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商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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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商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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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话,如果我们去给别人当管家,去充当法官或狱卒之类的角色,我们就无法获得利润。
  “当然,有时候我们不妨说上一通话,去支持各种公益事业,如造价低廉的住房建筑、城市重建、改善环境、能源问题、资源保护问题,以及其它种种新出现的问题。本行毕竟是个举足轻重的大企业,在社会上享有声望,我们可以施加自身的影响,而不必在财政上蒙受损失。再进一步说,我们也不妨拨出若干象征性的款项,由我们的广告部到社会上去张扬一番,甚至——”他格格一笑。“在某些场合还可以把本行捐款的数目说得大些。不过真正要想赚钱的话,本行的主要力量还得用到别的地方去。”
  亚历克斯·范德沃特想:不论别人会对海沃德提出什么样批评,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谁也不会在事后指责他投把自己的意思说清楚。
  从某种意义说,他的演讲是一篇畅所欲言的声明,只是这番话曾经过十分周密的字斟句酌,撰稿人甚而至于还故意带上一点愤世嫉俗的态度。
  金融企业界的佼佼者,包括此刻坐着开会的许多董事先生,对于束缚他们手脚,不让他们赚钱的种种限制恼火得很。他们在公众场合说话非转弯抹角不可,不然消费者团体或其他专门抨击企业界所作所为的人士就要起哄。对此,他们也是一肚子的不满意。所以说,听到自己心底深处的思想由别人说出口来,而且说得毫不含糊,大家都觉得如吐骨鲠般的痛快。
  显然,罗斯科·海沃德是考虑到这一点的。亚历克斯·范德沃特还断定,海沃德在明确表态之前一定已对会议桌旁众人情况作过分析,计算过各人投票时的倾向性。
  亚历克斯也有自己的打算。他仍然相信有一批董事持中间立场,这批人的力量足够扭转会议的风向,把优势从海沃德手里夺到自己这边来。问题是得设法说得这批人动心。
  “具体说来,”海沃德宣称,“本行应按照传统做法,依靠美国工业界。我这儿指的是那些经事实证明生财有道的工业部门,那些部门利润高,跟他们做生意,本行所得利润也将相应提高。
  “换句话说,我确信目前美利坚第一商业银行的资金中准备用于向工业界提供大笔贷款的那一部分远远不够,我们应该立即开始着手扩大这类贷款业务……”
  真是老生常谈!罗斯科·海沃德、亚历克斯·范德沃特和班·罗塞利三人过去经常辩论的就是这个题目。海沃德此刻提出的论据没有任何新鲜的东西,所不同的是这一回他用上了数字和图表,说得娓娓动听。
  亚历克斯感到董事们都给他说动了心。
  海沃德就扩大工业贷款同时削减社会义务的题目又讲了三十分钟。
  讲到最后,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向理智提出呼吁”。
  “今日之下,银行界亟需讲究实用的领导人。这种领导人不受感情的支配,也不会因为公众起哄,屈服于外界压力,花钱不讲实效。我们都是银行家,因此看到财政前景不妙的时候,我们必须坚决说出否定意见,只有在预见到有利可图的情况下,才开绿灯。我们决不能牺牲股东的钱到社会上去收买廉价的好名声,而应该从谋取最大利润这种单一的考虑出发使用本行资金及客户的存款。如果有人因为我们实行这样的方针把我们叫作‘唯利是图的钱商’,让他们叫去。本人若蒙人赠送这样一个雅号将不胜荣幸。”
  海沃德在一片鼓掌声中坐下。
  “主席先生,”钢铁资本家伦纳德·金斯伍德欠身举手,要求发言,“我有几个问题,还有一点不同看法。”
  会议桌下首座位上的哈罗德·奥斯汀阁下立刻针锋相对地宣布:“主席先生,请载入纪录:本人对于刚才发言的全部内容没有任何问题,并表示完全同意。”
  大家一阵哄笑。接着,迄今为止没发过言的中部大陆橡胶公司董事长菲利普·约翰森补充说:“哈罗德,我同意你的看法。我也认为是到了采取强硬方针的时候了。”话音刚落,那边又有人帮腔:“我也同意。”
  “各位,各位,”杰罗姆·帕特顿用木槌轻轻敲着桌子说,“会议议程才进行了一部分,等一会儿还有时间让大家提问题。至于不同意见,我建议等罗斯科和亚历克斯两人退场之后再谈。现在,咱们还是先听听亚历克斯的高见吧。”
  “在座诸位多数对于我这样一个人和这样一个银行家是十分了解的,”亚历克斯开始讲演。他态度随便地站在董事会议桌旁,象平时一样双肩微微拱起。为了不但能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董事,也看到左右两边的与会者,他把身子稍稍向前欠一欠。他设法使自己的语调始终显得很随便,象是在跟别人聊天。
  “诸位也知道,或者说诸位应该知道,作为一个银行家,我是不讲情面的,倘若哪位愿意,也尽可把‘唯利是图’的帽子给我戴上。在我出面为美一商银行做的金融交易中颇不乏这方面的证据,这些交易全是赚钱生意,从来没有亏过本。银行业同其他企业显然没有什么两样,从赢利的可能性出发就是从实力出发。这条道理对于从事银行事业的人说来也完全适用。
  “不过,我很高兴,罗斯科提出了这个问题,因为这样我就有机会对于赢利可能性问题谈谈自己的看法,同样也还可以就自由、民主、爱情和母爱等问题发表一些浅见。”
  有人笑出声来,亚历克斯也就报以轻松自如的一笑。他把椅子往身后推一推,给自己留出舒展手脚的地盘。
  “在咱们的美一商银行,关于赢利可能性问题还有一点值得提一提,那就是利润非大大增加不可。这一点后面再谈。
  “现在,我只想就基本信念问题说几句。
  “我的基本信念之一是,眼下的十年,人类文明经历了自产业革命以来最有意义、最剧烈的变化。我们当前亲眼目睹并参与其中的是一场涉及良心和行为的社会革命。
  “有些人不喜欢这场革命;我个人却喜欢它。但是,不管人们的好恶,革命已经在我们中间发生,既不会倒转,也不会消失。
  “这是因为目前事态的动力在于社会上的多数人决心要改善自己的生活,阻止对环境的污染,并保护各种幸存的资源。正是出于这样的道理,社会正对工商界提出按全新准则行事的要求,以便使大家都来奉行‘公司界的社会责任’。另外,在人们责任感增强,按新准则行事的同时,利润并没有明显地下跌。”
  董事会议桌旁的地盘实在有限,亚历克斯烦躁不安地挪动着身子。
  他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对海沃德提出的另一个挑战迎头予以回击,经过考虑,他决定要试一试。
  “说到责任和义务,刚才罗斯科谈到教会。他告诉我们那些被他称之为‘重新控制’教会的人正在退出社会,主张实行一种不介入政策。
  依我看,罗斯科同他那些教会伙伴是在开倒车,这种态度无论对基督教或是对银行事业说来都没有好处。”
  海沃德霍地跳将起来,抗议说:“不象话,这是人身攻击!而且是对我本意的歪曲。”
  亚历克斯不动声色地回答说:“我觉得这两个罪名都按不上。”
  哈罗德·奥斯汀用手指关节猛敲桌面:“主席先生,我坚决反对亚历克斯采用人身攻击的做法。”
  “是罗斯科自己把教会扯了进来,”亚历克斯反驳道,“我只不过是对这个题目略加评论而已。”
  “我看你还是少加评论为妙。”菲利普·约翰森的声音从会议桌那头传了过来,语调十分尖刻。“不然的话,我们就要从你们两人平时结交哪些朋友来作出评价,那样一比,罗斯科和他的教友就要遥遥领先了。”
  亚历克斯的脸蓦地红了:“请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约翰森耸耸肩:“我听别人说,你太太不在家时,跟你混得最熟的女朋友是一个左派活跃分子。你所以主张介入社会运动,道理大概就在这儿吧。”
  杰罗姆·帕特顿又一次击木槌要求肃静,而且这一次敲得特别用力。
  够啦,各位!本主席不准双方再提到这类事情。”
  约翰森暗暗好笑:你尽管下命令,我要说的话反正已经说完。
  亚历克斯·范德沃特气得火冒三丈,他在考虑要不要采取强硬态度,声明不许别人干涉自己的私生活。最后,他决定不这么干。在别的什么场合,也许非采取强硬态度不可,此刻却不行。他认识到自己刚才回过头去评论海沃德把教会扯进来打譬喻的做法,是大大失策了。
  “我想还是继续,”他自管自往下说,“谈谈我原来的题目。作为银行家,我们怎么能够对变化中的现状视而不见呢?这样做实际上就是站在风头上硬说不起风。
  “我们不能仅仅从实用主义的金融角度出发逃避社会现实。在座各位都有亲身体会,无视变化的人,事业决不可能兴隆,只有预见到变化并随之努力适应变化的人才能赚钱。我们是掌管金钱的人,对于投资行情的涨落都十分敏感,因此,只有认真听取并注意周围的变化,努力去适应这种变化,才能取得最大的利润。”
  亚历克斯感觉到尽管刚才判断失误,自己这番强调现实利益的开场白已唤起大家注意。不在本行任职的董事差不多人人都跟涉及到污染控制、保护用户利益、商品广告的真实性、有色人种职工的雇用、男女平权等方面的立法活动发生过抵触。一订立这类法律,在座银行董事主持下的各公司常常发出愤怒的鼓噪。但是,法案一经成立,这些公司又往往很快学会如何去适应新的规定,并大言不惭地四出宣传自己如何对于公众利益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董事中也有人因此接受了教训,认识到公司界的责任感对企业说来有利无弊,于是便竭力鼓吹自己的新看法,伦纳德·金斯伍德便是其中之一。
  “美国共有一万四千家银行,”亚历克斯提醒美一商的董事。“就贷款而论,实力是极大的。毫无疑问,向工商界提供贷款时,银行的实力也应包含银行家的责任感这一内容。出借标准毫无疑问应该就是用贷款客户在社会上的经营态度来衡量。如果向一家厂商提供贷款,我们就要问一问,这家工厂是不是污染环境?要是有一种新产品需用本行贷款打开销路,我们就要问一问,这种产品是不是危及消费者?一家公司的广告是不是基本符合事实?甲乙两厂都向本行要求贷款,哪一家在消除种族歧视方面做得更好些?”
  他前倾着身子,向椭圆形会议桌旁的董事挨个扫了一眼。
  “不错,在目前,人们并不总是把这些问题正式提出来,也并不完全依此办事。但是,一些大银行已开始提出这些问题,作为生意做得是不是正当的依据。美一商银行应该急起直追,照此办理,那才是明智的做法。不管在什么行业,带头的企业总能够获得巨额红利,银行界也一样,谁带头谁就能捞到好处。
  “还有一点同样重要:眼下我们还可以自愿地采取这一方针,以后要是被法律规章所迫才迟迟改弦易辙,那就不好了。”
  亚历克斯停顿了一下,从会议桌旁挪开一步,接着又转过身子来问道:“本行还应在其他哪些方面履行一家企业应尽的责任呢?
  “我同班·罗塞利的看法是一致的,认为本行应该参与改善本城以及本州人民生活的事业。一个直接的途径就是对低租金住房营造提供资金。这一方针早在东城新区工程的初期已经本董事会批准。我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本行在这方面的贡献应该更大一些。”
  他朝罗斯科·海沃德扫了一眼。“当然,我也认识到房屋抵押并不是一个赢利特高的领域。不过,要做到既参与其事又能谋取诱人的利润也是有办法的。”
  他告诉洗耳恭听的董事,办法之一就是下决心全面扩大银行的储蓄部业务。
  “传统的做法是把储蓄部存款拨作住房抵押的资金,因为抵押金是长期投资,存款同样是长期稳定的资金。通过这种办法可能得到的利润额将大大超过目前本行的存款额。所以说这是一箭三雕的好事——既可得利,又可实现金融稳定,还可对社会作出重大贡献。
  “这几年,一些大规模的商业银行,包括本行在内,把小额存款这类个体消费者业务看得很不重要。而正当我们在一边打瞌睡的时候,一些储蓄和贷款公司看准时机,乘虚而入,一下子就占了上风。今天,这些公司已成了我们的主要竞争对手。不过,在个人存款业务方面,要捞油水还是大有可为的。看来,在十年之内,不管在什么地方,个体消费者业务将超过商业性存款,从而成为首屈一指的金钱力量。”
  亚历克斯接着指出,储蓄存款还只不过是大幅度增加美一商银行进项的领域之一。
  他还是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移动着身子。他说到银行其他各部的情况,提出自己的改革建议。建议的主要内容已载入一份报告,那是几星期前银行总裁还没宣布自己病危时要求亚历克斯·范德沃特起草的,后来由于事态逼人,据亚历克斯本人所知,这份报告至今无人读过。
  建议之一是在全州的大城市郊区新设九所分行。另一项建议提出对美一商银行实行大规模的改组。为此,亚历克斯提议雇请专门的顾问公司就必需实行的改革措施提出意见,他还敦请董事会注意:“本行效率未能充分发挥,机构运转欠灵。”
  说到最后,他又回到原来的题目上:“本行与工业界的银行业务联系自然仍应保持紧密。工业贷款和商业性业务仍将是维持本行活动的支柱。但是支柱不止这两根;我们也不能把这两项看作是银行最主要的栋梁。另外,我们也不能一味贪大而把包括私人存款在内的小额账户的重要性置诸脑后。
  “本行创建人设行缘起原在于为进项有限且被其他银行拒之门外的客户谋福利。一个世纪以来,银行的宗旨和业务活动屡屡有所扩大,这也是必然的。但是本行创建人的第二代或第三代一直没有忽视设行初衷,并始终牢记小数倍增、力量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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