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城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汽车城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 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后来,到了八点二十分,亚当从汽车里通过“民波”无线电说他在南野高速公路上,正一路回家来。这就是说,他离开家里还有十五分钟的路程。
  照彼此约定的,埃莉卡总是在傍晚时分,把厨房里的那个“公民波段”收音机开到呼叫信号的地方,如果亚当有话传来,照例也用“种活橄榄树”这样一个词句作为暗号。他现在用上了,这意思是说,他一回来就准备喝马提尼鸡尾酒。埃莉卡松了口气,暗自庆幸总算没有做那种一搁久就会坏掉的晚餐,她把两个马提尼鸡尾酒杯放进厨房的冷藏箱里,动手兑酒了。
  还来得及赶到卧房里,去看看头发是不是乱了,再抹一遍唇膏,再洒点香水——就是那瓶香水。她照照穿衣镜,只见那套宽松的佩兹利羊毛睡衣仍然跟先前一般好看,她不管挑什么都很仔细,这套睡衣也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埃莉卡一听到亚当的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就赶紧奔下楼,如同年轻新娘那样紧张得莫名其妙。
  他一进来就表示歉意。“对不起,回来晚了。”
  跟往常一样,亚当显得精神抖擞,衣着整齐,眼睛也是亮晶晶的,仿佛正要开始一天的工作,倒不象刚刚做完似的。不过,近来,埃莉卡也察觉到,在那副外表底下往往透着紧张;她现在可说不上是不是这样。
  “没关系。”她吻他的时候,就把他回家晚了的事抛在脑后了,因为她知道要是象老娘儿们那样唠唠叨叨数落什么晚饭给耽误了,那是最糟糕不过的了。亚当心不在焉地回了她一吻,随后趁她在起居室里斟马提尼鸡尾酒,他一个劲解释回家晚了的原因。
  “埃尔罗伊和我跟哈伯在一起。哈伯在大肆攻击。要是打断他的话,给你打电话,时候也不太合适。”
  “攻击你吗?”跟公司里别人家的妻子一样,埃莉卡知道这个哈伯就是哈伯德·杰·休伊森,负责北美汽车生意的业务副总经理,是个权力极大的汽车业皇太子。他也有权提升或者撤换公司里的任何一个经理,只有董事长和总经理是例外,因为唯独这两个人职位比他高。哈伯的严格标准,是众所周知的。凡是不照这标准办事的人,他对他们都会铁面无情,而且过去也一直如此。
  “多少是对我的,”亚当说。“不过,哈伯多半是在发牢骚。明天他就会没事的。”他告诉了埃莉卡,要给“参星”增添的设备,还有那笔成本,亚当早就知道那会引来一顿排揎。从试车场一回到总管理处,亚当就把情况向埃尔罗伊·布雷思韦特汇报了。产品发展部副总经理当下决定,他们应当马上去找哈伯,让他发上一通脾气就好了,事情也果然是那样。
  但是,不管哈伯·林伊森怎样粗暴,他还是个正派人,这时候大概已经甘心承认,那些增添的项目和所需的成本是不可避免的。亚当虽然知道自己在试车场上作出的决定是对头的,不过还是觉出心里紧张,喝了一杯马提尼鸡尾酒,稍微好了一点,但并没有好多少。
  他伸出酒杯,再让埃莉卡斟了酒,随后一屁股坐在椅子里。“今晚这里热得要命。你干吗要生火啊?”
  这天下午埃莉卡买来的花,有一些就放在他坐着的椅子旁边一张桌子上。亚当把花瓶推开,腾出地方来搁酒杯。
  “我想生个火也许会舒服些。”
  他直瞪瞪盯着她。“意思是说平常不舒服吗?”
  “我没有那么说。”
  “也许你应当这么说来的。”亚当站起身,在房里走着,摸摸房里的东西,那些熟悉的东西。这是他的老脾气,每逢心神不宁,就会这样干来的。
  埃莉卡真想告诉他:摸摸我看!给你的反应会多得多咧!
  可是她只说:“我说啊,柯克寄来了一封信。他是写给我们两个人的。
  他当上了大学报纸的特写编辑啦。”
  “嗯。”亚当这一声嗯,丝毫热情也没有。
  “这对他可重要咧。”她忍不住又添补了一句:“跟你得到提升一样重要。”
  亚当猛一下转过身,背对着炉火。他恶声恶气说:“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一直想让格雷格当医生。事实上,我喜欢这个职业。取得这个资格可费力,一朝当上了,就会有所贡献——做点有益的事。但是,现在也好,以后也好,不要指望我会乐意柯克当上新闻记者,或者碰上什么就干什么。”
  这话题是老生常谈,此刻埃莉卡真巴不得没提出来,因为这样就免不了搞出个不妙的开端。亚当的两个孩子,早在她跟他们一起生活前,对自己的前途就有了一定的打算。尽管如此,在以后的谈论中,埃莉卡一直支持他们的志向,还讲明她真高兴他们不走亚当的老路,总算不进汽车工业。
  后来,她知道自己的这种做法不聪明。那两个孩子反正都会照他们自己的一套办,所以,她这样做了,只会叫亚当伤心,因为弦外之音,就是在他的两个儿子看来,他自己的事业已经一文不值了。
  她尽力说得温和:“当记者自然也在做有益的事。”
  他气呼呼摇了摇头。这天早晨的记者招待会,他越想越反感,会上情景仍然萦绕在他心头呢。“要是你碰到的报界人士跟我一样多,你也许不会这样想了。他们干的事,大都是表面文章,七颠八倒的,自称不偏不倚,其实是一肚子成见,而且错误百出。他们把报道错误推在一味求快上面,他们运用这个手法,好象跛子运用拐杖。报纸经理部门和作者,似乎从不想到,慢一点干,在赶着付排前,核对一下事实,也许会对公众服务得好些。此外,他们又是人家缺点错误的批评家和自封的审判官,他们自己的错误缺点当然不在其内啰。”
  “有些倒是实话,”埃莉卡说。“但不是所有的报纸都这样,也不是指所有的报界工作人士。”
  看样子亚当准备争论一场,她心中有数,争到后来就可能吵嘴。埃莉卡下决心不去争它,就穿过房间,抓住他的胳臂。她微微一笑。“但愿柯克比其他那些人都干得出色,出乎你的意外。”
  近来难得碰到的一次肉体接触,给了她喜悦,要是由着她的性子做去,那么在夜晚还没过去前,这种喜悦还会大得多。她斩钉截铁说:“这一切留到下次再谈吧。你爱吃的一顿晚饭等着我做呢。
  “让我们尽快做好吧,”亚当说。“我手头有些文件,饭后要翻阅一下,我真想就去处理处理。”
  埃莉卡松开他的胳臂,走到厨房里,心想他是不是知道,在相同的情况下,跟这差不多的话,他不知说过多少次,到后来就仿佛成了念经了。
  亚当跟着她走进去。“有什么事我可以做的吗?”
  “你可以把调味酱放在生菜上,拌一下。”
  他照例得心应手地一下就弄好了,随后看到了那张写着特里萨从帕萨迪纳打来电话的字条。亚当关照埃莉卡说,“你先吃。我去问一下特里萨找我有什么事。”
  亚当的姐姐一接到电话,不论是不是长途的,讲起来总不是三言两语的。
  “我已经等了这么久,”埃莉卡不依说,“现在我可不愿意一个人吃晚饭。
  你能不能吃好饭再打?那边才六点钟呐。”
  “也好,只要确实已经准备好了。”
  埃莉卡刚才赶了一下。她把混在一起的素油和黄油放在炉灶上的涮肉锅里热着,现在已经可以吃了。她就端到餐室里,将锅子搁在座架上,点着了下面那个罐装压缩酒精。其他的一切统统已经放在餐桌上,好一副豪华气派。
  一见她拿支小蜡烛凑近蜡烛,亚当问道:“还值得点上蜡烛吗?”
  “值得。”她把蜡烛统统点起来了。
  烛光照见埃莉卡再一次拿进来的酒。亚当皱皱眉头。“我原以为这是要留到特殊喜庆节日喝的呢。”“象什么样的特殊喜庆节日?”
  他提醒她说:“休伊森和布雷思韦特这两家人下个月要到我们这里来。”
  “哈伯·休伊森根本分不出‘拉图尔堡’跟‘冷鸭’有什么差别,他也在乎不了。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够特殊一下,光只我们两个人?”
  亚当叉起一块嫩牛肉,浸在涮肉锅里,动手吃色拉了。最后他说:“不管对我的同事也好,对我的工作也好,为什么你从来不放过机会刺一下?”
  “难道我是这样的吗?”
  “你知道你是这样的。自从我们结婚以来,你一直都是这样的。”
  “也许是因为我们两人的每一清静时刻,我都觉得象是我在争取似的。”
  可是,她也暗自承认:有时候,她的确大可不必地讽刺挖苦过,刚才她挖苦哈伯·休伊森,就是多此一举。
  她给亚当的酒杯斟满了酒,轻轻说:“我很抱歉,我说哈伯的那番话,是瞧不起人的,也是用不着说的。如果你喜欢请他喝‘拉图尔堡’,那我可以再去买点回来。”一个念头涌现在她心里:按着搞到那瓶香水的办法,也许可以再搞它个一两瓶。
  “算了,”亚当说。“没什么关系。”
  喝咖啡时,他撇下埃莉卡,到楼上书房里去给特里萨打电话了。
  “喂,大亨!你刚才在哪儿啊?在数你的优待股票吗?”相隔两千哩路清清楚楚传来了特里萨的躁音,亚当从好久以前孩提时代起,就记得大姊是这种女低音。亚当出生那时候,特里萨已经七岁。尽管年龄上有差距,他们还是一直很亲密,而且,说也奇怪,从亚当只有十来岁那时起,特里萨就一直找弟弟商量事情,而且,总是把他的意见放在心上。
  “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姐。他们少不了我嘛,弄得我回家也不容易。
  有时候我真弄不懂,当时没有我,这个工业怎么开创来的。”
  “我们大家都为你得意,”特里萨说。“孩子们经常讲起亚当舅舅。他们说,他总有一天会当公司总经理。”特里萨另有个特点,就是对弟弟的成就从不掩饰心底的喜悦。她对他的升迁老是那样高兴,他无可奈何地承认,她那股热呼劲儿,埃莉卡可从来不曾有过。
  他问:“你这一阵怎么样,姐?”
  “寂寞。”冷场。“你指望我另外有个什么回答吗?”
  “也不一定。我不知道,到现在是不是……”
  “另外有什么人了?”
  “差不离。”
  “有过几个。我这个孤孀嘛,至今倒还不算是个难看的娘们哩。”
  “这我知道。”这确是实话。虽然过个一年左右,年纪就要五十了,特里萨却还象雕像一样,有种古典美,也妖冶。
  “难的是,你跟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做了二十二年的夫妻,你就会拿别人来跟他相比。一比之下,就没一个好的了。”
  特里萨的丈夫克莱德,生前是个兴趣很广泛的会计师。一年前,飞机失事,他死得好惨,撇下了孤孀和他们婚后很久才收养的四个小孩子。从此以后,特里萨就不得不在心理上和经济开支上来个大调整,她以前在经济方面倒是从来不操心的。
  亚当问:“钱上头没问题吧?”
  “我想是没问题。不过那也正是我要打电话给你的原因。有时候,我真巴不得你住得近一些咧。”
  虽然亚当那个故世的姐夫给老婆孩子遗下了相当多的积蓄,可是在他去世那时候,人欠欠人还没结清。尽管路远迢迢,亚当还是尽力帮助特里萨了结了这些帐务。
  “如果你真需要我,”亚当说,“我可以乘飞机到你那里去待一两天。”
  “不。我就是要你待在你目前的地方——待在底特律。我老是放心不下克莱德在斯蒂芬森汽车公司的那笔投资。钱是赚的,可也相当于一大笔资金——我们的大部分家产,我经常自己问自己:我应该随它去呢;还是卖掉,把那笔钱投到比较安全一点的事业上去。”
  亚当早已明白这几句话的背景。当年特里萨的丈夫是个车赛迷,常常到加利福尼亚州南部的赛车场去,就这样结识了不少赛车手。其中一个就是几年来连续得冠军的斯莫盖·斯蒂芬森,他跟他那伙人不一样,不把奖金乱花掉,所以到最后退出车赛时,多半奖金还原封未动。后来,斯莫盖·斯蒂芬森凭着他的名字和声望,搞到了在底特律推销汽车的特权,经售亚当那家公司的产品。特里萨的丈夫跟这个前赛车手暗中合了伙,所需的资金,几乎有一半,都是他拿出来的。这些股份现在都归特里萨所有,她是根据克莱德的遗嘱继承的。
  “姐,你是说,你是从底特律——从斯蒂芬森那儿拿到钱的吗?”
  “是啊。我没有具体数字,不过我可以寄给你,接管克莱德事务所的那些会计师都说利润不错。我担心的是,我看到的所有材料都指出经销汽车是担风险的投资,有几家经销商行倒闭了。万一斯蒂芬森的商行也倒闭了,那么我和几个孩子都要倒霉了。”
  “那不是不可能,”亚当应道。“可是,你如果运气好,在一家殷实的经销商行那里搭股,那么,把股份拆出来,就可能犯大错误。”
  “那我知道。所以我需要有人,我信得过的人,给我出个主意。亚当,我不大愿意提出这个要求,因为我知道你工作已经够辛苦了。不过,你看你能不能在斯莫盖·斯蒂芬森身上花点时间,看看在搞些什么,照你个人看,情况怎么样,随后告诉我该怎么办,行不行呀?你要是还记得的话,这件事我们以前已经谈过一次。”
  “我记得。我想我当时也说明过,这可能引起麻烦。汽车公司都不准职员跟汽车经销商行发生瓜葛。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大概就得上公私利益冲突委员会去了(指专门调查公司职员是否利用职权、假公济私、贪污舞弊、为其投资或有关的企业谋取利益的委员会。译者注)。”
  “难道那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吗?难道那会叫你感到为难吗?”
  亚当迟疑了一下。回答是:那会叫他为难。照特里萨的要求办,就免不了仔细研究斯蒂芬森的经销业务,那就是说要查看帐册,检查经营方法。不用说,特里萨会由着亚当去办理,这是她的看法,但是就亚当那家公司,他那批老板来看,那却是另一回事了。亚当还没有跟汽车经销商来往前,不管抱着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