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城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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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城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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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产品发展部头头难得教训亚当;教训起来,总是喜欢大训一顿。
  “亚当,下一个钟点你有些什么安排?”
  “有几件事要处理。不过都可以另外安排时间。”
  他们讲话时,亚当透过办公室的窗子,可以看到清晨时分高速公路上熙来攘往的车辆。这会儿,密度还相当大,只是比不上一小时以前罢了,那时候生产工人都赶着到工厂去上日班。但是,过不久,此刻在家里吃早饭的无数职员,会纷纷驾车驶进这股急匆匆奔驰的车流,交通的格局就会起变化。
  来往交通的忽张忽弛,活象风的变化,总是使亚当着迷,说来倒也不奇怪,因为他活在世上念念不忘的就是那来来往往的主要车辆——汽车。他自己设计过一种等级记数表,正象蒲福(英国海军中的水形学家,风级的创始者。译者注)的风级,按强度分为一到十级,每逢观察来往车辆时,就应用上去。他拿定,眼下车辆流速是五级。“我希望你上我这儿来一下,”埃尔罗伊·布雷思韦特副总经理说道。“想来你总知道我们的老相好埃默森·维尔又出轨了。”
  “知道。”亚当看过《自由新闻》上那篇报道维尔最近发动攻击的文章,后来就把报留在埃莉卡仍然睡着的床旁边。
  “有几家报纸要听听意见。这一回,杰克认为我们应当发表一点。”
  杰克·厄尔哈姆是宣传部副总经理,亚当来上班那时,他的汽车也已经停在下面了。
  “我同意他的看法,”亚当说。
  “我说,看来已经选中我主持会议了,可是我希望开会时你也在场。不是举行正式会议。美联社有人要来,还有《新闻周刊》那位姑娘,还有《华尔街日报》,还有《底特律新闻报》的鲍勃·欧文。要同时接见他们。”
  “有没有什么程序,简单指示?”汽车公司举行记者招待会前,通常要做许多精心策划的准备工作,由宣传部门拟好一连串预先估计到的问题,让经理去研究。有时候,还要先排演一下,由宣传部人员扮演新闻记者。重大的记者招待会,要筹备几个星期,这样,汽车公司发言人就好象美国总统接待新闻界一样做好充分准备,有时还要充分些。
  “没有指示,”埃尔罗伊·布雷思韦特说。“我和杰克已经决定把这次会开得随便点。来个随机应变。也要你照着办。”
  “好,”亚当说。“现在准备好了没有?”
  “过十分钟左右。我来叫你。”
  亚当一边等着,一边从公文包里把头天夜里看好的文件统统拿出来,随后用口述录音机录下他对秘书厄休拉·考克斯的一系列指示,等她来上班了,想必她会一一处理好的。这一系列指示也好,亚当在家里加班做的事也好,大部分是跟“参星”有关的。他身为高级车辆计划部经理,给目前还保密的那种新汽车紧紧缠住了身。今天要在底特律市外三十哩的公司试车场上进行一系列重大试验,看看“参星”是不是存在噪音和震动的问题。试验后就要由亚当作出决定。他已经同意跟设计-造型部的一个同事一起驱车赶到那里去观看试验。现在,因为刚刚要他去出席记者招待会,所以他对厄休拉的一项指示,就是要她把当天试车场上的试验时间推迟些。亚当打定主意,在记者招待会召开前,最好还是重读一下报道埃默森·维尔的文章。跟外面那叠信件搁在一起的有几份晨报。他拿了一份《自由新闻》和一份《纽约时报》,回到办公室,摊开报,这一次他把上一天维尔在华盛顿讲的话逐点记在心里。
  亚当跟埃默森·维尔见过一次面,那时候汽车评论家在底特律演讲。亚当·特伦顿象汽车工业的其他几个人一样,出于好奇,也去听讲了,在会前介绍给了维尔,他真没想到维尔原来是个可爱得迷人的年轻人,一点也不是他原先料想的那种粗鲁、莽撞的人物。后来维尔登上讲台对着听众讲演时,也是一样的风度翩翩,他巧妙地引出论点,讲得既流利又自在。亚当不得不承认,整篇讲演从头到尾都很动人,看看讲完后的热烈鼓掌情况,就可看出大部分听众也有同样的感觉,他们可都是花钱买票进来的呢。
  不过,也有个缺点。对有点专业知识的人来说,埃默森·维尔的论证有许多就象破船一样漏洞百出。维尔一面攻击那么种具有高度技术性的工业,一面也暴露了他自己缺乏技术知识,在描述机械功能时常常讲错。他公开谈到的技术问题,可以有好几种解释;他提出的一种,跟自己的观点正好符合。
  在另外一些时候,他又进行一般性的论述。尽管埃默森·维尔学过法律,但他却忽视论证的基本规则。把主观臆断、道听途说、站不住脚的证据都当做事实提出来;在亚当看来,这个年轻汽车评论家,偶尔也故意歪曲事实。他翻出陈年宿帐,列举汽车的缺点,其实这些缺点都是汽车制造厂商早已承认了的,而且也已经纠正了。他提出控诉的根据,无非是那些不满意的汽车用户寄给他本人的信件。维尔一方面严厉指责汽车工业设计差、工艺陋劣、缺少特别安全设备,一方面却对汽车工业存在的种种问题一个也不承认,也不承认最近对试行改革确实下过一番工夫。他看不到汽车制造厂商和他们的人员有什么优点,只看到不关心、不认真和不道德。
  埃默森·维尔出版过一本书,题目是:《美国汽车:有求不应》。那本书写得巧妙,有的是作者本人生就的那种引人注意的特点,后来果然成了畅销书,维尔几个月来也一直成为众所瞩目的红人。
  但是,到后来,埃默森·维尔好象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所以逐渐逐渐不见了。他的名字在报纸上不常出现了,随后,有一阵子,根本没有了。
  一没人注意,就逼得维尔再去搞套新的活动。他渴望扬名好象吸毒一样,为了使自己一直名闻天下,随便什么题目,仿佛都乐意随便发表一通议论。自称是“消费者代言人”,对汽车工业重新发动了一系列攻击,说什么某些汽车在设计方面有种种缺点,这点,报纸都报道了,不过有些指责后来经事实证明全是无稽之谈。他怂恿一个美国参议员引述盗窃得来的一份汽车公司的成本情报,但不久经事实证明材料欠缺得可笑。那个参议员可发愣了。维尔有个习惯,爱给大城市几家日报的记者打电话,电话费讲明由对方付,有时候还在夜里打,在电话里提出些新闻报道的建议,这些报道刚好带到埃默森·维尔的名字,可是一核实,却都站不住脚。结果,本来想靠维尔搞点精彩材料的那些报纸,越来越谨慎,到最后,有些新闻记者就对他根本不信任了。
  即使经事实证明是错误的,埃默森·维尔,也跟汽车评论界他的前辈拉尔夫·纳德(当代美国律师、作者、“美国消费者保护协会”的主席,1967年由“美国青年人商会”推选为“美国十个最杰出的青年人”之一。译者注)一样,从来没听说他认过错,或者赔过罪,有一次,通用汽车公司因为无凭无据干涉了纳德的私生活,倒是向纳德赔了罪。相反的,维尔对所有的汽车制造厂商却一味谴责和非难,而且常常还能引起全国注意,昨天在华盛顿,他就是这样做到了。
  亚当把报纸折好。朝外面一望,但见高速公路上的交通密度已经增加到了六级。隔了一会儿,对讲机吱吱响了。“无冕皇帝刚刚驾到,”产品发展部副总经理说。“你要再来凑个数吗?”
  一路上楼,亚当提醒自己,今天早晚得给妻子通个电话。他知道埃莉卡近来不愉快,往往很难相处,不比他们结婚头两年了。刚结婚那时,倒大有希望白首偕老呢。亚当心里明白,问题多少是在于他每天下来已经精疲力竭,就此把他们两人的乐趣都剥夺光了。可是他希望埃莉卡多出去走走,学会靠自己干出一番事业来。他曾经这样鼓励过她,正好比她要用多少钱,他都尽力满足一样。说也幸运,多亏他步步高升,钱,他们两人都不愁少花,何况眼前还有大好机会,可以捞到更妙的前途,那是做妻子的都该高兴的事呀。
  亚当知道,埃莉卡还在怨恨他的职业一定要他花上那么多时间、那么多精力,但是,她做汽车业人士的妻子,至今已经有五年,应该迁就了,别人家的妻子不是都学会迁就了吗。
  他偶尔也想到,跟一个比自己年轻得多的人结婚是不是错误,尽管在智力上他们从没有过一点问题。埃莉卡的头脑和智力,远不是她那样年龄的人会有的,而且,亚当也已经看到了,她同年轻人的看法是难得一致的。
  他越是想到这一点,越是明白他们中间存在的问题应当尽快找到办法解决才好。
  可是,到了十五层楼,一踏进最高指挥区,亚当就把个人的杂念统统抛到九霄云外了。
  在产品发展部副总经理的那套办公室里,宣传部副总经理杰克·厄尔哈姆正在进行介绍。厄尔哈姆头顶光秃,个子矮胖,几年前做过新闻记者,现在一副模样好象是个老学究式的匹克威克先生(匹克威克是英国十九世纪作家狄更斯的长篇小说《匹克威克外传》的主人公。现泛指为人戆直、头脑简单的人。译者注)。他总是不停抽板烟,要不就用烟斗做手势。这会儿,他拿烟斗一挥,招呼亚当·特伦顿进去。
  “我相信你是认识《新闻周刊》这位莫妮卡的。”
  “我们见过面。”亚当跟一个娇小的黑发姑娘打了招呼。她早已坐在一张沙发里,两个好看的脚脖子交叉着,一支纸烟头上缓缓飘起烟来,她冷冰冰地回他一笑,这明摆出,底特律的媚力,不管装点得多么巧妙,也不会把纽约的代表迷倒。
  “新闻周刊”的旁边,就在那张沙发上,是“华尔街日报”,这是个红光满面的中年记者,名叫哈里斯。亚当跟他握了握手,随后又跟“美联社”
  握握手,那是个严肃的年轻人,拿着一束稿纸,跟亚当随便招呼了一下,分明希望会议进行下去。《底特律新闻报》那个头顶光秃、悠然自得的鲍勃·欧文,是最后一个。
  “你好,鲍勃,”亚当说。欧文这个人,亚当跟他最熟,每天在专栏里写篇汽车界事件的文章。他消息灵通,在汽车工业界很受尊敬,但不是马屁鬼,看准时机,也会立即刺一下。过去,为拉尔夫·纳德和埃默森·维尔两人,欧文写过不少同情的报道。
  产品发展部副总经理埃尔罗伊·布雷思韦特,朝着他们集会的那个舒适的休息处一张空着的扶手椅一屁股坐下。他和和气气问了一句:“哪一位先开始?”
  布雷思韦特有一头梳得光光的灰白头发,所以在一班密友中间素有“银狐”之称。他穿一套紧身的爱德华式衣服,还佩上另一个私人标记——两颗极大的袖扣。举止间流露出的那副气派跟周围环境正好匹配。这套房间,跟副总经理以上人员的所有办公室一样,也经过专门设计布置;镶着非洲红木护壁板,挂着锦缎帘幔,铺着厚丝绒地毯。凡是在汽车公司里有这样显职的人,总是工作得又长久又卖力,才能爬到这个地位。但是,一朝爬到了,在工作条件方面就有良好的额外待遇,包括这样一套办公室,连着一间化妆室和一间卧室,上面的一层楼上还有一间私人餐室,此外,还随时都可以洗蒸洗浴,还有按摩师侍候。
  “也许女士该开个头吧。”说话的是杰克·厄尔哈姆,他坐在大家后面的一个窗台上。
  “也好,”《新闻周刊》的黑发姑娘说。“你们最近又有什么站不住脚的借口,可以借此不搞一项有意义的计划,不给汽车创制一种不会污染空气的蒸汽机呢?”
  “要我们找借口,可还没有经验,”“银狐”说。布雷思韦特面不改色;只是声音有点尖厉罢了。“再说,那样的工作早已经做了——是个名叫乔治·斯蒂芬森的人做的——不过照我们看,至今还没有多少重大的进展。”
  美联社那个人已经戴上一副细边眼镜;他隔着眼镜烦躁地看看。“好吧,我们总算把一出喜剧演完了。现在能不能来些直截了当的一问一答呢?”
  “我看应该这样做了,”杰克·厄尔哈姆说。这个宣传部头头还道歉了一句:“我真不该忘了。通讯社对东海岸下午报发稿的截止时间是早的。”
  “谢谢你,”“美联社”说。他转向埃尔罗伊·布雷思韦特说话了。“维尔先生昨天夜里讲了话,说是汽车公司犯了阴谋等等的罪,因为都没有悉心尽力创制一种代替内燃机的发动机。他还说,蒸汽机和电动机现在都有了。
  对于这个问题,你高兴发表个意见吗?”“银狐”点点头。“维尔先生说什么那两种发动机现在都有了,说的倒是实话。是有各种各样发动机;大多数都管用,在我们的试验中心也有好几种。有些话,维尔可没有说——这或者是因为这样说了,他的论点就站不住脚了,或者是因为他不知道——那就是说,要想给汽车创制出一种成本低、分量轻、使用方便的蒸汽机,或者电动机,在不久的将来还是没有一线希望。”
  “那还要多久呢?”
  “过了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就会有其他新的发展,但是占优势的恐怕还是内燃机,就是十之八九不会污染空气的一种内燃机。”“华尔街日报”
  插嘴说:“可是有很多新闻报道,说是此时此地就有各种各样的发动机咧……”
  “你说得对极了,”埃尔罗伊·布雷思韦特说,“不过那些新闻报道,多半是应该登在漫画栏里的。如果你不见怪,我就直说了,天底下最最容易上当的人,大概是新闻记者。说不定他们正是要那样做吧;我猜想,那样一来,他们写出来的报道就更有趣味啦。但是,假定有个发明家——不管他是天才,还是笨蛋——搞出了个独一无二的玩意,听任新闻界去向他采访。那会发生什么情况呢?第二天,所有的新闻报道都会说,这‘或许’是一大突破,这‘或许’是未来的方向。把那样的新闻重复个几次,让大家经常看到,那么人人就都认为那一定是实事了,正好比新闻记者把那样的报道写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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