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罢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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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罢山河- 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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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诈,手均按在了刀剑上。小心翼翼上前了,这才看清楚。他押着的一个内侍当场就尿了裤子,哆哆嗦嗦指认出裴元贞来。带血的长剑就在裴元贞手边,而门是从里面闩上的,看样子是自行了断的。
刘海平将找到裴元贞经过细细说了一遍,萧帧点了点头,道:“抬下去看好了。”
裴元贞又被抬了出去。刘海平见萧帧对裴元贞一事这般处置,心中便有几分拿不准。正迟疑,听得萧帧回头问道:“昨夜盛兰宫为何起火?可查清楚了?”
刘海平立时跟上,昨夜盛兰宫大火起得奇怪,他审了这宫里不少宫女内侍,却没一个能说点有用消息。既不知是何时起的火,也不知起火的原因,只知道待发现时,已是晚了,火大得周围都近不了人。再待到刘海平等人率军进了宫来,整座盛兰宫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刘海平低头说道:“属下等在那里倒是找到了几俱烧焦了尸身。找人辨认了一番,其中一个正与盛兰宫的那位有几分相像”
萧帧站在阶梯上。目光往后面连绵殿宇看去,半响,淡淡说:“仔细收敛,找处安静地好生安葬了。”
“是。”刘海平应了一声。
“小皇帝呢?”萧帧问道,“还没有找到吗?”刘海平低头道:“还没有找到。”他进宫后,将一众宫女内侍关押,轮序审了一遍。竟是无一人知道六岁的惠宗皇帝下落。萧帧本是往乾清殿里去的,这会停下脚步,看着刘海平说道:“这人是不会飞天遁地的。宫禁看严些,仔细搜。”
刘海平得了令,应一声,正欲着手去办。萧帧突然喊住他,又道:“多问问盛兰宫的那些人。”
刘海平略一愣。他审了一圈,才知道惠宗皇帝是太后身边的宫女带走的。而萧帧只不过听他说了几句话,就知道这事要着落在盛兰宫一众人身上,他心中吃惊,面上却不敢多露,恭敬告退转身离开。出了乾清宫没多远,刘海平远远看见一队人马过来。
共事多日,他自然识得蓝底黄字的段家军旗,看这阵势就知道是段王爷过来,于是退让到了一边,又想知道第二军情况,便舍不得走了,张头探脑的等着方墨吴大鹏等人出现,心中有几分乐呵——原是以为有方墨领军,这打下楚熙宫的头等大功是轮不到他们第一军了,却不想他走了狗屎运了。不仅是头一个进楚熙宫的,还找到裴元贞这老东西,而萧家军第二军竟是到这会才来。
刘海平眼力甚佳,一眼就看见拥簇在中间的段子扬了,他再往旁边一眼,可并骑的却不是第二军统帅方墨,不仅看不到方墨,前排几人竟是无一个是萧家的人,他又往后里看去,一眼就看见人群中间抬了一担架,那上头起伏隐约是个人形,只严严实实覆盖着一块灰黑色布帛。
乍一眼看去,竟是与先前抬出来的裴元贞一般无二了。
刘海平不知自己心中为何有这种想法,自己都吓了自己一跳。段家人这会带了一个死人进宫,这可不是件好事。刘海平心中惊愕,待到段子扬等人近了,便上前打招呼。段子扬却像是没有听见似得,直接打马过去。还是旁边一个以前认识的副将匆匆对他扯了扯脸,算是给了他一个招呼。刘海平看着这张比苦还要难看的笑脸,想起段子扬一反常态的沉闷面色,他心中不安越盛,转身又跟了过去。
刘海平才进乾清宫,就听见哗啦一阵响——萧帧正从乾清殿里出来,许是走得急了些,竟是在下台阶那处绊了一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幸得身边侍卫搀住了,才稳住身子站了起来,一把推开身边侍卫,走到段子扬身后那担架边。
刘海平压下自己略有些急促的呼吸,一眨不眨盯着那边。而萧帧急匆匆过来后却只是站在那担架旁边,并没有伸手揭开上面布帛。
刘海平惊涛骇浪顿起,心中一万个不相信,既希望萧帧揭开那布帛,让他看个究竟,又不希望如此,正惊愕,突而听到了一声呜咽。他转了目光。方才扶住了萧帧的那小侍卫正捂着嘴,浑身发抖,那呜咽便是他发出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刘海平觉得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这座百年宫殿真他妈的让人难受,又冷又闷,他心想。他听到萧帧说话了。
“其他人呢?”萧帧说,“萧六呢?让她来回话。”
段子扬摇了摇头,说道:“尚未寻到。我们到时,林湾那边已经没有活口了。”
“陆虎!陆虎!”萧帧突然叫道。
陆虎应声出来,萧帧盯着他。说道:“去将萧六找回来!掘地三尺了去找!若是找不回,你也不用回来了。”
陆虎略一愣,大声应了一声,转身带了人马离开。萧帧话说完,竟是不再多留一刻,眼梢都不曾扫过地上,一扬长裘,大步进了殿里去。殿外满地人静默站着,有的茫茫然不知所措,有的盯着地上严实蒙着死人。有人望着乾清殿大门发呆。
刘海平也断不出自己心里想法,于是只呆站着。良久。段子扬叹了一口气,吩咐荣天琪道:“抬到后殿去吧。”荣天琪抹了一把眼泪,招呼人上来抬了担架往后面去。
殿外人陆续散去了,刘海平磨磨蹭蹭也离开了。依了萧帧命令,加派了人手严守各处宫门,严禁出入,将关押的一众宫女内侍挨个细细审了一边。将整个楚熙宫差不多翻了过来,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他在临福宫找到六岁的惠宗皇帝和他的傻子哥哥福王。
刘海平带了这两人到乾清宫中复命。天已然全黑了。荣天琪带了一众人守在宫门口,见他过来,便微笑拦阻道:“刘将军,王爷正在处理要务,暂不见任何人。将军请明日再来吧。”
刘海平看了看身边挤成了一团的两个小儿,又看了看乾清宫紧闭的门扉——那窗与门均黑漆漆的,一丝亮都没有,里面连灯都未曾点,又有什么要务需抹黑处理。他想不明白。
但这些也不需要他来想明白。刘海平于是和声笑着道:“既如此,那我们就明日再来,还烦恼荣小官回禀一声。”
荣天琪微笑道:“那是自然,将军好走。”眼看刘海平走远了,荣天琪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不见了,回望一眼黑漆漆殿门,脸上悲戚重新上满。
刘海平将两个小儿又带了回去,他如今暂掌着楚熙宫的宫禁,随意出入不得,就住在掖庭十二所里,回去后,将惠宗皇帝安置妥当后,便唤了出去打探了一天的消息的小厮小山进来。小山跑了一整日的路,也才归来不久,到了刘海平跟前,不等刘海平发问,便道:“大人,第二军完了!”
饶是刘海平心里早有准备,听了这话仍是面色惊变,问道:“到底出了何事?快细说来。”
小山说:“小的今日在段家那边晃了一天,听说方将军的人马一上了岸,就中了埋伏!”
刘海平震惊看着小山,喃喃说:“怎么会?怎么会?”
小山苦笑说:“怎么不会?那林湾渡口原本就里北大营不远,快马半柱香就可以来回了。方将军那些人一上了岸,不就是羊入虎口了吗?唉,可真惨,等到段家的人赶到的时候,竟是找不到一个活口了。”
刘海平又急切问道:“那吴将军呢?”小山说道:“听说吴将军原本是打算与段王爷一道攻打西城的,临行前得了消息,那何成竟是想浑水摸鱼,带了二万人马摸到了金怀。吴将军只得前去拦阻,到现下和没有回,听说那边也打得厉害呢。估计吴将军还不知道方将军这事呢。”
刘海平茫茫然道:“金怀?何成怎地这时候摸到金怀去了?金怀距离和风岭这么近”小山看着他家大人不再说话了,金怀过了和风岭就是燕京了,若是让何成得了和风岭,那他们的处境也跟先前的裴元贞也就差不多了。
刘海平挥了挥手,示意小山退下来,他一人又静坐一阵,没有亲眼见到那担架上人的面相,他心中总是揣着狐疑,带到四下里都静了下来,他终是耐不住了,悄无声息开了门出去。
到了乾清宫,殿门口守着的人早散了去,只檐下挂着几盏静默灯笼,寒冬夜里虽是无风,却仍是冷极了。巡逻过来,他胡乱问了几句话,待人走后,他在殿门口转了几个圈,这才转到了后面。他知道那担架是搁在这后殿的。
后殿门扉紧闭着,里面黑漆漆无光。刘海平迟疑一阵,上前推开了门进去。门开了,外间檐下灯火印了方块影子在地上。他一眼就看见居中孤零零担架了。
一下子莫名胆怯起来,可是他若是不看清楚了,他永远都不会相信她会就这么没了的——漠北的玉泉雪山都不曾让她倒下,何况这区区渝水?
刘海平一定要看清楚,扭头见了窗下灯台里尚有料未燃尽,便取了火石点亮了,拿在手中,走到那担架边,正要一鼓作气揭了他,突然听了一个声音冰冷冷说道:“出去!”
刘海平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了一圈,终于在大殿最里面角落里看到一团黑漆漆人影。因那人杵在暗处,刘海平看不清面相,便举了灯火往那处伸去,只一会后就看见了萧帧那张冰冷阴森的脸。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方墨觉得自己像是在火上烤着,浑身火辣辣的疼,她知道自己这是发烧了,原本伤得很重,抢船时又沾了水,各伤并发,这是她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艰难,她知道自己在死亡线上挣扎,只要稍微松一口气,她就会没了性命。
可是她不能死。二狗子被钉射在城门之上,二营营长刘四平被射成了刺猬,六营营长胡南山死不瞑目,渝水河面上浮了一层的尸首,那些都是与她同生共死多年的伙伴,这些来来回回的都在她面前晃荡着。她不能死,她若是松手了,那些人的谋算便会得成,她的伙伴们就白死了。人家踩着她的尸骨上去,还会在心里唾弃一声,蠢物。
她不甘心,她便是要死,也要将他们拖下来做个垫背。她从来都不是善类,人家与她一份好,她便还人一份情,谁若是要对不住她,她定会加倍讨回来的。从前是,现在亦是。
她咬牙煎熬,神智时清时昏,她知道自己在船上,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在林湾渡口时他们是四条船突围的,到现在就只剩了一条,途中,他们还偷换了一条船的,可是后面的追兵还是很快就赶上来了。这燕京附近地段要论追击,确实少有人能及得上在这里呆过多年的萧六了。这个女人比她想象的要难缠多了。
方墨不禁皱了皱眉,她身边有人立时欠身,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低声叫:“墨丫头,墨丫头。”
方墨睁开眼,面前的天阴沉沉的,李进满是胡渣的脸探了过来,方墨张嘴道:“李叔”
李进忍不住面露喜色,将方墨头扶起靠在他肩上,说:“墨丫头,你烧得厉害。待一会天黑了,我下船再寻个郎中过来替你看看。”
方墨摇了摇头,举目四下看一通,问道:“还不行。”
李进眉头紧皱,为难说:“可你的伤”
“我受得住。李叔,到了遂川再说。”方墨说。她伤重,行动不方便,也只有在船上才能略快一些。她坚持到了遂川才能下船,遂川那地是何成的地盘,可不是萧六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得。他们上次上岸寻医,折了不少人才突围出来。这次他们人少,且又不整休奔波,若是再落到萧六等人手上,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李进暗叹一口气,点了点头,喂方墨喝了几口水,便重新扶着她躺下了。
方墨继续睡去。这夜分外难熬,整夜都在恍惚当中。人似乎一会在火里烤着,一会在冰水泡着,死去的人活着的人来来回回在她面前浮现,她听到李进与汪贤生在说话,她听不全,只知道这两人是在为她的伤担忧,可她开不了口了。
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到了什么时候,有人背起她,她闻到李进身上浓重血腥气。她想出声问一句,很努力张了半天嘴,却吐不出一字来。
“墨丫头,你且忍着,咱们去寻郎中。”李进说。
她一惊,却急得不省人事。待再醒来,眼前物景大变,哪里还在船上,分明是在一户人家屋里,她一惊想要坐起,费了老大力气,却只是动了动脑袋。旁边一个妇人声音笑着说道:“哎呀,姑娘醒了?”
方墨扭转头去,面前妇人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粗布衣袄,面目清瘦和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因是弄不清处境,方墨也不好作答,只挣扎要坐起来。那妇人连忙阻止说:“快躺下,快躺下。你这烧才退了去,见不得风的!”
方墨伤重才醒,被那妇人一把又按了回去,她只得躺下了,四周看一通,问道:“这是哪里?您是”
那妇人笑着说:“咱这是刘杨镇,你哥出去抓药了,你爹在厨房煎药呢,你且等着,我叫他进来。”
方墨略一愣,便知这是李进等人打的马虎眼,点头只做默认了。那妇人出去后,方墨这才细细打量周围,片刻,李进就掀了门帘进来,惊喜说道:“墨丫头,你,你醒了”方墨连忙摆手,又往李进身后探看。李进顿时会意过来,压低声音说道:“你放心,她在厨房里。”走近了,坐在床头小几子上,伸手摸了摸方墨额头,欣慰说:“总算是退了。”
方墨见李进憔悴不少,知他这几日定也不曾好过,她心中难受,只眼下却容不得伤春悲秋,她直奔问道:“李叔,其他人呢?这里是哪里?”
李进低声回道:“这里是平州下的一个小镇。你放心,他们都很好,贤生说咱们人都聚在一处,太过招眼了,咱们是分批进的镇,铁生他们几个就住在这隔壁。我和贤生只说是你父亲和兄长,住在这边。方才那妇人是这客栈的老板娘,这两天都是她在帮忙。”
“平州县刘杨镇?”方墨喃喃说。
“是啊,虽是还没有到遂川,却也不远了,况你又病得重,咱们好些了再走不迟。”李进低声说,“你好生养几日吧,我看这刘杨镇又偏又小,那萧六一时半会还找不到这里。”
方墨想了想,又问:“船停在哪里了?”李进微笑说:“这个你放心,贤生当晚就将船撑到庆阳那边藏好了。”庆阳和平州一水相隔,便是有追兵赶来,也会被引到庆阳那边去的。
方墨仍是不放心,说:“另雇一条船,咱们还是要早些动身。”
李进看了她一眼,心中叹一口气,说道:“行,听得便是。这会天快黑了,码头那边不好雇船,明日一早,我就让贤生到码头看看。”
两人正说着,方墨听得门外脚步,示意李进禁了言。老板娘端了一碗热腾腾药进来了,笑呵呵说:“药煎好,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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