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的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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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的船长-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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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碰,那是爹说的。让它们自己在水里淌走。重新装饵,哈维。多看也没有用,
别忘了,这种意外也都算在工资里啦。”

    哈维想到他那一个月的十块半工钱,便不由得笑了。他真不知道母亲看到他
身靠渔船边上,漂泊在大洋之中会说些什么。当初他到萨伦那克湖上泛舟,她就
紧张到了极点。接着他还清清楚楚记起了自己一向对她的焦虑不安总要嘲笑一番
的。突然渔线从他手中唰的一下蹿了出去,甚至蹿过了名叫“钳子”的木头小圈,
防止渔线拉出去过长就靠这个木头小圈。

    “这是个大家伙。渔线放松一点,让它力气用尽,”丹大声说。“我来帮你。”

    “不,不用你帮,”哈维急忙说,紧紧握住了渔线。“这是我钓的第一条鱼。
会不会是条鲸鱼?”

    “说不定是条大比目鱼。”丹扑在船边朝水下张望,手中挥舞着“杀鱼用的
棒子”,作好了一切准备。绿水中有个白色椭圆形的家伙忽闪忽闪扑动着。“我
用全年的收入打赌,它准超过一百磅。你真那么想独自一人把它弄上来?”

    哈维的指关节撞在船舷上擦破了皮流着血,由于激动和用尽了力气,他的脸
色又青又紫,头上的汗珠也滴了下来,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明晃晃打转的波纹
中飞快移动的渔线。两个小伙子早已经精疲力尽,那条大比目鱼在他们和平底船
的控制下又挣扎了二十分钟。不过那条扁平的大鱼最后还是被鱼叉叉住拖了上来。

    “新手就是运气好,”丹擦了擦额头说道。“它十足有一百磅。”

    哈维看着这个灰颜色斑斑点点的庞然大物,心里有说不出的自豪。他在岸上
的石板上多次看到大比目鱼,从来没有想到过问一向它们是怎么弄到陆地上来的。
现在他知道了;他觉得浑身乏力,肌肉酸疼。

    “要是爹在这儿,”丹停下手中的话说。“他就能清清楚楚看出鱼洄游的迹
象来了。现在捉到的鳕鱼越来越小,而我们却捉到了一条大比目鱼这样的大家伙,
这样,我们就很容易发现鳕鱼洄游的路线了。你注意到没有,昨天捉的都是大鳕
鱼,却没有大比目鱼。爹说过纽芬兰浅滩上什么都能说明鱼洄游的迹象,问题是
你看得准看不准。爹看得比鲸鱼游过留下的水窝还深。”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海上号”有人开了一枪,一只装土豆的篮子在前桅杆
上升了起来。

    “你瞧,不是给我说着了?那是在招呼全船的人都回去。爹心中有数,要不
白天这个时候他从不打断捕鱼。把渔线绕起来,哈维,我们往回划吧。”

    他们朝双桅船的上风头划去,刚准备在平静的海面上摇摇晃晃掉过头去,半
英里以外一阵惊慌不安的叫声使他们初宾靠拢去,宾的船正绕着一个固定的中心
飞快地转着圈,就像一只巨大的虫子落在水里一般。那个矮小的人使出浑身力气
一会前俯,一会儿后仰,可是不管他如何变换方式,他的平底船还是一个劲打着
转,让绳索紧紧勒住了。

    “我们得去帮他一帮,要不他会在这儿动不了窝的,”丹说道。

    “怎么回事?”哈维说。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他在这儿他无法对比他年纪
大的人指手划脚,而只能低声下气地询问别人。大海大得可怕,这时却显出一副
对什么事都无动于衷的样子。

    “锚给缠住了。宾的锚常常丢掉。这次出海他已经丢了两只锚,而且还丢在
沙质的海底里。爹说他下回捕鱼时再丢掉锚,他就给他一个小锚。这会使宾很伤
心的。”

    “什么是‘小冒’?”哈维说。他模模糊糊觉得那是一种折磨水手的方法,
比如像故事书中说的用绳子把水手缚在船底拖走之类的事情。

    “那是用一块大石头代替铁锚。系住一条平底船的时候,你就能看到船头上
系着一个石锚了,整个船队都会知道这件事。他们会拼命地嘲笑他。宾不能忍受,
就像狗受不了给它尾巴上系个有柄勺一样。他一向就神经过敏。

    喂,宾!又给咬死了?别再用你那些独出心裁的方法来干了。你朝铁锚靠拢,
控制住,让它前后移动。“

    “它不动,”那个小个儿气喘吁吁说。“一动也不动。我什么办法都试过啦。”

    “你前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些什么呀?”丹说着指指横七竖八的备用
桨和平底船上的拉杆,全让没有经验的生手堆在了一起。

    “喔,那个嘛,”宾得意他说,“是一个西班牙起锚机。萨尔脱斯先生教我
做的,不过就是它也不管用。”

    丹从船边上弯过身去,不让宾看见他在暗暗发笑,接着他在拉杆上拧了一二
下,你瞧,铁锚马上起上来啦。

    “宾,把锚收上来,”他笑着说,“要不它又会咬死的。”

    他们离开了他,让他去用忧伤的蓝色大眼睛仔细打量小小铁锚的锚爪上挂满
的海草,让他在那儿滔滔不绝地说一大堆感激的话。

    “你说,哈维,我是怎么想的,”当他们划到宾听不见的地方丹说,“

    宾并不是个不开窍的人。他也一点不难弄,只是好像脑筋都用完了。懂吗?


    “你是这样想的,还是你父亲有这种看法?”哈维弯腰划桨时间道。他觉得
自己正在学会如何轻松自如地划桨。

    “在这件事上爹没有判断错。宾的的确确够笨的。他不是那种真正的对人无
害的白痴。这样就对头了,哈维,你现在划桨平稳多了。我告诉你这些,①因为
你应该知道这些。他过去当过摩拉维亚教派的牧师。他从前叫雅克布。鲍勒。爹
告诉我,他跟妻子和四个孩子住在宾夕法尼亚州什么地方。宾带了家里人去参加
一个摩拉维亚教派的聚会,多半是个野营会什么的,一天晚上他

    ①耶稣教的一支派。

    ②们刚好住在约翰镇 。你听到过约翰镇吗?“

    哈维想了一想。“是的,我听到过那城市。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它跟阿希塔
波拉一样印在我的脑子里。”

    “那两个地方都发生过大灾难,这就是为什么你都记住了,哈维。一个晚上
他们一家子住的旅馆跟整个约翰镇全部完了。堤坝决了口,洪水泛滥,房屋漂浮
起来,互相碰撞,沉下水底。我看过一些照片,可怕极啦。宾还没有明白过来是
怎么一回事就亲眼看见全家的人淹死在一起。他的脑筋从此以后就不管用了。他
不相信约翰镇遭了大难,因为在他后来悲惨的生活中,他什么都记不起来,光是
带着笑脸和疑惑不定的神色到处流浪。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做过一些什么事情,
就这样他遇见了萨尔脱斯伯伯。伯伯那时刚好去③阿利根尼城。我妈妈一半亲戚
都散居在宾夕法尼亚州。萨尔脱斯伯伯心肠好,收留了他,知道他遭的难,把他
带到东部,让他在自己的农场上干活。”

    “怪不得昨天晚上小船相碰的时候我听他把宾叫作农民。你的萨尔斯脱伯伯
是个农民吗?”

    “农民?”丹叫喊道。“这里到哈蒂。路斯之间的水都冲不掉他靴子上的泥
垢。他是个铁杆的农民。告诉你哈维,有一次到太阳落山,我一直在看他提水桶
喝水,他旋动淡水桶塞子的模样就像在拇母牛的乳房一样。他就是这样一个地道
的农民。他跟宾在爱塞特附近经营农场。今年春天萨尔脱斯伯伯把地卖给了一个
波士顿的阔佬,那个家伙要造一幢避暑的别墅,伯伯得了一大笔钱,本来他们俩
个傻家伙可以一直对付着过日子,后来有一天宾所属的库拉维亚教派,发现了他
流浪和定居下来的踪迹,便写信给萨尔脱斯伯伯。

    不知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总之萨尔脱斯伯伯很生气。他多半是个圣公会教
友,可是为了不让他们抓住,装作是浸礼会教友,并且说他决不放弃宾,不让任
何宾夕法尼亚或其他地方的摩拉维亚教派团体来领去。前一次快出海的时候,他
拖着宾来看爹,说他跟宾为了身体健康,必须出海去捕捕鱼。我猜他认为摩拉维
亚教派不会到纽芬兰浅滩去寻找雅各布。鲍勒。爹同意了他,因为在他没有投资
专利肥料以前,三十年里也断断续续在捕鱼,而且“海上号”也有他四分之一股
份。出海果然对宾大有好处。爹也养成了带他出海的习惯。有一天爹说,宾总有
一天会记起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来,记起约翰镇来,那时他很可能就会死去,爹是
这样说的。你别跟宾谈起约翰镇之类的事情,要不萨尔脱斯伯伯会把你扔到船外
去的。“

    “可怜的宾!”哈维嘟囔道。“看他们两个人的样子,我怎么也想不到萨尔
脱斯伯伯一直照顾着他。”

    “不过我喜欢宾,大伙儿也都喜欢他,”丹说。“我们应当照顾着他一点,
所以我要先告诉你一声。”

    这时他们已经靠近了双桅船,其他小船拉在他们后面不远。

    “吃完饭以前不必把平底船吊上大船来,”屈劳帕在甲板上说。“我们马上
把鱼加工后下舱。孩子们,快把桌子架起来!”

    “看得比鲸鱼留下的小窝还深,”丹说着眨了下眼睛,去张罗加工下舱的用
具了。“你瞧自打早晨以来有多少船向我们靠来,他们都在等待爹的动静。哈维,
你看到它们没有?”

    ②宾夕法尼亚州西南部之一城市。

    ③宾夕法尼亚西部一城市。

    “对我说来,它们全都一个样。”的确,对一个不懂航海的人来说,周围那
些上下颠簸的双桅船似乎都是一个模子里浇出来的。

    “可它们不一样。那艘脏稀稀的黄班轮,斜杠倾斜成那个样子,是‘布拉格
希望号’。船主尼克。勃拉弟,是纽芬兰浅滩上最最自私的人。我们要是撞在礁
石上,你就知道他是个什么角色了。过去一点是‘白天眼睛号’,船长是杰拉德
两兄弟。那条船来自哈维奇,速度相当快,运气也不坏,不过爹就是在坟场里也
能找到要打的鱼。还有那一溜三条船,是‘玛奇。斯密司号’‘玫瑰号’和‘伊
迪丝。沃伦号’,都来自我们的家乡。我看我们明天早晨还能看到‘阿培姆。提
令号’。爹,是不是?它们都是从怪水滩那儿穿过来的。”

    “丹尼,明天你就不会看到许多船了。”屈劳帕称呼自己的儿子叫“丹尼”,
那是他心情好的一种标志。“孩子们,我们这里太挤啦,”他一边招呼爬上甲板
来的水手们,一边继续说,“我们让他们去大饵钓小鱼。”他看了一眼鱼栏里捕
来的鱼,说也奇怪,叉上来的鱼又少又小。除了哈维钓的大比目鱼,没有一条超
过十五磅。

    “我正在等气候转变,”他又说了一句。

    “你得自己看仔细了,屈劳帕,我看不出什么预兆来,”

    朗杰克说着扫视了一眼清朗的地平线。

    但是半小时以后,他们还在加工鱼,纽芬兰浅滩的迷雾就笼罩了他们,照他
们的说法雾浓得“鱼跟鱼”都看不清了。浓雾不断袭来,在看不清颜色的水面上
升腾和盘旋打转。水手们一声不吭停下了手中加工的活。朗杰克和萨尔脱斯伯伯
把绞盘制动器插入插座,并且动手起锚。当湿漉漉的大缆绳绕在大琵琶桶上,绞
盘发出刺耳的声音。最后梅纽尔和汤姆。泼拉特也上去帮了一手。锚拉了上来,
发出的声音像是呜咽的哭诉。停泊帆鼓了起来,屈劳帕操纵舵轮,让它稳定下来。
“升起三角帆和前帆,”他说。

    “快把它们滑到压档上,”朗杰克大声叫道,把三角帆绷紧,那时其余人把
啪嗒啪嗒嘎啦嘎啦的前帆上的环扣升了起来,接着前帆杠也轧轧作响了,“海上
号”调整了方向,冲入了一片茫茫打转的白雾中。

    “雾后必有风,”屈劳帕说。

    哈维惊奇得无法形容,尤其惊奇的他听不到任何命令,光听见屈劳帕偶而哼
上几声,结尾总是,“行,不错,我的儿子!”

    “以前从没见过起锚吧?”汤姆。泼拉特对哈维说,哈维在湿漉漉的前帆旁
看得目瞪口呆。

    “没见过,我们要到哪里去?”

    “去捕鱼,找停泊的地方,你上船不到一星期就清楚了。这一切你全都觉得
那么新鲜,不过我们从来就不晓得会遇到什么情况。请相信,我汤姆。

    泼拉特,也从来没想到……“

    “总比十四元钱一个月和一粒子弹打进你肚子好,”屈劳帕在舵轮那儿说。
“给你这个庞然大物减轻点苦差使。”

    “钱是多了一点,”那个当过水兵的大汉回答道,他在缚上一个圆木的①船
首大三角帆那儿干着什么活。“不过当初我们在波福港外操纵‘杰姆斯博克’号
的绞盘制动机时并没有想到钱的事,那时福特。麦肯在朝我们船尾开

    ①美国阿拉斯加州东北部。

    火,前面又有强烈的暴风压顶。请问你那时在哪儿,屈劳帕?“

    “就在这儿或这儿附近,”屈劳帕回答道,“在深水里挣养家糊口的钱,还
要躲避南军的私掠船。很抱歉,我不能提供你火红的子弹,汤姆。泼拉特,不过
我想在我们看到东岬角以前我们会一路顺风的。”

    这时船头不断传来撞击海浪的啪啪声和汩汩的水声,间或也有低沉的重击声,
浪花竖起一小股水住又哗啦一声落在前甲板上。索具上滴着寒冷的水滴,水手们
都懒洋洋地靠在避风的地方,只有萨尔脱斯伯伯直挺挺坐在主舱盖上,揉搓他那
被“草莓”刺疼的双手。

    “我看要把支索帆撑起来,”屈劳帕说,一只眼睛骨碌骨碌望着他的兄弟。

    “我看撑起来也没什么好处。浪费帆篷有什么意思呢?”那个农民出身的水
手回答道。

    舵轮在屈劳帕的手里几乎觉察不到有什么转动,过了一会儿一个浪尖呼啸地
斜穿过双桅船,重重打在萨尔脱斯伯伯的双肩间,使他从头到脚都湿透了。他气
急败坏地咒骂着站起身来,不料刚往前跨一步又有一个浪头劈面打来。

    “你瞧爹在甲板上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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