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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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天子-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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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仿佛不听话而又犯下了大错的孩子在遇到了盛怒中想要教育自己的父亲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一般。

然而继十八年前父亲的逝世,这位值得尊敬、让人敬畏的老人——赵国公周德彦,大唐枢密使,终于也离他而去了。

“瑾瑜,你父亲已经是年近花甲,我却仍派他为朕征战,最终导致了你父亲的死亡,你对朕可有怨言?”

不知过了多久,李存勖却突然问起了身边一直肃立着的周文博。

“汉伏波将军马援曾有言:‘方今匈奴、乌桓尚扰北边,yù自请击之。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吾父每每读史到此处,击节赞叹,感慨不已,常以伏波将军自诩,恨不得老死军伍之中,不愿死于床榻之间!”

周文博带着伤感和敬意,回答了李存勖的这番话。

事实上这一段话绝非是周文博编造的假话,在周文博少年时那模糊的记忆中,自己的父亲那神采飞扬,须发飘飘的父亲确实说过这么一番话,他也确实是为这后唐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好!好!好!不愧是老国公,朕有个好臣子,你有个好父亲!”听到了周文博这番话,李存勖也是油然生出了一股豪情来。

“德彦为我大唐江山戎马征战了四十载,最终马革裹尸还,我也不能寒了功臣烈士的心,周文博听旨!”

李存勖一番感慨之后,突然大声说到。

“臣周文博接旨!”听到此处,周文博只能跪在了地上,听候李存勖的口谕。

“赵国公周德彦,天下名将,为我大唐开疆拓土,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战死沙场,追赠太傅,追封渤海郡王,谥曰武穆!”

李存勖这一句话不过短短几十个字,却透露出了重要的信息。

太傅,正一品官职,是太师、太傅、太保这天子三师之一,堂堂正正的帝师。

虽说是死后追赠,除非真正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并且深深为帝王所感激,否则绝对不可能追赠。

渤海郡王,虽然不过是个郡王,却也是异姓封王,这在中国古代可以说已经是位极人臣,非死者不可能得到的荣誉了。

“武”和“穆”都是中国古代谥法常用字。

《汲冢周书》称:“威彊叡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刑民克服曰武,夸志多穷曰武。”《谥法》称:“布德执义曰穆,中情见貌曰穆。”

“武穆”这个谥号是个美谥,而在历史上得封“武穆”谥号的最为出名的就是南宋抗金名将,民族英雄——岳飞了。

若是在盛世当中,比如唐、宋、明、清这些大一统朝代,谥号“文”肯定比“武”更强,然而在这乱世之中,武人的地位远远超过了文人,周德彦能够得到“武穆”的谥号,却是极高的赞扬和褒奖了。

通过这一番话透露出来最关键的信息就是,赵国公周德彦已经被李存勖不通过群臣的建议和探讨,而直接粗暴的下了定论,正是所谓的“盖棺定论”。如此一来谁也不能再揪着周德彦兵败蜀中的事来攻讦赵国公府了,如果这么做就是在打皇帝陛下的脸。

换句话说,自从周文博穿越以来,悬在头顶之上的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烟消云散了,周文博也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忠武将军周文渊,赤胆忠心,能征善战,追赠冠军大将军,追封扬威侯,谥曰孝。”

周文博的大哥周文渊生前是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如今被追赠了正三品的官军大将军,也算晋身成为朱紫高官的一员了。

追封为了扬威侯,虽说是死后追封,却也是能够封侯了,这也是一个军人的最高追求了。

由于周文渊的官职并不算很高,换句现在流行的话说,就是够不上“前三排”的标准,所以带“文”“武”之类的谥号就跟他没关系了,最终的谥号“孝”也算不错了。

“周德彦幼子,侍读直学士周文博,文采斐然,忠厚仁孝,准继赵国公爵位,从一品官爵!”

出乎周文博意料的是,最终李存勖不但给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追赠、追封、定谥,最后还特意同意了自己来继承赵国公爵位。

这样说来自己这所谓的赵国公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臣叩谢陛下!”周文博一看李存勖终于不再发生,知道这道圣旨已经下达完成,于是叩首表示感激。

第三十三章夜半帛书起惊魂(一)

棺椁被放入了深深的墓坑之中,一群人纷纷挥舞起了手中的铁锨,将松软的黄土盖在了这漆黑的棺材上,很快,这墓坑就被填平,并且鼓起了一个土包来。

“阿母,天sè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在完成了所有工作后,周文博长叹一口气,转头询问起了身边的吕氏。

“你父亲真就这么去了?”吕老太太有些jīng神恍惚,听到周文博的话,也是下意识的紧紧抓住他的衣袖问道。

“……是的,父亲已经被陛下追封为渤海郡王,也算是‘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了,死者已逝,阿母你莫要再这么伤悲了,还要好好的活着,我和晋康,晋山都还需要你。”

周文博就这么被吕氏紧紧的抓住了右半边的胳膊,当他仔细看过去,才发现吕氏竟然已经消瘦了许多,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已经只有薄薄的一层血肉裹在骨头上,整个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吹飞一般。

即使以周文博这么乐观和大无畏的jīng神,此时也根本找不出来什么可以用以宽慰人心的话语,他只能用力抱住这位可怜的老妇人,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瘦弱的如同枯木且冰凉的身躯。

“阿母,就当是要替父亲好好活着,我和晋康都还没有成家立业,晋山更是才刚刚会跑,咱们赵国公府已经度过了重重劫难,就要迎来光明的未来,将来定然会是四世同堂,孙儿辈膝下承欢的公侯高门,我们都需要阿母你来为这个家做主啊!”

以周文博的眼力,自然还是能略微分析出吕氏这时的jīng神状态。

自从周德彦和周文渊父子的死讯传来后,吕氏的jīng神几乎就彻底被击垮了,若不是为了在当时风雨飘摇的那种情况下挑起赵国公府的担子,并且也是为了能够看到自己夫君的最后一眼,恐怕早就要大病一场,卧床不起了。

到了今天,不但亲眼看着陪同自己四十二年的夫君的棺椁被埋入了地下,而且也知道了皇帝陛下对夫君的追封,所有压在身上的担子和所有的牵挂都已经不复存在,定然会生出活着已经毫无意义的念头。

而这种念头自然是极为危险的。

“晋康,晋山,对,我的孙子,我还没有抱上重孙呢,”被周文博这一提醒,吕氏原本黯淡无神的双眼也生出了一丝神采来:“彦哥儿,我还要看到咱们的重孙出事,还要看到咱赵国公府红红火火的过下去,暂时却是不能陪伴你了。你在这儿先睡几年,将来老婆子我再来陪你,咱们夫妻两个生同床、死同穴,一百年,一千年,也绝不会再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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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光三年腊月二十三rì夜,洛京城西郊数十里处的一处庄园中。

“殿下,明rì可就是您凯旋而归,城外献俘的大好rì子啊,奴婢在这里先祝您大展宏图,一帆风顺了!”

正在恭维魏王李继岌的正是大太监李从袭,为了能够赶在过年前回到洛京,他也跟着魏王一行人轻骑奔行,这一路上可是吃了不少颠簸劳顿之苦。

然而这些身体上的痛苦却是远远比不上巴结已经无限接近太子宝座的李继岌更加重要,因此他丝毫不顾及自己屁股已经疼的坐不下去了,而是一脸媚态的向李继岌说着好听话。

要知道皇帝李存勖已经是年近知天命之年,纵使如今最为得宠的黄远、马绍宏、刘承恩三位太监,一旦山陵崩,这些人就如同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而如果自己提前抱住了李继岌的大腿,一旦魏王登基,自己可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权臣了。

“哎,我虽然立下了些菲薄的功劳,同父皇当年的英明神武却也还是差上了许多。只要能讨得父皇的欢喜,我这做儿子也就满足了,其他的什么都并不重要。”李继岌虽然如今也是膨胀的厉害,但也仍有着最基本的jǐng惕,还没到达得意忘形的地步。

“依奴婢看来,明rì陛下当会率文武百官,郊迎十里,以酬殿下灭国之大功!”李从袭一看似乎刚才那记马屁没有拍对地方,于是连忙又送上一记。

“哎,过誉了,过誉了,我身为父皇的臣子和儿子,怎么能让父皇亲自到郊外来迎接我?”这一记马屁显然是拍对了地方,李继岌虽然是下意识的谦虚着,然而脸上那得意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他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

我为父皇开疆拓土,灭其国、执其帝王于父皇面前,为父皇涨了不知道多少脸面,父皇定然会为我的这番功劳而龙颜大悦,父皇定然会郊迎十里,褒奖我一番!

就在二人各自打着心中小算盘的时候,却有不速之客敲响了这庄园的大门。

“哦?母后特遣使者前来?速速请上来!”一听说是刘皇后遣来的使者,李继岌也不敢大意,连忙就要接见。

“可是孙公公?劳烦您连夜奔波了,快给公公奉上热茶!”李继岌一眼就认出了这位使者正是母后身边随侍的孙公公,母后对此人的信任程度比之刘承恩刘太监也不遑多少。

“殿下……大事……大事不妙了,京中有变啊!”孙公公身负重任,这一rì午后从刘皇后那里领了任务,就知道这件事可谓是事关重大。

他生怕一路上出了什么差池,于是不顾自己已经是年过五旬的年纪,亲自手持皇后密信,沿着官道一路直奔而来,直到这已经是掌灯时分,才终于赶到了魏王李继岌的临时住所。

这时他那有什么功夫饮茶?上气不接下气的就断断续续的向魏王通报起来。

“什么?京中有变?快快说来!”一听到母后连夜遣使来,李继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下更是焦急万分。

“这是皇后娘娘交给我的密信,还请殿下过目。”孙公公也生怕自己讲的有什么疏漏,于是直接将一路上郑重保护的密信递了过去。

李继岌不等下人传送,而是起身来一把抓了过去,揭开封蜡,就着灯光读了起来。这一封密信字迹娟秀,详略得当,却是符凤凰手书,将下午这一出戏过程和后果交待的一清二楚,而且最后还附上了自己的判断。

片刻过后,李继岌已经是站着将这封不是太长的密信来来回回看了三遍,这才收起了密信,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响声。

李从袭看不到密信的内容,只能紧紧的盯着魏王李继岌的面容,只见这位刚才还是意气风发的殿下先是眉头皱起,然而勃然大怒,抓着密信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指甲盖上已经只剩下了白sè。

随后李从袭却是亲眼看到了李继岌两侧鬓角上密密麻麻渗出了成片的细汗,脸上也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血sè,苍白的吓人,两只眼睛瞳孔都收缩到了极限,手指也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夜半帛书起惊魂(二)

“殿下,殿下?”李从袭眼看情况越来越不妙,连忙试探着问道。

“给你看看!”偏偏此时郭威仍在商州,却是不能给李继岌出谋划策了,李继岌也只能试着考虑下李从袭的意见。

又过了片刻,李从袭也看完了这一封触目惊心的密信。

“何其毒也,何其毒也!”李从袭也是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出来:“不知殿下以为,这计谋是何人所为?”

“最有可能做此事的,应当是我那宝贝弟弟吧!”李继岌愤愤的说道。

自从三年前李存勖建立后唐并且登基为帝之后,李继岌和李继潼二人之间的夺嫡之争就正式开始了,因此在突发此事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就第一个怀疑到了李继潼身上。

不过这下却也是歪打正着,李继岌却是一口就说出了真正的罪魁祸首。

“不过以守王殿下的才智,恐怕不可能出此毒计吧?”听到李继岌的话,李从袭却是第一个就不信,他对李继潼的智商可是十分了解,凭那位爷的智商,绞尽脑汁也不可能布置这么一场大戏来。

“关键还是落在这个王静儿身上,哼,有小人暗中作祟,我定当将其千刀万剐,以泄孤心头之恨!”

李继岌此时心中的怒火和恨意已经澎湃到了极限,他倒是真想拔出腰间的佩剑,狠狠的砍翻几人,不过多年来培养出的一点城府让他最终还是压制下了来这无名怒火。

到了第二rì,一夜无眠却故作jīng神的李继岌行至洛京城外,却只看见了一脸平静的黄远黄公公在长亭那里候着他。

李继岌当时就是心头一紧,强行挤出了一丝有些难看的笑容,迎了上去。

“竟然劳烦黄公公您的大驾,继岌真是高兴啊,真是高兴啊,哈哈……哈……”李继岌心中可谓是失落至极,想要强行搭话却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最后就只能尴尬的用无趣的笑声来掩饰了。

黄远自然能看出来李继岌此时的状态,不过由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这次倒也没有再度显露出怜悯的神情,而是面无神sè的传达着皇帝陛下的旨意。

当跪在地上的李继岌听到从黄远口中吐露出的那道“年关已近,好好休息,过了年再来见朕”冰冷而无情的旨意时,两只拳头已经是紧紧攥在了一起,澎湃的怒火再度熊熊燃烧起来,这一次却更加猛烈和凶猛,绝非昨夜那次那么容易压制和熄灭。

当已经传完旨意的黄远骑着马消失在了视野中后,李继岌终于压制不住了心中的怒火,一把抽出了腰上的宝剑,对着长亭的廊柱就是狠狠的挥砍起来。

长亭这里本来是安排有驿卒来守卫的,然而这两名驿卒一看见这一行人的军马和铠甲,还有刚刚离去的太监,就知道绝非是自己这些蚁民能够招惹的大人物,他们两个是绝对不会上来阻止的。

魏王李继岌随身佩着的这柄宝剑可谓是吹毛断发的利刃,而这长亭所用的木材不过是最为普通的木质,在李继岌这一番狂暴的发泄后,这根千疮百孔的廊柱终于被砍断了。

而李继岌竟然是双目泛红,呆呆的站在那里,却丝毫没有发现这长亭竟然已经开始倾斜,已经是摇摇yù坠了。

随从中有两人注意到了这危险,大步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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