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苏格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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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苏格拉底-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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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个名字都没有。

她无意识地做了个瘪嘴的小动作。

却没想言焓盯她看一秒,收进眼底;

他唇角一弯,笑了笑,煞有介事地:“哦,忘了;介绍一下,C…Lab新来的病理学、毒物学研究员,甄暖。”

会议室里严肃的气氛缓和了一秒,大家都友好地看过来,对她微笑。

甄暖反倒不好意思。

她平复着有些紧张的心情,打开笔记本电脑。

案件在组员间一棒接一棒地传递,只有大家都拼好自己管辖的那部分拼图,才能最终组成一幅完整无瑕的画。

甄暖缓缓深呼吸一下,开始讲述:“根据尸检,头皮、脑病理检验,姜晓系顶部、枕部头皮挫伤,”

鼠标滑过脑后骨及其下方的骨头,

“顶骨、枕骨骨折,右颞骨骨折,”她指向耳朵附近的一块骨头,“左颞骨及左蝶骨挫裂出血,是对冲伤。”

甄暖停了一秒,解释,“对冲伤的意思是,打击或碰撞头部一侧时,力度沿着原始力量的方向对冲到另一侧,在脑对侧产生挫伤。比如打击左脑,右脑的头皮上也会出现伤处。”

屋子里的人都看着她,全神贯注。

她心里渐渐涌起自信,音量提高了一点:“继续说姜晓,几处脑骨骨折、蛛网膜下腔出血、形成脑疝,致重度颅脑损伤死亡。

姜晓头部的损伤符合坠落伤的特征,并无他物击打的痕迹;根据伤情判断,排除有人先重击她的头部然后推下楼。”

因为这种杀人方法看似聪明,实则很蠢。

有凶手打击死者推下楼,掩饰成意外;殊不知逃不过法医的眼睛。且不说坠楼姿势会影响触地面,不能刚好撞上打击处;即使撞上,二度损伤对法医来说也可一眼识破。

她款款说完,众人的眼光里都有赞许,新来的法医不错啊。

刑警这一行原本就女性少,法医更是寥寥无几,她的出现也算给大家添了新鲜感受。

甄暖说完一大串,自己都没意识到脸红了。她特容易脸红,高度认真激动或紧张都会不知觉脸红。

她讲完,隐隐有些赧然,低了声:“死者身上没有擦伤或挫伤,与人打斗的痕迹不明显。”

她微微忐忑,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就是自杀可能性较大。可耳边响起言焓的话,谋杀错判成自杀,就是让死者含冤。

果然,白科长提出质疑:“花圃里有打斗痕迹,这该怎么解释?即使不是有人推她下楼,她和人扭打,身体应该留有痕迹。”

“是。”甄暖沉吟半刻,老实道,“说实话,我对此也有些疑惑。或许,是突然推的。”

她抬眸看了言焓一眼,他曾要她分辨是自杀还是他杀,她真怕他在会议上问,她定会无地自容。

可言焓似乎忘了这事儿,翻看着甄暖提交的厚厚一摞法医报告,并没提问。

隔了半晌,他从纸张里抬起眼眸,背着光,黑醇醇地看她:“讲完了?”

“没。”甄暖摇摇头。

“继续。”

甄暖开始分析其他。

到最后,秦姝提了关小瑜提过的问题:“死者眼睛青肿,这是为什么?被殴打过?”

“不是。”甄暖道,“眼部青紫是因为眼球和大脑间的骨骼很薄,颅脑严重损伤时,淤血会沿着骨折渗到眼眶里。”

“哦,这样。”秦姝思索。

言焓没抬头,翻着报告,问:“做病理切片了吗?”

甄暖猛地一愣,脸骤然更红,斟酌半刻,她小声道:“还没来得及。”

言焓早从报告里看出她没做,听她这么辩解,再度看她;

甄暖发觉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严厉:“以后记住,不确定的事,先不要解释。即使是经验也不行。”

甄暖坐在众人的目光里,登时脸烫得发烧,肚子里肠子都搅成一团。

……

咚咚咚,

甄暖拿着化验报告,敲言焓的办公室。

“请进。”他在看资料,头也不抬。

她把纸张递过去:“刚才做病理检查了,是渗血,不是殴打。”没底气地加了句,“像我说的那样。”

他看一眼就扔一边:“哦,恭喜你。”

他这反讽的语气真叫人呕血。

甄暖咬唇,惭愧地说:“对不起。我以后会更严谨。”

言焓手指微顿,抬起头来,“和我说什么对不起,”他黑眸清亮,笑得疏离,“死的又不是我。”

说完低了头,再不看她。

甄暖觉得这人真毒辣,风淡云轻一句话把她羞得恨不能钻地洞。

但她知道他应该体恤了,不然他会说:如果明天我被人杀了,我会希望郑容教授给我做尸检,而不是你。因为我不信任你。

甄暖嘴唇颤了颤,终究一声不吭,转头走了。

她木然地走回解剖室,把墙上的冰冻尸柜用力拉出来,看着雪白的姜晓,半晌,眼泪就掉了下来。

关小瑜经过,进来看她,见状吓一跳:“暖暖,你怎么哭了?”

她没答,望着姜晓,无声地落泪:“对不起。”

关小瑜立刻明白:“哎呀没事儿,人都有疏忽,你看我们现在这么严谨,全是年复一年被队长骂出来的。”

“不是的。”甄暖轻吸一口气,手指抹着眼泪,颤声道,“我就是觉得有点儿悲伤。”

“啊?”

“觉得死去的人好伤悲。”她轻轻道,“他们不能说话了,所有的委屈和悲伤都写在尸身上,可有时候,他们遇不到用心看故事的人。”

她捂住脸,泪水渗进指缝。

她真的知错了。

☆、chapter11

深刻而孤独的悲伤将甄暖裹挟,潮水般让她无法呼吸,也发不出声音。

这一次,她发自心底的愧疚;甚至感受到死者无言的悲伤;他们已经死了,他们的委屈谁来听呢?

她愧对死者,更愧对自己。

关小瑜忧愁地皱眉看着,她平时大大咧咧,整日在男人堆里混。局里的女人两双手数得过来,大家全男人性格,还真不会安慰人。

不过她没想到,甄暖瞬间擦干泪水,脸色毅然而认真:“小瑜,陪我去一下现场吧。”

……

甄暖想起言焓说,要把现场和尸检联系起来。

既然尸检有解释不清的东西,她就必须想办法解决。

……

酒店楼顶,冷风肆虐。

甄暖和关小瑜缩在地上,拿着放大镜细细查找每一点角落。楼顶风很大,把她们的脸吹得苍白,但两人都没有一丝抱怨懈怠。

甄暖握着放大镜的手冻僵了,腿也发麻。

几个小时过去了,她一点一点地筛查,结果,终于让她发现一处血迹!

在一株枯植根部的小突刺上。

甄暖如获至宝,惊喜地叫关小瑜:“如果是凶手留下的,就太好了!”

“暖暖美人,不错嘛。”关小瑜竖起大拇指,又扭眉毛,“我可惨了,上次没找到这个细节,队长会骂死我的。不过,能破案就开心,骂死也不怕。”

甄暖咧咧嘴笑,笑出口的雾气很快飞散在空中。

她拿出相机要拍照。

关小瑜立刻拦住,递上一截标尺,又压了压她的照相机示意再伏低一点:“刑事摄影不是艺术,不能摆角度搞构图,要客观全面地反映。且标尺必不可少。”

甄暖暗叹还有很多要学。她在关小瑜的帮助下拍了照,把血植截下来装袋。

……

因为这一点证物,大冷天里,甄暖的心熨烫得像抱着火炉。

回到单位,下车走进大院,就看见言焓立在花坛边抽烟;

一身蓝黑色的长风衣,没戴围巾,风衣也没扣上,里面穿一件深色的薄毛衣,领口露出白色的衬衣领。

他身材本就高挑,这么看着分外有型。

关小瑜小声叹:“美人啊。”

甄暖并不这么认为,用美人形容男子,大抵都有一丝柔和,但言焓的容貌是英俊清朗的,像山间的松树。

即使说性格,他这个人也是“笑里藏刀”,温柔一词不在他字典里。

且她此刻没心思欣赏美男,出来太久,渐渐,她又觉得寒意来袭,冻得全身的骨头都疼了。

她看言焓一眼,挺羡慕他的体质。穿那么少也不冷的样子,或许男生都擅长产热?

见她们走近,言焓灭了手里的大半只烟,扔进垃圾箱。

关小瑜主动给领导打招呼:“队长!”

甄暖也跟着叫一声,叫完缩紧脖子,嘴巴藏进围巾里。

言焓弯弯唇角算是答应,问:“去哪儿了?”

“给自己找批评去了。”关小瑜率先坦白,说发现了上次遗漏的一处血迹,她丝毫不贪功,把甄暖往跟前一拉,说,“多亏暖暖美人,她叫我去的。”

听她在言焓面前这么称呼自己,甄暖多少有些窘迫。

言焓听言,颇有兴致地看向甄暖,道:“怎么会想到回现场?”

甄暖看他眼神,觉得他故意的,答:“不是你说的吗?”说完,自己都被自己语气里微嗔又微怒的埋怨吓一跳。

言焓眉梢抬半分,笑了笑,没接话。像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倒是关小瑜心直嘴快:“队长你还好意思问,你把甄暖都骂哭了。”

“哪有?你乱说。”甄暖急红了脸,慌忙看言焓一眼,又匆匆低下头去,干脆不说话了。

言焓看她巴掌大小的脸一半都缩进围巾里,垂着眸,睫毛乌黑密密的;莹白的脸颊羞得发红,有些窘迫,却没有委屈。

看来是端正态度了。

他笑容缓缓的,有点儿懒:“我什么时候骂她了?”

关小瑜揪不出:“你……绵里藏针的语气,还不如直接骂她呢。”

甄暖更窘。

面对“指责”,言焓顺顺溜溜地绕过去:“说不该骂也是你,说要我骂还是你,你可够难伺候的。”

重心转移,甄暖好歹舒了口气。又腹诽:言队长,真正难伺候的人是你好吗?

汽车行驶声传来。车进了院子,停下开门,下来的是申泽天和董思思,他们来局里做血液提取。

甄暖和关小瑜回去工作了。

上了楼,甄暖看看手中证物袋里丁点儿大的小刺,道:“血迹太少了,不够分析用。”

“DNA复制就好啦。”关小瑜说。

甄暖和关小瑜告别,再度去了解剖室。

她不得不承认言焓说的很对。

法医的工作地不只在解剖室,他/她不能放弃现场。

因为在现场看到的细节会提醒法医,让法医有所侧重,注意到原本容易忽略的地方。

甄暖再次细细地检查一遍姜晓,她并没有发现她身上和那根刺对应的伤口。

这么说,那枚血迹是另一个人的,很可能是和姜晓在花圃里打斗的人。

……

下午下班前,甄暖上楼去生物实验室。

检测员已经做完DNA复制实验,正在做电泳。

她过去看了一眼,容器里盛着凝胶,放射性染料标记的DNA被限制酶剪开,在紫外线照射下发出红色的光,负电荷的DNA碎片缓缓游向电泳盘正极。

等过一段时间,分离的DNA就会显现在放射自显影X线胶片上。

没什么好看的。

甄暖走出来,正好遇上关小瑜和秦姝下班,小瑜:“暖暖,我这儿有好多自助餐券,要不要去?”

甄暖想起沈弋要来接她,摇头:“我晚上有约。”

关小瑜悲鸣:“C…Lab总共就四个女的,秦姝要谈恋爱,你也有约,难道我要和画眉老师吃饭?”想想林画眉不苟言笑的样子,抖了抖,“幸好老师出差了。”

“什么恋爱?”秦姝说,“别闹我。我就随便吃点儿,晚上还要继续比对指纹呢。”

关小瑜啧啧:“有人陪着,吃什么都香啰。”

“真没有,你们就闹我吧。”

甄暖看看秦姝,又想想言焓那种脾性,很难想像他们俩的相处模式;也不清楚同事们为什么总逗秦姝。

……

傍晚温度很低,甄暖走出一楼大厅。冷空气袭来,她瞬间被风吹得牙齿直打颤。

她做着心理建设,准备冲进冷风里,却看见台阶下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熟悉身影。

她心底欢喜,小鸟儿般快步飞下楼梯:“沈弋!”

沈弋侧头看过来,北风吹着他的头发飞舞,恣意而张扬;黑发下俊美不凡的脸叫人过目不忘,偏偏平静清冷,让风都逊色;

唯独在看见她的一瞬,狭长清凌的眼里浮起极淡的温和暖意,转瞬即逝;最终冷寂下去,只留薄唇抿着一个微扬的弧度。

他穿着灰色的短风衣,手中挽着一件男款棉袄,等她到身边了。他表情酷酷的,拿棉袄裹住她,长指一丝不苟把扣子一颗颗扣好。

甄暖裹得像只毛毛虫,蹦了蹦,道:“哪里冷得那么夸张?”

“怕你疼。”他低眉说。

他系好扣子,牵住她空空的袖子往外走;她嘿嘿地偷笑,扭来扭去的,终于把手钻进棉袄袖子里,钻进去他手心。

他手心熨烫,和棉袄一样温暖。

“这份工作喜欢吗?”

“喜欢啊,大家都很厉害,每天都可以学到好多。”她不禁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流淌在肺腔,仿佛带着甜味。

这份工作给她的认同感和归属感比之前人生里遇到的一切都要多,她的记忆只有短短几年,总是茫然而迷惑,而今,终于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领地。

走到半路,言焓和秦姝从公安大楼里出来。

甄暖顾忌着在单位上,下意识要挣沈弋的手,可他握得很严实,没让她挣脱。她红着脸垂下眼。

言焓和沈弋互看一眼,各自黑眸清冷,短暂地交错。

到路口相遇,甄暖轻轻地打招呼:“队长。”

言焓微微颔一下首算是答应,走了。

……

出了大门,秦姝回头看甄暖上了车,问言焓:“那个是沈弋吧?”

“嗯。”他没兴趣的样子。

甄暖是沈弋女朋友?

秦姝想起上月C…Lab面试,甄暖专业技术过硬是没错,但进入最后一轮的另一个男生同样出色,不分高下。

这个职位选拔偏向男性,并非性别歧视,而是很多时候现场条件太差,尸毒,抬尸……女生扛不住。

秦姝望着言焓走远的身影,在灰败的冬天里那样冷清……

他想干什么?

☆、chapter12

沈弋在城中心的束兰阁粤菜馆定了包间。天气冷,沈弋说多喝汤暖身体。

房间内装饰古色古香,挂着国画水彩。

甄暖歪头看着,笑:“我的同事里有一个画家呢。”

他不言,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菊花茶,推到她手边。

“我以前有什么特长吗?”

沈弋抿一口茶,道:“跳舞。尤其是芭蕾。”

甄暖瘪嘴:“可我现在平衡感好差。”

沈弋的手覆上来:“天气冷觉得很难受吧?”

甄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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