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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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戚-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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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怀越发脸红如胭脂:“行了,要去快去!吃饭时候要说这种话,看不笑话死你!”
    
    释然慢慢折下小桥,走向人烟稀疏气味渐浓处。
    

第20回

    杨家的茅房比起别处,还是有些不同的。
    
    穷人家,包括三房的茅房,顶棚就是几束胡黍把子压上几根木头或石板,以防被大风掀翻。
    
    三面围墙,一面正好就是院墙。小心点儿的人家,会把这三堵墙都砌得高高的,大咧咧的人家,不但连顶棚都没有,围墙也是矮得仅能遮住皮股。
    
    而杨家老宅这边的茅房,却是建得像一座房子。墙上开窗,墙壁上的草坯刮得死平。长长的一排房,中间以横壁分作男女两半。
    
    茅房里有四五个坑,因为家口大,挖的也比较深。落脚处用两块石板垫着,省得下雨阴天,地上返潮,泥水淋漓弄脏了裤脚、鞋子。
    
    坑道基本上都差不多,但对小孩子而言,仍是危险的。在栖凤镇,约定俗成的会让孩子就地解决、就地掩埋。
    
    所谓茅房,终究是个腌臜象征,没什么好说的。
    
    要说有意思,要数大户人家里的净桶。
    
    在杨家,从老太太、大太太,一直到姨娘们,凡是有些体面的,都用净桶,且人各一只,概不外借。
    
    一只净桶,不夸张说,可以折射出一家的生活水准和每个使用者的品位喜好。
    
    就像老太太用的那只,是杨家历代当家主母专用的。看上去就像是一把椅子。也有靠背、有扶手,包有软衬。用的是香樟木,四条腿中间,是个方形的抽屉,拉出这个抽屉,里面是一个锡盆,能够很好地避免渗漏。
    
    解手的时候,把木制软包凳面掀起来就可以了。要用的纸,就放在扶手下的空格里。
    
    锡盆底部铺着干燥的草灰,一来杀虫,二来吸潮,三来还能吸附异味、避免解手时发出异响。
    
    平时,这个奢侈的净桶就放在老太太的洞式门罩架子床右边,单独的一个小房间,有一扇小门,打开门,里面是仅容一人旋身的死夹道。地上铺着油布,净桶就搁在油布上。
    
    方便完了,有专门的婆子负责清理。
    
    千万别小瞧这个管净桶的婆子,能够掌管如此私密的事务,足以证明老太太对她的信任。
    
    而刚才跟释贤说话的,正是管净桶的马婆。
    
    “你听说了没?五姑奶奶这次回来是为什么?”
    
    两个借着尿遁偷奸耍滑的丫头正在窃窃私语。
    
    一个似有所顾忌地瞅了瞅释然。
    
    后者正拿着一根草棍,拨弄地上的蚂蚁。
    
    另一个丫头压低了声音:“绝对是机密!送茶的小丫头说的。鲁王府为了准备世子的婚事,正在收买奴婢呢。姑奶奶的意思,是想从咱家选一两个进去呢。”
    
    “哇!”
    
    乍听到这个消息,谨慎的那位也忘记了谨慎:“真事儿?那有没有说,谁最有可能选上?”
    
    “还不知道呢。肯定要是最机灵最好看的。这种事儿,谁被选上谁的造化。不说能不能被世子瞅上,收作妾室,就是在王府里作上几年事放出来了,也能找个像样的人家。”
    
    “那可不!要是能进去走一趟,开开眼,我这辈子死也瞑目了。”
    
    “想得美!王府可是咱这种丫头能够随便出入的?没听姑奶奶说么?她那口子还是管家呢,都没什么机会见到王爷。不过是管着王府的一处田产而已。进出王府的,全都是大官。县令、知州都不算数的!”
    
    “啊啊啊……”
    
    另一个就光会叹息了。
    
    “还有呢,”传消息的越发神秘了,“听意思,大太太想把蓉小姐送进去呢——”
    
    “怎么可能!”
    
    惊呼被一个巴掌拍散:“你懂什么!这种好事儿,换作你有女儿,你干不干?就蓉小姐那种,与其被继母摆布,嫁个不称心的人家,还不如去鲁王府谋个出路呢。说起来,那可是鲁王府出来的呢,俗话说,打狗还看主人面,谁敢轻视?”
    
    “我、我只是有些嫉妒……”
    
    “我也嫉妒!可是没法子,蓉小姐再怎么说,也是主子,咱们跟她没法儿比。”
    
    “济南许家的女儿进了宫,咱们杨家再不济,退一步来说,也得往亲王府靠不是?”
    
    “世子将来是要承袭亲王的吧?”
    
    “废话!”
    
    “那要是咱家出个亲王夫人什么的,咱们的月钱弄不好也要跟着涨。”
    
    “可不是这个理儿!”
    
    “其实,大小姐最有能力当选。不管是家世还是模样,做个妾总是没问题的。二小姐差点儿,怎么说也是庶出的。不过,二小姐要能当选,弄不好会很受宠爱,毕竟,她很会讨人喜欢。”
    
    “老太太能跟世子妃一样么?她能讨好老太太,未必就能在世子妃跟前吃香。”
    
    “也是哦。看看咱家,正室跟偏房有几个不斗的?也就三太太那边好些。”
    
    “哼,饭都吃不饱,还有闲心打架斗嘴?要是三老爷有钱了你试试,为了钱,难说不会猪脑子打出狗脑子。”
    
    “嘘!你小声点儿,那边还有人呢……”
    
    “小孩子知道什么?不信你去问她,上次为什么撞大太太,看她还能记得不。”
    
    “才不要呢……走吧,别被薰臭了,又要挨骂……”
    
    语声絮絮,渐渐地去远了。
    

第21回

    释然抬起头,嘴角噙着一丝嘲笑。
    
    所以她喜欢蹲坑,尤其是人多的地方。隐秘的地方总是会发生很多隐秘的事情。
    
    这些隐秘,用钱都未必买得到。
    
    她喜欢从这些鸡零狗碎中,翻检出有用的。
    
    她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平静被打破后的走向。想看到虚情假意之下所掩藏着的判若两人。
    
    稍稍吃了一点点心,午饭就摆上桌了。
    
    在丫头婆子们的服侍下,姑娘们洗手净面,陆续步入花厅。
    
    穿堂的月洞门把花厅一分为二,男女分坐两边。
    
    老太爷独领一席,下头杨氏四兄弟凑成一桌。
    
    女人这边,老太太自领一桌,五姑奶奶和几位嫂子合坐了一桌,旁边另开一桌,坐的是小辈的姑娘们。
    
    释言和释英的儿子若鸿,算起来都是一年的生人,不过三岁,便没有那么多讲究,叔侄二人被安置在罗汉床上。
    
    丫头们从酒席上捡了几样软嫩的菜肴,摆在炕桌上,小心伺候着俩孩子进食。
    
    还未坐定呢,忽然,释佩的贴身丫头杏子疑讶地叫出声来:“姑娘,你这禁步怎么少了一嘟噜?”
    
    大家都扭过头去看。
    
    从杏子微微拎起的衣襟下,可见释佩带着一个五毒香荷包和一个鱼戏荷叶银制禁步,下面一溜五串莲蓬状银坠子,每串上各有四颗,行动起来,泠泠作响,十分好听,且又不会因为磕着碰着而破碎。
    
    只是现在,很明显地,那里少了一串小莲蓬。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老太太的注意。
    
    “是不是掉了?快去人找找。”
    
    不大工夫,下人回来了,说是凡是姑娘经过的地方,全都找遍了,并不见有东西落下。
    
    杏子振振有词:“那么结实的绳子,除非是挂到了,才会绷断。可是,也不可能没有知觉啊。而且,老太太、太太们请看,这里,断开的这里很整齐,分明是被刀子或剪子一下子剪断的。”
    
    众人纷纷凑过去细看。
    
    “可不是呢。这得用多大劲儿才能扯断?除非是剪的,或者是割的。”
    
    说着,大家全都有志一同地去看彼此的腰间。
    
    女孩子出门,多半会随身带着大一点的荷包,里面装着针头线脑,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说到剪刀,现场的人很多都有嫌疑。
    
    “好好想想,你还去过哪里,都跟谁一起呆过?”
    
    眼见女儿发窘,王氏心疼不已。
    
    “五妹妹刚才跟我们在一起。”
    
    当众位姑娘都保持了缄默,释贤的与众不同就凸现出来了。她的言行举止此时就具有了落落大方、敢做敢当的大家做派。
    
    “为了看小鸟儿唱歌,五妹妹和六妹妹还闹了别扭呢。”姜蓉轻声补充。
    
    “不会是六妹妹想跟你五姐开玩笑吧?”
    
    释贤和姜蓉,一唱一和。
    
    释容涨红了脸:“我没有!”
    
    杏子满含怀疑:“那么,五姑娘耳朵上的坠子是从哪里来的呢?以前倒是没见过。”
    
    释容赶忙捂住了耳朵:“这是我二姐的!不是捡来的!”
    
    杏子嗤笑了一声:“说白了,这不是五姑娘的东西,对吧?”
    
    释容点点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头,可是仓促间又说不出来。
    
    “六姑娘和我们姑娘一向交好,六姑娘是不是觉得,我们姑娘有了稀罕东西,就该跟你分享呢?”
    
    杏子几近于咄咄逼人了。
    
    释容连连摇头,直觉得情况不妙,最好还是少说话。
    
    五姑奶奶蹙眉道:“小孩子一句话不合就赌气也是有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闹过了,物归原主也就罢了。一家子,哪有隔夜仇?三嫂,你说我说的对不?”
    
    陶氏脸色发黑地质问释容:“你姑的话可是听见了?我知道你一向小性子,姊妹之间,发个小脾气情有可原。可是千万不该毁坏人东西。淘气也要有个限度。当着老太太、你大伯母、二伯母还有你四婶的面,是你做的,认个错儿,原谅你这一遭。”
    
    释容给吓哭了,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第22回

    姜氏叹口气,不胜怜悯:“这孩子,也是这么地固执。”
    
    她用了“也”,众人油然就想到了另一个固执的:三房的释然。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有其父,必有其子。你道这话是混说?”
    
    陶氏紧盯着释容,似乎下一刻一个巴掌便会甩过来似的。
    
    “老实说,东西藏哪儿了?”
    
    释贤的丫头水蓝忽然飘飘然向前,小心翼翼地说:“回老太太、太太们,才刚姑娘们在谈论各自的绣活儿。奴婢瞅见六姑娘拿着三姑娘的香囊,摆弄了好一会儿。”
    
    此话一出,释怀的脸色陡然就变了。
    
    事态似乎变得严重了,整个三房都有问题了么?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释怀腰上的香囊,似乎那里头果真装着赃物。
    
    “算了,东西是小,别伤了一家子的和气。”
    
    周氏不悦地扫了释贤一眼,暗中怪她多管闲事。
    
    就让四房跟三房折腾去,你插什么言?叫人看了还以为二房巴结四房,排斥三房。有必要么?四房财源滚滚的时候,可曾记得分二房一点好处?
    
    “是真是假,看看不就是了?”
    
    老太太一发话,没人敢违抗。
    
    水蓝如同凯旋的将军,大步流星往前去,道声“姑娘,冒犯了”,就把释怀的香囊给解了下来。
    
    正要拉开抽绳,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一把抓住了释贤的腰带。
    
    突然的变故,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待到看清了来人,姜氏第一个愤慨了:“四嫚,又是你!”
    
    说话同时,整个身体都绷紧了,一只手更是条件反射般护住了自己的后腰。
    
    不得不说,去年的那一撞,委实给她留下了阴影。半大小子顶头牛,别看只是个孩子,可是手脚麻利、浑身蛮劲儿。相比之下,她养尊处优、弱不禁风,根本就不是打架的料,更何况,一向又以
¤╭⌒╮ ╭⌒╮欢迎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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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版 权 归 原 作 者
                 自居,哪里会自甘堕落、与人拳脚相向呢?
    
    那是野蛮人的行为好不好!
    
    “二姐已经有那么多香囊了,为什么还要跟我大姐抢?你想要可以,拿你的来换!”
    
    释贤一惊,捂紧了香囊死活不撒手。
    
    两下子拉扯得紧了,释贤感觉到自己的裙子都要给扯下来了,又气又急,不由得下死力想推开她。
    
    却哪里料到,她遇上的是个扛得起长枪、杀得了肥羊、上得了高墙、打得过流氓的主儿,单是比拼力气,她杨释贤就不是对手。
    
    大人们吃惊过后,赶忙吩咐婆子丫头们拉架。
    
    只是任你好说歹说,释然依然怒气冲冲:“你这个香囊本来就是我大姐送的!就因为你说你最喜欢牡丹花,我大姐专门多花钱买了绣线!你倒是看得轻巧!你以为我们家的钱不是钱?你赔我姐绣花钱、赔我们东西!”
    
    说着,她转过脸去,狠狠地瞪了水蓝一眼。
    
    水蓝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忽然想起来:三房虽说穷、不待见人,可是,毕竟还是名义上的主子。现场这么多丫头,偏自己出了头,没的说,一定会让三房记恨上她。
    
    可转念又想:记恨又能怎样?好歹她是二房的人,不吃三房一粒米、不拿三房一文钱,怕什么!
    
    如此一想,胆气陡壮。
    
    为帮主子脱困,她一把掐住释然的腕子,暗中用力,捏得她五指发麻,不得不松开手。
    
    “没想到,一个香囊里头有这么多故事。不小心让三姑娘破费,实在对不起。”
    
    说着,水蓝把自家姑娘的香囊解下来,重重地塞给释然。
    
    周氏身边的四姨娘轻笑道:“真是小孩子脾气。不就是个香囊么?四姑娘想要,姨娘这里有,送你两个玩儿就是了。”
    
    释然抬起眼皮掠了她一眼,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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