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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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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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年纪小些的姑娘说出了西部地区很远的一个城市,在那个地方,据尼古拉所知,人们的口音确实是“Ч”、“Ц”不分。

  库兹米奇跳了起来,在姑娘的鼻子跟前挥舞着一双枯瘦的小拳头,洋洋得意地叫起来:“啊,可逮到你啦!早上你说什么来着?喂?什么时候说的是谎话?那个时候还是现在?说:给谁卖命?替德国人,是吗?回答呀,卑鄙的家伙!”

  尼古拉想使库兹米奇的态度缓和一些,可是库兹米奇反而冲着自己的同志来了:

  “圣徒尼古拉,靠边站吧!你完全丧失警惕性啦。哼,到底谁对?你还是听库兹米奇的吧,库兹米奇不会上当的……”他又对这姑娘说;“你干吗转过脸去?你向法西斯出卖了什么?看着我,下流胚,回答吧!你出卖了祖国,就是这么回事!冲你这双不害臊的眼睛,我抡起拳头就可以收拾你……德国人的走狗!”

  年纪大些的女人立刻站了起来。她从容不迫地抖掉裙子上的蘑菇残渣,把老头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就以那种秉性刚强的妻子驯服自己爱吵爱闹的男人时所采用的平稳而又自信的声音说道:

  “你大喊大叫干什么?你在对你儿媳妇说话还是怎么着?谁给你审问的权利?你是什么人?说过了,要你带我们到指挥员那里去——你就带走,如果我们逃跑——你就开枪……不然的话,你就走开!”

  大家默默地吃着蘑菇,尽量谁也不看谁。

  年纪大些的女人象当家人似的收拾好餐具,把她那沉重的袋子背在肩上,用同样平静的声音说:“怎么样,走吧。要不,这人又会冲人嚷嚷。他抽烟抽蠢了。”

  于是,他们又在寂静的森林中朝前走去。 
第10章
 
  姑娘的失言,使尼古拉失去了平静。“她们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要把事情弄乱?难道她们真是间谍不成?”

  最后一个夜晚,在机务段里听到的歌词,一次又一次在耳边回响,使人生烦地打断这些不安的念头,大概这些歌词还是十分宝贵的:“在一次热闹的舞会上,在不安的尘世奔忙中,我偶然看见了你,但你的形象却蒙着一层秘密……”现在根本没有舞会!而秘密却十分可恶!要知道,主要的是,她撒谎的神态是那么逼真。为了什么?有什么目的?……从另一方面说,比如他自己,要是在森林中遇上了武装的陌生人,而且还穿着德军制服,难道他会说真话吗?

  可是,这个该死的袋子又意味着什么呢?

  为了避开这个念头,尼古拉开始小声哼起歌来。在这林中庄严、肃穆的寂静之中,听到了女孩子的爽朗的笑声。这,自然是她。“……你的笑声既忧伤,又响亮……”什么忧伤的,真见鬼!她干吗要笑?

  “您的听觉一点儿也不好。”姑娘笑得喘不过气来,回转身子,比划着小指尖,对尼古拉说。“大概,在童年时代,您的耳朵被狗熊踩过,对吗?”

  “我不是科兹洛夫斯基,听觉对于我不一定是必需的。”显得很窘的游击队员不很成功地反驳道。

  “打击法西斯坏蛋,没有听觉也可以,而且咱们的尼古拉在这种情况下是第一流的行家,”库兹米奇帮尼古拉一把。“他能对付……你们这批法西斯强盗。”

  就在此时,发生了一件完全意想不到的事。趁库兹米奇不防备,姑娘向他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上衣领子直抖,抖得衣料象要裂开似的,而库兹米奇的脑袋摇摇晃晃,象个破布做的娃娃。

  “你说什么?你怎能说这样的话,可恶的老家伙?你太放肆啦!”

  难以为情的库兹米奇想把她紧抓着的手掰开,但是未能如愿。

  “你们是什么游击队员?到时候你们总会弄清我们是谁……”

  “松开手……你这个没上油的轴箱!”库兹米奇进行反抗。

  “玛莎,放开他这个说蠢话的老家伙:我们走吧!到那儿,指挥员会弄明白的,会给他记上一功的……他已经立下汗马功劳啦。”

  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尼古拉心里暗自高兴。“她多么厉害啊!不,这样装假是不可能的!是个容易冲动的人,又那么大胆——赤手空拳扑向带武器的人……一点也不害怕。”

  “走吧,走吧,路还远着哩,”尼古拉有意和解地催促他们赶路。“到了营地你们可以骂个痛快!”

  他们沿着勉强可以辨认的、只有猎人才走的小道重新上路了。有时,树木稀疏,眼前出现了沼泽;有时,林木稠密,高大而又挺拔,象一堵堵永远耸立的挡风墙。树枝在脚下咯吱作响,松鸦在橡树下为争一颗掉落在地的橡实而撕打,发出贪婪的叫声。一群喜鹊时而追上行人,时而落在后面,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只有这一切声响才打破了密林的寂静。

  小路通向荒废的伐木场。不久前,这里还处处响着斧头卖力的伐木声、电锯紧张的鸣叫声、人声以及松树倒下的咝咝声。

  这里过去是一个规模可观的机械化伐木场。伐好的圆木和干得发黄的木料堆得高高的,整整齐齐地排在木板路两旁;象战场上的尸首一样,横七竖八地躺着伐下来以后尚未修整的松树,松树上还有已经发黄的枝枝叶叶;在一丛丛芦苇和山萝花的后面,露出了废弃的锅驼机的躯壳,由于日晒雨淋而红锈斑斑;锅驼机旁是一台电动机,周围杂草丛生;卷成螺旋状的断铁丝长满铁锈;远处的灌木丛中,停着一台高大的集材拖拉机,象一只睡熟了的象,上面装满了去皮的圆木,由于雨淋,圆木已变成灰色。森林,好象要替它被推倒的树木复仇似的,急急忙忙以野草、灌木林、丝绒般的青苔掩盖了人们的足迹和小径。

  行路人尽量不去东张西望,因为这荒无人烟的景象特别令人惆怅。一只快活的小松鼠大胆地从树上跳到拖拉机的机罩上,黑玻璃珠似的眼睛惊奇地望着走近的人们,似乎在说:你们这是从哪儿来?——小松鼠用爪子搔搔耳朵,不慌不忙地摇晃着尾巴,一下跳到圆木上,再从圆木上跳到树枝上。柳兰的淡紫色的叶子随处可见,这种叶子的下部蒙上了一层又亮又软的绒毛。柳兰遍地繁殖,十分茂盛,羞答答地覆盖着长满铁锈的废弃的机器,遮住了长满红锈的窄轨铁路以及木板小路。

  “啊,荒无人烟,荒无人烟,祖国的大地!”库兹米奇叹了一口气,用木棍打掉那些肆无忌惮地挡住小路的飞帘草上针一样的草尖。“这种可恨的草从哪儿来的?有人居住时,好象还看不见它,可是人一走,立刻长得一人高。长得好快呀!”

  谁也没有答腔。由于战争爆发而未能将木材运到目的地的集材拖拉机已经落到身后,这时,库兹米奇自言自语地嘟囔道:“正是在这样的居民点里,过去有苏维埃政权,大家过着人的生活。而法西斯强盗一来,不知从什么地方爬出了这一帮该死的地痞流氓:市长、区长、还有形形色色的警察?”

  老头子意味深长地瞟了两个陌生女人一眼。她们没有理睬他。库兹米奇恼怒地使尽气力用树棍抽打可恨的飞帘草丛。飞帘弯下去又立起来,而树棍却折断了,一节树棍象个飞去来器①,画了一个弧形,打着了老头子的脑袋。库兹米奇啐了一口痰,将手一挥。在生活中,他认为自己是个倒霉的人,因而也就习惯了类似的意外事件。

  【 ①飞去来器是澳洲土人的一种弯棒武器,掷出后在空中画一个大圆圈而仍飞会投掷者。译者。】 
第11章
 
  将近傍晚时分,当暮色开始不知不觉地遮住了林下灌木丛的时候,在处女苔上清晰地出现了通往各个方向的新开辟的小路。

  “到了,是吗?”年纪大些的女人问道,她用肩膀往上顶了一下袋子的背带,用手擦去额上的汗水。

  两个游击队员没有回答。条条小路越来越清晰,有时汇合在一起,有时又岔开了。两个陌生女人神色泰然地走着,尼古拉觉得,尽管她们显然都很疲劳了,但仍加快了步伐。她们既不吃惊害怕,也不张惶失措。库兹米奇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总想友善地与那个年纪大些的女人攀谈。她走着,咬住嘴唇,面色苍白,象个哑巴,但是她的脸上呈现出深不可测的平静。

  “莫非她们是有特殊任务留在后方的苏维埃特工人员,不便于对初次见面的人说出自己的任务?莫非她们是在西部地区活动的某一支游击队的联络员?莫非她们是地下州委的使者?”尼古拉思忖着,“如果事情果真如此,那我和库兹米奇表现的这种过分的警惕实在是大出洋相呐!这老头子的嘴巴真厉害:确实是个好抬杠的人!好抬杠的人?这是什么意思呢?好象大家都叫他木槌,用来槌打亚麻的木槌。就是这个意思吧。她好象也发现了这个特点,真是个老木槌。干吗这老头子要自作聪明,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家当作法西斯分子?难道德国人的走狗会有这样诚实、纯洁的眼睛?这个,年纪小些的……还是个姑娘家呢!要知道,她们一天走了那么多路,就是男子汉也会疲惫不堪,也会往地上一倒,躺下来连手脚也不能动弹了!可她却走呀,走呀,毫不叫苦。她的步履是多么轻快啊!她浑身都显得灵活、轻盈……有个歌是怎么唱的来着?‘我爱你这纤细的身材和你那沉思的姿态……’是啊,沉思的姿态,还有,她的脸蛋真可爱……”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从灌木丛后走出一个个子不高但很结实的人。这人穿一件长长的厚呢大衣,戴一顶铁路制帽,面容瘦削,非常和善,端起冲锋枪,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这时的表情,就象他在火车上查票的神情一样。

  哨兵认出自己的侦察人员以后,放下了武器,但还是拦住了去路。

  “这两人是和你们一块儿来的?”哨兵指着两个女人问道。两个妇女以无法掩饰的好奇心向四周张望着。

  “是!完全没错。”库兹米奇意味深长地回答。“我们不在时这里一切都好吗?”

  “不感到寂寞。”哨兵回答说,眼睛盯着两个女人。

  “自己人,自己人!放行吧。”尼古拉满有把握地证明说。

  现在,他可以对多疑的库兹米奇洋洋得意了。问题倒不在于他们两人谁的眼光更敏锐。库兹米奇,去你的吧!幸好他,尼古拉·热烈兹诺夫没有弄错这个灰眼睛姑娘。无怪乎他一下就看上了她。在他心灵深处,隐约问过一丝热切的希望:也许,她会留在他们游击队里?

  灌木丛里又发出沙沙的响声。这一次,走出来两个身体象橡实一样结实、穿技工学校学生制服的小伙子。有一个手里端着步枪,另一个口袋里鼓鼓囊囊地露出了缴获的手榴弹的木柄。

  “站住!”端步枪的那个小伙子厉声喊道。

  “自己人。”尼古拉回答说。

  “这两个人呢?”

  “她们是和我们一起的,武士阿尼卡①放行吧。”库兹米奇说,本想走过去的,可是小伙子端起步枪对准了他。

  “站住!……不行!”他回答说,同时命令另一个同志:“彼吉卡,你去找哨兵队长!”

  不久,彼吉卡带着一个身材匀称、单瘦的人来了。哨兵队长的脸上,直到眼睛都长满了象卡拉库尔绵羊似的短而黑的胡子。灵活的身躯上,穿着应件很合身的铁路上衣,腰上紧紧地束着皮带。

  哨兵队长与尼古拉小声谈了几句之后,便命令道:“放行!”

  【 ①武士阿尼卡是俄罗斯古代民间诗歌中的主人公,曾自恃勇敢无敌,向死神挑战,结果自取灭亡。以后在俗语中通常用来指狂妄自大、不自量力的人。——译者注。】

  大胡子哨兵队长和两个年轻的哨兵让开了路。她们从旁走过去了。当走在前头的两个女人走过哨卡以后,尼古拉发现,大胡子游击队员似乎在回忆什么,凝神注视着那个姑娘。

  现在,小路在许多高大的、枝桠四展的枞树下纵横交错。它们环绕着粗大的树干,有时汇合,有时分开。散发出烤面包的微微发酸的气味。远处的林间,呈现出一排排小土丘。到处篝火冒烟,暗灰色的烟儿从地上直到树顶 回不散。绿荫树下,晾干了的衣服现出一片白色,随风飘荡。

  在林中空地上的一大堆火势渐弱的篝火旁,围坐着一大群穿着各式各样服装的人,他们在观看一门拆开了的迫击炮。一个上了年纪、宽脑门、秃顶、戴眼镜的人,穿着一身德国行军服装,指着厚厚地涂了一层油的零件,正对他们讲解着什么,他的手势多于言语。在稍远的草地上,一个梳小辫儿的机灵的小女孩在和一条大牧羊狗逗着玩。她从手帕里挑出比较成熟的越橘果往上扔。狗磨着牙齿,在空中接住果子,皱起眉头,拼命地啃着。明摆着果子并不合它的味口,它之所以吃下去,看来纯粹是出于对女孩的友好。

  “请在这里坐一下,”尼古拉指着一条做工粗糙的圆板凳说,这条圆凳围着一张用木头边皮拼成的桌子。“请和库兹米奇在这儿坐一下,我马上就来。”

  尼古拉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过一排排窑洞,这些窑洞就在眼前不远的地方,看得十分清楚。他在一个窑洞旁边停下脚步,这个窑洞稍离这座地下小城的街道。他脱去上衣,拔一把小草,擦起靴子来。

  两个女人沉重地坐到板凳上。年纪大些的女人皱起眉头,口里哼着扔下袋子,开始用手按摩累得酸痛的腰部;年纪小些的姑娘靠在她身上。她们两人尽管已很疲劳,但还是十分好奇地望着营地,望着篝火周围的人们。游击队员们现在也在望着她们,就连那个穿德军制服的人也停止讲解,把手擦干净,端端正正地戴上船形帽,在这以前,他一直是把它夹在腋下的。船形帽上斜缝着一条红色的小带子。

  “你们这儿哪来的这个小女孩呢?难道是孤儿不成?”年纪大些的女人问库兹米奇。

  “为什么是孤儿?她是我们一个指挥员的女儿,尤洛奇卡,”老头子回答说,然后带着哭音问道:“你们到底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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