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向前冲- 第15部分

他莞尔一笑，随即脸上又做出一本正经的表情，手背在身后，俨然一个古装戏里的老学究：“真是遗憾哪，旅游业已逐渐成了我们县的支柱产业，站在这个角度，那条路修得应该离海边再近些，让过往的商旅都能听见海的声音，看见海的壮阔，闻到海的味道，那样我们这儿才能吸引他们。”

说完他用眼睛直视着我，等待我的打分。

“算你蒙对了。”

“啥叫蒙呀！那条通往海边浴场的路修得也不科学。”

“你说因为什么？”

小儿子受到了感染，在一旁的沙滩上翻了个跟头，起来拍着小手起哄：“爸爸，哥哥考你了，输了打屁股。”

“那浴场路本来隐蔽在槐林里，通往海边的那一段处理得不好，给人的感觉到海边是渐进式的，如果换一种方式修这条路会更增加和突出自然风景。”我看着王京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又说：“如果这条路稍偏几十米，利用上海边那个沙丘……”

“对了，”王京抢过了话题：“如果这条路顺地势一直修到海边，猛然之间，站在高处映入眼帘的是碧波万顷的大海，跟海有宽距离的感觉，他们会情不自禁地吟咏出‘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的词句，回味魏武挥鞭的千古绝唱。游客们定会流连忘返，即兴式地说着下次什么时间再来。”就像广告心理学的记忆过程一样，刺激能强化记忆效果。其实有些发达国家的学校经常带领学生到户外上课，让学生到大自然中寻找启示和体验生活，这是有一定道理的。

“爸爸，哥哥，快来呀！”听到喊声，王京飞也似地朝弟弟追了过去。刚好潮退了，沙滩上爬着几只寄居蟹、海星……王京牵着小弟弟，赤着双脚，追着微带海腥味的海风，在柔软的海滩上奔跑。我知道等溅起的海水湿透了全身，他们会猛地扑进海水里，痛快淋漓地洗个澡。这时我的心也被大海拴住了。

也不知几点了。我看了看偏西的太阳，大声喊着：“回家吧？”

“哎。”两个儿子异口同声回应着。

这时一阵阵凉风吹过来，大海慢慢地躁动起来了，仿佛在告诉我们：“涨潮了”。方便袋里已装满了战利品。“再捉些。”他们嘴里喃喃着，因为他们知道此时在浅水处或海滩薄的沙子下面潜伏的贝类、蟹类，会悄悄地爬出来，等着潮水的爱抚。

“涨潮了！”我督促着。我们往回走去。沙滩上留下了一串串脚印，蓦然间感觉它们化作一个个生命的着力点，时间将它变成一条蜿蜒曲折的路。在这路上，刻记着生命的每一个历程，每一份价值。

多么激动人心的细节啊！“细节决定成败”，这句话有道理。王京和父亲对细节的重视，值得琢磨。我周围的家长们是反其道而行之，他们浮躁啊，心慌意乱啊，满世界跑着跳着追求幸福啊……反而忽略了同子女一起品尝生活小事里的甘甜。不划算。

——莫沫

28、“这是魔鬼训练”

人天生就有一种挑战意识，在孩子体能不支，或者学业繁重的情况下，你能对他说一句“这是魔鬼训练”，他会很爱听。因为一方面他们年轻，争强好胜，另一方面，这是对他们的付出的肯定。因此，这句话在给了他们抚慰的同时，还让他有了一种超越自我的感受，这感受后面是隐隐的自豪，支撑他们坚持下去。

升入高中，王京只有12岁。按惯例，昌黎一中新生入学要进行军训。在如火的骄阳下，每天的队列练习令很多学生难以忍受。班主任吴丽华老师担心王京身体吃不消，悄悄向负责军训的军官说情：“王京太小，恐怕坚持不下来，可不可以不参加军训？”一些不认识王京的同学以为，如果全班有一个淘汰下来学生，那只能是王京。然而，同学们一个一个的被淘汰下来了，王京依然精神十足地站立在队列里。

他在日记中写道：

我等待着，迫不及待地等待着，终于我盼来了这一天。走进昌黎一中，首先是一个星期的军训。吴老师简短地告诉我们：军训的目的是让我们这些“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接受吃苦锻炼，让我们懂得在任何环境下，学会自己生存，自觉地把困难和艰苦看成是对自己的磨练。

“立正”

“稍息”

“向右看齐”

……

随着一串串威严的口令，同学们在炎炎的烈日下煎熬着，机械地做着各种动作。知了拼命“热啊热啊”地叫着。汗水如雨，口干舌燥，两脚发软，每个同学都在心里鼓励自己，咬着牙，苦苦支撑，等待着从教官嘴里蹦出“休息”两个字。

不久，队列中有人坚持不住了，晕倒了。晕倒者被扶出队列，淘汰了下去，余下的同学，仍在继续进行严格的训练。看着教官脸上的熟视无睹，“啊，这才是真正的魔鬼训练，也是一场真正的享受，我何乐而不为呢！”想到这我来了精神，望了望树下被淘汰的休息者，偷眼看了看队列中的同学，哼，咱们试试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军训生活虽然艰苦，但我有信心和目标。虽然我年龄小，但我不能拿它做任何理由。我是一个农村孩子，有吃苦耐劳的本质，这是我的优势。我要充分利用这个优势，利用这个机会，超负荷地锻炼。因为只有人的各种机能超负荷才会有进步。清华有这样一个口号：要为祖国健康工作50年。我要为祖国健康工作60年70年。身体是首要条件，生命首先要不息，战斗才能够不止。军训不仅锻炼了我的体质，更锻炼了意志。下次再爬碣石山的时候，我肯定比爸爸先登顶。

带着小县城第一中学几百名公助生倒数第二名的成绩，王京开始了紧锣密鼓的高一学习生活。面对现实，他冷静地思考着，审视着自己手中的砝码，除了年龄小的优势，几乎什么都没有了。怎样面对学习上的激烈竞争？

他茫然了，不知所措地问着：“爸爸，学习上怎样才能一点一点地缩小与同学的差距，甚至超出比我强的同学？”

听到这我心里一阵高兴，从话语里，我感到了他正在慢慢成熟，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呢！

其实他提出的问题也正是我苦思冥想多日的难题：“首先要保持住现在的状态，不浮不躁，然后发挥自己‘快’的优势，提高学习效率，赢得宝贵时间。有了足够的时间，就能掌握和积累更多的知识，还能保证充足的休息，这一点是不应该忽视的，因为在学习上最忌消耗，休息不好，就会影响第二天的学习状态和效果。”

“另外，还要充分地利用老师这个资源，学会挖老师的潜力。”

他点着头，眸里满是清纯与会意。

其实，人的每一段成长，都难免会经历挫折，每一段成长都会有失意的时候。

他在日记中写道：

我知道我的年华属于花季，我的高中生活属于花开的时代，对于理想我不懈地追求，心随着希望在动，从来没有忘记过对自己的承诺。我相信花开的梦想不会遥远。我知道自信不是一句空话，也不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现实生活中，我们每个人都应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自己。

现代心理学、逻辑学、生物学、人类学均证明人存在巨大的潜力。早期学者认为，一个正常人只运用了自身潜力的一半，后来的研究又发现，一个正常的人只运用了自身潜藏能力的10％。近代比较权威的看法是：正常人只运用了自身潜力的2％…5％之间，也就是说最成功的人，也只运用了自身潜力的5％，最失败的人，只要正常，也运用了自身潜力的2％。他们之间的差距不会超过3％。总之，随着科学的深入发展，发现人的潜力也就越巨大，我们所能运用的部分就减少。前苏联学者作了一个形象的比喻：一个正常人如果发挥了自身潜能的一半，那么，他将掌握40多种外语，学完几十门大学的课程，把叠起来的全苏百科全书背得滚瓜烂熟。既然我们每个人都有如此巨大的潜力，那么为什么不能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必将有所作为呢？

看着这并不绢秀但很工整的字体，我知道这是他暑假练字的收获，为了在将来的考试中，卷面不丢分，也难为他了。最使人激动的是，先天赋予他的个性得到了后天的塑造，而更具魅力。

“爸，下次再来学校，螃蟹或别的海味多带些，少了我们宿舍的同学不够分。”

“孩子成长了。”我惊喜中带着感叹。在这摇曳多姿的季节，他开始用自己的思维方式看问题了。

虽然，初进昌黎一中成绩排第几百名，但我知道他有很健康的心理素质，有值得骄傲的身体素质，有动画片中推崇的现代超人具备的能力：熊的力量，狼的耳朵，豹的速度，鹰的眼睛，成长中他明白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从中参透了路在脚下的含义。

他日记中还有这样一段：你现在没有任何理由或借口，可以使自己得到些许的放松，你的意志要坚强起来，不能允许自己有些许停滞。别人都在毫无顾忌地狂奔，你也只有努力努力再努力，达到终点时，那时的鲜花与掌声才是最迷人的。

耳闻目睹中，我听到了他发愤图强的呼喊，看到了他勤奋刻苦的情景，我知道王京好的成绩指日可待。

欣喜中伴着伤感，蓦然回首，一桩桩，一件件，那些令人魂牵梦萦的往事历历重现在眼前，并肩走过的风雨历程中，王京在诠释着自己的花季年华，斑驳的记忆中，似乎听到了他和村里同龄小伙伴玩耍的欢声笑语……

“爸爸，咱们去书店。”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

“爸爸不能帮你买课外书了。”

“为什么？”他不知缘由，急得几乎跳了起来。

我赶忙解释：“我这一点可怜的文化底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已经是一个高中生了，那些课本上的知识对于我来说已经很深奥了。英语更像是一本天书。书店里林林总总的课外书，具体哪一本有实用价值，而且省时，精辟，易懂，那就要你自己斟酌了。我相信你比我有眼光！”

听完我的解释他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行，不瞒您说，我已经自己挑选了好几本了。”

“好啊！我终于解放了，一条小狗终于成人了。”说完我故意如释重负般长吁一口气。

他从话语中听出了爸爸对他的怜爱：“臭爸爸，不跟你好了。”他说着伸手夺过我手中的兜子：“这次给我带来什么好吃的东西？”另一只手送上了一小纸包“花籽”。

“什么花籽？”我边问着边拿出一袋他爱吃的海味做等价交换。

“学校里还有很多很多品种的花，有的果实还没成熟，有的只能用钎插法繁殖，回家周我再带回家吧！”他朝我笑了一下，脸上是那么灿烂。

“臭小子，可别再害我了！”

“这是榕树花籽。”他故意提高了嗓门，然后又笑说：“讲讲今年怎么样？”

我知道他要听什么。三年前小王京不知从哪弄来的曼陀罗花籽，说是李时珍做麻沸散用的，小心翼翼地种到院子里。生怕长不出来还细心地量了种子的直径，埋上了适宜厚度的细沙，精心侍弄。没想到，没等开花，枝叶里就冒出臭不可闻的气味。为了把它请出院子，我对王京还做了好长时间的思想工作，才移栽至屋后。一年以后房前房后成了这种植物的温床，到处长满了曼陀罗。

这种植物能分泌一种“他感”的物质，通过根条渗入泥土。“他感”会对其他植物产生抑制作用，使“土著生物”纷纷凋零，甚至灭绝。在生物学上这就是可怕的“生物入侵”。它的疯长让我经常拿着镰刀做清理工作，那散发出来的有毒的难闻的气味令人作呕，使我苦不堪言。每每说到这儿，他都会为他的无意中的恶作剧笑得前仰后合。

“爸爸，今年这曼陀罗长势如何？”他急巴巴地问着，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样子。

“臭小子别得意了，这种花出现在金庸的《射雕英雄传》里，你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哇！”他睁大了眼睛。

“亏你还是个金庸迷。”这种花毒性很大，不慎跌落花丛，时间一长可致人昏迷。”

“是吗？”

“我也是刚知道的。你知道微甘菊吗？”

“知道，它已经登陆中国，让植物学家大为惊慌。它的入侵使许多本土物种遭到了绝种的厄运，自然界物种的多样性遭到了严重破坏。”

“那曼陀罗该不会像微甘菊一样还没有天敌吧？”

王京看着我问道，脸上现出忧虑的表情。

“有了。是一种虫子。”

“什么样的虫子？它的体内一定积累了很多毒素。它的毒性是不是很大？下次来一定捉几只带给我。”

“行。”

又是对意志力的锻造。多棒！意志力是人的精、气、神！“人无压力轻飘飘”，“飘人”除了随波逐流，还能有什么新鲜的创意呢？建议中国教育机构将“如何锤炼学生意志”当成专门课题来研究。我曾经采访过好多未成年人犯罪事件，我发现，“意志薄弱”就是肇事的祸根。

——莫沫

29、父子的“愚人节”

孩子长这么大没挨过我一顿骂，更没落下过一个“强权”的巴掌，我管教他的最好方法是“上课”和真正的跟他开玩笑。上课是在严肃的“课堂”上，玩笑则在我们的“愚人节”。节日里，我们父子尽情地装疯卖傻，儿子会把心中的秘密以及所犯的错误告诉我。我则把一堆“玩笑”送给他，玩笑中既了解了他，又“斥责”了他，我们父子的感情不但没有危机，反而更牢固，不知不觉中达到了我的目的。

多年的默契，王京能从我的声音里判断出我后面的话是玩笑，还是正儿八经的“上课”。

“你已经长大了。玩就玩个痛快，学就学个扎实，这是咱们的宗旨。你考入一中曾得到过许多荣誉，很长时间家人为你自豪。我们每天在喊‘报效祖国，振兴中华，肩负起21世纪的重任’，这需要一种能力。我也曾点燃过自己理想的火花，可到头来还是回家成了一个农民。而我每天的价值体现是用铁锹翻一亩地，多么可悲呀！看得出来你所在的学校有很好的学习氛围，在这里，同学们都争先恐后，你追我赶，就如在江中百舸争流，竞争向前，谁都不甘落后，为的就是做最强者。但有一点不能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