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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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戚-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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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贤成功地将众人的目光招徕过来,眉目之间重新流淌着娇媚婉转:“只贤儿一个人,未免有些单调。不如请几位妹妹一同凑个乐子。”
    
    “也好。”老太太默默点头,并不曾朝三房这边看上一眼。
    
    “三妹,你先来吧。”
    
    释贤殷切地望着释怀。
    
    释怀红了脸,轻轻摇头:“我猜不到……”
    
    不待人问,释容早已摇了脑袋。
    
    “四妹妹呢?你常在外面走,见多识广,想必知道些事情。”
    
    释贤含沙射影、笑里藏刀。
    
    释然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给她,只管望着纱窗出神,那眼神直勾勾地,眨也不眨一下。
    
    “四妹?四妹?”释贤的笑容僵在脸上。
    
    没有人唱和,释贤觉得很失落。她扭了下身子,撒娇道:“算了,我也不猜了。猜对了还好,猜不对,净让姐妹们笑话。”
    
    “什么笑话?就晚了这么一会儿,愣是给错过了吗?”
    
    大房姜氏姗姗来迟,身后丫头婆子一堆,十足的未来当家人的派头。
    
    花厅里,除了老太太,其余的人都站了起来。
    
    五姑奶奶却端坐着不动,似乎被今春的明前茶香吸引住了。
    

第17回

    姜氏眼睛微缩,瞬间已在心里转过了千百个念头,而脸上的笑容,越发诚挚了:“她姑,你可真是出息了!这些年都不回来,倒让我们好想!”
    
    五姑奶奶徐徐起身,敛衽行礼之际,早被姜氏托住手臂,深情款款地左右端详。
    
    姑嫂二人互致问候,直到老太太一句“坐下说”,二人依依不舍地撒开手。
    
    五姑奶奶这才有机会看清大太太身后的两个女孩儿:释媛和姜蓉。
    
    释媛很好地承袭了杨家人的特征:肤白、鼻挺。容长脸,既不十分妩媚,也不显得刚烈,倒是端庄大气。细颈长腿,有鹤立鸡群之势。
    
    作为杨家嫡长孙女,她自幼得到了比较严格的教养,言谈举止无一丝多余。
    
    五姑奶奶暗中点头,又把目光投向姜蓉。
    
    这是大太太的亲侄女儿,前些年死了娘,填房一口气生了俩儿子,渐渐地,她就成了家里的受气包。
    
    父亲对她还算有几分怜惜,不想发生继母养女龃龉的事情,便三番两次写信来,希望作大姑姑的姜氏,能够帮衬一把。
    
    怎么说姜氏也是杨家的半个当家的,杨家有财有势,不差一双筷子一个碗。
    
    姜蓉昨天才到。这是个机警精神的女孩儿,很会察言观色。
    
    听说释贤在跟王氏猜谜,姜氏并不接招:“我们家这俩孩子,都是笨嘴拙舌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有那工夫猜东猜西,不知道能绣几朵花出来呢。”
    
    这话很不客气。
    
    实际上,姜氏早就不忿释贤在老太太前显摆了:一个庶女,抢了本该属于嫡女的风光,这是没把她这个大太太看在眼里。以为讨好老太太就能多得几台嫁妆么?从来就没有庶女能越过嫡女去的道理!
    
    释贤竟也能保持镇定,娇笑着回道:“才刚老太太开了金口,猜中了的有赏。姐姐妹妹都不猜,倒像是故意让我占这个便宜呢。”
    
    姜氏笑容一涩,立即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那番话,竟是拂了老太太的面子。
    
    她赶忙改口道:“这是真事儿?既然是有彩头,我们也跟着讨个吉利。”
    
    排序最大的释媛就这么给推到了人前。
    
    她面有赧色,深为自己的愚笨感到羞愧。
    
    “这不难猜吧?在家时,听大人们说过的,县、州、府之上,是布政使司。没有比这个更大的官儿了。”姜蓉有条不紊,侃侃而谈。
    
    几个女孩儿情不自禁地投来钦佩的目光。
    
    释怀蠢蠢欲动,小声地问释然:“要不,我们也猜猜?”
    
    话音未了,突然看到陶氏狠狠瞪过来一眼。
    
    老太太眼尖,捕捉到了这边的动静:“老三家的,你可是有话要说?”
    
    陶氏从容起身,正色道:“若是逢年过节,一家子猜个灯谜凑个趣儿,未为不可。只是今天这事儿,关乎别人的声名隐私,媳妇以为,不当拿来让小辈们说笑猜疑。”
    
    眼见苗头不对,几房媳妇儿赶忙打圆场。
    
    姜氏:“三弟妹这话有些过了。一家子说话,哪有这么多算计?难不成,谁还会传出去?”
    
    周氏是姜氏忠实的追随者:“就是啊,弟妹。说得说不得,不是还有她姑么?”
    
    周氏身后的四姨娘抿着嘴儿笑。
    
    二房现有三个姨娘,老五成年卧病在床,老三是个闷葫芦,只有她最得周氏的心,走哪儿都带着。在周氏这里,身边有个伴儿,权当安抚膝下无子的孤独,在四姨娘这边,则就是大大的体面了。
    
    在这场一边倒的暗斗中,王氏采取了中立的态度,借着替释佩整理衣衫的机会,轻轻避开了。
    
    一时间,气氛冷如冰。
    
    老三的亮嗓门儿就显得格外地刺耳:“老五回来了,是真的?也不知道模样变了没有?”
    

第18回

    释怀早在听到父亲声音的那一刻,那颗心就跳到了嗓子眼儿里:没的说,鲁莽而失礼的父亲又要惹是生非了。
    
    她赶忙趋前扶母亲。
    
    感觉到母亲的身子颤得厉害,就知道气得不轻。
    
    唉,回头家里少不得又是一场大战。
    
    老太太当时就怒了,手拍靠手,厉声呵斥:“一屋子的女人,放个男人进来,成何体统!今天谁当值?没看好门,统统领十个板子、扣一个月的月钱!”
    
    老三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连同脸上的笑容一起僵住了。
    
    老太太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看,这就是我们三房的有规矩、讲道理!吆五喝六、不请自入,你当这是自家那一方炕头三亩地?没脸没皮的混帐东西!怪道你老子不待见你!你给我滚出去!滚!”
    
    老三杠着头,心有不甘:“我看看我妹子,又不干违法乱纪的事儿,怎么就不行?老太太不愿意见我,不等于老五也不愿意见我。”
    
    他的想法一贯地有些与众不同。
    
    满地的婆子丫头都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五姑奶奶跟看热闹似的,一脸的兴致盎然。
    
    几房妇人的脸上,则是难掩嘲讽鄙夷。
    
    “爹,你先回去吧。”连释容都嗅出味道不对了。
    
    老三愣怔了一会儿,总算是看出异常了,赶忙点头:“那好,我去找大哥他们。”
    
    一旋身,招呼不打一个就走得无影无踪了。
    
    老太太气笑了:“你们看见了?咱们都是死人呢!他眼里根本就没有这上上下下、老老小小!”
    
    王氏笑道:“三哥一向不都这样儿?老太太又不是头一天领教。”
    
    “领教,是了,你们三房的教养,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真是第一次领教。三媳妇儿,你教得好哇!”
    
    老太太冷笑着,目中喷火。
    
    陶氏也是气直了眼儿,绵里藏针回敬道:“老太太教训的是。这就不是我生养的,这要是我亲生的,他敢这么着,我早俩棍子抡上去了!”
    
    “你怎么不打他?他是杨家的儿子,可不是我肚子里生出来。我也不会生这种缺德没脸的儿子!”
    
    姜氏等人纷纷站起来劝解。
    
    王氏拉着陶氏去里间梳洗。
    
    这时就有管事的进来请示晚间宴饮的事儿。
    
    “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
    
    五姑奶奶凑近了好一番开解,终于,老太太眉眼重又舒展开。
    
    “五嫚,你说的可是真的?她姑父真是——”
    
    姜氏等人齐齐望过来。
    
    五姑奶奶拍拍老太太的手,笑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早些年不说,是我这边根基不稳,怕张扬出来,给人笑话轻狂。现在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屋里屋外静悄悄地,五姑奶奶的声音一字不落地送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我们当家的是国姓。现在管着一个庄子,有百十来亩地,手下使唤着百十来号人。”
    
    “啊!”
    
    四下里惊叹连连。
    
    周氏结结巴巴道:“她姑,妹夫那边莫不是跟那谁沾亲带故?”
    
    说话间,手指朝天指了指。
    
    五姑奶奶似笑非笑:“不是沾亲带故,二嫂。你家妹夫本来就是王府的家生子。”
    
    小花园里。
    
    释容脸儿红扑扑地,四顾无人,才敢宣泄出自己的开心:“晚饭是要在这边吃吗?”
    
    释怀小声道:“再等等就开席了。没听说么?从中午就开始摆上了。五姑姑难得回来,自然要好好热闹热闹。”
    
    释容低声欢呼:“太好了,有好东西吃喽!”
    
    释怀吓了一跳,赶忙噤声:“小声点儿,给她们听见了,又要笑话咱们了。”
    
    释容恍若未闻:“姑姑家真有钱!大姐,你听见没?不光咱们有礼物,就连看门的、扫地的都得了赏钱呢。”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只插梳,米粒大的珍珠层层叠叠编成三朵花,当心的那一颗,更是如同小指肚那么大。
    
    “大姐,给我看看你的好不好?”释容眼冒星星。
    
    释怀拔下头上的点翠蝶恋花簪。
    
    释容看得就差没有流口水了。有心想要打个商量做个交换,可是,满心里又舍不得自己的。
    
    心念转动,就想起了释然。
    
    “二姐,你的你要戴不?不然,借给我带两天好不好?”
    
    释然专心看着释言在玩他的孔明锁,听了这话,伸手自怀里摸了一把递过去,头也不回地就答应了:“好。”
    
    “二姐,你要是不喜欢,干脆就给我和大姐吧。”释容的小算盘总是打得叮当响,“我看你也不喜欢这些女人的东西,白放着可惜了。”
    

第19回

    释容欢呼一声,小心地接过那一对小小的丁香坠儿,麻利地戴在自己的耳朵上。
    
    “好看不?大姐,好看不?我戴金子比银子要好看得多。这颜色,衬脸色呢。”
    
    释怀担心地张开手,禁止她往前:“小心点儿,掉进水里可就麻烦了。”
    
    稍稍一顿,打趣道:“人掉进去还有的捞,这东西若掉下去了,鱼儿还当是掉下吃的了。真给你吞了,那可就没辙儿了。”
    
    “是真金的,不是包的。”释容把坠子取下来,咬了一下,喜出望外。
    
    “好了,收起来了。要戴,家去戴。让人看见了,又该笑话你眼皮子浅了。才得了好处,就到处显摆,不说轻狂,也要说娘教子无方。”
    
    “不管你二姐喜欢不喜欢,这是属于她的东西,你也不要动不动就跟她要。
    
    自幼接受陶氏教导的释怀,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第二个陶氏。
    
    释容噘起嘴,虽不甘愿,但也认同了长姐的教导。
    
    其实,释然当真没有感觉到欢喜。
    
    五姑姑此举,不过是送人情。
    
    释容也说了,不但做主子的有,连下人们都得了或多或少几个钱。
    
    在释然看来,姑姑若真对三房好,背后的示好才是真好。有句老话不是说过么?善欲人知,不是真善。
    
    话又说回来,凭什么要对三房好?三房之与五姑姑,有何助力、裨益?
    
    也许,在某些下人们眼中,三房连这点东西都当不起呢。
    
    父亲那一闹,彻底让三房成了笑话。
    
    而当初她那一撞,也早让三房担起了一个“刁蛮无理”的恶名。
    
    一个人若要想叫别人高看,首先就要自己站到高处。
    
    就好像此刻,她坐着的位置,几乎就是整个小花园中最高的地方。隔着石桥护栏,她看到在一棵石榴树后,一个婆子正跟释贤交头接耳。
    
    那是老太太房里的粗使婆子。
    
    从这个角度,能够清楚地看到释贤的一只手攥紧了绣花帕子,而另一只手则把揪下来的一朵石榴花,搓得稀烂。
    
    那婆子到底说了什么,竟惹得杨二小姐如此生气?
    
    顺着释贤那快速的一瞥,释然看到了两个丽影。
    
    释媛和姜蓉仿佛一对双生子,肩并肩坐在水榭的美人靠上,评判者彼此的香囊、团扇。伺候释媛的两个丫头也参与了讨论,看上去其乐融融。
    
    不知情的怕是会以为,那才是亲姐妹呢。
    
    水榭外,一大片红色美人蕉下,释佩端坐在藤面仿竹节榆木坐墩上,摆弄着一个方盒子。
    
    边上围了一圈的丫头婆子,唧唧咕咕,显得很神秘。
    
    打开方盒,里面兀立着一只黄莺。盒子外侧有个十字型的旋钮,朝着一个方面拧紧,那只黄莺就朝着一个方向缓缓旋转起来,同时发出清脆悦耳的音乐。
    
    释然差点想大笑三声,并且告诉释容:瞧见没?五姑姑对谁好?这才是!
    
    四房不差钱,于是,五姑姑就送了个蝎子拉屎——独一份儿的西洋物儿。
    
    不能不说没用过心。
    
    释容果然被那边的声音吸引住了,拉着释怀说要过去看新鲜。
    
    “二姐也去。”
    
    走了两步,发现释然没动弹,释容有点着急,好像过去的晚了,就没的看了似的。
    
    释然的回答驴唇不对马嘴:“我要去茅房。”
    
    释怀的脸腾地红了:“二妹,你……你真能煞风景。”
    
    她脸皮薄,没好意思说出“恶心”两个字。
    
    释怀越发脸红如胭脂:“行了,要去快去!吃饭时候要说这种话,看不笑话死你!”
    
    释然慢慢折下小桥,走向人烟稀疏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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