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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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江湖-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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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是来杀人的,你们这里所有的人,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一片煞气。 
  十二年的苦楚、十二年的怨恨、十二年的期盼,统统化作了杀机! 
  尽堂首领将自己的剑交给她。 
  她接过,剑尖对准了长青子。 
  “你居然没死、居然没死……”长青子喃喃地说着这两句话,居然没有想到反抗。就算他想反抗,也没有力气了。 
  她慢慢地笑了起来,剑尖慢慢地移开,“啊,不能杀你,我已经给你安排了更好的死法,怎么能这样便宜你?!” 
  剑尖移到一名武当弟子身上,她扬起眉,轻声道:“你我无冤无仇,本来你是不必死的。可是,谁让你有这么一个活该千刀万剐的师父……”她一面说剑尖一面下垂,那名武当弟子吓向面无人色,哀叫连连。 
  “叮”的一声,刀剑相交,李轻裳手里的剑被磕得倒飞出去! 
  受制的众人,眼前一亮。 
  莫行南手握背月关刀,挡在那名武当弟子面前。 
  他们还有莫行南!还有问武院身刃状元莫行南! 
  抱打不平、行侠仗义的莫行南! 
  李轻裳的脸色更白了,眼眸幽深,望向他,“怎么?你要杀我吗?要替武林除害吗?” 
  “你要报仇,就找长青子好了!”莫行南的脸色,也不比她好看,骨头里如有针扎般地疼痛,让他每说一句话,整个面容都要扭曲一下,握刀的手,隐隐颤抖,“这些人都是无辜的!” 
  “无辜!”她仰头大笑,“一个五岁的孩子被送去喂蛇,就不无辜吗?我就是要杀他们,就是要让他们的父母亲人知道,他们本来是无辜的,都是被长青子连累了。这笔账,到了黄泉之下,你们记到长青子头上去吧!” 
  “裳儿!”李夫人凄然地唤住她,泪流满面,“不要杀他,要怪,你就怪我吧!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我既然是他的妻子,就不该和别人有私。他是那样高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忍受这样的污辱?”她眼睁睁地看着长青子,“但你也不该那样狠心,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们要怪,都怪我吧!” 
  她说着,忽然向黑衣人的长剑撞去! 
  那黑衣人不料有此一变,撤剑已经晚了,李夫人如一朵断枝的花,萎然顿地。 
  “丝丝!” 
  “夫人!” 
  “娘!” 
  长青子、李中泽、李轻衣,三个人都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唤。 
  然而被呼唤的那个人,永远也听不到了。 
  李中泽忽然冲上来,夺过长青子的剑,只一下便刺进了长青子的胸膛。长青子满面都是不敢置信,这个一向敬畏他的师弟,居然,敢杀他! 
  “你该死!”李中泽敦厚的脸刹那间狰狞无比,“你害得裳儿这样,又害死了夫人,你该死!” 
  “你更该死!”长青子说完这一句,血从嘴里溢了出来,他兀自强撑着,“她是我的妻子啊,你竟敢……” 

  “你一年也陪不了她几天,又算什么丈夫?”李中泽望着李夫人的尸体,眼中流下泪来,“你只顾着做武当掌门,她一个人寂寞冷清,你又怎么会知道!”他提着剑,缓缓走到李夫人身边,抱起她,“她生病的时候,是谁照顾她?她寂寞的时候,是谁陪她说话、陪她下棋?是谁陪她们母女吃饭聊天?是我、是我……”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头贴着李夫人的额头,轻声道,“夫人,不要怕,你不会太孤单,我这就来陪你……” 
  他的手腕一翻,长剑横上脖颈。 
  莫行南大惊失色,扑上去握住剑身,“前辈,你——” 
  “她不在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李中泽悲哀地道,望着李轻裳,道,“裳儿,别杀人了,该死的,都死在你面前了,你放过这些人吧……” 
  他说完,目光重新落在李夫人身上,仿佛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的视线拉开。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蓦地,身子软软地倒下去。 
  莫行南吃惊地睁大了眼,李中泽居然选择了咬舌自尽。 
  “你、你们竟敢在一起……”长青子挣扎着想站起来,然而这挣扎只不过是在加速他的死亡。他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与别人死在一起,愤恨交加,血流得更多了,头一歪,不动了。 
  ? ? ? 
  风寂寂地吹来,拂过鲜艳的大红灯笼、拂过众人的发梢和衣襟、拂过满院的花木,花木发出沙沙的声响,似乎在为主人的逝去而悲伤。 
  厅上的人,都被这一段隐情畸恋震撼,久久,没有人发出声音。 
  整个大厅,只有李轻衣的哭泣声。 
  今天,本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可是就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她却要目睹至亲之人的死亡。 
  还要面对这个不堪面对的身世之秘。 
  同是李夫人的女儿,李轻裳却一滴泪也没有流。 
  她只是直直地站着,脖子高高地仰起,脸色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完全苍白。 
  风吹来,她纤瘦的身子好像随时都要被吹走。 
  莫行南清晰地感受到她内心如同凌迟般的痛苦,自己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他走到她面前,低声道:“好了,都结束了。” 
  李轻裳没有看他,眼睛直直地盯着虚空中的某处,连睫毛都没有再眨一下。 
  她这样,仿佛是一只已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莫行南身体某一个地方,隐隐与她的灵魂纠缠,她的痛苦、她的绝望,她在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冰冷……一切都那么清晰地映现在他的心上,他一咬牙,一把将她拥进怀里,“难过你就哭出来吧,别这样!” 
  这句话说到最后,他自己的声音居然哽咽起来。 
  脸触到他胸膛的那一刹,李轻裳的泪,滚落下来。 
  她的一切都破灭了,一切都失去了——也许,根本就没有拥有过——唯有他,是这世间唯一的温暖,一靠近,她那颗已经快要结冰的心,才慢慢地淌下了泪。 
  李轻衣的哭泣却停止了。 
  她吃惊地看着相拥的两个人。 
  比她更吃惊的,是身上中了迷药的武林众人。 
  莫行南是江湖少年一辈中最有声望的侠士啊,是江湖未来的希望啊,是问武院最得意的弟子啊,现在,他在做什么?他丢开自己的未婚妻子,当众安慰那杀僧人、施迷药、跟尽堂勾结的妖女! 
  “阿弥陀佛……”镜轮禅师缓声道,“莫施主,请自重。” 
  亦有人道:“你的未婚妻子,在那边。” 
  “看来你们精神不错,还有力气管别人的闲事。”声音沙哑的尽堂首领忽然一扬手,众黑衣人长剑出鞘,他转而向李轻裳道,“你的事情,算是做完了。剩下的,就是我的事了!” 
  黑衣人的剑,齐刷刷指向当场众人。 
  莫行南脸色大变,松开李轻裳,背月关刀一振。然而以他之力,也只能挡住其中两个,另外十数把剑,毫不迟疑地落向毫无反抗的人群。 
  蓦然之间,只闻一阵奇异的啸声,那十几把剑,几乎同时落地。一落地,瞬间折成两半! 
  众人才见,发出那奇异啸声的是一把金黄色的巨剑,那剑如此耀眼,似乎上面隐隐有火焰在燃烧。更令人惊奇的是,那剑,居然是自己飞来的! 
  击落那十数柄剑,巨剑悬在半空,发出耀眼光芒。 
  “啊!阅微堂!” 
  不知是谁惊喜地喊出了这个名字,顿时,大厅上一片喜气! 
  唯有阅微堂的人,才会如此神奇的驭剑之术啊! 
  “啊哎哎……晚了晚了,又晚了……” 
  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声音由远及近,不过刹那之间,一个蓝衣少年风一般地掠过来。 
  镜轮禅师施礼,“我等恭迎使者大驾。” 
  “你们都这样了,还迎什么迎啊!”阅微堂使者居然是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他手一伸,巨剑稳稳地落进背上的剑鞘里,“哎呀,都死掉了?!完了完了!” 
  他一面嘀嘀咕咕,一面走上去探长青子的鼻息,忽然喜道:“哇,还活着!好好好,总算能带回去好好整治他!” 
  说着,他就把长青子扛上肩,右手捏了个牵引诀,那模样似是要立马走人,急得众人大叫:“使者!帮我们解毒啊!” 
  “啊?”正忙着要走的使者回头一看,“没事,只是点迷药,待两个时辰就好了!” 
  “可是这里还有尽堂的人啊!” 
  “尽堂?”迷糊使者露出十分迷糊的样子,“尽堂是什么?” 
  呜哇,大家还是集体自杀吧,怎么赶上这么一个使者?还是镜轮禅师定力高强,解释道:“尽堂,就是我们曾经多次呈报的杀手组织。” 
  “呃……这个我不太清楚啦!又没呈到我手里——反正知书人只说把长青子带走就好了!” 
  “那这个杀害我寺僧人的妖女呢?”说话的是法见。 
  莫行南的脸色一阵发白,终于,有人说了出来。 
  “这个啊……”使者略一回忆,向李轻裳道,“你不是在那个池子里下了‘死亡之眼’吗?自己去好了。” 莫行南一松开她,她便已止住了哭泣,这时望向这个有点神经兮兮的使者,忽地一笑,“你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使者一呆,大约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居然还点了点头,“嗯,我其实不是个东西,我是望舒山的上灵修。唉,今天倒霉,被派来打杂。你还是听我的吧,我脾气比较好,你要撞见一个脾气差的,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要知道杀僧人是很大的罪过,佛祖也会生气的。” 
  救众人出水火、清除武林败类,在他看来,居然只是打杂? 
  “灵修是什么东西?阅微堂又是什么东西?我受苦受难的时候没人管,这个时候怎么跑出这么多人管我?”李轻裳似笑非笑,“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李姑娘,不用和他多说。”尽堂首领沙哑一笑,“阅微堂本来就不是什么东西。你看看这些人,已经在安逸里待得太久了,一有什么事就指望别人替他们解决,所有人都成了软骨虫,小小一点迷药就能将他们置于死地。” 
  众人脸上虽然愤恨,却也止不住心惊。他们的确以为有阅微堂在,天下没有人敢作恶,因此放弃了各自的警觉心。迷药想来就是下在茶饭里,莫行南出门去刚好避过,李中泽或许根本没吃东西,除了这两人,他们没有一个人躲过。 
  使者若有深思地点点头,“你说得不无道理。可是堂主答应了别人,要护得这个江湖安宁。唉,我也没办法。只是你也别太嚣张,知书人虽然没说要拿你怎么样,但你也看到了,凭你这几十把剑,还成不了什么事。无论如何,有阅微堂在的一天,你就休想把江湖翻过来。” 
  尽堂首领的目光一冷,向李轻裳道:“我们走吧!” 
  莫行南脱口叫道:“你不能跟他走!” 
  “不跟他走,我留在哪里?”李轻裳满脸都是倦意,淡淡道,“这个世界虽然大,早已经没有我的安身之地了……行南,你跟随我走吧!你要是跟我走,我就不去尽堂。我们找个地方住下,我只有你,你只有我,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她这一声,问得凄迷,娇煞的眉目,俱是哀婉。 
  莫行南只觉得她整个人似乎都是一团迷雾,风一吹,就要全部化开。 
  “莫行南!”这声凄楚的呼唤来自于李轻衣,她满面俱是泪痕,满头珠翠零落,大红嫁衣萎尘,哀戚而绝望,“我是你的未婚妻子啊,你、你要抛下我吗?” 
  一边是端庄温柔的李轻衣,她是他心目中最贤良的妻子,能满足他对家庭生活的所有幻想。 
  一边是娇煞偏激的李轻裳……她脾气差,爱使性子,行事偏激,她的确不适合做妻子,可是、可是,他的心那么强烈地为她疼痛啊…… 
  他从来杀伐决断,爽快利落,高兴就干,不高兴就拉倒,什么事情好像都可以在“好”和“不好”之间做选择。没想到今天,他却陷入这样儿女情长的两难。 
  两难…… 
  就这么一犹豫间,李轻裳已经长笑了起来,笑声有若哭泣,她的足尖轻轻在地上一点,飘然向后院而去。 
  尽堂首领大惊失色,叫道:“不要去!那里是死亡之眼啊!” 
  ? ? ? 
  死亡之眼! 
  莫行南所有的呼吸都被这四个字夺去了! 
  血色涨上了他的眼睛,有什么东西在胸中挣扎欲出,他向李轻衣一顿首,声音沙哑得简直不像他发出的:“李姑娘,我对不住你了!” 
  活着,总比死去好!哪怕,带着忧伤和不幸。 
  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不能让她去死! 
  不能! 
  泪珠,从李轻衣眼中滴落。滴到地上,溅起轻尘。 
  他的背影在她眼中模糊,稍迟片刻,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就是陪伴她一生的那个人啊! 
  然而此刻,他飞身而去,去追另一个人! 
  ? ? ? 
  李轻裳静静地站在假山之上,面前,是一池碧色的秋水。 
  “你犯什么傻?!”莫行南急掠而来,“快跟我走!” 
  “你来了。”她回过头向他微微一笑,“每次都是这样,在我最恼你的时候,你却做出最令我心软的事。” 
  “够了,一切都够了!我带你走,去一个地方,谁也找不到!” 
  他拉起她的手,她却轻轻地挣开,“你能过来送我一程,我已经很高兴了。”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莫行南用力抓住她的肩,“我带你走、带你走!你跟我在一起,你不明白吗?” 他心里焦灼难安,她太安静,安静下来的她,令他有莫名的惊惶。他猛地抱住她,“不要傻啊,阿南,我们找一个地方生活,就我们两个人,不好吗?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是啊!那是我想要的,却不是你想要的。” 
  她的手轻轻抚上他的面庞,这张脸,有令她深深依赖的刚硬和爽朗,浓眉之下,是一对黑亮的大眼睛。 
  她笑了,因为想起他在鱼蓝山上,那样豪气勃发的样子。那,才是他该过的生活啊! 
  “行南,你穿这身衣服,很好看。” 
  “现在说这个干吗?赶快跟我走吧!等迷药失了效,他们未必肯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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