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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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4年第1期-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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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有没有搞错你! 
  ——你说能搞错吗?我记得,你当时喜欢穿平底皮鞋,梳独角辫,辫子上扎条红绸缎……我还记得,大三那年的中秋之夜,我就是一手抓着你这条可爱的辫子,一手搂着你纤细的腰,吻了你一次…… 
  ——胡说八道! 
  ——当然,你现在不好意思承认这些,因为你在六年前结了婚,丈夫是工商银行里的小头目,炒股票很有一手,搓麻将的手气也不错,使你生活在无忧无虑之中,但他在男女事情上是个小心眼,很会吃醋…… 
  ——好了,神经病! 
  我挂断电话,下意识地往左右一看,幸好办公室里没有人。我感到十分奇怪:怎么接到这样的电话?大学同学当中的确没有王建国这个人,与之谈恋爱更谈不上了;不过话说回来,大三那年倒是很秘密地跟王某某谈过恋爱,有些细节同“王建国”描述的完全一样;王某某落居在本市,供职于某局,自然知道我丈夫的一些情况,难道他冒充重庆的王建国来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他刚提拔为科长,不大可能吧。那么,这个打电话的男人是谁呢?可以肯定,同学当中没有重庆人。或许,他是我们同学之中的某一个,做了什么坏事之后改姓换名,流窜到雾蒙蒙的山城,心理也随之渐灰渐暗,干起了鬼鬼祟祟的勾当,专门打听女同学的隐私。问题是,听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又不像是哪个同学,虽说阔别八年,但一个人的口音,一辈子都改不了。 
  一定是有人在故意捉弄你。这个所谓的王建国,躲在哪个阴暗角落里?想想吧,会不会就是你身边的某一个?我下班推着自行车一边慢慢走,一边好好回想,最近你得罪过谁,跟谁结下了冤,尤其是在男女问题上?把所有认识的男人在心里过滤一遍,没有跟谁过不去呀。即便是那个由我提出分手的王某某,这几年一直对我很友好,逢年过节,彼此还有礼节性的人情往来,况且他有个美满的家庭。自己呢,毕业回故乡,工作,生活,平平淡淡;后来就和目前的丈夫恋爱,结婚,同样也是平平淡淡;现在,除了上班,还得操心一家三口的一日三餐,平平淡淡加上忙忙碌碌,哪有时间和心情去瓜葛婚外之恋。 
  路边摆着一个蟹儿摊,我顺便买了两斤。每顿晚餐,丈夫必喝半斤黄酒,而这蟹儿无疑是下酒的美味,再说儿子也百吃不厌。为人妻为人母,自己满肚子烦恼,回家也得烧上几个莱。让一家人吃饱吃好,似乎责无旁贷。 
  晚上,丈夫坐于沙发上抽烟、喝茶、看电视,偶尔瞄一眼在地板上玩电动熊猫的儿子。有大熊猫做伴,儿子就不会嚷嚷,更不会来捣乱,所以地上几乎爬满了各式各样的多功能熊猫。这样也好,我们大人可以放心地观看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然而,到一定时候,不管节目多么精彩,丈夫总要调换频道,聚精会神地收看新一轮的股市大播放,而在我看来,烦得脑袋都大了。丈夫说他在赚钱,为我们小家庭在赚钱,你能发作吗?早在《新闻联播》之后,荧屏上出现了气象预报,当听到重庆之时,我的心不免一惊,等缓过神来,本想问丈夫,他最近有没有接到什么神经兮兮的电话,但看他握着遥控器,把画面调来换去,观赏电视剧很急切的样子,也就不开口了。 
  夫妻间的事,本来就有点儿微妙。 
  看来,到时候人人都要结婚;那些不结婚的人,无非是过着一种比结婚更富有结婚意味的生活。这是我在第二天下午与李晓萍通电话之后的感想。 
  李晓萍和我同岁,我们既不是同学又并非同事,性情爱好也大不一样,但我们很谈得来,似乎有点儿知己的味道。她仰仗当建委主任的老爸之鼻息,在一家房地产公司里吃闲饭,业余时间以饱满的热情客串于三家舞厅,唱歌、陪舞、逗男人……几乎样样来,收入高,玩得又开心,结婚就甭提了。长相靓丽,性格活泼,这是事实;游戏人生,以寻找感官刺激为乐趣,这也是事实。虽说未经历婚姻,但是性经验比已婚友人不知丰富多少——悄悄地向我传授,要想使自己尽快达到高潮,叫男人轻柔而有节奏地咬你左边的耳垂……我想叫丈夫试试看,又怕他产生什么联想,所以至今都不敢说。就是这么一个李晓萍,当我拨通她的电话,还来不及问上一声好,她便喜气洋洋地说,我正要打电话告诉你,我要结婚了!真的?我说。不是逗我玩吧。怎么,你想让我成为嫁不掉的老姑娘啊?她问。哪能呢。我又赶紧追问,那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她说再过半个月。过半个月……我自言自语,犹豫不决。怎么,有事啊?她问。倒不是什么大事,我说,本想去旅游几天。不就是去玩吗?她说,什么时候不好去,偏偏挑我大喜日子——这个月二十八号,记住。我说到时候尽量参加。什么尽量,一定要来,她说。 
  放下电话,我颇为惊奇:刚才怎么突然冒出去旅游的念头?从自己的心愿来讲,倒是很想出去玩玩的,问题是,丈夫没有这方面的兴趣,他说无非是些山水,到处都差不多,有什么好看的。归根到底,还是生活趣味不同,事无巨细,总之,扭不到一块儿。不过,儿子还小,带着出门确有诸多不便。等小家伙再大一点,就我们母子俩出去游山玩水,看他呆在家里难受不难受。一想到将来有可能出现这种家庭局面,我不免有点儿伤神,情不自禁地问自己:对于一个女人,丈夫意味着什么?心里有了问题,又想与人通电话,只是,自己也搞不清到底想同人家说些什么,也许,仅仅是跟人聊天,在聊谈之中,使自己有所得有所悟。人往往就是这样,你面对生活一筹莫展,甚至分不清东南西北,而一开口说话,别人马上就看出了你的心思;有时更为奇妙,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会改变你走了多年的生活道路。令你苦恼的是,这个“别人”尊姓大名?身处何方?我将通讯录查看一遍,最终还是无奈地把它塞进了坤包。 
  没什么事,我想提早溜掉,问题是,这样心神不宁地出去干吗?早早地回家吗?靠着沙发百无聊赖吗?打电话问问被母亲领去的儿子听不听外婆的话吗?望着结婚照发愣吗?想到昨天的那个鬼电话而苦笑吗?回味昨晚丈夫在床上不满意的神情吗?你自己满足吗?你愉悦吗?作为女人,你的性生活体验得彻底吗?你有一种被揉碎的感觉吗?你幸福得死去过吗?你活转来又幸福得要死吗?你听到过喃喃细语吗?咬着你的耳垂,喃喃细语,想听吗?你比较过不同的男人带给你不同的感觉从而使你对不同的男人产生不同的感情而思索而痛苦而重新择定人生之路,哪怕是一条凄苦之路一条荆棘丛生之路吗?你说吧,你就这样漫不经心地走进天客隆商场,想选购些什么? 
  我挑选了一副紫红色绣花胸罩,价格是一百八十元。其实,这玩意儿在家里不止十副,用十年恐怕都行,不过,这种款式这种颜色仅有戴在身上这一副,昨夜头次听丈夫动情地说它能刺激他……但似乎刺激得过了头,他结束得太快了,而不满的情绪却发泄在我的身上,抱怨我只顾自己,没有给予好好配合。不就是这么回事嘛,怎样配合才算最好?他也是无理取闹,根本说不出一个妙方来。最后,归罪于避孕套,说刚给它套上去(每次都要我动手)就有了排泄的感觉。我明白,这又是在埋怨我,因为除此之外,任何一种避孕措施都要引起我生理上的强烈反应。夫妻生活要过,夫妻间的难言之隐又不予以体谅,这算什么恩爱夫妻?而这方面,他的需求又特别强,一到床上就要来,就像例行公事一样。其他方面,要说他多么不好多么不近人情,倒也说不出。那好,来就来吧,反正是上来、进来、出来,来来去去“三步舞,跳不出花样,更跳不出新意。商场里设有保健品”专柜,我选购了一盒避孕套,据说明书介绍,具有“延缓”功效。这一下,如果再草草地结束,他那玩意儿就有问题了。 
  儿子不在家,光是夫妻俩吃饭。我总想对丈夫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似乎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上。而在过去的某些日子里,总能和他比较轻松地聊谈,单位里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有些想法,商量也罢,讨教也罢,并不是像现在这样欲言又止。说穿了,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恰恰是这样,使你找不到一个具体的话头,就像理一团乱麻缺少一根线索。由此可见,同床共枕的夫妻,有时候想谈一次话也并非那么容易。这就令人不得不怀念谈恋爱的岁月,那时两人即便忘情地动手动脚,嘴巴也闲不住,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简直是无拘无束,又妙不可言。只是,这种美好的光阴流逝了,永远流逝了,再也不会倒流到我的心中。 
  作为夫妻,在床上应该是最好说话的时候,所以我说今天你们单位的事情忙不忙?他说每天都一样。一样,又是怎么样呢?我就不好深究了。我说最近我们倒很空。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你自己有什么事情吗?我问。他一只游动的手突然停止在我那被剥离乳房的红胸罩上,大声说你怎么了,搞得神经兮兮的?你自己才是神经兮兮的,我一把推开了他的手。他态度有所缓和,说他每天照常上班,能有什么事。没事就好嘛,我说。那你干吗东问西问,好像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说。谁知道哩,我说。你说得明白一点,什么意思?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就这个意思,我说,别装得一本正经。你的脑子有没有出问题?他俯视着我,目光有点儿迷乱。我白了他一眼,说我不舒服,睡吧。刚刚还很舒服的样子,何必要花腔哩。他的嘴凑上来,想吮我裸露的乳头,并且哄着我,好了好了,是我说错了,别生气了。 
  ——亚丽,我已决定到你那儿来旅游,坐火车的话,一般要几天才能到达? 
  ——计算一下重庆至上海的时间,再加上一个夜晚的轮船,就这些。 
  ——亚丽,说来有点好笑,我至今还未坐过海轮,晕船可怕吗? 
  ——客轮上有晕船药买,吃了就没事。 
  ——亚丽,还有,你那儿住宿情况如何? 
  ——看你要什么样的规格喽。 
  ——亚丽,能洗澡,干净些,包房七八十块的样子。 
  ——这种中档房我公司有的是,给你预订一间,够吗? 
  ——亚丽,你以为我携妻带儿啊?告诉你也无妨,我仍是光棍一条。 
  ——你这人真滑稽,光棍不光棍跟我有什么关系! 
  ——亚丽,你怎么变得冷酷无情,想当初我们…… 
  ——我们……王建国先生,别捉迷藏了,说出你是谁,行不行? 
  ——亚丽,王建国嘛,你的老同学。 
  ——……我的老天……我的老同学……那就算是吧…… 
  ——亚丽,你别见笑,我是第一次准备出远门旅游,心里没底,就像将要做一件大事那样,其实出去走走,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听口气,好像处境不妙? 
  ——亚丽,处境倒不错,只是心里很烦,又说不出原因。 
  ——心烦,光是心烦? 
  ——是啊,亚丽,心烦,想忍一忍让它过去,但老是过不去;即使暂时过去了,不知哪天又会突然冒上来,所以迫使自己行动……你难道不觉得,我们的年纪在一天天增大…… 
  ——你几岁,王建国? 
  ——亚丽,这个你都忘记了?我们是同学,当然跟你同岁喽!
  亚丽,你承认那个王建国就是你的同学,并且了解到他原来也在心烦,是吗?正如电话里所说,就算是吧,王建国,我大学的同学,那又怎么样呢?他心烦想出门旅游,能到我这儿来,而我心烦想去哪儿都不成,跟一个陌生的男人聊聊总成吧。是陌生吗?君住长江头,我居长江尾,同饮一江烦恼水,好笑吗?是有点好笑。难道不可以把他想象成是我久违的,有点儿神秘、狡黠、黑色幽默的同学吗?再添加上血肉,使他的形象丰满些,不就是你心中的倾诉对象,并且可以惺惺惜惺惺了吗?有过这样的感觉吗?这感觉,曾经是你每天的期待吗?可惜,我心里仿佛只有一个梦,一堆灰,无法建立健全一个美妙的形象。而我又在轻轻地召唤,希望一个什么人出现,哪怕朦朦胧胧的,恍惚不定的,这样,我就有了寻找的理由,企图实实在在的拥有,或者说通过自己的回忆,有真的回忆,也有杜撰的回忆,使本来只是一个轮廓,一个泛泛的感受变得清晰起来,然后,痛哭一场,将莫名的烦恼统统哭出来。 
  这种时候,我盼望电话铃再次响起,不管对方是谁。打电话来的是即将成为新娘的李晓萍,她约我晚上到离我单位不远的月朦胧大饭店去跳舞,并且强调光我们俩,千万不能失约。两个女人去舞厅,明摆着给男人陪舞嘛,我有点儿为难。李晓萍说管他对方是谁,你只管摇动脚步就是了。而我不习惯,再说你马上要结婚了,还是少去这种场所为好,我说。李晓萍说正因为如此,我决定最后再去疯狂一把,你就不能陪陪我吗?真的最后一次?我问。李晓萍说我指的是这种性质的跳舞——你就算去开开眼界,坐在那里也行嘛。那好吧,不过,我还得同家里的那位打个招呼,我说。李晓萍说别这样,这样你就是十足的大傻瓜——对男人不能说去这种地方……找个由头,使他不会产生醋意,明白吗?停了停,她又说,女人越活越没劲,结了婚,肉体要归一人所有,灵魂也得归一人所有,里里外外的自由全都没了,剩下的只有心烦,你说呢? 
  我迩能说什么?我只是在想,正因为心烦,才答应陪你去舞厅。 
  晚上像平常一样,我和丈夫面对面默默无语地吃饭,然后,与往日的情形有点两样——他注意到我早早地洗了脸,化了淡妆,换上花呢长裙和领口开得较低的紫罗兰羊毛衫。出门之前,我说李晓萍过几天结婚,约我去看看她布置的新房,你去不去呀?他只是模棱两可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他不会与我同行,因为他讨厌李晓萍,还给她取了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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