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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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侯- 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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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诏狱,听着刑房的惨叫,朱允炆面色变得苍白,走在阴暗潮湿的走道上不自觉的两腿一软,幸好一旁侍立的曹毅赶紧伸手扶住了他。

“殿下,狱内潮湿路滑,您走路可小心。”

朱允炆嘴唇抖索了一下,喃喃道:“太可怕了……这是人待的地方吗?萧侍读关在这里,怎么受得了?”

曹毅微笑道:“殿下勿忧,萧凡被关在一间干净的牢房里,嗯,他其实住得很习惯……”

朱允炆满脸不信之色:“你别宽我的心了,就这地方,我刚进来就几乎吓倒,他能住得习惯?萧侍读在这里肯定受了太多苦楚……”

曹毅苦笑道:“殿下很快就知道,他是多么的享受了……”

在一群锦衣侍卫的围侍下,二人穿过阴森肃杀的走道,很快便来到关押萧凡的牢房。

朱允炆星目含泪,一个箭步冲到牢房前,紧紧抓住牢房的铁栏,忘情的大叫道:“萧侍读,我来看你了,你……你受苦了……你们这群蠢材,还不赶紧把牢门打开!”

昏暗的室内人影微动,侍卫们还来不及开门,却惊然见到牢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萧凡身穿灰色长衫,一派儒雅风流之态站在朱允炆面前,微笑的瞧着他。

“啊!原来是殿下来了,来来来,快进来!”萧凡热情相请。

“啊?”朱允炆吃惊的瞪着根本没有上锁的牢房大门,久久不发一语。

曹毅干笑数声:“萧凡也是咱们锦衣卫的同知,大家都这么熟了,上不上锁无所谓……”

朱允炆紧紧闭着嘴,脸色有点发黑:“……”

萧凡见朱允炆呆呆的站在门口,两眼直直的不知在发什么楞,顿时不悦道:“你快进来呀,老站在门口干嘛?莫非嫌弃住所太过寒酸?”

朱允炆是个有礼貌的孩子,闻言下意识道:“哪里哪里,贵宅聚风藏气,地形独特,实乃极好的风水宝地啊……”

“那你陪我住几天?”萧凡期待的问道。

朱允炆又紧紧闭住了嘴。

走进牢房,朱允炆环顾牢房四周,见床榻是上好的梨木雕花床,书桌是上好的红木所制,桌前摆着一张同样是红木所制的太师椅,还有几把精致巧工的绣春凳,书桌上的书籍乱七八糟的被拂到一边,占据书桌正中的,是一坛开了泥封的女儿红,和几个用油纸包好的下酒菜,就连喝茶用的茶盏儿,也是景德镇官窑所出的精品白底镶蓝边的上好茶盏……

朱允炆眼睛越瞪越圆,环视一圈,嘴里喃喃道:“……坐牢坐成你这样,我真是从未见过,今日不虚此行,开了眼界了。”

萧凡矜持的一笑:“寒窑虽破,能避风雨足矣,我对物质的要求其实很低……”

朱允炆和曹毅同时投以鄙视的眼神。

你这还叫“很低”?关在外面的犯人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热情的请朱允炆落座之后,萧凡一撩长衫下摆,坐在他的侧面,然后朝他挑挑眉:“喜欢喝什么茶?”

朱允炆擦汗:“不但有茶喝,还能选?”

“那当然,锦衣卫的诏狱是个文明的执法机构,向来讲究宾至如归……”

“我要喝西湖龙井。”

萧凡点头,然后伸手敲了敲牢房的铁栏,大声道:“外面有人吗?端两杯上好的……君山银针。”

牢外的狱卒恭敬的低应一声。

朱允炆:“……”

曹毅见二人坐下后,便识趣的退了出去,牢房内只剩他们二人。

朱允炆瑟然长叹:“萧侍读,苦了你了,我这两日数次进宫为你求情,皇祖父执意不肯放你,这事儿……有些麻烦了。”

萧凡静静道:“你皇姐江都郡主还好吗?”

朱允炆一脸灰暗的摇头:“皇姐被皇祖父下令昭仁宫禁足,除此倒没别的惩罚,不过皇祖父说了,你若不肯休妻娶皇姐,他便要杀你,萧凡,早知今日,我当初不该怂恿你破坏皇姐婚事,否则你何来今日之祸……”

萧凡摇头道:“这跟你没关系,路是我自己选的,我这辈子也许做过很多错事坏事,可我却从没做过一件后悔的事,最让我担心的,还是家里的画眉和你皇姐,这件事牵累她们了……”

朱允炆感慨道:“你与画眉,你与皇姐,你们三人一路过来都不容易,我是一直看在眼里的,奈何皇祖父太过固执,却不知这二人你谁都割舍不下……”

萧凡抬起头,眼中有一种淡淡的朦胧和深沉的思索。

“殿下,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那些爱情故事吗?”

朱允炆露出温暖的笑:“当然记得。”

萧凡微笑道:“白娘子施法下雨,骗许仙的伞,祝英台十八相送装疯卖傻勾搭梁山伯,七仙女故意挡董永的路,牛郎趁织女洗澡偷走了她的衣裳……”

朱允炆眼中浮现向往之色,道:“这些故事可歌可泣,千古不朽啊……萧侍读是否想说,你和皇姐还有画眉的爱情故事,也将流传后世?”

“不是啊,我的意思是说,伟大的爱情故事开始时,总归得有一方先耍流氓,我和你皇姐也是这样……”

朱允炆感觉额头的青筋不停的跳啊跳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画眉见父

“你的夫人画眉是四皇叔的女儿,按理她是我的堂妹,如果皇祖父知道你的夫人也是他的亲孙女,曾经的常宁郡主,也许皇祖父心里会多费几分思量,不会贸然杀你了……”朱允炆沉思了半晌,终于想到这件事情的关键。

萧凡苦笑摇头:“我已在陛下面前说过,可陛下不信,他还说我欺君……”

朱允炆一楞,急道:“我可以作证呀!”

萧凡斜睨了他一眼,道:“画眉又不是你生的,你作证有什么用?”

“四皇叔还在京师,我请他作证……”

萧凡眼中浮上几许嘲讽之色,冷笑道:“你四皇叔早就恨不得将除之而后快,如今我倒霉了,你觉得他会这么大方救我出水火吗?”

朱允炆想了想,终于颓然的垂下头去。

萧凡说得没错,如此绝佳的机会能置敌于死地,四皇叔怎么可能会帮他作证?

“可是……画眉若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你又执意不肯休她,皇祖父要杀你怎么办?”朱允炆有些焦急的目光锁定在萧凡脸上。

萧凡沉默摇头,他心中有些悲凉,一个皇权统治的时代,当最高统治者要杀人,这世上谁能救得了他?除非老朱在下杀他的命令之前忽然一夜暴毙,否则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救自己。

萧凡瑟然叹道:“陛下要杀我,我也没办法,这也许是天注定吧……”

朱允炆急道:“一定有办法的,你平日里鬼点子多,如今你已危在旦夕,难道连你自己的命都救不了么?”

萧凡叹息道:“如果我不把你皇祖父的龙内裤扒下来,或许事有转机,……唉,我太不冷静了。”

朱允炆张嘴想说点什么,发现自己很无语。

萧凡抬眼瞧着朱允炆,语带悲戚道:“如果我真被你皇祖父杀了,麻烦你给我收尸吧……”

朱允炆看着萧凡,眼底渐渐涌出泪来。这是他生平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许是唯一的一个朋友,这个朋友只是无法割舍画眉和皇姐的两份深爱,却不得不成为维护皇族清誉的牺牲品,身为皇太孙,竟然连自己的朋友都救不了,朱允炆此刻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殿下,还有一件事拜托你……”

朱允炆哽咽道:“你说。”

萧凡神情萧瑟,喟然叹息:“我死之后,埋我之前,麻烦你多确认几次,看我到底死没死,还能不能抢救一下……”

“……放心,你没死我会补你两刀的!”朱允炆咬牙切齿。

朱允炆走出诏狱大门时已是下午时分,狱外的阳光有些刺目,朱允炆微微眯了眯眼,待到适应了狱外的光线,他的神情渐渐变得坚毅起来。

“常宁的身份是关键!”朱允炆扭过头,对紧跟其后的曹毅道。

曹毅目光沉静,语气却有些愁意:“燕王愿不愿认她是个问题,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

“朝堂中不乏那些落井下石的大臣,丁丑科案之时,满朝文武对萧凡群起而攻之,殿下当时是看在眼里的,焉知今时今日,那些大臣不会故伎重施?”

朱允炆有些绝望的叹道:“难道真是天绝萧凡?皇祖父要杀他,燕王不可能帮他,满朝文武还想害他,这些人一定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萧凡到底做了什么,令这些人对他一定要除之而后快?”

“因为满朝文武将萧凡看成了奸佞,自古忠奸不两立,他若不死,那些清流们如何睡得着觉?”曹毅嘴角勾起嘲讽般的笑。

朱允炆闻言气得脸都红了,怒声大叫道:“什么是忠?什么是奸?这定义是由他们下的么?这帮老混帐!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酸腐大臣!日后我若为主,必将萧凡捧上高位,让他们都给萧凡这个奸佞行下官之礼,让他们知道,自古以来,忠与奸,不是由他们定的,而是由皇帝定的!他们这是逾了本分!”

朱允炆身躯渐渐开始颤抖起来,他越说越气,越说越害怕。

他无法想象,当他的至亲好友萧凡在法场上被刽子手砍下头颅的那一刻,他将承受多么大的痛苦,而他朱允炆,此生将充满多么深刻的悔恨。

想到这里,朱允炆一向文弱翩然的君子模样荡然无存,白皙略显稚气的俊脸渐渐浮上几分非常罕有的阴沉狠厉之色。

“曹毅。”

“臣在。”

“我知道你与萧凡的交情,废话我就不说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保住萧凡的性命,记住……不管用什么方法!”朱允炆盯着曹毅,一字一句阴森森的道。

“臣这条命早已卖给了萧凡,一定不负殿下所托!”

萧凡入狱的第三日。

皇宫。

朱元璋满脸苍老躺在武英殿暖阁的龙榻上,不时捂嘴呛咳几声,一丝病态的红晕爬上他那布满老年斑的憔悴面容。

一旁的宦官急忙上前,轻轻的为他缓捶背部,一名宫女端着煎好的汤药,缓缓上前,跪在地上恭敬的递到朱元璋面前。

朱元璋接过精致剔透的药碗,仰头刚喝一口,忽然一声暴咳。

“啪!”

药碗摔在地上,黝黑的药汤洒满一地,并冒着丝丝热气。

满殿的宫女和宦官吓得面如土色,急忙扑通一声跪满一殿,颤抖着身子齐声道:“陛下恕罪!”

朱元璋眼中戾气一闪,随即又被苍老和疲惫代替。

“罢了,重新再煎一碗便是,朕不怪你们……”朱元璋长叹一口气。

曾经纵横天下,睥睨宇内的英雄,如今竟连一碗汤药都端不稳了,迟暮的悲凉心境,谁能体会得到?

“而聂……”朱元璋轻轻唤道。

一名面貌清秀,白面无须的中年宦官匆忙上前,恭声道:“奴婢在。”

宦官庆童被杖毙午门后,朱元璋的贴身内侍换成了这名中年宦官,名叫而聂。

“锦衣卫诏狱情形如何?”

而聂心思比庆童更灵巧,尽管朱元璋问得含含糊糊,可他一听便明白了意思,于是急忙躬身道:“近日除了锦衣卫千户曹毅等一干旧属或公或私去探望了关在狱里的萧凡外,皇太孙殿下也去探望了一次,除此再无他人。”

朱元璋神色怔忪了一下,脸上露出非常复杂的神情,茫然无神的睁着浑浊的老眼,喃喃道:“可惜,可惜了啊……”

而聂愕然抬头,却不明白朱元璋嘴里说的可惜到底是什么意思。

喃喃念了一阵,朱元璋又问道:“萧凡关在诏狱里,可有表示过悔意?”

而聂垂头低声道:“尚无悔意。”

朱元璋两眼暴睁,沉默了一下,忽然仰天长笑数声,笑声暴烈刚极,一股莫名的凌厉杀机随着笑声渐渐蔓延盘旋在大殿,殿内肃然跪拜的宦官宫女只觉浑身一阵冰冷,忍不住开始颤栗不已。

萧凡,朕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巩固皇权,它不是那么好挑战的!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朕给你划的圈子了。

朕,再容不得你放肆!

“传旨刑部,原锦衣卫同知,东宫侍读萧凡顽劣不灵,玷污皇室,欺君罔上,着刑部尚书杨靖亲审定案,若属实,勿复奏,枭首!”

而聂被朱元璋阴森的语气吓得浑身剧颤了几下,顿时伏地拜道:“遵旨。”

朱元璋目露冷光,满脸杀意。

看着而聂匆忙退出宫殿传旨,朱元璋轻叹一声,身躯渐渐萎靡下来,一瞬间仿佛又苍老了几十岁。

允炆,皇祖父对不起你,但这个萧凡,朕不得不杀!

天子下令刑部审萧凡,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师。

东宫朱允炆得知消息后大惊,匆忙入宫求朱元璋收回成命,朱元璋坚决不准,朱允炆大恸,在武英殿外的白玉石阶下跪了整整一夜,却仍未令朱元璋回心转意。

满朝文武尽皆震惊,文武大臣们跟疯了似的四下打听询问。他们关心的当然不是萧凡的生死,而是朝局的变化。

萧凡身份特殊,他是皇太孙的莫逆之交,又是朝中所谓“奸党”一派的领头人,还任锦衣卫第二号人物,天子若要处置他,这其中是否隐藏着更深的含义?是代表着皇帝和储君之间暗藏不合,如今彻底爆发?还是天子意欲再次清洗朝堂的一个信号?

不论是哪种情况,无不与朝堂大臣们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权力的分配,利益的争夺,地位的高下,如果天子借萧凡一案大肆清洗朝堂,这些都是不能回避的现实问题。

这下大臣们坐不住了,纷纷派出家仆奔赴各个相熟的同僚家,互相延请过府,一时间,京师官宦府第的拜帖漫天飞舞,朝局如一团迷雾一般,令人扑朔迷离。

众人皆在探询之时,唯春坊讲读官黄子澄岿然不动,既不与大臣们串联,也不请同僚赴府共议朝政,只是如往常一般上朝,理政,教授太孙。

黄子澄比别的大臣都沉得住气,他还在观察,还在等待,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萧凡只是被审,而非定罪,此时不宜发动清流上疏,尘埃尚未落定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因为他已在朝堂上输给萧凡一次了,他再也不想输第二次。

萧凡入狱第四日。

清晨,天刚蒙蒙亮,寂静的京师大街上人烟稀少,一层薄薄的雾色笼罩在京师的大街小巷,白茫茫的一片,一如现今的朝局,令人捉摸不清。

燕王别院的大门前,数十名侍卫来回巡梭,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白色朦胧的雾气里,袅袅走来一道婀娜娇小的人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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