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久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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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久美子-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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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春节假期过后,小广场的白色地砖都会留下一摊摊大大小小的黑色痕迹,那是火药爆炸后的残骸。有些经过大半年的雨水洗刷,逐渐被冲刷掉,复原本来的颜色;大部分却永远留了下来,色不褪去。渐渐地,整个小广场的中心变成得点点斑斓,像一个个形状各异的纹身刺眼夺目。最辛苦的当数小区的保洁阿姨们,扫也扫不完的纸屑,推也推不完的生活垃圾,每个垃圾桶都被塞得满满当当,四周的地面也摞满了大小的塑料袋。从一些破裂开来的口子,汩汩流出腥臭的汤水,碎骨残渣也争相涌出,游荡在小区里的那群无家可归的野猫终于可以放开肚皮饱餐一顿,各种野味都有,不时还可以喝上两口从酒瓶里淌出的残余酒液,啤的白的红的黄的,来个一醉方休,暂且忘却一年来的风餐露宿之苦。

除了和几个关系要好的朋友在电话中互相拜年问好外,我就一心一意的开始群发短信,在网上搜索成堆的不知是谁编的段子,发给此时不知是醒是醉的远方的他(她),按下发送键就算拉倒,一项例行公事得以完成。
大约两点多,窗外的鞭炮声渐渐平息,我也得以闭上眼尝试入睡。父亲早已鼾声如雷,可以和顶峰时的鞭炮声一比天高。我真佩服与他在一张床上躺了二十多年的母亲,超强的抗干扰力和适应力。
父亲今晚喝了不少,喝出情绪和气氛后,又开始忆苦思甜,不时地歌颂今天的美好生活,教育我一定要知足上进,不要放着好日子不珍惜。最后,长篇大论的结束语自然又落在了我的感情问题上。
你小子也是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这个问题了,每年过年都不见你领个把中意的姑娘回来见见爹娘,真不如你爹当年的风采。
母亲马上打断借着酒劲吹嘘不停的他,同时也婉转的说该认真对待这个问题,再拖,好姑娘可就不多。谁叫咱们条件一般,经济薄弱呢!
父亲马上瞪起眼睛驳斥她说得过于拜金现实,纯洁美好的爱情怎能掺杂半点的金钱物质,简直没有个做母亲的样子。
母亲白了他一眼,不屑与其争吵,只低声说了一句难道跟金钱物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吗。
原本还气焰稍盛的父亲立刻没了反驳之词。不过嘴上却不服软,喋喋不休地吐着酒气高谈阔论爱情。我几乎都要吐了。算了,权当不得不听的耳旁风,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噢。四百公里啦!你看!我操……”
我连忙堵住林跃的那张血盆大嘴,他兴奋地乱叫,我将他按倒在座位上,身边很多人都用异样的眼神偷偷瞄我们俩,其中还有不少外国朋友,真是把人丢到上海了。
下了飞机,我和林跃就直奔传说中的磁悬浮,准备体验一把未曾感知过的速度。上海的机场也比家这边的机场大得多,豪华得多,恢宏得多。机场大厅里来回穿梭着各式面孔,各种肤色:深眼高鼻的金发欧美人,皮肤黝黑体格健壮的黑人,频频鞠躬成群结队的日本人,满口斯米达斯米达的韩国人,一看就是东南亚脸庞的泰国、越南、印尼人,还有各种感觉的中国人,宛如一个微型地球。上海不愧是国际都市,就是透着不一样。
“哎,我说,这么些的蓝眼珠黄头发的白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家里怎么见不到?”
“哪儿来的?外国来的!别丢人了,你看你那见不得世面的样子,到了欧洲,街上一水这模样的。”
“谁见不得世面了!我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不用出国就能看见这么多的老外,时代真是发展了。”林跃居然捣鼓出这么呆板的一句,像极了小学班主任的口吻。

磁悬浮终于达到最高速度的四百三十二公里。此时车身剧烈抖动,不少人都拿出相机对着显示速度的屏幕拍摄留念,我和林跃也夹在他们当中。
上海,我来了!久美子,我……来了。
 
   十上 世过境迁山外山 繁星无垠传心弦 '本章字数:3672 最新更新时间:20100816 15:00:50。0'
 
 望着无边无际的高耸云霄的摩天大楼,我不禁和林跃都张开了嘴巴,傻傻地站在那里发呆,连感想都无处可发。早就听说过上海的摩天大楼已超过了三千栋,比日本整个国家的数量还要多,而且还在不知疲惫的增长之中,心里是稍微有些准备的。可是亲眼所见之下,还是被其恢宏壮阔所震撼,唏嘘不已。
现在我和林跃在王提供给我俩作为住宿的公寓里。楼层是二十三层,面积也就四十多平米。房间是精装修,灶台、厨具一应俱全,煮个面不成问题;浴室里安装有浴霸,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里面是一间小卧室,放着一张单人床,外面的客厅里有一张长长的宽沙发,这样正好可以睡下两个人。据王介绍,这间公寓是他从别人手里买的,没有使用过,装修和这些简单的家具也都是前主人留下的。
“王哥,房子质量倒是不错,地点也好,可就是楼层太高了,面积也小,能卖出钱吗?”
林跃也不客气,四下看了个清清楚楚。其实他问的也正是我心中所想的。王说他买此套公寓完全是用于投资,待行情合适就出手卖掉。可是这套公寓真的能卖出价钱来?倒来倒去的,毕竟最终得有个结局,总不能倒起来没完没了。
要是我,肯定不会买它。首先太小,居家过日子根本不合适。收入不菲的白领一个人住的话,地点又有些浪费,光是物业费一项就挺吓人,还不如在稍差一些的地脚买个面积大一些的,还划算些。用来办公,又坐不下几个人,加上又是二十三层,就算是有电梯坐,像我这种小地方的人也不大愿意,怎么想都是弊大于利。
我和林跃都觉得王的此次投资有些盲目,必定亏本。但第一次见面,人家又把这从未使用过的公寓白白提供给我们住,便不好意思瞎抒发感想。真话有时不能乱说,乱说的也不一定就不是真话。
“我说你们呀,早应该来上海这种大城市看看了,意识落后喽。”王今天特意撇下他的上海媳妇,晚上请我和林跃吃饭。
“你们知道这房子的前主人是谁吗。”
“谁?”
“这房子是三个人一起合伙买下的,三个仍在打工的打工仔!”
什么?!我和林跃表示不信,直摇头。
因为刚才我们已经从他口中得知了这套房子的房款,一对下巴都差点儿掉下来,更替他感到不值。现在他居然说是从三个打工仔的手里买下的,这天方夜谭谁会信呀。你以为我们真傻啊,就算是上海的打工仔,那每月的工资还超不出我们的想象,要是超出了,他也不是打工仔,而是打工爷了。你说单凭三个打工仔,就敢凑钱买下这么贵的公寓,还知道出手挣差价。如此的商业头脑和开拓精神我可不信,至少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怀疑。
“你们就坐井观天吧。别小瞧人家打工的,在上海这地方,大妈大婶那炒起股来都不比你们差!全是巴菲特他家亲戚,全有内幕消息。这三个小子在上海打了几年工,攒了点钱,正好赶上现在的房地产形势,就开始利用贷款炒起了房子。你们小瞧人家,在这套公寓之前,人家都已经炒了两套了。”
世道真是变了。都两套了?!那这钱挣得不比他们在工厂的流水线上拚死拚活的来得快多了。我和林跃对视,无语。难道现在这炒房子和炒年糕一样的简单,是个人就能拿起铲子在大锅里撮上几下,管它是肉还是饼的,都能划拉出不少的汤汤水水下来?
“上海的房市都火到这个地步了?我说嘛,一眼望去,数不尽的高楼大厦。你想,连打工仔都参与进来了,没有几套房子是不够炒得啊。”此时的林跃早已没了磁悬浮上的那股兴奋劲儿,仿佛是被霜打过的茄子,满脸的皮抽抽着,萎靡不振。
“对了!你算是悟出些味道了。我跟你说,我要不是去年结婚,也不止这一套。就这样,俺家媳妇还埋怨我没有脑子,跟不上市场的脚步呢!”
大年初二的年味儿还未完全消散,我和林跃就被当头泼了一盆黄浦江的冷水,从头凉到脚,从里湿到外。唉……也不知这脑袋瓜子成天都在琢磨些啥,浑浑噩噩的,像一团搅不开的糨子。如果再不悔改,等人家把肉羹都分完了,喝饱了,我们再想拿勺子去捞,到时连个渣皮儿都剩不下!
唉!这哪是出门大吉,简直就是流年不利啊。
“好了好了。别在这儿叹那没用的气了,后悔也不差这点儿工夫。走,吃饭去,给你俩接风,尝尝正宗的上海菜。”
还吃什么上海菜啊。现在你就是一人给我们塞下一颗云南白药的大丸子,也治不好心里的创伤。他左拉一个,右拽一个,把我俩推出了公寓。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也许的。
我们三人来到了距公寓大概三百米左右的一家饭店,这是到上海后的第一顿正餐。古色古香的装饰,颇具考究的摆设,以及店中的微型小桥流水,江南风情,都让我深深感受着南北文化的不同和差异。就连操着吴语的女店员,那一举手,一投足,也让我和林跃神往心仪。她的上海普通话听上去就是那么的舒服,如同在歌唱一般。
林跃尤其中意其中一个身形娇小肤色白皙的姑娘,每次上菜都盯着人家死死不放,那神情就是一个土包子。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男青年,第一次进城看到城里的妙龄女子竟然穿着两边开叉露出大腿的旗袍,心底泛起的涟漪翻山倒海,铺天盖地般席卷过每一寸肌肤。
微烫的陈年老酒,精致的江浙小菜,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碟子里的菜量太少,只是浅浅的碟子心那么一点儿,还没等动筷子就没了。怪不得南方人的体格不如北方人健壮高大,饮食上可见端倪。口味整体来说也有些偏甜,吃上去不太习惯。
“我说王哥,你在家吃的菜也和这个味儿差不多吗,能吃得习惯吗。”
“家里的饭菜,肯定和饭店的有区别。再说了,上海的东北菜馆也不少,馋了就去吃上一顿。不过说真的,还是家乡菜吃起来香,过瘾。”
三人边吃边聊,有说不尽的话题趣事。从上海话到上海生活,王的话不时引得我和林跃开怀大笑。同是一个中国,原来也有这么多的差异和不同。一个半小时,我们三个就喝光了三瓶老酒,惹得旁桌的上海本地食客不住的偷眼观瞧。
出得饭店来,刚过九点。王问我们想去哪儿逛逛,是不是也去黄浦江边转转。今天上海的温度五度左右,比北方暖和不少,但感觉阴冷阴冷的。我和林跃一合计,还是和所有来上海的人一样,虔诚地去黄浦江边“朝圣”吧,见识见识到底是个啥滋味。
我们拦下一辆出租车。车子不一会儿就行驶上在我们那里叫做立交桥,而上海称为高架桥的空中走廊,朝外滩的方向驶去。沿路之上堵车的现象出现过几次,长长的车流一眼望不到头。出租司机倒并不着急,原来即使车子停下来,计价表还照样跑,怪不得他一点儿没有着急的意思。随着外滩的临近,沿江一座座高大雄伟的欧式建筑映入眼帘,在耀眼夺目的壁灯的照射下,凝重间又多了一份现代的动感。这些巨大的建筑诉说着百年来上海的沧桑巨变,是这段历史最好的见证人,直至今日还发挥着余热。
下了车,计价表上显示的车费高达九十多,再次让我和林跃认识了国际化大都市的魄力。同样的价钱,在家里早都围着市内绕了一圈还多了。
黄浦江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人多。好家伙,难道是全国人民都来上海了?操着各式方言的中国人擦肩而过,有的戴着旅游团统一配发的红色帽子,举着导游旗的女导游在前面带队,语速如出膛的子弹,不时归拢越走越散的队伍,闪光灯纷纷亮起。正处于热恋中的情侣偎依在黄浦江畔,伴着轻微的江水拍岸的声音进入二人世界,羡煞众仙。
夜景好是好,可是毕竟不属于我们。王提议去江边的酒吧再喝上一杯,体验夜上海的另一面。这一建议虽然很合我和林跃的心,但怕耽误他太多时间,因为他毕竟是有家室的人了,这上海媳妇唠叨起来估计和全国的媳妇们都一样。他则表示不必担心,因为平常工作的原因就经常应酬,下半夜两三点回去是常有的事儿。虽然上海媳妇不太满意,但也奈何不得他,即使唠叨上两句,也会马上被他震天响的呼噜声所盖过,一个巴掌拍不响,便没了下文。

“等你们结婚就知道了。我总结了,这两口子过日子,要想和谐,就不能成天粘在一块儿,呆着呆着就烦了。必须得按“距离产生美”那句老话来,老爷们儿在外挣钱养活家,天经地义,老娘们儿也不能什么都插手,管这管那的。若是两个人都想占上风,谁也不听谁的,那就无解了!”
王高谈阔论起婚姻经来,传授着他的宝贵经验。这个酒吧靠近江边,客人的一半以上都是欧美人,或三五成群言谈正欢,或独自一人坐于吧台,各行其乐。
“算了吧。那是你的个人情况,钱到位了,说话自然有力度。像大多数的人,家庭里的事儿就得商量着来,怎么说来着,是相互依靠、相互帮助的关系。”今天的林跃让我有些刮目相看。来到了上海,连口中经都念得与往日有别,居然说出这么简单易懂又精辟的话来。
我撇开有关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是有钱人终成眷属而激烈辩论中的他俩,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位子。走到昏暗的走廊里,我掏出手机,找到久美子的号码拨了过去。我觉得此时她应该下班了。
响过几声后,电话通了。
“喂,你好。”不错,是她,只是声音听上去有些疲劳。
“你好。现在说话方便吗?”
“嗯。下班了。”
“我,我现在人在上海。”
“什么。”久美子提高了声音。
“我说我在上海,上海。”
“上海……是真的?”
“啊。明天,明天可以见一面吗?如果你方便的话。”
“哦。可以,当然可以。你,你真的来上海了?”这一句她是用日语说的,听上去还是怀疑不解。
“你等一下,只等一下。”我急忙走出酒吧来到门口,举起手机,对着远处的东方明珠塔按下了快门,然后编辑短信给久美子发了过去。不一会儿,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起,打开一看,附着一张照片。点开照片,是满天的星空,大大小小的繁星洒满了无垠的天际。
我抬头仰望,原来是在那里。
 
   十下 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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