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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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绝-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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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被这么一烫,他忍不住吃痛地闷哼了一声。甫见昔日趾高气昂的男人露出如此隐忍的姿态,看在陆长卿眼里竟有种说不出的媚意。
  他再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说:“蜡油滴在手上,烫不烫?”
  凤岐愣了下,道:“很烫。”
  “你却不说?”
  凤岐意外地捕捉到了陆长卿话中的一丝怜惜,他自是不会放过,便轻叹道:“殿下不是对阿猫下了禁声的命令,阿猫虽然觉得很烫,却也不敢发出声音。”
  陆长卿怔住,“阿猫是什么意思?”
  等到陆长卿开口问,他便顺势温言道:“殿下竟忘了么,殿下曾说贱奴不配凤岐这个名字,只配得上阿猫阿狗这样的名字。如今众人皆知凤岐已死,贱奴得有个使唤名字,所以就叫阿猫了。”
  ——殿下曾说贱奴不配凤岐这个名字,只配得上阿猫阿狗这样的名字……
  你竟真的拿阿猫阿狗当做名字!这世上除了你又有谁配得上凤鸣岐山这四个字!陆长卿万没料到自己一时气话凤岐竟真的当真,一想到那些下人们一口一个阿猫的唤他,将他当成畜生般戏弄,陆长卿便恨不得将叫过凤岐这个诨名的人通通杀光。
  是了,这个男人只能被自己羞辱,他只能舔舐自己的鞋底,而其他人,连他一根头发都休想染指……
  陆长卿恨声道:“还端着那烛台做什么,给我丢了!”
  凤岐好声好气道:“遵命。”
  他松了手,奈何烛台□□结的蜡油粘在他的手上,他用力一甩,一大块红色的蜡油就被生生拽掉,露出手背上一大片红痕。
  这男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蜡油落在手上,慢慢感受它们在皮肤上干结?就这样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连痛呼都不能发出?陆长卿看着那块蜡油在他眼皮底下被蛮力脱去,心中五味陈杂,既是觉得心疼,又有种报复的快感,还夹杂着对男人的绝对支配产生的强烈满足。
  他抓起凤岐的双腕,目中阴鹜而深情,“凤岐,我要将你永远锁起来……只有向我乞怜才能活命……”
  陆长卿眼底的阴暗欲望如此强烈,凤岐想把手抽回,陆长卿却低下头啃噬他手上的蜡油。将那些蜡油啃去,他又用舌头细细舔舐那些烫痕。
  凤岐突然发现,这么多年,自己竟从未认真注意过这个叫阿蛮的孩子。
  他一直以为,陆长卿虽然儿时便对自己格外依恋,却只是孺慕之情。然而不料,原来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竟对自己……怀着如此强烈的爱恋……从未想到,从未想到!
  凤岐猛然抽回手,转身便朝门口快步走去。
  陆长卿严声命令:“站住!”
  凤岐顿住步子,缓缓回身。陆长卿满怀爱恨,近乎贪婪地凝望着几欲逃脱却又不得不伫立原地的男人。
  ——长发拂肩,衣襟微敞,明月洒落,朗朗入怀。
  “凤岐,原来除了死,你还有害怕的事。”陆长卿道。
  凤岐静静地望着他,柔声道:“阿蛮,你知道我最怕死。可有些事你若非要逼我,我也唯有一死。”
  

  ☆、第五章

  凤岐静静望着陆长卿,用柔和的声音说出“死”这个字眼来。
  陆长卿一步步逼上前,反问道:“最怕死的不就是你么,如今反而拿死来威胁我?”凤岐被他逼得退了半步,背顶在了门扉上。
  陆长卿伸手掀开他的外衣,撕扯着他的前襟,“凤岐,你倒是死给我看看。”
  凤岐按住了自己的衣服,低声道:“阿蛮,你到底想怎样?”
  “想怎样?”陆长卿冰冷的目中却似有火燃烧,仿佛坟场的鬼火一般,“我就是想践踏你……我就是想看你在我面前无能为力……”
  “践踏我的方式有很多种,”凤岐在面具下似乎微微笑了,“你大可以牵条狗来,让那畜生上我。”
  拳头击打在肉体上的闷抑声骤然响起。
  陆长卿听出了男人话语中的笑意,既含讥讽又不自惜的笑意。仿佛在他的眼里,陆长卿还不如一条狗。而微笑着说出这样自渎之语的男人,简直下贱的让人作呕。
  凤岐捂住腹部,倚靠着门弓起身子。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脸色,然而看那微微痉挛的模样,想必十分痛苦。一直以来陆长卿对他多有羞辱,却从未像今天这般直接拳脚相向。
  凤岐纵然精神上万分强韧,躯体上却十分孱弱。
  无法在精神上摧折他的陆长卿,在肉体的施暴中得到了一丝扭曲的快意。
  见凤岐疼得发不出声,陆长卿扯着他的头发把他丢到床上。身子重重摔在床上,凤岐登时浑身眼前一黑。他不顾疼痛想要推拒,然而只要他稍有抵抗,陆长卿便一拳打过去。被狠狠打了两三拳,凤岐只觉自己口中泛起了甜腥。
  “阿蛮,你要打死我么……”他声音沙哑地说。
  多年前陆长卿对这个男人仰慕至极,简直奉若神明。倘若能与他多说一两句话,便心花怒放死而无憾。虽然对他暗怀情愫,却连梦中都不敢对他有一丝不恭。
  然而这个昔日的神明,此刻在他面前,却毫无半点尊严可言。
  剥离了他昔日的光环,陆长卿发现凤岐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如同掀开神明的面具,发现不过是一个空壳,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弥漫开来。
  那时候为什么要爱慕这样一个虚伪又懦弱的人?这个男人就犹如一只外表华丽的花蝴蝶,却连以死赎罪的勇气都没有。
  陆长卿一边反问着自己,一边机械地进行着。
  凤岐感到血已涌入口中,他却死死咬住牙关。
  如果陆疏桐知道自己与他最疼爱的弟弟有了床笫之欢,九泉之下自己又有何面目去见他?一股深深的绝望从凤岐心底弥漫开来。
  或许唯有死,才是解脱。
  然而他是绝不能死的。
  凤岐的精神比想象中更为强韧,并没有因为绝望和痛苦而昏厥。
  “阿蛮,和我做这种事,快活么?”凤岐的声音虚弱至极,陆长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只要你痛苦,我就快活。”陆长卿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是很痛苦,很痛苦……”凤岐低低道,抬起手按在胸口,“……这里,宛如刀割……”
  青铜面具的缝隙中竟有泪水流下,陆长卿万没料到,一瞬间心头大震。
  凤岐平静地说,“我再没有颜面见你兄长了。”泪水不断从面具中涌出,却听不见抽泣,只是偶尔才能听到一声疲倦的叹息。
  “你住口!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过你?”陆长卿慌乱地吼道。
  凤岐沉默良久,突然慢慢撑坐起来,一只手伸过来,仿佛要抚摸陆长卿的脸。
  陆长卿有些惊呆,尚未反应过来,只见凤岐指尖挟风,一把拔出陆长卿束发的簪子,狠狠朝自己的喉咙刺去!
  陆长卿只觉头皮一炸,头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劈手去夺他手中的簪子。
  鲜血溅在了陆长卿的脸上。
  他紧紧抓住凤岐的手,几乎要将他的手腕捏断。簪子已刺入喉中一寸,若非凤岐的手筋曾被挑断,绵软无力,此刻他早已刺穿自己的喉咙,死在陆长卿面前。
  凤岐的手无法再深入,他的手腕也动弹不得。然而就在陆长卿的眼前,他用几根手指疯狂地一点一点拧转插在喉中的簪子。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股鲜血再次从伤处涌出。
  陆长卿脸色煞白,连话也说不出,两只手紧紧攥住凤岐的双腕。他此刻连那簪子都不敢拔出,颤声道:“你竟然敢死……你竟然这么想死……”
  他实在不了解这个男人。一个为达目的可以轻易让人把自己手脚筋挑断的人,绝不会优柔寡断。
  凤岐从喉中泻出一丝笑,沙哑至极道:“阿蛮,你往死里逼我,我就……死给你看看……”
  “……好不好看?”他气若游丝地问。
  陆长卿突然深深地畏惧起这个男人来。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他。自以为掌握的他的弱点,却其实是自己的弱点。
  以为这个男人只在乎身家性命,如今才发现,他竟连自己的命都满不在乎……
  而真正畏惧他死去的,却原来是陆长卿自己。
  “太医……太医……”陆长卿喃喃自语,忽而尖声吼道:“太医!快传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来回改,不知道大家还能不能看懂了……或者直接删了,留邮箱?

  ☆、第六章

  太医赶到之时,明华宫的场面可谓惨烈。陆长卿死死抓住凤岐两只手,那插在喉咙上的簪子随着他急促的喘息上下起伏,太医倒抽一口凉气。
  “殿下,微臣得将簪子拔出。”老太医卷起袖子,“请殿下抓牢了这人,莫让他挣扎。”
  太医一手用帕子按住伤处,一手缓缓往外拔那利器。凤岐靠在陆长卿身上,浑身如筛子般剧烈抖动。
  彼此这般贴近,陆长卿才能切身感受到他的痛苦。
  簪子□□,太医立即用帕子按住伤口,包扎起来。“还好只是皮外伤,若再深一寸便难救了。”太医心有余悸道。
  凤岐半裸的身体上布满冷汗,一动不动地仰面躺在床上,唯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还能证明他是个活人。
  陆长卿从失魂落魄的状态方平静下来,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筋,浑身都发软。他看了凤岐好一会儿,低声道:“国师,在你心里,到底什么最重要?”
  “你与我兄长的情义,抵不过一个衰败的周朝。我以为周朝的国祚是你最珍视之物,我苦心经营十几年,终于攻陷了镐京,可是你却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你这么想活下去,一定有个理由。你最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凤岐沙哑地笑了笑,“阿蛮,我告诉了你……你便要毁掉它……让我痛不欲生,是不是?”
  陆长卿定定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和男人行床事什么感觉?”凤岐的声音气若游丝,却仍是淡淡地说着,“把仇人压在身下,让你很兴奋?”
  “你兄长若是知道……定要勃然大怒……”
  “住口,”陆长卿脸色铁青,“你不配提我兄长的名字!”
  不必陆长卿喝止,凤岐也已虚弱得再说不出话来。虽是讥讽陆长卿,然而他所说出的每一个字,却何尝不是再自己的伤口上撒盐。
  翌日凤岐再醒来时,身体已虚弱得难以坐起。陆长卿派来一个老宫女照顾他。明华宫中的窗户被厚重的帘子遮的严严实实,整个偏殿中唯有烛台照明,不辨昼夜。
  婉转的笛声遥遥传来,凤岐竟打起精神细细听了一会儿。
  老宫女收拾一箸未动的碗筷,道:“哪个宫里传来的笛声。”
  凤岐并不接话,仿佛已陶醉于笛声之中。忽然门扉被重重推开,陆长卿走了进来。
  凤岐以为他早已为楚国忙得焦头烂额,没料到还有闲工夫来看自己。
  陆长卿一进来就看见了桌上尚未收拾干净的碗筷,冷笑一声,“这是开始绝食了?”
  老宫女道:“殿下,他已两天不肯吃东西了。”
  “他不肯吃,你不会喂?”陆长卿在床边坐下,似乎十分疲惫,眉头微蹙,对凤岐的语气却依旧寒意十足,“我今日召了严管事,听说你和一个叫阿虎的小寺人关系不错?”
  凤岐微微一笑,“阿蛮忙于国事,却还有时间关心我。”他的喉咙自从伤了,说话的声音便比过去沙哑低沉,虽是一贯的柔和语气,却总透着股病态。
  “你挖苦我被祝侯逼得紧?你以为祝侯是好心扶助公子胥么,他不过是利用公子胥罢了。即便他联合诸侯把我逼出镐京,周朝也不可能复国,到时天下大乱而已。”
  “比起祝侯你更耗我心力,这世上让你在乎的人寥寥无几,”陆长卿道,“你要是想那小寺人死,就继续绝食吧。”
  沉默片刻,凤岐叹道:“阿蛮,不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何必拿个孩子威胁我。”
  陆长卿听了他话中颇有自弃之意,心中总有些说不出的烦闷。他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帘子,推开窗子。
  窗外的雪已下了一早上,纷纷扬扬,一股雪的清透气息冲进了殿中。凤岐一直很喜欢雪天,仿佛再次置身于西北的广袤天地,飞雪如雾,策马狂驰。
  此时笛声未停,应着雪景,愈发悠扬。
  陆长卿的青色貂皮长氅曳地,修长俊挺的背影伫立于逆光中,给人一种孤冷不群之感。凤岐望得心中蓦地一动,恍然间仿佛见到了陆疏桐,一股莫名的痛意钻入了心脉,连双唇都控制不住的颤抖。
  “阿蛮……”他勉强克制着内心的波澜,柔声唤道。
  陆长卿回过身,那张年轻的脸顿时驱散了酷似陆疏桐的错觉。
  凤岐低哑的嗓音,比过去的嗓音更为柔和委婉。
  “……我可否……求你一事……”凤岐精神已有些不济,勉强撑身道。
  陆长卿轻哂一声,“凤岐,你弄不清自己的身份么?你说好了,但我绝不会答应。”
  凤岐沉默了须臾,缓缓道:“阿蛮,我在杂役屋后的左数第二棵大柳树下埋了一坛酒。”
  陆长卿没料到凤岐忽然说这一茬,不由侧耳听起来。
  “……若是哪天我死了,你可否把这坛酒挖出来……不必多费力,只要把酒撒在坟上便好,我便是喝到了……”顿了顿,凤岐苦笑了下,“当然,你若是打算把我的尸身喂狗,那我这话便算了……”
  陆长卿一颗心如同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他听得脸色刷得白了。
  “凤岐,你若敢死,我让你死后也不得安宁!”陆长卿恶狠狠道,“你最好一把火把自己烧个干净,否则我必定鞭打你的尸身,挂在城墙上示众!
  一把火烧个干净么……
  凤岐低低道:“……阿蛮,我只是说说罢了。我终归还是怕死的……”他的话音愈发微弱,最后竟昏过去了。
  如此过了两日,晨晖殿中陆长卿正和洪彭、黄昇,太宰慎叔同商量军情。这两日来祝国已打出除逆复周的旗号,召来了镇、杜、宗三国前来围攻镐京。
  “若要保住镐京,唯有借靖、卫之兵,”太宰慎叔同道,“臣下已遣使向靖侯告急,卫国素来与靖交好,请靖侯约卫兵同来。”
  洪彭道:“靖侯一向贪心,恐怕要贿以重赂。”
  正当商讨之时,忽有寺人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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