僵持着。
  洛叶记得这个人,他曾在湘北寨与寒山堡闹事时混在人群中打量过自己,但这种形式下的单独见面却还是第一次。
  “哈……”洛叶笑一声,她掏过腰间的酒葫芦灌满一口,酒是新酒,桂花飘香,但总不如陈上数十年来的浑厚,洛叶好酒,却总也喝不醉,她的枪是酒坛子里泡出来的,越喝越利。
  “……酒喝多……不好。”
  这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也甚年轻,平平缓缓,冰冰冷冷的,他有一把剑,五彩斑斓形状怪异,如个孩童玩物。
  他对上洛叶,却并没有拔剑的意思,他这样的高手,其实说来也不必拔剑。
  摘叶飞花,卷风扬土,都已是他的剑,洛叶身在剑阵中。
  “你要拦我?”
  洛叶仍是笑眯眯的模样,她甚少会对什么上心,纵使一日苍天塌下,自有万里江山矗立,哪里轮到尘埃里的蝼蚁担忧。
  她面前的男子闻言,却只稍稍退开一步,剑意消弭,方才那一幕宛如梦幻泡影。
  狼可似犬,收爪牙而已。
  “你还跟着我吗?”洛叶问。
  男子摇了摇头,“当见则见。”
  “那我先行一步。”
  轻功绝顶,一支独秀,洛叶想离开无人能留,那男子再将帽檐压一压,反身而去。
  卜知坊中恩怨已止。
  萧竹音这个时辰多半是在书房中,她经营的是情报买卖,一条消息可值万两黄金,所以风险也大,不事前安排好后手无异于自寻死路。
  当连云寨与寒山堡同来卜知坊时,萧竹音便布好了一个最简单的局,请君入瓮。她与洛叶相比,或不善武艺,但萧竹音是个骗子,杀人不见血的骗子。
  “事情结束了吗?”
  萧竹音放下了手中的书,她看着老大不客气的洛叶,后者门也不敲的闯了进来,此时正将自己蜷成一团塞在椅子中猛喝酒。
  “嗯。”洛叶闷闷的点了点头。
  “怎么了?这么不甘心的样子。”萧竹音指了指桌边垒起来的酒坛,又道:“酒在这儿,一半新,一半陈。”
  洛叶的眼睛亮了亮,却没有立即行动,她道:“我回来时遇到了一个人……故人。”
  “要我处理吗?”萧竹音问。
  “嘿嘿……”洛叶抹了一把脸,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愚蠢模样,“不用了,我的事我会自己解决,坊主管我酒饱就好。”
  萧竹音点了点头,她将手边的银票递过去,面额不小,足够普通农户五、六年的吃穿用度。
  “这是湘北寨的那部分,算你一成,再加上这个月的薪水。”
  “哦……”洛叶懒洋洋的笑着,“坊主帮我收着呗,酒钱就从里面扣。”
  “话说……”洛叶一停,好奇地望着萧竹音,“两家都收钱啊……”
  寒山堡两箱黄金买得一个消息,让湘北寨几乎鸡犬不留,同样的,湘北寨也可以用万两银票买下凶手的身份。
  周随成有赤子之心,他在萧山落草为寇,却并不算胡作非为,萧竹音看他顺眼,所以伴随情报奉送了一条杀计。
  罗佑是个莽夫,卜知坊前酒赌,他未来,必然是在看守寒山堡,给他一封“亲笔”信,注明时间地点与灭口对象。
  周随成假死,带着他的尸体,吴冬岭回程的脚步必然大大减缓,半日路程叠成两倍。
  纵使回返,为防夜长梦多,吴冬岭定急着要着手祭奠事宜,他表面上仍要树立起重情重义的形象,这些俗根本无法免。
  这一忙,至少也要忙到凌晨,顾不上罗佑,更顾不上探听消息,卜知坊做生意不可先破规矩,但若雇主先动了手,反击亦是理所当然。
  杯中毒名“醉生”,枪上药名“梦死”。
  醉生梦死不仅可以止血生肌,更是强身健体的良药啊,服者一日之内心缓脉沉,若不睁眼,便称“假死”。
  “小洛叶,我是个生意人啊。”萧竹音微笑着端起手边的小盏与洛叶对饮而尽。
  风吹过院中的苍天巨木,阴影缭绕,策生谋死。
  洛叶守在门前等萧竹音入睡,善用心思的人总不易入眠,得亏的洛叶耐心好,有时连守半月也无怨言。
  萧竹音很喜欢被洛叶守着,所以有时候对一些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后半夜,倚坐在台阶上的人抹了一下口边酒渍,她见房中已熄了灯火,渐渐也安静了许久,便锤一锤僵直的腰腿,晃晃悠悠的酒鬼模样收一收。
  今天该去挑战那一家了呢?洛叶苦恼的打了个哈欠,“远方镖局吧,听说桑凡的枪法很不错呢。”
  夜半的破庙,总是四面来风,冷的让人不想动弹。
  洛江流刚杀了人回来,报酬有三两银子,换了一斤热酒,一块火石,剩下的他也没留下,散在路上了。
  他将头顶的蓑帽脱下,年轻的脸上波澜不惊,他有一把剑,一把渍了血迹的长剑,五彩斑斓,只似玩物。
  有人来了。
  “老三。”
  脚步声在门前戛然而止,洛江流没有理睬开口的人。
  “有人在我这里花了大价钱买你的命啊。”
  洛江流将收集的枯枝干草堆在石圈中,手中火石擦了数下也不见发热,他微微地叹了口气,将火石放在一边,长剑乍然而出,溅起几点火星,枯枝燃烧,室中瞬间温暖了起来。
  “老三啊,你好歹搭理一下我吧。”
  陆湘已经走近了,她好白衣,夜色中也如一支白莲,美是自然,但染了血。
  “多少?”洛江流终于开口了。
  “三万两……黄金,老三,你真是值钱啊。”
  “不值。”沉默寡言的人将火挑得更旺了些,洛江流从来不喜欢这样的黑暗,他的剑,也不适合在夜里杀人。
  江湖中有一张杀手榜,倘若要买命,便可挑个适宜的价钱找上对眼的人,在这张杀手榜中,洛江流位列第三,而陆湘强压他一名,以一手双刀短刃穿蝶衣的好功夫排在第二。
  陆湘是个无情的多情人,她好美人,尤好年少的美人,无所谓男女,十二三岁入她身边,到十七八岁便被抛弃。
  运气好,得她宠爱的,可寻一户普通人家或送几十两银子安身立命,运气不好的,不是早夭便是送人,几年下来形销骨立,疯癫如狂。
  所以陆湘总是需要大量的银子来维持自己的这项爱好。
  “我们要在这里动手吗?我美丽的老三啊。”
  陆湘出口调戏,她的手中握着把短刃,长不过七寸,轻轻置于洛江流的下巴上,短刃锋利,不经意的划出一道血痕。
  “走。”
  洛江流不愿抬眼看她,手上的剑轻轻一挽,从短刃的桎梏中退了出来。
  洛江流啊,说起来真不适合当个杀手,收钱买命的行业里算他脾气最差,动辄买卖不成还要了雇主的性命,所以他也总是穷宿街头,一身上下除了人便只有剑。
  他这把剑,剑名取得文艺,叫“相思”,一出鞘,便带着淡淡的绯红,如情人的胭脂,也如雨中的血河。
  陆湘从没见过洛江流的杀气。
  这一刻,天地仿佛为之一寂,她只想退,退出这杀戮的包围圈。
  但洛江流已经动了,他垂着目光,轻轻叹道:“你不该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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